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人间春日初斜[种田] > 第28章 第28章
    许久未见卢氏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对待自己的兄长。

    卢峪却毫不拘谨,径直来到卢氏面前,眼睛看见那桌上的冰镇山梨面上一喜自顾自地坐到一旁去,还顺手拿了块山梨来吃。他一边吃一边说:“都说咱们外甥升官了今日一看家里的生活条件果然改善了不少。”

    能买得起冰,还用冰来镇水果这么奢侈装穷也没人信。

    卢峪认为除了苏南城升官的原因之外,更有可能是覃如意带来了很丰厚的嫁妆才支撑得起苏家这么大的开销。

    卢氏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昔日自己上门找兄长借钱,结果对方一脸为难地表示刚交完夏税,家中没那么多钱。不仅如此,他还劝她答应覃家的提亲说不准覃家会把苏家欠的债也抹平了呢!

    早在那时候,她对兄长就失望了,今日兄长登门本来内心还有些许期待和欣喜,然而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卢氏没有解释这冰是苏北顾弄出来的问:“二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妹子这话问的端午节我过来看看你啊!”

    “二哥探望人是两手空空地来的?”

    卢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脸皮厚道:“这不是怕你出门看龙舟去了过来见不到人所以还没准备节礼就赶了过来嘛!下次一定记得。”

    都是口上的承诺,卢氏并没有当真,下了逐客令:“若二哥真的只是来看看我的,那么如二哥所见,我好得很,不劳二哥记挂,二哥也可以放心回去了。”

    然而卢峪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他的屁股就跟钉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兄妹俩这么久没见,还不能聊会儿天了咋的?”

    卢氏静静地看着他,寻思他迟早会憋不住,道明真实的来意。

    卢峪一点儿都不着急,他吃着山梨,一边东张西望地问:“不是说北顾还没回道观吗,她人呢?”

    担心他是知道了苏北顾的本事,来找苏北顾做法事或求符的,卢氏立马警惕起来:“她最近身体抱恙,在歇息。”

    卢峪早就知道苏北顾的身体不好,因此并不意外,他甚至也不关心苏北顾怎么样了,又道:“那南城那新进门的媳妇呢?这大白天的,她怎么在躲懒?”

    他对覃如意的轻视是毫不掩饰的,卢氏甚至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虽说她也没有表现出对覃如意的喜爱,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的心里早就软化了,也是真心接纳覃如意为苏家一份子的。

    听到兄长这么污蔑覃如意,卢氏皱了皱眉,道:“咱们苏家人少,端午节又多事情,她也是有事要做的,怎么会是在偷懒呢?得了,二哥也别刻意找话说了,就直说你今日上门想做什么吧!”

    卢峪讪笑了下,道:“我听人说我外甥升官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卢氏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暴露了自己的来意!

    她心想,苏南城赴任前连她都没说,她怎么告诉卢家的人?!

    嘴上却道:“原想告诉二哥的,只是事情多,忙起来就忘了。”

    卢峪也没去追究她是真忘了还是故意不说的,他问:“我外甥怎么跑建州去了?他离家这么远,可有说怎么安排你跟家里?”

    安排?什么安排?

    卢峪想打听的自然是卢氏会不会被苏南城接去建州生活,到那时候,卢氏的嫁妆、苏家的田产又该如何处置?

    一般情况下,官人到外地为官之后,家中若没有亲人在家,那田产往往会委托给叔伯兄弟打理。苏登没有兄弟,论与苏南城的血缘关系,自然还是他这个舅舅最亲近,因此他的目的是什么,卢氏也想明白了。

    一开始卢氏也想过,若苏南城在建州站稳脚跟后把她接到那边去生活,她大概率会前去建州,毕竟夫死从子,儿子在那边,她自然要在那里。

    然而她发现苏北顾在家后,就算她不去建州,自己也不会孤苦无依。加上覃如意嫁进来后,她发现自己要做和能做的事情变多了,也没空天天操心苏南城的安危,更不用考虑他在不在家吃饭、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了。

    相较之下,苏北顾多乖啊,饮食规律,生活规律,不会经常夜不归宿,做事也有交代。虽说身子差了些,但从不肯让自己多操心。

    哦,对了,还有儿媳妇覃如意帮忙,卢氏这日子过得不要太轻松了!

