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根羽毛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宿管高兴得手舞足蹈, 大叫起来。他站在一个实木的登高梯上，拿着一本书左右挥舞。两只手没一只抓着书架，一不小心就会从上面摔下来。
他的叫声引来聚在一起说话的三名镇诡者。
白青走得最快, 穿行在复杂如迷宫一样的书架里，神情放松。她没有违反任何一条规定，校长不能主动攻击她。
哪怕黄蜂大帅不在身边, 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校长……那只诡乌鸦肯定一直关注着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闯进校长室，让学生们通通毕业，现在又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图书馆里找黑色羽毛，一条条删除规则，却只能在角落里阴暗地爬行。
恐怕已经气得快要发疯了。
巧淑静围着登高梯打转, 口中道：“你小心点, 小心点！别摔下来了。”
她头高高仰着, 双手向前伸。预备着宿管摔下来，就要把他接住。
巧淑静是个特别热心善良的女孩子，宿管一副鬼样，不从高处摔下来, 瞧着也活不了多久了。虽然是活人, 但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只是还会喘气而已。左脚绊右脚摔一跤, 立刻就要没命。
她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不过, 她一看到白青过来就放心了。
宿管看到白青，手一松把书丢下来。
书页上的文字白青一个都不认识，也没兴趣辨认。她掂量着书本的重量不对，太轻了。翻开封面, 泛黄的纸张里有一个形状怪异的凹槽。
这本书的体积应该是藏不住一根羽毛的，但羽毛偏偏好好的藏在里头。
白青取出羽毛, 对众人说：“你们继续找，我去教学楼一趟。”
她刚离开图书馆，宿管便在挪动时脚下一滑，向后倾倒。
他距离地面六米多高，摔下来必定后脑着地。本来可以随便抓住什么稳定身体的，无奈身体不听使唤。
他整个人直挺挺往下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稳稳撑住他的后背。用巧劲帮他站起来，他回头一看，对上一双乌油油黑漆漆的眼睛，死气沉沉。
不过，对方皮肤青白一片，倒是和自己差不多。
宿管不是很害怕，回过神来，连忙说：“谢、谢谢……你是5091的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宇小航。”他在白青身边见过这只诡，穿着奇怪的衣服，手里一直拿着锁链，不是很健壮，但威风凛凛。
救下他的自然是无名阴差。
无名阴差没说话，宇小航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兴奋说道：“你挺高的，和我差不多，不过你身体比较单薄，真好啊！要是我也能瘦弱一点就好了。这么壮，一点都不像女孩子。我爸妈一直想要个女孩。我出生他们特别高兴，就算我长得像男孩子，也一直让我做女孩的打扮。我小时候的照片，几乎全部都穿着裙子……”
无名阴差定定地看着他。
宇小航害怕他觉得话题无聊，双手拿起一本本书又放下，说道：“我很擅长找东西的，藏起来的东西没有我找不到的。我一定能帮上忙……”
话音未落，无名阴差已经消失了。
宇小航一脸茫然，“怎么回事？”
霍少少看着这一幕，好心给他解惑：“诡牌不能离开镇诡者太远……忘记你是个普通人了，不懂什么叫诡牌。5091召唤出来的诡，离开她太远就会消失。明白吧？”
宇小航有点失落，“这样啊……”
霍少少挺佩服他找东西的能力，图书馆的纸团就是他找到的。现在众人合力，毫无收获，他却已经找到一根了。
“先找羽毛吧。你身上的尸毒要离开诡域才有得治，耽搁太久，可能就无法恢复了。”
霍少少是没办法的。
丁芙可能有一些办法，但她不会救人。
宇小航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他之前一个人待在地下宿舍楼的时候，心里是很害怕的，但待得久一点，渐渐的就不怕了。
这毒可能不仅改变着他的外在，还钻进他脑子里，把他的脑壳弄坏了。连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都如同一个蒙着灰的概念，没什么真实感。
虽然不害怕，但其他情绪都有，没有消失。
“好的！”
宇小航干劲满满，很高兴自己的能力受到重视。
“不过，怎么离开诡域啊？我觉得自己明天还是无法通过毕业考试。”
这是个对自己有数的人。
霍少少说：“删掉所有的规则，诡域自然就破除了。所以，我让你赶紧找羽毛。”
破除诡域的办法是收容诡域中的全部诡异，让他们死机。
大多数的诡域里，镇诡者必然要和域主进行一番苦战。
这一个诡域特殊一些，删掉学校的杀人规则便能达到目的。
白青离开图书馆，走向教学楼。霍少少和宇小航的对话，她没有听到。不过，知道白青只是初入诡异世界的新人，没上过大学的天赋流镇诡者一枚，霍少少哪敢不详细的讲解“知识点”。
这些“知识点”都是前辈们用血和泪总结出来的经验，非常有用。
其实，霍少少初见5091就有一种感觉，她还没踏入诡异世界太久。后来，他又觉得5091肯定没受过系统教育，行为略有些出格……她在入学测试上公然作弊！直接把丁芙的卷子抢过来抄写答案。
最后她没事，丁芙差点倒霉——鼻子都气歪了！
诡老师确实拿她没办法，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怕她……霍少少至今都没有搞明白原因，但对白青野路子做法的印象已经形成。因此，发现她和丁芙不是一路人，还特地让巧淑静提醒她寻找能够删除规则的东西。
很快，霍少少又觉得自己多事了。
5091能力卓越，绝对是个资深镇诡者。
然后，他又被打脸了。
回想5091第一个找到黑色羽毛，猛钻规则漏洞，抢夺校长职位，放走几百学生，几乎逼死域主的种种操作，竟是不知道“知识点”的情况下，通过自身的观察和分析完成的。
他又有点后怕，又是叹服。
不过，“知识点”还是得了解一下的。
白青走进教学楼，没有迟疑便直接删除“每日测试”的规则。这条规则让剩下的学生里必有一人成为“可攻击对象”，不删它还得浪费时间做卷子。
霍少少告诉她知识点，白青顺势问“官方镇诡者接下来会怎么办”。
霍少少的答案只有两个字，等待。
现在他们占优势，但还不知道校长是什么样的诡异。没准两人的诡牌都不能克制域主，还不如维持目前的状态。
那么，除寻找诡牌之外，等待总部的救援就是最佳做法。
运气好的话，总部的救援还没有到，他们已经把诡域破除了。
运气差的话，总部的第一波救援到来，也无把握收容域主。那就等第二波！
白青问：“救援一般什么时候会来？”
霍少少的回答得很有把握，时间明确。
他说：“半个月内，肯定有第一波救援到来的。”
白青：“……”
总部的效率还可以再低一点。
她懒得问“半个月”指的是外面的半个月，还是诡域里的半个月。心里吐槽：要是霍少少知道域主是一只鸟，可能会直接把希望寄托在第三波的救援之上。
白青笑了。
“你以为，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校长，校长就拿我们没办法吗？”
霍少少觉得可以。
“我们不违规不就行了。”
谈话结束。
白青抬头看向天空，透过黑色幕布照进来的白光渐渐微弱，快要七点了。
夜晚，学生需要回到宿舍。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看着天空的时候，教学楼的屋顶上站着一只乌鸦，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一尊雕像。只有绿豆大小的眼睛稍显活泛，死死盯着她。
她大摇大摆，散步一样走回图书馆。虽然如她所料，但知道没人找到第二根羽毛，还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图书馆的书籍实在是太多了。
白青让丁芙把藏起来的羽毛拿出来，丁芙立刻大声否认：“我没有黑色羽毛。”
她害怕白青直接动手强抢，双手怀抱在胸前，躲到书架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白青说：“黑色羽毛只有今天还有用处，可以删除宿舍规则。等明天找到得多了，你揣在怀里当件收藏品都没会觉得没有价值。”
丁芙闻言，竟没怎么犹豫，主动走出来，取出羽毛递给她。
霍少少挑眉，“这么好说话？”
丁芙“哼”一声说：“这次她没吼我，还同我解释缘由……”
这还有啥不能给的。
白青接过羽毛，没听到他俩的对话，注意力全在《住宿指南》之上。目前，《指南》还剩下五条规则：
⑴学生需要在晚上八点半以前回到宿舍。
⑵宿舍十点熄灯，熄灯后请保持安静。
⑶学生应当保持个人卫生，避免弄脏整洁的寝室。
⑷宿舍管理员辞职了。随机挑选一名学生在夜间替代宿舍管理员，代行职能。
⑸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夜间都不得离开宿舍。
该删除哪一条呢？
第42章 人吓诡
白青思来想去, 决定删除最后一条规则。
《住宿指南》的多条规则是相互锁死，紧紧扣在一起的。删除第一条规则，取消门禁, 看似可以多在图书馆逗留，寻找特殊的羽毛。可最后一条规则又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夜间都不得离开宿舍”。
约定俗成的概念中, 天一黑就算是晚上了。
最迟九点钟，天也该黑透了。就算能争取半个小时，用处也不大，图书馆的书籍之多，浩瀚如海洋, 藏有特殊羽毛的书籍不过是海洋中的几滴水。需要多么好的运气, 才能在半个小时里有所收获。
而且, 这半个小时还不一定能争取得到。
既然必须回宿舍，就得删除最后一条规则。否则宿舍失火，他们也不能离开的话，不想被烧死, 只能违反规则。
到时候校长趁乱袭击, 团灭的可能性很大。
之前宿舍楼里有几百号鲜活的口粮, 校长肯定舍不得烧楼。那会也没必要烧楼, 逼学生违规说到底是为饱腹, 折损口粮他得心疼死，岂不是本末倒置。
现在烧楼成为最好的选择，他不会可惜两幢楼。
白青说完自己的想法，丁芙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乱转, 看着代理宿管宇小航，叹息一声：“哎……”
宇小航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丁芙实在不适合露出同情、担忧等神情，宇小航只觉得自己是一只被黄鼠狼盯上的鸡，即将被吞进腹中。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5091是以大局为重，你千万不要怪她。”
“我为什么要怪她？”
“你还要当一夜的代理宿舍管理员。啧啧，现在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模样，等天亮的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喘气。”
