对卢氏来说苏北顾平日这个时间段,要么在房中修行,要么出门去捣腾肥料的事情没有出现是很正常的可常来刷存在感的覃如意也没有出现就很难让人不在意了。
卢氏担心覃如意出了什么事,可又不愿意承认便借口让穆秀秀去看一看情况她是不是在偷懒。
穆秀秀要过去卢氏又拦下她:“算了,我自己去吧!”
穆秀秀:“……”
她八卦地跟在卢氏身后来到覃如意的房前卢氏指使她去拍门:“问问,什么情况。”
穆秀秀照办而拍门的声音最终还是将苏北顾与覃如意惊醒了。
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覃如意略惊慌失措地道:“糟糕,我睡过头,忘了去给阿姑晨昏定省了。”
要不是这句话,让人见了还以为是她们有什么奸|情被人发现了呢!
苏北顾扶着有些晕的脑袋安抚道:“娘不会怪你的,我去帮你跟娘说明情况。”
注意到她的动作,覃如意的假慌张变成了真慌张:“你还是没有好转吗?不行得请郎中来看!”
苏北顾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她那点焦虑也在这澄明的目光下逐渐被抚去。
“咳阿覃姐姐慢慢梳洗打扮我先出去见娘。”苏北顾意有所指她起身穿上她的道袍随意地系了绦带便出门去了。
覃如意低头才想起自己只穿着抹肚穿衣打扮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她脸色微红。等她梳洗穿戴好出门去时,卢氏已经顾不得问她为何这么晚才起床了,拉着苏北顾一脸关怀:“你真的没事了?”
“昨夜阿覃姐姐照顾了我一宿,我已经没事了。”苏北顾道。
卢氏转头对覃如意说:“辛苦你了,看你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想来是昨晚累着了吧?不如吃过早食再回去睡一觉?”
覃如意一点儿都不介意卢氏是因苏北顾的缘故才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她含笑道:“我不辛苦,北顾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苏北顾的心底再度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她看着覃如意,似乎想弄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今日你就哪儿都别去了,好好在家歇息,不管是发呆还是煮茶,只要不是劳神劳力的事都能干。”卢氏对苏北顾道。
苏北顾想着那阵法的效果也不会那么快显现,她并不着急,干脆顺着卢氏的意在家待着。
在调养身体的苏北顾也没有闲着,有空就在纸上琢磨她的阵法,只是以往画起来十分顺滑的阵法程式此刻竟有些凝滞。她一时分不清楚是身体的缘故,还是道心出现了问题。
就在她停笔沉思之际,卢氏见她的房门开着,便进来了,看到桌上看不懂的字符,她又心疼又不高兴地道:“不是说了别做这些劳神劳力的事情了吗?画符得耗费多少精气神?!”
苏北顾:“……”
她娘不会以为这是符咒吧?
苏北顾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字符……虽然确实有那么点像符咒。
苏北顾解释:“娘,这不是符咒。”
卢氏道:“娘懂!”
不就是怕挨骂所以不敢承认嘛!她都懂!
卢氏道:“正好端午快到了,我拿去贴门上吧!”
苏北顾:“……”
您看起来不像是懂了的样子。
卢氏喜滋滋地拿着这几道阵法程式出去,让穆秀秀给贴在大门口上。
覃如意路过,便也凑过去看热闹:“阿姑,这是北顾画的‘符咒’吧?”
“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卢氏道。
毕竟这“符咒”跟别的道士画的都不太一样,能认出来是符咒的人太少了,要不是她聪明,她也看不出来这是符咒!
覃如意抿笑,苏北顾这画的哪里是符咒!这熟悉的字符,大概率是跟“阵法”有关的东西。
话说一心扑在修炼上,提及阵法才能令其稍稍感兴趣的苏北顾竟然会将这东西交给卢氏,并任其贴在门上?这能否说明,阵法和修行已经不是她最在乎的,她的心里也能开始装下别的情感了?
覃如意道:“这‘符咒’一看就知道是以貔貅为形所绘,而貔貅是瑞兽,既能赐福禄又能辟邪,贴在门口,这气势立马就出来了。”
卢氏闻言,十分欣喜。
跟出来看情况的苏北顾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峰:什么貔貅,她这也太会忽悠人了。
不过看卢氏信以为真,她便没有拆穿覃如意。
覃如意回头对上苏北顾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一点儿都不怵,反而朝苏北顾挤了挤眼,笑问:“我说对了吗?北顾。”
苏北顾的唇角翘出一条并不明显的曲线,略带笑意地道:“阿覃姐姐这话说得漂亮,它以后有原形了。”
她没有承认覃如意的话,但也没有否认,还顺着覃如意的话,决定以后对外解释这些字符时就说是各种瑞兽的原形。毕竟谁都没见过瑞兽,这是她想象中的瑞兽形象,天道也不能说她撒谎了不是?