    因此,现在就算苏南城寄回家书让她去建州生活,她也是不乐意的。

    “说了,他说这一任估计得五年,为避免这五年里没人照顾我,打算将我接到建州去生活。”卢氏看着她二哥,见对方眼神变得热切,她又坏心眼地道,“但是我拒绝了。”

    卢峪果然按捺不住了,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要拒绝?!”

    “我不想去。”卢氏道。

    “你是不是傻?!”卢峪口无遮拦,说完他又后悔了,讪讪地解释,“我这也是关心你,别怪我说话语气太重了。”

    卢氏不置可否。

    卢峪又道:“你为何不想去?”

    “建州路途遥远,他们年轻人还能奔波折腾,我可折腾不起了。况且我们在建州人生地不熟,去那儿被欺负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还有,我不会说建州那边的话,去了只能整日待在家里,弄得浑身不自在。”

    卢峪想反驳,然而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卢氏说得这三点确实是很多人哪怕在老家受到了极大的委屈,都不愿意离乡别井的原因。

    然而随当官的家人到任职地生活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尤其是卢氏这种丧了夫,只能依靠儿子的寡妇,除了跟着儿子奔波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卢峪便道:“可是外甥舍下你一人在外为官,容易被弹劾不孝的!”

    听到这话,卢氏确实下意识想要维护苏南城的利益,从而放弃自身的立场。可到底苏南城还没有真的让她到建州去生活,所以还不需要她迫切地去做出抉择。

    她道:“这怎么算是不孝呢?我没有说他不孝,谁又能指控他不孝?况且,我在家待得好好的,还有北顾、新妇替他孝敬我,我好得很!”

    “北顾是出家人,户籍也在道观。”

    卢氏仿佛看到了当年苏北顾孱弱不堪,别人劝她遗弃了这个孩子时的画面,她一如当年那般,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调:“那她也是我的女儿!”

    “我没说她不是你女儿!”卢峪一顿,转移了话题,“可你们三个弱女子待在家,生活上也总是会有很多不便的吧?万一遇到贼人可怎么办?还不如把田地卖了,去外甥那儿好好享福。”

    卢峪说的是实话,很多盗贼都喜欢挑弱势群体下手,尤其是那些孤儿寡母,没有强壮的成年男子的家庭,因为他们或偷盗或劫掠或淫|辱妇女,都不会遭到太大的抵抗。

    苏南城在外为官,家中只有一个母亲、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以及一个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的消息传出去后,必然会遭到二流子或盗贼的觊觎。

    眼下消息刚出去没多久,贼人还不敢妄动,可谁能保证长此以往,不会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卢氏的心一跳,显然也开始感到害怕。

    这时,苏北顾清冷的声音传来:“这个就不劳二舅操心了,我自有护家人周全之策。”

    卢峪听到这道掷地有声的声音,心下一顿,讶异地望过去,却见一道消瘦的身影翩然而至,身后则跟着卢峪也认识的覃如意。

    “北顾呀,好些日子没见了,越发出落大方了。”卢峪笑呵呵地道。

    苏北顾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在床上躺了数日,今日身子才稍微好利索些,听闻二舅来了,也没来得及收拾一番便出来了,如此不修边幅,难为二舅违心夸赞,我过意不去。”

    别看苏北顾平日里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实际上她要不高兴了,怼起人那叫一个不顾情面。

    她跟这位二舅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倒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怼对方,然而她跟覃如意很早就来了,把他跟卢氏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自然也明白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他若真心为卢氏着想倒也罢了,偏偏他在打苏家和卢氏田产的主意,因此苏北顾对他并没什么好感。

    卢峪打着哈哈:“咱们是一家人,什么违心不违心的。不过北顾啊,你说你有办法护家里周全,是什么办法呀?”