“这个啊，”宇小航抓抓头皮，抓到黏黏糊糊的一片。他下午的时候，头发就已经掉光了。现在头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好在，他并不疼，只是觉得有点恶心。收回手，他指头上沾满红的白的黄的黏液。
可能是毒疮流出来的脓吧。
好恶心。
宇小航差点吐了。
“没关系的。”
宇小航要是正常的状态，没准会受到挑拨。现在的他哪怕难以思考“不做宿管做学生，可能连天亮都活不到”的复杂问题，可他不介意去死。
他认真说：“你不用担心我！死掉也挺好的，活得像具尸体还不如去死……唉，可惜明天不能帮你们找羽毛了。”
这个游戏还挺好玩的。
丁芙：“……”
什么以德报怨的超级大圣人？你脑子坏掉了！
他的脑子的确烂得差不多了，森森白骨露在外面。算了！饶是恶毒如丁芙，也懒得和他计较。
白青从头到尾没搭理丁芙，不管这位恶毒的蛊女做什么妖，只要当作看不到，丁芙自己就能先气死了。她对众人说，不必再继续了。现在食堂还开放着，可以去吃点东西再回寝室。
霍少少沉着一张脸说：“我不去。谁知道诡厨师炖肉的锅煮过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刚说完，他肚子“咕噜噜”发出一声巨响。
霍少少脸颊泛出薄红，但神色镇静，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丁芙不乐意惯着他，故意大声说：“你肚子在叫哎……”不过，她见白青转身就走，没工夫和他纠缠，连忙追上去：“等等我啊。”
白青在食堂简单吃过晚餐，便和丁芙、巧淑静一起回到女生宿舍楼。捣蛋诡无处可去，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她们。
丁芙回到寝室便打开行李箱，请出丈夫和情人，继续三角恋纠葛。
这会她的伤已经痊愈了。如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般皮肤细腻有光泽，但脸上的萦绕的煞气让她和可爱、漂亮搭不上边，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是要找老公算账。
白青知道，她没法对对方造成真正的伤害，不过，不出一口气，以丁芙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要憋死。
白青觉得等会的场面肯定不好看，扯着巧淑静出去。
“我们去洗澡。”
巧淑静听到洗澡，有点犹豫。
白青知道她害怕什么，对她说：“一会我先洗，你再洗。”
不洗是不行的，违反规则就麻烦了。
巧淑静知道利害，点点头。
白青让她等在走廊里，自己带着捣蛋诡走进澡堂。澡堂里灯火通明，外间数面巨大的镜子让空间扩大几倍，视觉效果惊人。
明明还没有人使用过浴室，但白色的水蒸气已经弥漫澡堂的每一个角落。
白青走进浴室隔间，脱下衣服，打开花洒。热水冲淋在头上，她略仰起头，一只手挡住顺着额头往下淌的水，免得水流进眼睛里。
白青是没有表情的。
镜中的影像，明明是她，却有着微弱的不同。
那一个她嘴角是微微翘起的，笑容诡秘。
来了啊！挺及时的。
白青早已猜到，昨天变成巧淑静从镜子里出来过的镜诡必不会和她善罢甘休。她一只手伸出隔帘外，接过一物。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镜中景象已经大变样了。腾起的水蒸气透着一股不祥的暗红，不知何时开始，花洒里的水变成红色，越来越红，越来越黏稠，简直如新鲜的血液直接冲刷着镜中人的身躯。
镜中人伸出手，手被染红了。
低下头。
地上全是黑色的发丝，缠住赤裸的小腿。
这样的一幕，也许足以吓到有准备的人了。
白青仿佛能闻到镜子里飘出来的血腥味，“唰唰唰”的水流声中，镜子里和镜子外的一切都重叠起来。
她见镜中人惊恐地冲过来，双手拍打镜子。
看似向外求助，实则为恐吓。
白青应该被吓得后退一步，但她没有。她倾身向前，双手触碰镜面，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展露在镜中人的眼前。
镜中人被血水蜇疼的眼睛刚睁开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啊——”
镜中人尖叫一声，浮夸的表演变得无比真实。她向后跌坐在地上，神情无比惊恐。
白青作势扑上去，学她的样子拍打镜面。
镜中人双手撑着地面，双腿发酸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挪动屁股往后退。已经不能再维持白青的外表，恢复长发白裙的原貌。黑色长发遮住脸，唯有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睁大到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咔嚓——”
镜面裂开蜘蛛网一样的缝隙。
白青双手没有摸到裂纹，立刻反应过来，裂开的是镜子的另一面。镜诡软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白青擦干净身体，穿上衣服。
那镜诡还维持原样。
白青拉开帘子，捣蛋诡站在帘子外面，看到白青，一步步后退，退到挨着墙退无可退，才停下来。小小的身子死死贴在湿漉漉的墙面上，似乎恨不得离白青越远越好。
白青对着镜子左右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目露嫌弃之色，淡淡道：“我觉得一般啦！也不是很吓人……”
没她想象中的画面可怕，也就有个十分之二三的效果吧。
不过，她能做的只是绘制一张恐怖面容交给捣蛋诡，等镜诡出现之后变脸。可是，变成什么样，还得看捣蛋诡的功力。
这算是对捣蛋诡能力的一项测试。
捣蛋诡三番四次派上用场，白青对她的态度温和多了。
“瞧你身上脏的，去洗个澡吧。你能洗澡吧？”
捣蛋诡猛点头。她的头要是和诡老师一样可以拆卸，头肯定已经点掉了。
现在白青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只要能离白青远一点，她什么都愿意做。
白青让开路，捣蛋鬼看到镜中的景象，瞳孔猛地收缩，伸出颤抖的小手一通比画。
“你问，她是不是被吓死了。”
捣蛋诡点头。
她就是想问这个。
白青说：“不知道啊。不至于吧……”
捣蛋诡走进浴室隔间，伸手在镜子上碰了碰，对白青点点头，意为：这只诡的确被吓死了。
诡异的“死亡”，正确的称呼方法为“死机”。
唯有镇诡者总部能做到让诡异回归诡力状态，并把诡力封印在空白的卡牌里。
白青不费劲就让一只D等级诡异死机，算是白捡一万块。等破除诡域之后，直接把镜子抗走就行，连孟婆汤都不用喂了。挺省事的！可她难免吐槽：“胆子这么小，还出来吓人……”
捣蛋诡：“……”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白青捡起地上的纸团，丢进垃圾桶里。这是刚才捣蛋诡塞给她的，捣蛋诡的能力是通过亲手给人类物品，让人类产生虚假的变化，连C等级诡异的眼睛都可以欺骗。
而且，单个人的“变化”还具备转移的性能。
白青盯着镜子看了一会，便恢复原来的面貌。这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展露在他人面前的面容是幻象，捣蛋诡的“幻术”就消失了。
顶着刚刚的脸走出去，她怕吓到巧淑静。
巧淑静的胆子应该不会比诡异更大。
巧淑静全然不知道澡堂里发生的人吓诡事件，快速洗完澡，离开澡堂。两人回寝室的路上，遇到巡查的代理宿管宇小航。
还是那个人，可当他的视线扫过身上时，巧淑静觉得很不舒服，她略有些忐忑地问：“我们没有违规吧？”
宇小航神情木然，声音沙哑，冷冷道：“学生不要干扰宿管巡查。”
巧淑静吓了一跳，回到宿舍还觉得心有余悸。实在是熟悉的人变成另一种东西的感觉，让人恐惧翻倍。
她俩刚进宿舍，宇小航就回来了。
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走路姿势也很怪异的模样——他的身体大概是在逐渐变得僵硬，更加接近尸体。可是，他的神态和语气全部变了。一进门，就仔细关上门，还特地关上窗。这才爬上床，躺好。
“终于忙完了。”
他就像每一个不想上班但必须上班的社畜一样，一下班就放松下来。
巧淑静问：“你还好吧？”
“挺好的……”
宇小航没有忘记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歉意道：“不好意思哟。我刚才在工作……”他压低声音说：“违规的名单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第43章 出现
还不到十点钟, 刚进宿舍的宇小航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也许他并非真是累坏了才睡过去的，而是身体的状况差到一沾床就能晕过去。
他的呼吸声几乎无法听见，若非胸膛还有极其细微的起伏, 白青会怀疑他已经死去了。好在，他有着宿舍管理员的身份，不至于在天亮前真正死去。
丁芙搂着“哥哥”躺在床上, 似乎也睡着了。
这样的氛围里，巧淑静不敢出声，同样早早躺在床上。
十点钟，熄灯了。
巧淑静觉得夜晚特别的黑，唯有小小的一扇窗户有微弱的像是月光的幽暗光芒照进来。可她心里清楚, 那不是月亮发出的光芒。
诡域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沉沉的天穹之中, 白天看不到太阳, 晚上自然也看不到月亮。
她贪恋着微弱的光，靠近床的外侧，盯着窗户。
一道黑影出现在窗户外面，寝室里彻底陷入黑暗。
巧淑静死死捂住嘴, 她牢记白青的告诫——今晚要保持安静, 不管看到什么, 一定不能发出声音。
“咚、咚、咚。”
黑影有节奏地撞击着窗户, 力道似乎越来越大, 整个寝室似乎都在震动。
然而，寝室里安静得犹如坟墓。没有一个人说话，唯有巧淑静的被子在颤动。她把脸埋进枕头里，用手捂住耳朵, 身体裹在被子里。打定主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绝对不更换姿势。
“嘭——”
终于, 窗户被撞破了。
玻璃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窗框掉下一半，还有一半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黑影飘进寝室里。
原来，那是一颗圆圆的头颅。
那是一位诡老师的头。
头颅与相框里长相平凡的男人四目相对，狠狠抖了一下。避开它、也避开它对面的床铺，朝着里面的两张床飘去。
它先飘向宿管的床铺，发现床上躺的算是同事。半空中刹车，飘向白青所在的床铺。几乎缠满整个脑袋的纱布一圈圈掉落，露出里面仅仅挂着几块肉的白骨骷髅。便是这几块肉，都摇摇欲坠。
这是一张白天看到都能让人做噩梦的脸，更何况是深夜出现在宿舍，恐怕任何一个学生看到它快贴到自己面颊上，都要惊声尖叫了。
它离白青越来越近。
诡异和人类不同，具备夜视的能力。这时，它距离白青已经很近，能清楚地看到白青的脸。
那是一张比它恐怖百倍的面容，而且对方似早已预料到它要来一般，不仅丝毫不惊慌，还缓缓勾起一抹笑。
“啊——”
