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绿化很好,几只不怕冷的鸟儿盘旋在一株桂花树上,偶尔发出清脆的啼鸣。
向韵依和囡囡穿了可爱的亲子装,看起来粉粉嫩嫩,只是眼周的嫩肉有些红,仿佛一只无辜又愤怒的兔子。
陆俊毅镇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什么,只好玄玄地道,“女人的直觉!”
“净瞎想!”他轻轻拍了下她脑门,径直往前走,“结婚又不是我提出来的,要骗也是你骗我才对。”
向韵依不服气地追上去,“说不定你是顺水推舟,不想跟你爸妈出柜,想拿我当一辈子的挡箭牌。”
陆俊毅突然停下来,向韵依没刹住脚,转过头来看他:“不会真是这样吧?”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没品。”
“你最好说到做到啊,不然小心我抡起大锤子锤碎你胸骨。”她恶狠狠地威胁道。
陆俊毅一路凝神细思,时不时看一眼向韵依。她却好像早就忘了刚才的事情,费尽唇舌地去哄囡囡乖乖去坐儿童座椅。
已经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的小姑娘满心委屈,下车的时候谁都没等,抹着眼泪撞进了不明所以的涂珍怀里。
轻轻松松被一盘奶酪棒哄得口水直流、眉开眼笑。
“不愧是一家子姐妹,真有你的品格。”
向韵依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讽刺。不过,在诸位长辈面前,她也只能落落大方地含笑点头。
没错,为了迎接新媳妇,涂珍搞了个盛大的趴体,请了相交多年的阔太太们来认识新朋友。
这个趴体有多盛大呢?
向韵依可以确定地说,光是请来现场烹饪的国际名厨的出场费就够她赚一年,更不要提那些珍贵的食材,换算成金钱的话大概可供囡囡上几十年的贵族幼儿园。
涂珍本人还觉得不够排场,很不好意思,“因为快到年底了亲戚们都很忙,所以打算年后请他们来家里坐坐,到时候妈妈再好好安排。”
“您太客气了。”她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
“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套,看在你婆婆送了你那么漂亮的礼物的份上,也该改口了吧!”一位长得雍容华贵的太太笑着道。
向韵依垂眼看着手上这枚造型夸张的钻戒,上面的黄钻大得吓人,不识货的人肯定以为是儿童玩具。
除了这枚戒指,还有一条配套的项链,上面的钻石还要更闪耀。
涂珍期待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正要狠心喊出那声“妈妈”,陆俊毅忽然揽住了她腰,“这才哪跟哪儿呀,依依什么没见过。妈,继续努力。”
太太们都笑了,打趣涂珍道:“呦,你儿子护得这么紧啊,以后你这婆婆要大出血喽。”
涂珍看着儿子这样也觉得十分新鲜。
他向来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可能是怕老婆被欺负,很快就找借口揽着她走开了。
涂珍有些失落地想:孩子到底是大了啊……
向韵依可以忍受和一家子陌生人一起生活,但没办法忍受和陆俊毅一起睡觉。
据说涂珍怕儿子被儿媳妇整治,将房间里的沙发、地毯等一切可供休息的家具全撤出去了,连橱柜里的备用被子都收走了,力求从根源上断绝两人分床睡的可能。
“你能不能去书房?假装工作到很晚,顺便睡在那里。”
“老爷子今天喝酒了,书房肯定是他的天下,我总不能跟他挤吧?”
“那客房呢?你悄悄的,别让人知道。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向韵依摆出了哀求的姿态。
陆俊毅大摇大摆地掀开被子,关掉他那一侧的灯,“这床是我妈新换的,你就是翻三圈身都碰不到我。放心吧,我对你的肉体不感兴趣。”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就是觉得心里别扭。
她还从来没有跟惠凌风以外的任何人在睡觉时离得这么近,包括囡囡。
向韵依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蜷在边边上睡着了。
陆俊毅一本满足地听着她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想要挨得近一点,又怕把她吵醒,只好支着头,远远地看着她。
真可爱,只是一坨黑乎乎的影子就想让人抱在怀里亲一口。
她可能是睡熟了吧,娇气地嘤咛一声,含含糊糊地道:“阿惠我渴。”
他分辨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丧气地重新躺回去,望着月色清明的窗外,他想,到底需要多久的陪伴才能替代掉她心里的那个人呢?