    “涉及道家秘术,不便告知。”

    卢峪的笑容淡了淡,也没有追问,而是道:“就算你有办法防止贼人进屋行窃,可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在你们出门在外时对你们下毒手?撇去这个不提,没有男人在家,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你们可知道?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二舅说得有道理,但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就对故土避之而无不及,变卖田产、家产而离乡别井,是否本末倒置了呢?再说,乡亲的作用难道不该是互助友爱的?在这个左邻右舍即是亲朋好友的故土尚且无法安身立命,那要到哪儿才有容身之处?二舅真担心,何不常来走动,帮忙解决那些麻烦?”

    卢峪说不过她,脸色黑了下来:“对着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北顾不卑不亢:“出家人向来直言直语,都是有哪句说哪句,若是二舅觉得不中听,那我不说便是。”

    卢峪被她的话噎得一股气在胸口不上不下,但他也知道道家的一些规矩,比如除了师父和父母亡故时会下跪之外,遇到其余亡者皆不会下跪。同理,除了她的师父和父母之外,谁拿长辈和孝道那一套来压她都是没有用的。

    偏偏卢氏没有为他出头的打算,反而还觉得苏北顾说得很有道理,一个劲儿地在旁边点头。

    覃如意倒是一直安静地站着,给了他好欺负的感觉,于是他没好气地问覃如意:“我来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会倒一碗水给长辈?”

    覃如意似乎是被吓到了,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卢氏,又慌慌张张地要过去给卢峪倒水。卢氏看不惯卢峪指挥自己的儿媳妇干活,——这是她家的儿媳妇,又不是他家的,他爱耍威风就回自家耍去!

    卢氏道:“你若是事先派人来说一声,我也好有准备,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跑了过来?我家没有备茶备水。”

    卢峪突然道:“妹子,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怨我跟大哥当初把田给收回去?”

    卢氏愣了下,兄长要把田收回去就收回去呗,她又不图他们的田,为什么要因这个怨他们?她对他们有怨言又哪里是因为这个?!

    卢峪却自以为窥探到了真相,急忙解释他当初之所以收回田产是不希望给苏家增加负担。要知道苏家已经不是官户了,可是田地却依旧很多的话,赋税和徭役对苏家而言都只会是重负……

    卢氏却也不傻:“当初官人被贼寇所杀,朝廷抚恤他是因公而亡,特开恩免了苏家一年赋税。两位哥哥以我新丧不忍我伤心为由,待一年过后才找我要回田产,你们为什么会认为向我要回田产我会伤心?诚如你们所说,我若觉得负担不起这些赋税,自然会向你们说明,让你们把田地收回去,我为何要难过?我会难过还不是因为你们算计了我?你们心虚,知道自己的盘算会令我伤心,才故作体贴地用赋税之事来掩盖你们的算计。”

    “你竟认为我们在算计你?!我们可是亲兄妹,我们怎么会算计你!卢雪欢,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原本好心来看你,你们这一家子却不识好歹,哼,就当一片真心喂了狗吧,我先回去了!”卢峪又急又怒,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然后落荒而逃。

    卢氏,——卢雪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也稍微反省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伤了兄长的心,毕竟这可是她的亲人。

    覃如意见卢雪欢走神,小心翼翼地问:“阿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竟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为卢峪倒茶水,才引来兄妹二人的争执?”苏北顾看着覃如意,心底叹了口气。

    “与你无关。”卢雪欢道,她不太想提这事,又问她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我想去看看堆肥那儿怎么样了,阿覃姐姐说左右无事,便陪我一块儿去看看。恰巧听到娘和二舅的对话……”苏北顾顿了下,“刚才我对二舅的语气多有冲撞,娘会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呢?”卢雪欢道,换苏南城在,只怕他要挽袖打人的。相较之下,苏北顾只是用事实回怼了卢峪,已经算是克制了。

    卢雪欢又道,“不过你二舅有些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说有办法护家宅安宁,是什么办法呢?”