头颅发出高昂的尖叫，慌不择路往外飞，撞在天花板上，又掉在地上。一时撞得头昏眼花，根本飘不起来，视野范围内只能看到白青脱在楼梯旁的鞋。“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一双脚出现在它的视野里。
那双脚很小，是一个小女孩的脚。
它被一双和脚同样小的手抱起来。
这双手的主人走到窗边，将它丢出去了。
外面传来起此彼伏的惊叫声，白青把恐怖的脸“传染”给那颗头了。而来到宿舍的不止一名诡老师，他们互相得打起来。
好一会，外面才安静下来。
白青伸出一只手，对着捣蛋诡比起大拇指。她早猜到校长会想办法令她违规，就是不知道有“学生应该保持个人卫生，避免弄脏整洁的寝室”和“熄灯后保持安静”两种选项，对方会从哪一方面下手。
现在看来，对方是打算吓到她出声了。
诡老师似乎走了！外面没动静了。
寝室内，对面床上已经睡着的宿管，忽然直挺挺地坐起来。接着，他爬下床，走向书桌。在桌子上摸索一阵，拿到一物，高高举起。
没有窗户的，寝室里更凉了。
暗淡的幽光照在那物身上，折射出的光芒落在白青的眼睛上，逼得她不得不用手遮挡。
那物是一把刀，一把明晃晃的刀。
宿管拿着那把刀，攀爬白青床边的阶梯。爬到最上面一级阶梯，举起刀。
白青没说话，也没动，静静看着宿管。
那刀没有立刻刺下来，宿管阴森森道：“同学，你违规了。”
还是那张脸，宇小航的脸，声音没有变。可白青觉得，这个人已经不是宇小航了。他真真正正就是宿管，校长的下属，诡域的一员。
白青应该问“我哪里违规了”，可她没有问。好奇心她是有的，但她觉得宿管是在引诱她出声。
她没有出声。
宿管说：“去死吧！”
高高举起的刀刺下来，带起劲风。
白青还是没有动，刀在距离她胸膛三厘米的位置停下来。
宿管问：“你为什么不躲？”
白青在心里回答：因为你不一定会刺下来……我不管是躲开还是挡下攻击，动静都不会太小。那就违规了。就算刀真的刺下来，难道躲在暗处的诡牌不会拦吗？
白青还是没说话。
宿管定定地看着她。
双方僵持近十分钟，宿管脸上冷硬的神情消失，神情恍惚道：“咦？怎么回事……”他手上的刀落在白青的被子上。看清床上的白青，他问：“你怎么在我床上。”但环顾四周，又发现是他在白青的床上。最后，结论很明显了。
他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好像梦游了。”
白青知道，这才是宇小航。
她不能说话，所以没说话，也没给反应。
宇小航不介意，他慢吞吞下床，尝试着爬上自己床，但没有成功。他的手脚太过僵硬，不听使唤了。他很快放弃，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看一看时间，嘀咕道：“十二点多了。”
说完，往桌子上一趴，睡着了。
夜渐渐深了。
一点钟过去了。
两点、三点，四点。
马上快到五点钟了……五点多，天就该凉了。
外面的冷风吹进宿舍里，“扑簌簌”的声音一直在响，那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熄灯开始，寝室太过安静就一直能听到。
白青已经习惯了。
高度警惕许久，一夜竟然有惊无险的过去。后面没有袭击到来，可能是校长已经无计可施。
白青打着哈欠，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她没有看到，一只乌鸦落在摇摇欲坠的窗框上，发出的声音很微弱，被风声遮掩了。
乌鸦通体漆黑，连鸟喙都是黑色的，在黑夜中出现，简直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它站在窗上，并不怕被发现，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确定着什么。
忽然，它一双黑豆子般的眼睛冒出绿森森的光。翅膀扇动，飞向寝室里面。犹如一支射出的箭，短短距离内数次加速。空气中残留着一道黑色的电光，它已飞到白青面前。
这样恐怖的速度，鸟喙轻轻一碰，白青坚硬的头颅就会像嫩豆腐掉在地上一样，变成大大小小的碎块。
乌鸦却不可惜力气，几乎用尽力量一叼。
这一下铁床板大约是要戳穿的……“噗”一声响，布匹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里犹如一声惊雷。
乌鸦只觉得触感不对，阻力也不对。柔软的絮状物体钻进嘴里，它轻松拔出鸟喙，同时拔出一团团的棉絮。随着它的动作，棉絮满天乱飞。
“呸……”
乌鸦吐出一团棉絮，棉絮落在地上。
原来，它的动作快，有人的动作比它更快。盖在白青身上的被子及时团起来，遮住她的头，无比柔软的棉絮挡住无比刚猛的袭击，化解了危机。
白青还闭着眼睛的，就算她有看到乌鸦，也绝对来不及反应。全靠早就躲在被子里的黄蜂大帅出手，以快制快，以柔克刚。
黄蜂大帅翻身起来，刺出毒针，却是受乌鸦的羽毛阻挠，没能刺中它的血肉。一击不中，连忙将被子一抛，欲效仿坎离网捉虫，网住乌鸦。
乌鸦扇动翅膀，灵活避开，被子落在地上。
黄蜂大帅立刻飞扑抓它，道袍宽大的大袖子带起劲飞。寝室内空间狭窄，乃是白青仔细选出来的捕鸟笼。她早猜到校长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违规，事实是她的确不知不觉违规了。不过，违规在她预料之中，校长不在寝室出手，她反而会觉得为难。
刚刚的小憩是假的，凌晨前的两拨“袭击”是校长放出来的迷雾，但它放弃得太轻易，让白青知道，凶猛的招数在后面。
她是故意露出破绽的。
黄蜂大帅笼中捉鸟，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乌鸦校长看出这一点，竟完全不与黄蜂大帅交锋，径直向外飞去。
白青喊道：“丁芙——”
“知道了！”
丁芙应声，咯咯笑起来。
“它跑不了的，窗户已经被我封死了。”
话音未落，只见乌鸦校长微微调转方向，朝着窗边的墙面冲去。两翼十多根羽毛脱落，像一把把刀，硬生生把墙面戳出一个可容小鸟通过的洞。
乌鸦校长从洞中飞离。
白青跑到窗边，看到的就是一张织得又细又密的蜘蛛网，把窗户堵得严严实实。说是蜘蛛网，但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一看就非常坚固。若是谁强行破网而出，蜘蛛丝不会断一根，反而是欲破网的人会被分割成均匀的肉块。
黄蜂大帅只能止步。
不过，乌鸦并没能飞走。一只黑色的手套从对面的男生宿舍飞出来，抓住乌鸦的脚。接着，手套的主人霍少少跳窗而出。他身穿一套玄黑铠甲，覆盖头颅，前胸和四肢。铠甲样式简单，质感却极佳，一看就不是凡物，必然刀枪不入。
这种物品诡牌，应该是极不容易复苏的，白青看见霍少少召唤出斧头。这斧头她不是第一次见，但卡牌的实体都是才看到。那牌面被红色晕染的地方竟极少，不仔细看，根本留意不到。粗粗一瞥，甚至会以为诡牌没有复苏的迹象。
要知道，霍少少使用诡牌的频率绝不低……他甚至使用诡牌帮替自己吃掉不想吃的肉，而诡牌并不乐意。
乌鸦校长空中蹬腿，见完全摆脱不了手套，高昂大叫一声。
“哇——”
异变突生。
黑色旋风从乌鸦校长脚底出现，将它笼罩。竟然越来越大，转动越来越疾。
旋风散去之后，一只有两个霍少少高的巨鸟出现了。
原来，乌鸦校长是可以变大的。特殊的黑色羽毛正是从它身上脱落的，只不过是巨鸟版本的它。
它黑色的眼睛泛着红光，显然十分生气。可是，它尖锐的脚指甲划破手套之后，却并不迎敌，而是展翅飞走。
霍少少连忙扑上去，一手抱住它的尾巴，双腿死死踩住地面，另一只手举起斧头，作势欲劈。
白青转头看向丁芙，骂道：“还不快把蜘蛛网收起来，你和域主是一伙的吗？”
“哦……”
丁芙一挥手，蜘蛛网消融在空气中。
白青跳窗而出，脚还没沾地，乌鸦就挣脱霍少少飞上天空。霍少少一屁股坐在地上，斧头落在地上，一时竟爬不起来。
白青急忙扶起他，“你怎么啦？”视线扫过霍少少的身体，不见伤啊？
霍少少站起来，难堪地低下头。
“咕噜——”
打鼓一样的巨响从霍少少的肚子里传来。
白青放开他，蹙眉问：“所以你没有受伤，只是太饿，所以没力气了。”
霍少少小幅度点点头，窘迫得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膛里。
白青：“……”
难道我没提醒过你要吃东西吗？这家伙竟然饿得脱力也不肯吃入不了眼的食物。真是大少爷派头足足的，在危险的诡域里如此做派……堪称为脸面宁可不要小命。
巨鸟在他们上空转圈，“哇——哇——”
嘲讽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丁芙气得跳脚，对付一只可以飞的诡异，除仰头看着天空跳脚，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她骂霍少少：“这么好的机会不弄死它，等着它各个击破吧。什么诡异大学的天才毕业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霍少少对白青愧疚，可不会对丁芙感到愧疚。
“总比你好，我好歹还拖住它片刻。你呢？只会把自己人关在屋里。”
“它进寝室，我立刻封住窗户难道不对吗？我和5091没有事先说定，便能心意相通，配合得默契无间……”
至于急于表功，结果被域主逃掉的事情就忽略它吧。
霍少少不甘示弱，“我听到动静就立刻帮忙了。”
乌鸦见地面上的人类只能无能狂怒，根本威胁不到自己，叫声越发大了。得意洋洋，兴奋盘旋。甚至失去警惕之心，特意飞低一些，让气流带起砂石，吹到人类脸上、身上。
白青见时机差不多了，伸手一招，口中道：“鸟嘴大帅，来！”
第44章 破除C等级诡域
时间回到数小时以前。
地点, 宿舍卫生间。白青通过昨天有过友好交流的镜诡，来到镜中空间。
她要制作出一张可以针对鸟类诡异的C等级诡牌，以保万无一失。
其实, 按照白青拟定的“域主诱捕计划”，三名C等级镇诡者合力，绝对能够令乌鸦校长死机。不过, 为了让乌鸦校长踏进陷阱之中，她没将域主是只鸟的事告诉任何人，计划更是没有透露丝毫。万一出什么纰漏，让乌鸦校长逃跑。以他小小的身体，藏在哪里都可以。
那时候就麻烦了。
学校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要找一只鸟很难。
乌鸦校长上过一次当, 轻易不会上二次当。
那时候就只剩下寻找到全部特殊羽毛破除诡域的唯一途径，拉长战线说不准就会出现新状况。
万一乌鸦校长走各个击破的路线呢？诡域毕竟是它的地盘。
白青走的以快制快，打蒙域主的路线，力求一击必中。她和另外两个镇诡者没有合作过, 也不相信他们, 必要有不需他们相助也有把握搞定乌鸦校长的胜算, 才肯动手。
既然黄蜂大帅对虫类、草木诡牌有绝对的压制, 那便不必了解乌鸦校长的技能, 制作出的诡牌一样可以压制它。
至于以那位阴神的形象制卡，几乎不必思考，十大阴帅之一的鸟嘴大帅便浮现在脑海中。
鸟嘴大帅原本是一只绿毛八哥，化为人形之后, 皮肤一样泛着绿光，和黄蜂大帅皮肤带着金辉是一样的道理。二者虽有人面, 但五官形态异于常人，相较于黄蜂大帅，鸟嘴大帅显露的非人感更多。
白青所见过的鸟嘴神像，面颊和额头都是高高鼓起的，有些像老版《西游记》里未彻底化作人形的妖怪。
据说，这位大帅修行的时间比黄蜂还长，有两件法宝特别厉害。
一件为“鹦嘴”，正是三寸不烂之舌。鸟语为缚，可捆天下一切鸟类魂魄。
另一件为“撼地锤”，乃是用天生地养的灵物炼制而成，可令地动山摇。
