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韵依在他开口的一瞬就绷不住了,要哭。
但是她没脸哭。
只好努力地兜着泪,哑着嗓子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想来打扰你的。可是我……”她说不下去了,努力地昂着头眨眼睛,想把快要涌出来的泪珠子塞回去。
哭得这样让人心烦,原来不是幻觉,她真的来了。
惠凌风收起懒洋洋的姿态,等着她把话说完。
向韵依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内心更加无措。她都怀疑自己真是水做的,哭了那么久眼泪还那么胖。
更何况还有无法阻止的鼻涕水。
她一脸羞愧,在棉服口袋里摸来摸去地找纸巾。
惠凌风不耐烦地点了下桌子,向韵依这才一步一步挪上来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
折好覆在鼻子上,只是用了一点点力气,不知道牵动了哪根神经,一阵眩晕袭来。
她身形摇晃了一下,双手无力地撑在桌子上。
惠凌风下意识起身的动作定住,重新坐回椅上。
“擤个鼻涕都那么多戏,向小姐真是长进了。怎么,是和新婚丈夫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所以到我这找安慰?”他嘲讽地道。
向韵依摸索着坐下来,等眼前的黑暗完全褪去,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重新抽了纸巾将自己收拾干净,鼻音浓重地问他:“你还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哈”,惠凌风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表情,他双手交握,仿佛谈判一样对着她道,“嫌弃我说话态度不好?向韵依,请问我有什么义务对别人的妻子笑脸相迎?”
向韵依就知道他会这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还愿不愿意心平气和地和我谈一谈。我现在好虚弱,吵不动架了,你想骂我就骂吧,等你骂完了,我再说话。”
她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无赖相。
惠凌风倒是很想把她拖过来,横在腿上可劲地打。
但没打就已经哭成了这个样子,打了之后说不定要讹去他半条命。
他也懒得跟她废话,“把离婚证拿过来,我再跟你好好谈。”
他这段时间要疯了,一个向来声称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人,突然跑去跟别人领证,而且是在刚睡过自己之后。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那人有多蠢,他可能会陷入更加严重的自我怀疑之中。
向韵依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能离婚……”
她话音未落,惠凌风起身便走。
真是说到做到,绝情得很。
刚刚才晕眩过,她不敢起身,叫他他头也不回。
眼看他要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她也火了,“啪”地一拍桌子,“什么情啊爱的,全都是假的,你就是个骗子!大猪蹄子!屎粑粑!”
真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恶人先告状。
惠凌风气到七窍生烟,风一样刮到楼下,拎猫咪一样把她提起来,“你说谁是骗子?”
“当然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不会放弃我,结果我只是去跟别人领了个证,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是把我当空气就是甩脸子给我看,我欠你的啊!”向韵依使劲往回抽自己的胳膊。
这话说的,什么叫“只是领了个证”,她难道不知道这张证代表的含义?
这不是与他一拍两散的意思?
难不成她还盼望着享受齐人之福?
“出去!”
惠凌风铁青着脸拽着她往电梯走。
向韵依拗不过他,哀求道,“你松开我,我自己走。我怀孕了,你再拽我可能会死掉。”
惠凌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脚步顿住,松了手,震惊地问她:“你说什么?”
她见他终于肯认真听她说话了,赶紧连珠炮一样地认错:“我错了。”
“我和陆俊毅是假结婚,本想悄悄领张证给他爸妈看,帮他赶走那个讨厌的弟弟,夺回总经理的位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婚……我想过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你的,可是当天晚上就被人曝到了网上。”
“我知道是自己蠢,又怕你生气,一直不敢找你。”
其实那时候她是想借着这件事和他一刀两断,消除他对她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是没想到发生了这种意外。
这种不要命的蠢话一定不能说,不然他单手就能把她扔出去。
“后来我忍不住了,试过打你的电话,可是你的号码变成了空号。”她可怜兮兮地拽着他袖子,“我知道你不愿意再见我,也不知道不应该再来打扰你,可是这个受精卵有你的一半。两人做事,不好我一人当的,对不对?”