    “一些道门术法,确实不能对外说得太具体。”

    卢雪欢又惊又喜:“娘懂,娘不问了。不过这对你的身体会不会造成负担?”

    “不会,我会量力而行的。”

    卢雪欢又与苏北顾说了些话才放她们出门去。

    苏北顾与覃如意来到苏家后面的茅草屋,覃如意本以为会闻到一股粪便或腐朽的气味,却不曾想直到苏北顾推开门,里面都没有什么臭气熏天的味道传出来。

    樵夫按期送来了苏北顾所需的草料,苏北顾也早就将这些草和一部分牛粪、羊粪放进了茅草屋里的坑里去,又陆续补充了好几种阵法。

    这也导致了她这些日子病情有些反复,覃如意生怕她又偷偷去做劳神伤身的事情,特意出来盯着她。

    “阿覃姐姐看,我真的只是来看看,没打算做什么。”苏北顾颇有些扬眉吐气地道。

    覃如意只是瞟了她一眼,低头去看坑里,入目的并不是什么粪便、杂草混作一团的不堪画面,而是类似黑褐色泥土的东西。

    “哎,这算是堆好肥了?这么快?”

    别人花上两三个月才能堆好的肥,她才花了数日便办到了,若是传出去,必定引人为此疯狂。纵使覃如意已经见识过苏北顾的阵法的威力,可无论见多少遍,她依旧会为此而感到惊奇、新鲜。

    苏北顾笑道:“嗯,好了。”

    覃如意惊叹过后,又拧眉:“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堆肥,它与普通的堆肥有什么不同吗?”

    苏北顾似乎就等她问这个问题了,道:“其实不管是沤肥、堆肥还是厩肥,都需要各种粪便、植物为原料,经过发酵腐化,最后才成为肥料。但里面还有很多无法通过发酵腐化而分解的有害物质,这些有害物质反倒会对作物、土壤造成一定的危害。因而我要做的便是消除有害物质,使肥料达到无害化……”

    她看了眼覃如意,发现后者听得一头雾水。

    也对,若不是被昭九和师娘指导过,她肯定也听不懂什么叫“物质”,更别提堆肥中所运用到的物理、化学、生物等处理公式。

    于是她简单地概述:“就是我的肥料肥力更好;里面的虫卵都被杀死了,不必担心虫卵孵化后给田地造成虫害;而且它不臭,又是泥土状的,施肥时更加均匀,不会出现一些地方肥力过剩、一些地方肥力不足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这些肥料有助于作物吸收天地精华,孕育灵气!

    覃如意听完后,问:“现在的道观还教如何制作农肥的吗?”

    苏北顾知道覃如意产生了怀疑,不过她并不心虚,反而只是笑了笑:“这是前人留下的智慧,有缘人自能领会。”

    昭九算是她的前辈了,她教授的知识并非每个修仙界的人都能懂,偏偏她就懂了,她不是有缘人又是什么人?

    好在覃如意没有追问,而是略担忧地道:“每次制作这么点农肥,便需要你卧床数日,你这是为了什么呀?”

    苏北顾安抚道:“阵法已成,后续只需按时间和步骤加入粪便、草料等就足够了。只要这阵法没有被人破坏,那就无需我再操心。”

    当然,这还得看肥料的效果如何,如果达不到她的期望,还是要做调整的。

    “那你告诉我要放多少粪便、多少草料,又需要什么时间放入。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你歇着。”

    覃如意这是妥妥的不相信自己啊!

    不过也不怪覃如意这样:苏北顾这些日子嘴上说着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然而反复的病情却让覃如意看出了端倪,知道她肯定又偷偷地做有损自己健康的事情了,可不得盯紧了她?!

    在修仙界向来没被拘束过的苏北顾这会儿体会到了被拘束的滋味,然而奇怪的是,她不仅不讨厌这种拘束,反而还有点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苏道长:我不喜欢被人管。

    现在的苏道长:被人管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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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要上夹子,晚上6点才更新了,告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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