制卡需要一气呵成，一旦开始，就不好停下来。白青制卡数张，心中有数。确定没什么漏洞，才捏住自己备下的C等级空白卡牌，屏气凝神，来到广阔无垠的意识海中。
空白卡牌中的诡力飘出，漆黑一大团。
白青脑中浮现出鸟嘴大帅清晰的形象，小心翼翼揉捏诡力，引导它勾勒出一对羽翼。口中念道：“鸟嘴，又称展翅儿，妖冥使者，鸟嘴大帅。身材矮胖，肚儿滚圆。身穿绿衣盎然袍，彩锦浅帮，云纹朝靴。一对翠绿翅膀，收放自如。受酆都敕令，为地府阴帅之一。穿梭阴阳两界，游走地府黄泉。监管人间飞禽之灵，督查冥界鸟兽之魄。”
“足智多谋”
“公平正直”
“效命地府！”
话音未落，诡牌已成。
只见一个矮胖的道人立在不远处，额头鼓起，双颊彭出，鹰钩鼻子，黄壳鸟嘴。硕大的圆肚儿弧线优美，想必低头难以看到脚尖。背后有一对鸟翅，展开时铺天盖地，收拢时绿羽灿灿，让人不敢直视。他心宽体胖，性情豁达。一张慈祥菩萨相，眉目舒朗。冲着白青鞠一躬，口出鸟语。
鸟嘴大帅是不会说人言的。
不过白青能听懂，对方是唱喏，大概意思为“拜见领导”？？？感觉怪怪的。
白青请他起来，口中道：不必多礼。
接着，退出意识海，手中的空白卡牌已经烙印上鸟嘴大帅的身影，繁复的花纹重重叠叠，中间有字迹浮现。
诡名：鸟嘴（十大阴帅之一，妖冥使者）。
等级：C
能力：1、撼地锤。鸟嘴挥舞撼地锤，有百鸟齐鸣声响起。可扰乱敌人的精神，使敌人难以集中注意力。距离越近，效果越好。
2、鹦嘴。鸟嘴劝说鸟类诡异随自己回到地府，不要在人间肆虐。言语可以结绳，五米以内，必缚住鸟类诡异，并使其不得挣脱。若鸟类诡异比鸟嘴等级更高，则只能选中一个目标，使其俯首。抓住该鸟类诡异之后，鸟嘴需亲自看押，失去行动能力。
3、十大阴帅之一【隐藏技能】。
白青有稍微改动的鸟嘴大帅的技能，让本来就不擅长武力的鸟嘴，彻底走控制路线。
离开镜中空间的时候，她给镜诡灌下足量的孟婆汤。虽然诡域里诡异们交流似乎不太及时，证据是另一只镜诡还敢来招惹她，除5班老师以外的班主任，并不害怕白青，但是为了避免“域主诱捕计划”出现纰漏，行事最好缜密一些。
时间回到现在——
白青心中感慨，队友果然不靠谱。不是能力不行……他们更坑，能力是有的，人不靠谱。幸好，白青根本没想着靠他们俩破除诡域。
鸟嘴大帅的身影在白青身旁凝聚，虚影刚刚有凝实之感，便腾空而起。地面砂石齐飞，绿色的身影已然冲向乌鸦校长。绿如翡翠般透亮的羽毛，在白色日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极为炫目。
鸟嘴大帅于半空中一抓，撼地锤凭空出现，被他抓在手中。
那乌鸦校长还在高声鸣叫，嘲笑不会飞的人类。忽闻百鸟齐鸣之声，声声不同，各有其意。有孔雀的叫声，有百灵鸟的歌唱，更有乌鸦同族的怪叫。昂扬激荡，一声更比一声高，汇聚在一起，尖锐无比。犹如数根针刺入它的耳朵，扎进它脑中。
乌鸦校长在天空中一滞，哪还能注意到砸下来的撼地锤。脑袋挨上一记，两眼一翻，向下栽倒。
如陨石落地，把操场砸出一个深坑。
鸟嘴大帅俯冲落地，直接收起翅膀。撩开长袍，盘腿坐在坑边，眼睛一闭，张嘴便是一串平和的鸟叫。
别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白青听得懂。
鸟嘴大帅说的第一句是“朋友，你听我同你讲”。
第二句是“你且乖些被绑，不要反抗”。
它不反抗就怪了。
乌鸦校长从坑中爬起来，还晕头转向便展翅要飞。却见鸟嘴大帅每发出一声鸟鸣，乌鸦校长的身上就多出一截绳索。几声之后，它双腿被缚，连翅根都被捆住了。
这是捆鸡鸭的捆法，别的不说，牢固是肯定的。
它越是挣扎，绳子就收缩得越厉害。不一会，那绳索便勒进肉中，叫它疼得满地打滚。欲用尖锐锋利的鸟喙啄断绳索，叼咬数下，却连一个小小的豁口都没有弄出来。
乌鸦校长骇得不行，眼珠子一转，身体猛地缩小。
它想着靠着变化体型来挣脱绳索，果见绳索脱落。它心中大喜，立刻展翅腾飞，心想：你翅膀已经收起来，等再展开追来，我早已跑得没边了。
它飞出去不到一米高，只觉腿被拉扯着。低头一看，却见一根绳索死死套在它的脚上，并缚住大半身躯。
这下，连它忍痛舍掉一条腿再跑的可能性也被堵死。
真的砍掉一半的身体，它翅膀无法扇动，也不用跑了。
乌鸦校长低垂下头，不再反抗了。
白青跳窗回到寝室，先查看宇小航的状况，发现他还有气，自己动作快一点的话，他支持到后勤进场应该没有问题。
白青再去看巧淑静，她一直没有动弹过，让人担心。
等白青爬上床一看，巧淑静的头埋在枕头里，晕过去了。她应该是把自己闷晕的，中途可能醒来过，没及时爬起来，又晕了。
这会脸色发青发紫，倒比宇小航的情况更危急。
幸好白青学过急救知识，一番动作之下，让她喘出一口憋着的气，大口呼吸起来。
本来就是年轻人，身体也好，在白青去查看老大爷的情况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老大爷昨天被选中成为男生宿舍的代理宿管，幸好学生就一个人，宿舍早已从地下来到地上，不必受尸毒侵扰。
这会儿低垂着头，白青探过鼻息，确定还有气……那就只是睡着了。
半个小时之后，灿烂的日光融化黑色的穹顶，清新的风吹散陈腐的空气。
破旧的教学楼被簇新的大楼取代，枯草遍地的操场剥开泥泞的外壳，露出茵茵绿草。
这里和原主记忆中一模一样，正是原主就读的高中。
原主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三年时光。辛酸苦辣的记忆齐齐涌现。
白青回过神来，伸手扯住丁芙的后衣领，笑道：“你往哪去？”
此时，已经可以看到校门外聚集的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后勤人员。一个小队试探着，朝着学校里走来。
丁芙求饶：“生死决斗你赢，让我做校长算作惩罚，我们两不相欠。看在共患难的份上，放我走吧。”
白青摇头，“不行！”
“你恨我？还没出气？”
不像啊。
白青说：“我不恨你。”
“那是为什么？”
“你是通缉犯，抓到你应该有赏金吧。”
丁芙：“……”
霍少少幸灾乐祸，连忙说：“有的、有的、三百万呢。”
丁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看着白青，哭道：“我被捕不知要受多少折磨，你忍心吗？”
白青点头，“忍心。你想杀我时也没见手软。别演了，我穷得叮当响，不会放弃赏金的。”
丁芙一秒变脸，嘻嘻嘻笑起来：“心硬得像石头一样，我喜欢……”
白青没理她。
霍少少迫不及待冲出去，和进来的小队交涉。拿到一小支药剂，喝下去。
他带着小队队长回来，已经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看来他喝下的药剂是能补充体力的。
“通缉犯和诡异需要押送到学校或研究所，你觉得是让后勤队通知别的镇诡者过来，还是咱们自己押送一趟？你不是要去诡异大学报到吗？咱们不如直接把诡异押送到大学去？顺便报到了。”
白青说：“我没带《录取通知书》。”
“没关系，我在学校还是有点脸面的，而且卷进诡域是特殊情况，老师们一定能理解的。”
小队长不得不插嘴：“阁下，押送诡异需得有对诡异的绝对控制力……要是诡异中途暴起会出大事的。”
霍少少看向白青，白青点头说：“没问题。”
只是轻飘飘三个字，霍少少却如吃下一颗定心丸。5091说没问题，那一定没问题。
诡域的经历让他相信5091无所不能。
霍少少已经给小队长看过证件了，担保道：“绝对没问题，把押送车开过来吧。”
第45章 诡异大学
押送车的构造和小货车相似, 但外形十分霸道，有种重型军用武器的既视感。轮胎很大，让白青以为看到的是一辆改装坦克。她登上后车厢, 丁芙不情不愿的跟上，并没有反抗。
反抗没有意义的话，反抗的过程就太难看了。丁芙不是一个要脸的人, 但在白青面前，她却是要脸的，不想再让白青看到自己难堪的模样。
霍少少将从澡堂里抠下来的镜子抗进车厢，押送诡异的工作，后勤人员是不会沾手的, 免得出现纰漏。他们只提供司机, 司机是经过特殊培训的专业人员, 同样穿着白色防护服，全副武装。
先进来的一支小队抬来担架，把宇小航送上救护车。
霍少少将车厢的门关上，问白青：“你哪里违规了？话说, 你早就知道域主是一只鸟, 对吧？”
乌鸦校长趁着夜晚攻击白青, 这才暴露的行踪。
车厢里光线一暗, 接着几盏筒灯自行亮起来。白青靠着车壁坐下, 车内有一看就特别结实的锁链，有铁质笼子。笼子有好几个，大小不同。这些是用来关押诡异的，还考虑到镇诡者的舒适性, 在车厢内壁设计有座位，铺着软垫。
丁芙看到笼子, 表情微变，露出厌恶的神色。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违规了，”白青说着，目光落在身侧的铁箱上。这个造型怪异的存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上方放着音箱和一个圆盘。
“等宇小航醒来，可以问一问他。如果他还能记得诡域里发生的事情……”
普通人离开诡域，就会忘记诡域里发生的一切。
白青知道自己违反的是哪一条规则，只有“保持个人卫生，不要弄脏寝室”一个选项，但具体是怎么违规的……大概会成为未解之谜吧。
霍少少嘀咕一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穿书，只是穿越而已，又不知道剧情，哪会什么都知道。第二个问题，白青没有回答，装作没有听到。
可惜，霍少少并不是什么懂得看人脸色的暖心小男生。这位大少爷从小到大都习惯给别人脸色看，平日行事从不顾忌他人感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肯定早知道域主是乌鸦，才会制作出一张同样可以飞的诡牌……”
霍少少的话戛然而止，他忽然能理解暗地里说他酸话的人是什么心理了。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
白青没搭话，转移话题道：“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霍少少心想：有如此逆天的制卡天赋，还如此谦虚……不愧是能轻易破除C等级诡域的女人！
“有的，”霍少少打开白青旁边的铁疙瘩。
那原来是个冰箱。
冷气溢出，里面放着数支透明玻璃试管，大多装着冰蓝色的药剂，还有几支装着粉色和黄色的药剂。
“蓝色是补充体能的营养液，粉色的是疗伤药物，倒在伤口上可以止血。黄色药剂最珍贵，如果卡牌濒临复苏，就可以喝上几支。”
“它能抑制卡牌复苏？”
“聊胜于无吧。总之，对镇诡者有帮助。我没喝过，但课本上说它可以镇痛。”
白青取出一瓶蓝色的药剂，拨开盖子，决定先品尝一小口。没有味道，但有种在喝过滤充分的极为纯净的水的感觉。
喝完一支药剂后，饥饿感立刻消失了。
白青又取出一支，递给丁芙。
丁芙给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你对我真好。”
霍少少：“……”
这是一个通缉犯该对赏金猎人说的话吗？
好癫。
霍少少心里“嘶”一声，把手机丢在冰箱顶部的圆盘上，解释道：“这是无线充电仪，可以给通讯设备充电。”
白青学着他的样子，取出手机放在上面。
手机早已经自动关机了。
充电没几分钟，又自动开机。
车厢内部是全封闭的，但左右各留有一扇观察窗。
白青问：“窗户能打开吗？”
霍少少点头。
白青打开窗户，看向外面。
车辆正在减速，要进内城了。