惠凌风还是没有反应。
向韵依心凉了一半,“这件事确实很匪夷所思,明明我们用了小雨衣的……但祸从天降,事情就那么发生了。如果这个受精卵不是你的,我也不会蠢到来找你。陆俊毅是同性恋,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都是我自找的,我不会因此赖上你。你如果不想掺和我这档子事,我能理解。就是你别赶我,我自己会走。”
她用手背狠狠擦了下眼睛。
惠凌风挡在她身前,声音有些抖,“你往哪去?你跟别人跑了还不算,还要揣上我的孩子?”也太欺负人了。
向韵依惊悚地看着他红了的眼眶。
好可怕,他眼眶里竟然蕴着泪,小狗一样湿漉漉地看着自己。
“你你你你你哭、哭什么……”她眼泪都被他吓没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惠凌风没说话,小心地把抱起来。
她怎么瘦了,抱在臂弯里轻飘飘得像羽毛。
他迎着她诧异的目光,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脸孔,“看什么看?眼疲劳有什么好看的?”
向韵依小小地出了口气。就是他这眼疲劳的时间节点也太敏感了,差点让她误以为她气哭了他。
但惠凌风怎么会哭呢?他可是个无坚不摧的大混蛋。
向韵依像个海上漂浮的幸存者,好不容易被人划着小艇救了上来,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时刻担心会被这人不耐烦地扔下去。
她乖得反常,让干什么干什么,生怕惹到他被赶出去。
“我不想一个人孤单地面对肚子里的受精卵。”她坐在床上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听话地把手张开,让惠凌风把她的大棉服脱掉。
她浑浑噩噩的,在睡衣外面随便套个衣服就出来了,连包包都没拿。
惠凌风纠正她,“一看你就没认真听过生理卫生课。你现在应该是孕6周,肚子里的已经不是受精卵了,是胚胎。”
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她没有他懂得多。
“怎么办呢,你这么蠢……”他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
向韵依屁都不敢放一个,唯唯诺诺地点头,“是的……我好渴。”
她确实口干舌燥,等不及开水放凉,非要喝冰水。
他没办法,只好把开水倒在碗里,用勺子吹一吹再喂给她。
向韵依诚惶诚恐,喝了几口就说饱了。
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不计较全是些高糖高热量的东西,会发胖。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确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刚擤鼻涕就差点把自己擤晕过去。
惠凌风拧了热毛巾过来,她不敢劳动他,抢过来三下五除二地把脸擦干净。
“你轻一点。”他将她的脸转过来,轻轻摩挲她脸上的皮肤,“都被你擦红了。”
向韵依表示自己皮糙肉厚不妨事。
惠凌风感受到了她夹着尾巴做人背后的求生欲。
“看样子你是真正认识到了错误。”
向韵依就怕他闲下来数落她,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要洗澡。”
惠凌风把她看得透透的,起身前丢下一句话:“法律上对犯罪的孕妇尚且缓刑处理,我对你肯定也是秋后算账,你不用紧张。”该怎么作就怎么作吧。
她一个人靠在床上琢磨这句话,下意识把手放在小腹上。
她之所以没被“立即执行”,全赖这个小受精……不,小胚胎?
他似乎对这个胚胎紧张过头了,怕她滑倒,洗澡的时候寸步不离地在门外守着,时不时就要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
向韵依联想到了古时候的敬事房太监,嗤嗤地笑起来。
洗完澡浑身都懒洋洋的,她躺在他腿上让他吹头发,还没吹完自己就睡了过去。
浅眠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放在暖烘烘的被子里,额上传来软软的触感,她满足地砸了咂嘴,把手伸出来。
惠凌风握住她四处乱抓的手,轻声问她:“你找什么?”
向韵依反握住他,甜甜地睡了过去。
他认命地轻叹一声。臭小猪其实段位高着呢,无声无息就把他安抚了。
向韵依这两天睡得多,作息都是乱的,睡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
枕边空空荡荡,没有惠凌风的影子。
她正要委屈,浴室门响,惠凌风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香气走出来。
她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装睡。
他来到床边,把她拿出来的胳膊重新放回被子里,又为她掖了掖被角。
向韵依准备在他上床睡觉的时候吓他一跳,然后欢欢喜喜地钻到他怀里。
没想到人家做完这些后,竟然直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胚胎:粑粑你去哪儿?要跟粑粑睡!
惠凌风头也不回:身为一个守法好公民,我怎么能睡别人的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