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都关上好久了，向韵依还没回过神来。
她气闷地在床上滚了几圈，将自己卷成一个胖乎乎的蚕蛹。
鼻端充盈的全是他的香气，淡而撩人。
她红着脸从被窝卷里钻出来，抱着枕头去找惠凌风。甭管他在哪儿睡，只要还能放下一个枕头，她就要赖在那里。
找了一圈，终于在书房逮到了他。
惠凌风正在写邮件，抬头见她无声无息地走进来，脸颊睡得粉嘟嘟的，怀里抱着个比她上身还要长的枕头。
见他盯着自己，她软噗噗地问：“你还不睡呀？”
惠凌风被她的语气晃了下神，待看到她脚上的袜子，脸色不由自主地就沉了下去，“怎么不穿鞋？”
怀孕初期免疫力下降，她现在还跟没事人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他的书房太过冷硬，没什么软乎乎可供躺卧的地方，只好把人抱到腿上坐着，抽了条薄毯将腿脚裹得严严实实。
“我不冷，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被戴上了脚铐。”向韵依不安分地蹬了蹬。
惠凌风不让她乱动，“要是真能给你戴脚铐就好了。”
省得你再胡乱跟别人跑了。
向韵依听他语气颇为遗憾，似乎又有要翻旧账的意思，连忙指着电脑屏幕问他：“都这么晚了你给谁发邮件啊？”
“一个认识的医生。明天我们去医院。”
“啊？”她没想到他比她还要急性子，只是……
向韵依看着自己的肚子，慢腾腾地说：“它不是只有六周吗？网上说前十周都可以打，不用这么着急的吧？”
夜灯静幽幽的，桌上的沙漏悄无声息地颠倒过来。
惠凌风拨弄她睡衣小尾巴的手久久停在那里，他轻咳一声，状似随意地问她：“你想打掉它？”
“总不能生下来吧？”向韵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小声嘀咕：“生孩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孩子的。”
关于这一点她很久之前就说过了，不婚不育，舒舒服服谈几十年的恋爱，最好能手拉手躺进棺材。
那时候他没有反驳，是因为他也觉得结婚证和孩子多余。
现在他可不会那么单纯了。
“哦……”惠凌风单手将电脑合上，决定打蛇打七寸，从她最害怕的地方入手，“做人流也很痛的。”
“不是有无痛人流吗？”向韵依回想起小时候经常在地方台看到的医院广告，“在手术台上睡一觉就好了，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啊……”
而且科技又发展了这么多年，现在应该更轻松吧。
“你错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有个朋友做过，足足休养了半个月才能下床。”
向韵依的思维立马跑偏了：“你朋友？女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从来没在他口中听到过“朋友”这个词，一般都是“同学”、“同事”、“认识的人”，好似一个孤独症患者。
惠凌风无奈地盯了她一会，拒不回答，“反正就很痛。”
向韵依沉默了，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缩进惠凌风怀里。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再考虑考虑，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他话虽这样说，行动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是夜，他抱着睡不着的她在飘窗上看绵延千里的夜灯，口里念念不绝的全是——
“相较于流产，我觉得生产的性价比相对较高。你想啊，反正都要疼一次，流产完就什么都没有了，还伤害子宫。但生产完就可以得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孩子……”
向韵依闻言撑着身子坐起来，仔细看他的脸。
要是长得像他，那就还不错啦。
万一以后性格一样喜好一样，她就相当于经历了一遍惠凌风的童年和少年啊。
“小孩子可能刚开始烦了点……”
“简直不要太烦好不啦！”她想到了囡囡只会哭和笑的那会，她每天头都会大两圈。
“但是也好玩啊。”
这一点向韵依也表示赞同。囡囡每天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她斗智斗勇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
“长大后也会有无限种可能。说不定你肚子里的这个以后会是另一个马龙·白兰度。”惠凌风特意拿她的偶像举例子。
向韵依被他说得心潮起伏，心中的信念一点点动摇。
其实本来也不怎么坚固，只不过她需要有人来劝服自己，接受这项重大的人生挑战。
说实话，如果这个胚胎不是惠凌风的，她才不管这个那个，肯定连夜打掉。
这么一想想，她怎么还是那么喜欢他，真是可恶。
向韵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惠凌风不明所以。