内外城之间设置有关口，检查的严格程度，比白青上一辈子出国通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原来的世界，出国要办理签证。这个世界里，外城的人想要进城，同样需要办理通关证明。签证有有效期，通关证明一样也有有效期。不过，内城户口想要从外城回家，则只需要刷一下身份ID卡。
这个ID卡和白青原来世界的身份证类似。
当然，白青有诡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手，不需要办理通关证明。
这会押送诡异，估摸着连《录取通知书》都用不上。
原主没有进过内城，她不是不好奇内城是什么模样，但进不了内城。
她没有办理通关证明的资格，也没有办理通关证明的特殊情由。
旅游不是理由。
内城对赚游客的钱没兴趣。
诡异押送车是特殊存在，关口的守卫根本没有检查，立刻放行，甚至都没有问一句车上有几个人。那中年守卫发现趴在窗户边眺望的白青，先是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微笑，又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白青一眼。
关口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物，驶出出口，便能看到崭新的高楼大厦，柏油马路宽阔，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
霍少少介绍道：“这里是内城的新区——希望区。因为临近内外城关口，距离一环太远，所以土地价值不高，周围荒芜多年，也是近年来内城的土地资源越来越紧张，政府才决定继续将城市往外扩张。五年前才开始开发，现在已经有模有样。我记得前几天看过一篇报道，说是希望区的交房半年以上的房屋，入住率已达70%。内城的人口还是太多了，全国的人都想要往中心城挤。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城市的骄傲体现在每一个居民的言行中，丁芙讥笑一声，吐槽道：“我们那里山水绵延几千里，人太多塞不下把土地占光。车辆行这么久，我连一块绿地都没有看到。来到中心城，我最不习惯的就是糟糕的空气，和镇诡者总部一样让人觉得恶心。”
霍少少辩解道：“这里是希望区，建设的目的是为转移一二环的居住压力。等进老城区你就能看到精心修建的公园，漂亮的城市绿化带。诡异大学更是建在历史悠久的园林之中，环境不知道有多好。”
“哦，我明白了。”
丁芙撇嘴，“穷人不配享受优美的环境。”
霍少少无法反驳，毕竟丁芙说的是事实。他并非不谙世事的富二代，知道内城还有很多人都挤在两个平米的公寓里，过着窘迫的生活。他却不知道，他以为过着窘迫生活的人，已经是过得很好的一批人了。
他们至少可以居住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比如原主曾经靠着父亲的抚恤金，租住在外城一环的公寓里。这种公寓就是内城的开发商拿着图纸在外城修建的，而图纸本就在内城被使用过多次。
没有家人的抚恤金，支付不起每月两千多块房租的人比比皆是。
那就只能住在偏远地区，被卷进诡域之中，连救援都等不到就被诡异吃掉了。
第一片绿色是在离开希望区之后出现的，老城区给人一种房屋老旧但生机勃勃的感觉。如此重要的押送车，依旧得被堵在路上。旁边车道的的士司机伸出头，大骂前面的车。词汇量丰富，让白青咋舌。
一个小时后，诡异大学到了。
这段路，本来只需要开二十分钟。
押送车从车辆进大学，白青没有看到霍少少口中古朴大气，堪称壮观的校门，但她觉得霍少少没有说谎。
毕竟，学校和他之前说的一样，风景真的很美。
他们是一个隐蔽的小门开进学校的，直接通往校研究所。
研究院早就得到通知，数位研究员等候他们到来。这些人推出一个个密封箱，把诡异装进去。密封箱的内部刷着白色的漆，白青猜测它和制牌屋里的白漆是一样材料，可以防止诡力溢散。这些研究员中，统筹工作的是一名笑容和煦的年轻男人，他似乎同霍少少很熟，两人见面就是一个熊抱，但没寒暄几句，年轻男人便被乌鸦校长吸引全部霍少少两眼放光，已经看不到镇诡者的存在了。
霍少少小声对白青解释：“研究员都是这样，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就走不动路。”
他希望白青对诡异大学的印象好一点，别觉得被怠慢了。
白青点点头，对陌生人的态度无所谓。
一名研究员让白青在交接单上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等着金额结算。
白青拿过笔签名。
霍少少和丁芙前倾的动作一模一样，连脑中浮现的想法都一样——原来5091叫白青啊！
这时，白青的手机响了。她接通电话，打电话来的是莎思思。诡域里没有信号，一百多通未接来电里，有十多通是她打的。而且，她是每天打两通，表露出“事情挺急，但又不敢打扰”的意思。
莎思思没有质问白青为什么不接电话，声音甜丝丝问：“青青，今天有空吗？好几天不见，我想请你吃晚饭。”
白青问：“你朋友的事情还没解决？”
莎思思语气变得哀愁，“是的呢。”
白青答应下来，莎思思立刻道：“如果你不忙的话，我现在就来接你，好不好嘛？”
现在肯定不行。
白青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不由微微一惊。距离进诡域的那一天，时间已经过去四天了。
诡域里的时间过得快，外面的时间流速竟然更快。
而且马上就两点了。
“现在不行，我正在诡异大学……报到。”
电话那一头，莎思思惊呼一声：“哇！真厉害啊。原来，你要到诡异大学任教。”她声音夹夹的，用真诚的语气说：“人家好崇拜你哟。”
第46章 插队
你搞错了……
白青正要解释, 就见霍少少大步走来，急道：“快要两点了！我们得赶紧去学生报到处。去得太晚排在后面，得等很久。”
学生报到处的工作人员很多, 但只有一个窗口，流程非常复杂。一名学生办理入学手续需耗费一个小时的时间，排在后面的, 得生生等待半个多小时，还有可能更久。
莎思思善解人意，霍少少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很模糊，但她立刻反应过来，娇滴滴说：“青青, 你现在很忙吧？你先忙, 不用理我。等你忙完再打给我好了！人家多晚等着你哟。”
“……好的。”
白青挂断电话, 对霍少少道：“走吧。”
“你不能走！”
年轻男人快步走过来，扯住霍少少，说道：“你得留下来帮忙。”
霍少少拒绝：“今天不行，我还有事！我得陪5……我得陪白青去报到。”
他们俩的对话, 年轻男人都听到了。他说：“小学妹一个人去吧！开我的车, 比你们俩走路过去还快一些。一直直走, 遇到第一个路口左转, 再遇到路口右转就可以看到一幢红瓦白墙的房子。那里就是学生报到处。”
霍少少不乐意, 却听年轻男人道：“老师马上就到，他老人家是为你送来的稀有飞行类诡异来的。一旦看到它，能忍住不立刻进行研究吗？万一受点伤，谁能担得起责任。劳你保护他老人家, 完事我请你和小学妹吃饭道谢，也是致歉。小学妹, 我同你借用他几个小时。”
年轻男人名叫桑伦荣，是霍少少发小。两人家庭背景相当，从小便认识，交情甚笃。他们穿一条裤子长大，又先后激发出诡能，成为同级生，连跳级都是你追我赶，共负天才的盛名。只是，霍少少选择直接毕业，而他则选择保研，跟随教授学习。
白青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但没过多解释。她犯不着跟一个陌生人解释，便接过桑伦荣丢来的钥匙，看向他指的方向。
竟然不是一辆豪车……不对！桑伦荣的车也是豪车，但它是一辆豪华电瓶车。一看就很贵的那种，质感极佳。
可是，它依旧的只是一辆电瓶车。
桑伦荣干笑两声说：“哪怕家里开银行，在学校里也只能骑电瓶车。以我的身份还没资格在学校里用小车，电瓶车挺好的，不会堵车。”
白青看出霍少少的为难，冲他挥挥手，骑车走了。按照桑伦荣给的路线，她在两点以前到达学生报到处。门开着的，但报到处没人。
她坐在沙发里等着，两点过两分，才有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性端着保温杯，来到报到处的桌前坐下。她没看白青一眼，把腋下夹着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打开保温杯，浅啄一口水润润喉。这才头也不抬的道：“办理入学手续的同学，到这里来。”
以她的年级，白青该叫阿姨，但学校的办事人员，学生一般都称呼为老师。
白青上前。
老师还是没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青。”
“这个名字……不是该今天来报到的学生吧？”
“我卷进诡域里，错过报名时间了。”
老师抬起头来，轻蔑地看白青一眼。显然，她并不相信白青找的理由，但也没有深究，只是说：“《录取通知书》给我。”
白青说：“我没带《录取通知书》。”
老师嗤笑一声：“你不会想说，到学校的路上遇到诡域降临，《录取通知书》在诡域里损毁了罢。”
这个老师有点刻薄，但白青没生气，淡淡道：“我没带《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在家里。”
“编故事倒也知道情节不能太假，那你为什么没带《录取通知书》？”
“破除诡域之后，我跟着押送车进学校，顺便办理入学手续。”
老师翻着白眼撇着嘴，心说，真会找理由。按照学校的规矩，错过报到时间和没带《通知书》只有理由充分，她都必须要办理手续。有一个原则很重要：学生来报到，不能把人家往外赶。她拿出一张白纸：“姓名、身份ID、报到时间写在上面。”
她打开电脑，寻找学生名单。
这时，大门被推开，一连串欢快的脚步声“哒哒哒”从外面一直响到白青的身旁。她正好按照要求写完个人信息，抬起头，看到两个青春靓丽的女生站在自己旁边。一个稍矮的挽着长发少女的手，对着老师说：“姑姑，这是我的同学心美！我同你说起过她的，天才美少女。激发诡能刚刚五天便制作出一张D等级诡牌，厉害吧。”
“你就是心美啊！”
老师扬起热情而略带讨好的笑容，说道：“我家的姑娘整日在家念叨你，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今天来干什么的呀？办入学手续吧！来来，坐这里。今天报到的人少，我给你们俩一起办了。同学，你让一让。”
白青：“……老师，我先来的。”
老师蹙眉说：“你没带《录取通知书》，让人家带了的先办，难道不应该吗？”
你刚才明明打算给我办理了！！！
不公平的待遇在哪都能遇到，白青心平气和，站起来，走到一边。
名为心美的少女坐下，像个公主一样露出微笑。微笑很甜美，但里面的得意之情是掩饰不住的。她得意的不是逼走白青，而是享受着被优待的感觉。
老师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心爱面前，详细的告诉她在哪里签名字。
白青淡淡道：“老师，她也没有《录取通知书》。”有的话，已经拿出来了。老师看出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提。
这两人一看就是临时起意来办入学手续的。否则，矮个女生肯定会提前知会姑姑一声。