卢氏没有听出苏北顾话中的意思,覃如意倒是听出来了,只是她装没听懂,兴致勃勃地跟卢氏商议用桃木来将这“貔貅”给雕刻出来,代替这张纸挂在家门口,这样雨天的时候就不会把它给淋坏了。
卢氏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正要去找工匠,覃如意自告奋勇揽下了这桩“差事”,道:“阿姑,我也会一点雕刻的技艺,不如让我来试一试?”
虽然覃如意这双手平日里雕刻棺材的纹饰较多,但卢氏这次难得没有挑剔,十分爽快地应允了她:“那就辛苦新妇你了。”
又把苏北顾给喊上,“北顾,你有空的话也搭把手吧!”
反正指点覃如意雕刻桃木并不是什么费神的事情,让苏北顾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等覃如意找到了合适的桃木回来,坐在院中的木槿树下,全神贯注地雕刻时,苏北顾就坐在旁边的躺椅上,一边轻摇蒲扇,一边放空发呆,偶尔往覃如意那里瞄一眼,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然而论雕刻,覃如意还真的不需要她的帮忙和指点,进入工作状态的覃如意跟她修炼时相似,都有些忘我。并且与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模样相比,她的神情专注而严肃,秀眉微蹙,眉间隐约拧出了川字纹,粉色的薄唇也微抿,竟别有一番风情。
再看那双巧手,强而有力的同时拿着刻刀雕琢时又不会显得笨拙,反而再精细的线条都能在她的刻刀下尽显流畅丝滑。
锋利的刻刀与指节上浅浅的伤疤相呼应,述说了她在这条路上所吃的苦头与坚持。
苏北顾心底的情绪好像那“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然泛起微波。
初夏的午后,微风轻拂,树影婆娑,舒服得苏北顾眯了眯眼,睡意渐浓。
覃如意刻完一副桃木,忽然发觉身旁之人很久都没有了动静,她不禁抬头看去,却发现苏北顾脑袋微微歪向这边,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握着蒲扇置于肚腹,惬意地睡了过去。
微风轻抚她垂落的逍遥巾,卷起她的衣袖,下摆的衣角也悄然摆动,然而这一切都不足以将她从安恬的睡梦中惊醒。
覃如意走到苏北顾的身边,蹲下身子,细细地打量她的脸庞,忽然一束光从树叶缝隙间穿过,落在了苏北顾的脸上。
担忧这束光会晃醒苏北顾,覃如意抬起手,将其遮挡。本来长时间雕刻而有些酸痛的手在久抬之后更加酸软无力,甚至她的额上还沁出了汗,可她还是没有收回手的打算。
苏北顾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一只在微微颤抖的手。
“阿覃姐姐?”苏北顾讶然。
覃如意收回手,微笑道:“你醒啦!”
没有错过她悄悄甩了甩胳膊的小动作,苏北顾忍俊不禁,起身让她坐在躺椅上,又把原属于她的板凳搬过来坐下,道:“把手给我。”
覃如意迟疑了下,把手搭在了扶手上,苏北顾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揉了几下。
这点力道压根就无法达到舒经活络的效果,但苏北顾并非是在乱按,而是顺着她的穴位,悄悄地灌注了一点灵气。
覃如意只感觉手臂酸酸麻麻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下意识溢出一道轻吟,反应过来后立马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类似的声音。
好在苏北顾并没有因这声吟哦而向她投以异样的目光。
苏北顾问她:“阿覃姐姐的手臂还酸痛吗?”
覃如意回过神,抬了下手臂,发现酸痛感竟然消除得七七八八了!她见苏北顾的鬓角微湿,问道:“你是不是又用了什么神通?你本来就还在病中,又胡乱使用神通,是不想好了吗?”
苏北顾用笑容掩盖了谎言:“没有,不过是普通的按摩,只要手法得当,能找准穴位,便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覃如意将信将疑,赶紧起身让她回到自己的专属躺椅上,自己则趁着手臂不再酸痛,浑身上下仿佛充满了活力,而把另一副桃木板也雕刻了。
等一对桃木板刻成,覃如意拿去给卢氏过目,卢氏怎么看怎么欢喜,急忙让她挂到门的两边去。
往来的邻居很快便注意到了苏家门口的新变化,她们见到卢氏时,顺口一问:“这门边挂着的是桃符吗?跟普通的桃符有些不一样啊,有什么讲究吗?”
卢氏道:“这是我家北顾画的貔貅,貔貅知道吧?能招福辟邪的。这对桃木板是由新妇雕刻出来的,这不快到端午了嘛,挂上这个应应景。”
对方一听,眼睛亮了:“能不能麻烦你家儿媳给我们家也刻一对?”
卢氏道:“没问题。”
她领着邻居去找覃如意,那邻居给了个厚道价,道:“我便按桃符的价钱跟你买一对如何?”