怀里人又暖又软，安静而乖巧，这些天心里没平静过的他终于踏实了些。
向韵依纠结地玩着他手指，给他摆了个兰花指的造型，好半天不见他反抗，一抬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这个睫毛精——
她又开始玩他的睫毛。拨来拨去，不亦乐乎。
他一点都没醒。
看样子是累坏了。向韵依母爱泛滥，想把他抱回床上，无奈力气不够大，只好去房间把被子抱过来。
惠凌风早在她试着搬起他的时候就被她祸祸醒了。
当她把被子压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无奈极了——倒是先把我放平啊，半躺着怎么睡。
好在她也不算笨，知道把他身后的靠枕抽出来。
他假装无意识地顺着她的手躺下来。
然后就感觉两边脸各被亲了一下，紧接着额头又是一下，鼻子还有一下。
她的碎发落在他脸上，挠得他心里也开始发痒。
把人捞过来狠狠亲了一顿，问她：“还想亲哪儿？”
向韵依半趴在他身上，被亲得两颊通红、一脸懵逼。
“你老实点吧，不然我兽性大发，到时咱俩谁落不着好。”惠凌风松开她，默默背过身去。
向韵依一晚上把他这句话翻来覆去嚼了无数遍。
为什么“谁都落不着好”，他上次发兽性不是发得挺嗨的吗？
直到第二天坐在医院里，体检完听着医生的嘱咐，她才隐约明白了一点。
原来现在是不可以羞羞的呀……怪不得他不肯再跟自己睡在一起。
事关切身利益，向韵依有些着急地问医生，“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惠凌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吃惊地看着她。
医生轻咳一声，微笑地看着她：“五到八月之间应该可以，不过要注意姿势和力度……”
向韵依问出口就后悔了，听医生正儿八经地跟她说这个，早就把头垂到了胸前。
惠凌风耳朵也红了。
出于隐私考虑，他们这次体检去的是一家圈内女星生孩子都喜欢去的私家医院。
回家的时候，向韵依扯扯他的袖子，“我们可不可以换个医生？”
惠凌风在外人面前脸皮比她薄多了，“放心，只是体个检而已，我们不在这儿生。”
这个医院环境还是不够清幽。他还要在多方面询问考察，才能最终确定合适建档的医院。
向韵依愁眉苦脸地坐上车，开始哼哼，“我不想生……”
又开始了。
惠凌风将装着b超单的资料袋小心地收起来，又帮她系上安全带。
熟稔地回答：“那就打掉。”
“我不想打……”
“那就生下来。”
“我不想生……”
……
向韵依就在那儿耍赖皮，惠凌风也不想再浪费唇舌了，把b超单拿出来，指着上面的图像让她看：“干嘛不生，你看宝宝多健康多可爱。”
健康是蛮健康的，她这段时间日夜颠倒的，还没影响到它，小胚胎真是生命力顽强。
但是可爱……emmmm……那就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啊……
向韵依一路上盯着那张纸猛看，都没注意到他把车开进了绿苑小区。
好吧，人家这是送她回家呢。
她站在门口耍赖：“我出来得急，没带钥匙。”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打开。
陆俊毅看着向韵依手里的那张b超单，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果然怀孕了。”
向韵依耷拉着眉眼，没精打采地走进去。
惠凌风落后她一步，对着陆俊毅冷笑：“要不是怕惊到她……哼。”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想揍到他满地找牙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他现在还能冷静地站在这里跟他说话真是天赐的奇迹。
陆俊毅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搏击教练进行魔鬼训练，丝毫不怵他。
不过他现在觉得挺没意思的，连嘴炮都不想打，冲囡囡招手：“跟我回去吧，你姐姐现在不见得有空再搭理你。”
向韵依赶紧搂住囡囡：“谁说的？才不会呢。”
囡囡看看她，又看看惠凌风，挣开她跑到陆俊毅那里要抱抱。
向韵依是真的神伤不已。
更别提搬家公司的人没多久就站了一屋子。
向韵依看着这些穿着整齐制服的汉子们，疑惑地问惠凌风：“你叫来的？”
惠凌风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他特意叮嘱工作人员：“衣服和包之类要格外小心，不用收拾，直接把衣橱化妆台和首饰柜搬走。”
他还真是了解她。
不过她真没剩什么奢品了，除却装点门面必备的，大部分都被她在二手交易平台出掉了。
囡囡见工人把她的一柜子娃娃都搬走了，忍不住着急道：“为什么要搬家？”
向韵依脸色差极了：“因为我们被你凌风哥哥安排了。”
她忍住忍着，直到搬家工人走了才发火。
作者有话要说：课后问答题：
凌风哥哥为什么要“默默背过身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假装不知道又掉了收，强颜欢笑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