老师蹙眉，大声道：“学校要求带《录取通知书》报到，为的是方便我确认学生的身份。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她们。你的身份要确认，她们的身份不需要确认。先给她们办理有问题吗？同学，请你到一边去，不要扰乱学校的秩序。”
白青……白青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嘛！可惜，学校里，老师对上学生，永远处于一边倒的压制性地位。
白青总不能像对待诡异一样对待活人，要知道，她的上一位老师看到她就瑟瑟发抖，刚被她弄死机送进校研究所……
白青只得坐到一边。
另一边，校研究所迎来浩荡的车队。前后左右的数辆车都是护送中间车辆的，到校研究所外面就把路让出来。
中间那辆车一直开到校研究所门口才停下来。
桑伦荣迎上来，喊道：“老师！”
桑伦荣的老师是著名科学家，应用在诡牌复苏的镇诡者身上的药物多为他经手研发，堪称国内诡异医学的奠基人。一生的成就多到根本数不清楚，最近的研究方向和飞行类诡异有关，但无奈研究样本太少。
这会一听到有飞行类的C等级诡异送来，而且是域主，连忙丢下手中的要务，匆匆赶回来。九十多岁的老人，车门一打开就冲出来，毫无平时领域内泰山北斗的稳重，步子快得让一众学生和陪同护卫人员胆战心惊，害怕他摔上一跤。
幸好，桑伦荣立刻扶住他了。
老教授眼睛发亮，抓着桑伦荣的手问：“诡异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桑伦荣携着他往研究所里走，他问道：“我听说押送诡异的刚好是破除镇诡者，你把人留下来没有？”
“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了。”
桑伦荣指着旁边的霍少少说：“在这呢。”
霍少少傻眼：“不是我破除的诡域啊。”
桑伦荣脚步一滞，“那是谁？”
霍少少说：“白青啊，小学妹。你没看吗？交接单是她签的字。”
我还以为你俩关系亲密，你特地让她签字来着。
要不是忙不过来，他得狠狠调侃好友的春天到了。
不怪他弄错，这谁能料到！押送车没有到达之前，桑伦荣已经从后勤处得知，陪同霍少少押送诡异的另一名镇诡者还没有特殊身份，未入学、没有进行诡牌登记……“她刚激发出诡力一周多，不到两周。你告诉我她怎么破除诡域的？”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霍少少说：“她制作出一张C等级鸟类诡牌，克制住域主，诡域就破除了。”
你再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笑话，我就要骂人了！
桑伦荣怀疑好友在诡域里把脑子弄坏了！现在是胡说八道的时候吗。
老教授不觉得霍少少在胡说。当然，他俩对话的内容让人惊讶，但老教授一生见过太多天才。天才到哪种程度，理论上说都是可能的。而且，一个人精神是否正常，有没有撒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当即示意桑伦荣不要说话，询问霍少少：“这位叫做白青的镇诡者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请她过来一趟，配合我的研究。放心，不让她白来。我会走正规流程，申请一份丰厚的报酬。”
霍少少说：“她在学校办入学手续。算算时间，大概办得差不多了。我给她打电话。”
刚才，白青填写交接单时，霍少少默默背下她的电话，并已悄悄在手机上存储了。
电话接通，霍少少自报家门，又说道：“校研究所需要你配合进行研究，挺急的，有报酬。”
电话那一头，白青没有推脱，只是说等办完手续再过来。
霍少少问：“还有多久办完。”
“不知道，在排队。”
老教授眼里期待的光芒变得黯淡许多，但他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从不仗势欺人，以权谋私。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比大部分的学生都谦和有礼，而且凡事皆遵照规章制度，颇有点老古板的讲究。他有能力让世界围着自己打转，因此，更加谨慎不愿意滥用权力。此时，纵然心焦，他也没有想过让白青别报道，先来研究所，更没有让人先给她办理手续的想法，只是失望的道：“不能插队，等等吧……不着急，再等等，我可以等。”
霍少少问：“你第几啊，有人比你先到？什么？你第一个到的，有人插队？”
老教授大怒：“什么人，道德这么败坏！这项工作是谁在干，不管事吗？拿我的电话来！我要问一问小许，他怎么管理学校的。”
第47章 象牙塔
镇诡者总部, “诡异应急管理大会”的现场，特遣五队队长正在哀声述职，衣襟都被泪水打湿了。
“我队C等级镇诡者甘源一念之差, 误入歧途……这都是我领导无方，对部下关怀太少导致的。对于宇航事件，我深感痛心, 为杜绝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我今后要做到三点：第一，加深队员的思想教育……第二，给予……”
“嘎吱——”
严肃的氛围被开门的声音破坏。
此时，特遣五队队长哭得几乎要晕倒在台上。
进门的是诡异大学校长许致怀的秘书, 身为国内几大镇诡者势力之一的负责人, 许致怀当然有资格列席。或者说, 只要是诡异世界的重大会议，他都必须参加。但凡有一次偷懒不来，下面的人就会觉得风向有变化，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许致怀把秘书招到身边, 询问：“什么事？”
秘书压低声音说：“老教授的来电。”
老教授特指校研究所的负责人。这位老人一生的成就写成稿子, 花一天都念不完。他是该被供起来的人物, 却也不服老, 还在创造价值。许致怀能将他留在校研究所, 颇费了一番功夫。心里是做好要把老教授供起来的准备的，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按规矩办事，很少有事让他办，几乎不联系他。
特地打电话过来, 肯定是有大事。
许致怀立刻站起来，大步走出会议室。路途中, 已经接通电话，对面喊一声“小许”，五十五岁的小许立刻应声，温柔中带着几分讨好地问：“您老有事交代我办？尽管说。”
电话里传来老教授的声音，他气呼呼说：“我有一个小朋友正在办理入学手续，却被人插队！你说说！这像话吗？校内的工作人员不遵守规章制度办事是大忌，你是怎么管理学校的。”
许致怀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身体比脑子的反应快，连忙应声：“哎！哎！您老教训得对。这是风气问题，非常重要，需要严肃对待。我马上处理！”
“啪”一声电话挂断。
许致怀问秘书：“谁负责办理入学手续的事？”
秘书肯定不可能知道出问题的是哪一个环节，他连学生报到处的人员总数都报不出来。
他说出的是分管后勤的副校长的名字。
许致怀给这个副校长打电话，声音冷酷的让其立刻解决此事，挂断电话之前说：“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我赶回学校时，必须在学生报到处看到你。”
学生报到处。
心美在老师的指导下办完第二道手续，正在等待电脑分配宿舍。这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对面开口就是质问，“你是不是没按顺序给学生办理入学的手续？”
老师瞥一眼规规矩矩坐在沙发里的白青，心里嗤笑一声。还想吓唬我？她刚刚听到白青打电话了。学生特意找人假装学校领导，打电话威胁老师的事情，她听好多同事说起过。
果然啊！这个小姑娘一看就不是省心的货色。
老师心说，你还想吓到我。语气特别坏，不耐烦道：“你谁啊？！”
“我谁？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来问我。有病吧你，滚蛋。”
老师“啪”一声挂断电话。
几秒之后，电话又响了。老师接起来，那边说：“许雯，我是徐方明。现在、立刻停止正在办理的入手手续，为先来的同学……”
老师挂断电话，吼道：“有完没完了！有些学生以为有点小聪明，几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能让老师给予优待。”
她说话时，眼睛是看着白青的，言语越发尖酸刻薄。
“真以为学校是你开的吗？穷人家的小孩忽然激发出诡能，就以为自己撞大运了。整个人飘到天上去，都不知道脚踏实地是什么滋味。”
白青低头看看自己。原主是一个特别节约的人，她清楚自己用的每一分钱都是爸爸殉职换来的。衣服能穿就行，不洗到破损不会丢掉。
白青穿过来之后，没有购买过衣物。她身上套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和褪色的运动裤，在诡域里待了好几天，全部皱巴巴的像晒干又腌过的菜叶子一样，外套更是不知何时挂破了好几个洞。
她得承认，老师的话语尚算客观，给她留情面了。
自己看起来分明是叫花子，对方还只是给她套上“穷人家的小孩”的名头，不算过分嘛。
老师还没说完，语气激动昂扬：“诡异大学是什么地方？这里不差几个没眼色的学生，差的是我们心美这样刚激发出诡能，就可以制作出诡牌的天才。别以为有进学校学习的资格就一定能成为尊贵的镇诡者阁下，老师在学校这么多，见过太多一年年留级，三十多岁还无法制作出任何一张诡牌的诡能者。我瞧你这衰样，肯定是个差生。哼！想办手续就办，不想办就滚。”
白青没说话，心美扯一扯老师的袖子，小声说：“悦悦姑姑，事情不太对劲。她是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码的？”
老师心中“咯噔”一下，觉得不妙了。
老师的侄女，挽着心美的矮个子女孩悦悦说：“门口不是贴着姑姑座机的号码吗？没准她是在外面看到，瞧瞧记下来了。”
老师松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擦拭额头的汗水。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老师取出手机，见来电的是副科长。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汗水越擦越多了。她接通电话，电话那一头传来粗重的气喘声。如烈日下耕田的老牛，累坏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赫赫赫……许雯……处长打电话给你，你让他滚蛋。科长让你停止办理入学手续……赫赫赫……你为什么不听？还辱骂科长，挂他的电话。你疯了。”
科长？
老师忽然想起，第二通电话打来的时候，对方说自己是谁来着……徐方明？怪不得她觉得有点耳熟。
这不正是科长的名字吗？
老师只觉得浑身燥热，偏偏背脊发冷。她打了一个寒颤，正要道歉，电话挂断了。
门口，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旋风般冲进报到处。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直不起腰。这是跑得太快，心肺撑不住了。
“副科长……”
老师连忙迎上去。