这位邻居是卢氏在村里的好姐妹,她的丈夫跟苏登是从兄弟关系,因而覃如意还真不好拒绝。
于是看在卢氏的份上,她应了下来。
不知怎的,越来越多人家知道了这事,他们都忘了覃如意的“晦气”,纷纷上门找她雕刻。
眼瞧着完成订单的日期都要超出端午节了,苏北顾便让卢氏婉拒其余人,又说他们若真的想要护符,她替他们画便是,——虽然她画符的技艺不咋地。
邻居们一听,虽说画的符纸不像桃符可以放那么久,可他们的家底也不支持他们花钱去刻这么多桃符啊!还不如一张纸来得划算。而且端午节一过,这护符也就没多大用处了。
他们乐意了,卢氏却不大乐意,觉得苏北顾画这么多护符会很伤神。但这到底是她引回来的麻烦事,她反省过后,面对再来求符的人,她一概给挡了回去,众人求符的热情这才慢慢降下来。
覃如意刻了数日桃木,虽然辛苦,但也小赚了一笔。她本来打算将这笔钱上交给卢氏,后者见状,道:“这是你应得的,就自己收着吧!我苏家还没落魄到需要拿儿媳妇的钱。”
虽说卢氏的口吻还有些傲慢,但她这几日待覃如意的态度却是明显好转。除了覃如意的举动让她感受到了家长的尊严之外,还让她看到了覃如意被邻居们接纳的一面,她对覃如意自然是越发满意。
就在这种婆媳关系日渐融洽的气氛中,端午节到了,潭州也进入了“龙舟水”的季节。
往年的端午节,卢氏都会与苏南城出门去观看赛龙舟,然而今年苏南城不在家,又常有雷雨,因担心苏北顾,卢氏和覃如意都打消了出门的念头,选择留在家吃粽子。
苏北顾劝她们不必管自己,无奈劝不动,恰好冰窖的阵法已经启动了数日,早就将冰窖里储藏的水凝结成冰,她便取用了一部分给卢氏和覃如意纳凉。
卢氏只知道苏北顾前段时间清理了冰窖,却不知道她用来做什么,等她拿出冰来,才讶异地问:“这些冰哪儿来的?”
她整日都在家,冰块若是从外头运回来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呀!
苏北顾道:“用【结冰阵】凝结而成的冰,还有一部分是我用凉白开凝结的冰,这部分冰能直接食用。”
卢氏:“……”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为什么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阵是什么东西?”
覃如意哭笑不得地对卢氏道:“【结冰阵】其实就是道长们用硝石制冰时的对外说法,简单来说,这些冰都是用硝石制作的。”
卢氏听懂了,又有些好奇:“硝石,哪儿来的硝石?”
潭州有矿场,硝石自然是从矿场来的,但卢氏想知道的并非硝石产自哪儿,她只想知道苏北顾是如何得到硝石的。
硝石这玩意儿是做火|药的原料之一,跟很多矿物一样都得凭借官引才能购买、贩卖,而要想制作大量的冰块,不仅工艺麻烦,还需要大量的硝石。普通人能接触到的硝石一般是作为药用的少量,道士炼丹也不会取用很多硝石,所以哪怕是苏北顾,想要拿到足够制冰的硝石量,只怕也不容易。
覃如意没想到卢氏居然还懂硝石制冰要非常多硝石,她心虚地瞄了眼苏北顾,后者抿笑,道:“娘,我自有我的办法,不过此事不宜对外张扬。”
卢氏用力地点点头,北顾能得到这么多硝石说明她厉害,但为了避免引来麻烦,还是应该隐瞒这个消息。得亏苏家人口简单,很多消息都不容易外泄。
有了冰后,卢氏就更有理由不出门了,她买了一些山梨回来用冰镇着,吃完粽子后觉得腻了便吃两块冰凉爽口的山梨,若不是身边伺候的人少了,她定会觉得又回到了苏登在世时那种富裕奢华的日子。
正回忆着从前的美好,门外传来一声大喇喇的呼喊:“妹子,在家不?”
却见一个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穆秀秀努力跑在他的前头,对卢氏道:“大娘子,卢二郎君来了。”
来者正是卢氏的二哥卢峪。
自苏登被杀,苏家失去了官户身份的优势后,卢氏的两位兄长怕他们挂在卢氏名下的田地会被苏家族人瓜分了,便提出讨回属于他们的田产。
卢氏当时正遭遇丧夫之痛,并未在意,他们要讨回便讨回吧,毕竟她也不图兄弟的资产。
可苏南城却觉得舅父们是势利眼,苏家有势时,他们便依附苏家;苏家失势了他们不仅没有出于亲戚情面帮忙打理苏登的身后事,在苏家连棺材都买不起的时候,他们也不愿意借钱,借钱还要用剩余的田产来抵押,这般算计,哪里像是亲人了?
苏南城看透了他们,卢氏也对他们心有怨气,便跟他们撕破了脸。
自那后,卢氏与卢家两兄弟虽然还有往来,但关系却淡了不少。
很久都没有什么往来的人,忽然过来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嫂子这是指鹿为马?
——
这文虽然慢热,但是我却不想错过这种主角之间生活的点点滴滴、细水长流下发展起来的感情,那种相处的小细节都不想错过,所以写得很“啰嗦”,嘿嘿。
渣男大哥其实算是一块背景板,地图肯定不会去到建州那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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