身为家庭新成员,向韵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
仅是一上午,向韵依就受邀完成了骑马、刺绣、烘焙、美容这四项任务,简直比上班还折腾人。
涂珍恨不得立马将她洗脑成陆家人,拉着她看家族相册,大讲老公的艰辛创业史,极力渲染他的经商才能。
向韵依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一页页翻过去,问她:“好像没有陆俊毅中学时候的照片哦。”
“啊,这个啊……”涂珍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小毅他那时候吃药发胖,不喜欢拍照,所以我们就没留。”
“不会吧?”他现在的身材可谓鬼斧神工,让人无法想象胖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陆俊毅下班回来的时候,发现向韵依竟然不到八点就睡了。
“是不是病了?”他拿来额温枪给她试了体温,“37.2c,可能有点低烧。”
她眼睛掀开一条缝,有气无力道:“没什么问题,我本来体温就偏高。珍姨太有活力了,我应付她一天比工作一个月还累。”
下午一起出去逛街,她穿了平底鞋还是走到脚软。
陆俊毅亲自去煮姜茶,端上来的时候,向韵依已经睡得人事不知。
他怎么都不愿意让她再在这里住下去了,第二天没去上班,等中午向韵依终于睡醒了,亲自把她送回家。
当然,他以“方婶不在没人照顾你”为由也住了下来,还把办公场所改到了客厅。
这一住他就发现问题了。
向韵依仿佛要冬眠了一样,几乎离不开她的床,怎么睡都睡不醒。
胃口变差,以前最喜欢的奶制品也不喜欢了,看见他端着姜撞奶过来,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想吃。”
对此她的解释是:前段时间累惨了的缘故。
涂珍每天都要发来视频关心一下儿媳,听说她这种表现后又惊又喜地问陆俊毅:“依依不会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看见一旁的翻剧本的向韵依脸色变了。
温馨的小房间里,窗帘紧紧闭着,加湿器郁郁地吐着气。
向韵依游魂一样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
半个小时后,她整个人裹得像只大黑熊,全副武装地从药店出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浴室里传出一声压抑的哀嚎。
她脚步虚浮地飘出来,口里喃喃着:“这个试纸一定是假货。”
药店的工作员人看见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又走了进来,每个牌子的早孕试纸都拿了一盒。
“我们进的试纸品控是经过严格把关的,绝对没有质量问题,建议您买一种就够了。”
女孩好像更虚弱了。
之前是怎么睡都睡不够,现在是怎么睡都睡不着。
试了几遍都是同样的结果,听说晨尿最准,她特意在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试纸上的杠杠没有丝毫减少。
以前大姨妈也曾迟到过,这次她也没放在心上,不知不觉,已经推迟了半个月之久。
向韵依眼泪汪汪地蒙在被子里,恨不得当场去世。
都是她的错,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一夜风流。结果可好?风流出个可怕的受精卵……
简直不能更绝望。
她哭得气噎喉堵,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深沉的墨色。
她迷茫地坐起来,看着镜子里鬼一样狼狈的人影,突然拿了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说是冲,其实比她平时的步子还小。她怕走得太快,把孩子掉出来。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不小心摔倒后,殷红的血染红了颤抖的手,小产的女人绝望地喊:“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换成她,她喊的肯定是:“救救我,我不想死……”
她开着越野车龟行在繁华的城市里。
时不时靠边停下,哭一会再继续。
没办法打通惠凌风的电话,她只好亲自去找他。
她已经做好了被拦在外面的准备,没想到刚刚报上姓氏就有公寓管家殷勤地上来帮她刷卡,“惠先生以前交代过,向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直接上去。”
惠凌风到底还是不习惯酒精这个东西。
只是碰了一点点,他就醉出了幻觉。
电梯竟然竟在这个时候缓缓打开,里面还站着那个没心肝的小东西。
她看起来糟糕极了,身上的衣服毫无章法,脚上还穿着棉拖。眼睛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怯生生地站在玄关处不敢往前。
终于不再嚣张了。
原来他潜意识里希望她和自己一样过得不好吗?真是卑鄙啊……
“过来。”他放下杯子,懒洋洋向后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