他平时最不喜欢下属称呼自己为副科长。遇到没眼色的，一般都装作没听见。这会，计较不了细枝末节的东西。他推来要来搀扶自己的老师，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办公室扫一圈，立刻锁定目标，走向白青。
“同学，”副科长深吸一口气，终于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这边请，我来替你办理入学手续。”
白青站起来，跟着副科长走向办公桌。
副科长在老师的位置上坐下，看向对面坐着的心美和悦悦，神情一肃，声音冷厉道：“两位同学，先到沙发那里坐着，等待一下。”
悦悦立刻怕了。浑身一抖，站起来。
心美没动，用商量的语气说：“这位老师，我的入学手续已经快办完了。不如，你替我办完，再给她办理。”
副科长一拍桌子，大声道：“你没有道德，做出插队的事，还敢厚着脸皮跟我讲条件。赶紧起来，让开位置。”
心美愣住，眉头蹙起。她家境优异，至亲中有一位镇诡者，社会地位不低。她长得好看成绩又好，一向是老师的宠儿。故而，她不害怕老师。往往只要撒娇，犯错都能被原谅。
这是第一次被老师责骂……心美觉得特别难堪，心想一个普通人有什么牛逼的。她站起来，坐到沙发上。牙齿咬着下唇，拳头攥紧。
白青淡定地坐下来，像被撵起来时一样，表情平静。
副科长在电脑上调出白青的信息，打印出来，推到她面前。声音温柔，笑眯眯说：“同学，你核对一下个人信息。没问题的话，在底下的方框里签上名字。”
白青拿过来一看，名字、身份ID和过往的履历都对得上，而且还有一张彩色的证件照片可以对照，肯定不会有问题。
说实话，她对诡异大学的第一印象很差。任谁遇到那位悦悦姑姑一样的办事人员，都要怀疑该学校的整体素质。
这位副科长又拉回一点印象分。
正在白青签字时，大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性小跑进来。副科长立刻站起来，喊道：“科长！”
科长狠狠瞪站在办公室里手足无措的心悦姑姑许雯一眼，见白青朝自己看来，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说：“同学，对不起啊。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话音未落，大门又被推开。
一正一副两位科长都是面色一肃，正科长迎上去：“处长，请进，请进。”
许雯缩缩脖子，喃喃道：“教务处处长……”
自己在电话里让他滚蛋来着……
现在人家真的来了。
这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摊上事，她就是个傻子。
她不是傻子。
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学生到底什么来头？
这么多的领导都在，许雯一个字都不敢说，自然不可能去问白青。
处长正和白青保证，要扣许雯的工资，在校职工大会上严厉批评她。
许雯一点不满意的神色都不敢露出来。
这时，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个男人满头大汗地走进来，一屋子校领导全部站起来，递纸巾、倒水、请他坐下。
处长表决心道：“李校长，这件事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这位是分管教务处的副校长，许雯远远见过他几面，从没说过话。
李校长却是谁也不理，对白青说：“让你受委屈是学校的问题。许雯这个职工，她其实不是学校的正式工，而是一个临聘工人。培训不到位，办事能力不行。小同学，你别往心里去。”
许雯只觉得晴天霹雳。
让熟人插个队而已，多大的事？
怎么连编制都被取消了？？？
可她不敢反驳，也不能反驳。
她知道，如果自己敢嚷出来，面临的就不是编制被取消，而是被解雇了。
这时候，心美早已坐不住了。家人跟她说过，诡异大学的副校长自身是镇诡者，而且能力极大！她同大气都不敢出的悦悦一起站在沙发后面，第一次觉得自己毫无存在感，但又庆幸自己毫无存在感。她悄悄去看白青，只觉得穿得破破烂烂的白青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这个女同学家里一定有非常强大的背景吧。
不过，她说服自己：自己已经是镇诡者，对方只是一个诡能者。哪怕对方背景强大，未来的发展一定也比不上自己。
李校长才不管众人什么心情，笑眯眯问白青：“小同学，这种处理方式，你觉得满意吗？”
白青没有回答，校内的处罚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时，李校长接到一个电话，亲自站起来打开办公室的门。
校长许致怀带着秘书走来，问李校长：“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啊？咱们的教职工给学生道歉没有？”
李校长愣住了。
许雯立刻走向白青，弯腰鞠躬，说道：“白青同学，我不应该违反学校的规定，让亲戚插队。我狗眼看人低，见你衣着简陋就觉得你好欺负。我更不该羞辱你、诅咒你，我是一个品德败坏，势利眼的成年人……呜呜呜……”
白青看出来她是真的在忏悔。因为自己让她付出的代价，真的太高了，所以她后悔得要死。可观她行事毫无顾忌的模样，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嚣张。
很多乖学生都被她辱骂过吧……
若非校研究所有求于自己，自己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
可见如自己一般受气的人绝不在少数。
只能说是活该吧……白青不会把多余的同情心给她，淡淡道：“我能继续办理手续吗？”
副科长立刻说：“可以、可以。”副科长的手有点抖！因为校长一来到办公室，办公室的位置就彻底不够坐了。他的领导们全部站在他的身后，一个个似乎都很关心手续办理进度的样子。
他敢打赌。领导们脱离一线太久，绝对看不懂流程了。
一个个全是在装模作样。
可他被盯着，压力还是很大的。
校长许致怀对心美两人招招手：“你们是插队的学生吧？你们也过来。”
校长的气场是很强的，虽然他进来开始对谁都没冷过脸，但心美和悦悦并不敢拒绝他。
悦悦害怕到不行，她知道自己把姑姑害了。又委屈又担忧，还怕校领导们对她的印象太坏，就不让她上学了。
校长慈和的说：“你们犯错，是不是该道歉啊。”
悦悦立刻对白青说：“对不起、对不起……”
白青说：“没关系。”
这件事在她看来，80%的错误都该许雯承担。每个人都有私心，难以控制。不管是排什么队，总有想要插队的人。但只要保证公平，队伍就不会乱起来。
许雯没做到公平。
心美看到白青淡然自若的模样，道歉的话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多年养成的高傲性格不容许她低头，咬咬牙，故作天真地道：“镇诡者在全世界受到优待，入学报到不该有优先权吗？我觉得自己没做错啊。校长，我建议学校应该按实力划分学生的等级，实力弱的给实力强的让步……”
她在校长睿智的目光注视下，渐渐说不下去了。
许致怀一笑，像一个智者包容傻子一般，说道：“天赋重要，德行更重要。”他转向白青，说道：“我不能强迫一个学生让她为学校的错误买单，更不能强迫一个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人向你真诚道歉。”
白青一愣，“没事……”
许致怀对副科长说：“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吧？我把人带走了。”
副科长是个老实人，说道：“白青同学还没体检。”
许致怀大手一挥，说：“没事，我带她去校研究所体检。走吧！”
白青点点头，走到门口还能感觉到一道怨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喊道：“捣蛋诡！走了。”
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一张桌子底下钻出来，鬼气森森，黑色眼珠子凝滞不动，十分骇人。最可怕的是一只诡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人发现她注意到她。
小女孩跑向白青，路过心美身边时，直勾勾看着她。
心美后退两步，尖叫道：“你要干什么？”
白青淡淡道：“不要顽皮。”
小女孩还是没挪动步子，她想恶作剧。
这个女人就是很合适的恶作剧对象。
白青没再说话，只是伸手一招。六张诡牌在手心里凝聚，展开如一把由诡牌组合而成的扇子，十分华丽。诡异并未被召唤出来，办公室里已是阴风阵阵。明明是炎热的天气，每个人都觉得寒冷刺骨。
小女孩吓了一跳，她不想再被打屁股。只能不满的、乖乖的走向白青。
白青没有看心美一眼，收起诡牌，率先走出办公室。
许致怀虽是见过大风大浪，此时也是眼睛发亮。他原本只是为老教授来的，现在觉得自己没来错……老教授真是福星啊。
心美心中讶异不已，指着白青的背影，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这个女生，她竟然也是镇诡者，而且有六张诡牌？
这是什么样的天赋。
她一时难以确定，但知道自己那一点小小的天赋，足以被碾成渣。
校长秘书慢一步，路过心美身边的时候轻声说：“同学，如果学校真按照你说的办法进行分级……你还没踏上社会，便要在象牙塔里遭受毒打了。”
心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第48章 实验室
校长的私车是可以在学校里行驶的, 但白青还是骑的电瓶车。两辆车差不多时间到达校研究所门口，白青下车，默默跟着校长往里面走。
进门时, 她正好看到丁芙被押送上一辆武装到轮胎的囚车。
她的手脚均被手指粗的铁链捆住，头上戴着一只红蓝黄三色交织的项圈，和孙大圣戴在头上的金箍样式相似。
本来低着头的丁芙敏锐的感觉到白青的视线, 猛地抬起头，弄得身上的锁链哗啦啦作响。押送她的镇诡者如临大敌，左边肩膀上站着的诡鹦鹉威风凛凛，代替镇诡者大叫起来：“你要干什么？不要想着逃跑。你再挣扎，我可要动手了。”
诡鹦鹉的羽毛有红蓝黄三色, 应该是一只金刚鹦鹉。
它是镇诡者的诡牌。
丁芙根本不搭理这名镇诡者, 朝着白青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诡鹦鹉叫声越来越大, 丁芙停下脚步，抬起双手捂着头，嘴里却没有发出痛呼，而是发出一连串癫狂的笑声。尖利无比, 让听到的人都觉得一阵阵恶寒。
似乎她遭受到的痛苦, 都变成一把折磨周围人的刀。
“我们会再见的……哈哈哈……”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丁芙被拖走, 关进车内。
白青收回视线, 丝毫没受影响。她已经习惯丁芙时不时发疯了。
心想, 咱们要是再见面，我会感谢财神爷爷，又送我一笔巨款。
许校长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丁小姐会被送到哪里？”
白青果断摇头。
许校长：“……”
这个小同学性格有点独啊。
白青却是暗暗想着：看来, 这位许校长进学生报到处的时候，已经弄到她的全部信息了。至少, 家庭情况，从小到大读过哪些学校是瞒不过去的。这些都已经生成档案，恐怕诡域大学是有权调阅的。没准白青收到通知书之前，已经被详细的审查过一遍了。
她激发出诡能之后，三次进出诡域都有留下痕迹，有心要查一定会暴露。
许校长连她抓捕到通缉犯丁芙的事情也没忽略，可想而知，知晓C等级诡域里发生过哪些事情，她又使出过什么手段，不过是时间问题。因为霍少少不会帮她遮掩，所以白青根本没必要隐藏自己卓越的“天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霍少少肯定更亲近学校。
白青早就发现，他对诡异大学的归属感很强。
不过，白青也不太担心。她从霍少少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确定自身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不会因为太过独特、过分妖孽而被送进研究所解剖。
秘书刷卡，许校长带着白青穿过一道道隔离门，介绍着研究所的各项配置。
白青其实大多都听不懂，专业性太强了。可许校长说得头头是道，让她心中微微讶异。她还以为学校的一把手只需要把控大方向，不需要了解具体的事务呢。可能许校长说的话，在专业人士看来都是很浅显的内容，对于白青来说够用了。
白青对诡异大学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许校长是个干实事的人，诡异大学再差都差不到哪里去。
当然，她也看出许校长有意表现，欲给学校加分。
许校长也没有避讳，穿过最后一道隔离门的时候，坦然道：“个别教职工品性败坏，工作懒怠，没有德行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好竹还出歹笋，更何况中心城各方势力间关系复杂，互相倾轧。总有一些职位是做人情送出去的，还有一些职工是心怀不轨者安插进来的。我身为校长要受无数掣肘，管理学校不能全用铁血手段，偶尔也要怀柔。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该快到了！”
校长秘书连忙说：“是的，我们到了。老教授就在里面。”
许校长亲自上前敲门，门从里面打开。霍少少探出来头，看到许校长，难得收起倨傲的神色，面带孺慕之色，喊道：“校长，您来了。”
许校长笑着问道：“现在方便进来吗？”
“可以的，老教授一直在等着你们。”
霍少少打开门，等许校长带着秘书走进去，才溜到白青身边，歉意道：“这事都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我真没想到，学校里还有狗眼看人低之辈。”
白青心想：学校的普通教职工，从前可能根本没有被你看在眼里吧。当然，他仰着下巴从不正眼看人，导致谁也不能看低他。有地主家傻儿子的气场撑着，一般人还真不敢冒犯他的。
“已经解决了。”
白青不甚在意，问道：“需要我做什么？我能赚多少钱。”
“钱？我没问有多少，这不重要。”
白青：混蛋，这很重要的！
霍少少带着她往里面走：“跟我来吧！老教授正在对乌鸦校长进行测试……”
门后有一条观测廊，呈银白色，颇具科技感。左侧是一个个功能各异的隔间，隔挡的材质是玻璃。当然，这种玻璃恐怕得非常坚硬，才能保证站在观测廊中的人类的安全。
老教授就站在观测廊中，身上穿着让白青觉得熟悉的铠甲。
那是霍少少的诡牌。
尽管已经武装到全身，老教授的身边还跟着一左一右跟着两名镇诡者，贴身保护他。
白青走过挂满蓝色帘子的解剖室，数名穿着蓝色手术服的男女正在专心致志打开床上男人的颅骨。那男人没有死亡，胸膛有轻微的起伏。吊在手术床旁边的液体不断地输入他的身体内，维系他的生命。
白青注意到，男人固定在手术床上的双手已经出现尸化的特征。
桑伦荣走过来，介绍道：“这是一名融合‘小东西’的普通人，和你身边的小诡情况相似。”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连头发都全部裹进纯白色的帽子里。白青差点没有认出他，还是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才能确定他的身份。
“这位先生的诡化还没有到达100%的程度，家人把他送来这里，是希望我们能通过手术，治疗他的病症。我们一直在尝试通过诡异医学杀死入侵生命体的小东西，可惜成功率不高。你身边跟着的小诡要卖吗？她已经被彻底融合，不算是人类了。价值不高，但也可以作为样本。你卖的话，研究所可以出三万块买下来。”
捣蛋诡靠近白青，拉住她的衣服下摆。
白青摇头，说道：“她几次在诡域里帮助过我，我打算将她带在身边。”
桑伦荣不置可否，领着她来到老教授身边，指着被众人关注着的隔间说：“诡异名称，乌鸦校长。编号F056，飞禽类诡异。我们将它关进D等级诡牌鸟笼中，逼迫它使用技能。”
白青透过光洁明亮的玻璃，看到一只金色的鸟笼和关在鸟笼里的乌鸦校长。它正用鸟喙一下下戳向笼子的锁，但锁具依旧坚固，没有损伤。
老教授听到声音，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用让人不会觉得不舒服的目光打量着白青，招手道：“小同学，到这里来。”
老教授身上有一种很舒服的气质，许校长哪怕尽力温和，表现出友善，但他常年身居高位，让人接触他时，必定不自觉生出警惕之心。可面对老教授，任谁第一时间都会冒出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好人！
白青走过去。
老教授说：“感谢你把F056送到校研究所，我近来非常缺鸟类诡异的样本，它的到来可解我燃眉之急。我听小霍说，你有一张C等级的鸟类诡牌，方便召唤出来让我研究一下吗？”
白青说：“霍少少弄错了。我那张牌不是鸟类诡牌，而是人形诡牌。他只是拥有鸟的翅膀和一些鸟类特征而已。”
“独特的创意！”
老教授更感兴趣了，但他不是听不懂人话的霍少少，能听得出白青的拒绝之意。他活到九十几岁，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略微思索，立刻就知道白青顾虑什么。
这个女孩子是害怕引来贪婪的掠夺者！
她曾在一个诡域里被C等级镇诡者盯上，对方不惜过度使用诡牌，也要逼她说出拥有的诡牌的特性。
这说明她的诡牌非常有价值！
那她的谨慎是对的啊！没有任何问题。老教授特别欣慰她懂得保护自己，天才不易出现，还有许多中途夭折，像她这样的才能走得更远，活得更久。这才不浪费天赋。
老教授的高兴写在脸上，他说：“我决心研究鸟类诡异，还是因为一位偶然遇见的镇诡者女士。她的诡牌全部都是鸟类，特地展示给我看的，有画眉、夜莺、百灵。这些鸟类诡牌的攻击性很弱，但甜美的歌声能令人类和诡异消除戾气。长期沐浴在歌声中的，诡牌的状态更稳定，不易复苏。”
一旁的许校长听得眼睛都亮了，他急切问道：“这位女士愿意配合研究吗？”
“她愿意的，”老教授说完，叹息一声。
许校长立刻知道事情有变，追问道：“她有什么为难之处吗？学校可以尽全力替她解决。”
老教授说：“她的丈夫不同意，她无法反抗自己的丈夫。”
许校长眼睛里的光变得黯淡，“这样啊……”
校长秘书立刻说：“我可以前去和这位女士的丈夫交涉一下。您将这位女士的信息告诉我吧。”
老教授摇头：“我答应过她，不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信息。”
老教授一诺千金，那就是没得谈了。
许校长心里多少有点怨怪老教授行事古板，但转念一想，若非老教授行事古板，校研究所的风气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正。他有信誉，镇诡者们也愿意相信他。
老教授威胁道：“你们不要去查，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暗地里追查我这段时间的行踪锁定人家，我立刻就辞职另谋高就。”
许校长连忙道：“瞧您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哈哈，我一切听您的。我眼皮子不浅！尊重镇诡者个人意愿是写进《诡异律法》中的条例，落星有一张能够限制他人濒临复苏的诡牌行动的特殊卡牌，但她说过不会给出该诡牌的信息。哪有人多问一句。”
老教授要不是想让白青放心，不会说出此事，但许校长的配合没让他高兴，他生气道：“小同学没上过大学，常识缺乏。你别拿特殊人物进行类比，会让她产生错误的认知。落星是检察官，代表着世界最强战力，谁敢招惹她。小同学。小许的话，你需要挑着听，搞政治的心都黑。不过，他把《诡异律法》背得牢，条例倒是没背错。不管你的诡牌多么特殊，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强行要求你公布诡牌信息。哪怕是总队长做出此事，只要证据确凿，都一样要被判处死刑。”
这是红线，哪怕大人物都不敢随便踩。
白青听完心中松一口气。
如她所料，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但若是让人知道自己的诡牌不会真正复苏，不知道《诡异律法》还能不能起作用。
这个秘密一定不能暴露。
她有一点觉得奇怪，白青问：“那位女士的鸟类诡牌给您研究的灵感，但您不应该更多的关注能发出优美旋律的诡异吗？怎么非要研究鸟类诡异。”
老教授说：“因为，这位女士告诉我，只有鸟类诡异才能有这样的能力，它们歌喉是天生的——那是自然界最美的造物。她的母亲和外祖母都继承同样的能力，三代女性都可以制作出有特殊效果的鸟类诡牌。她的家人和丈夫一家都确定，鸟类诡异才是能力的关键。按照这位女士的逻辑，我的研究进展颇为乐观……”
白青早就觉得，这个世界的诡牌多少是有一点唯心主义的。
老教授不再说起神秘的女士，而是将话题抛向白青。
“你的诡牌可以发出鸣叫控制别的诡异对吗？我希望你能展示一下诡牌的技能。报酬……报酬大概是一万块。我的研究若有成果，你享有优先购买权。”
白青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同意下来。
诡牌的技能是很难藏得住。诡牌是一定要使用的，否则制作出来干嘛。镇诡者总会遇到很多危险！这钱和承诺等于是白送的，她肯定得拿着。
更何况，她一定都不介意自己诡牌的技能被他人“学习”。知识要流通起来，才有价值嘛。
白青伸手一招，手中出现一张诡牌。
她心念一动，诡牌化作一道光，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身穿绿意盎然袍的鸟嘴大帅便出现在她的身边，在老教授睿智的目光注视下，白青让鸟嘴大帅尽量放空双眸，维持木然的神色。不要显露过多的理智，最好更邪异、阴森一些。
老教授像是画家看到名作一般，迫不及待靠近鸟嘴大帅。仔仔细细地观察十多分钟，做下许多记录，才算是满足了。说道：“你展示一下技能吗？C等级诡异一般都三个技能，他有几个呢？”
“两个，”白青没说真话，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诡牌有隐藏技能的事情。她说：“我先展示第一个吧。正好用得上。对了，玻璃能挡得住诡异吗？”
老教授一愣，说道：“不行。”
“那不如把这间实验室的门打开好了。免得一会玻璃被撞坏。这应该不便宜吧。”
众人看向实验室内，霍少少最先反应过来，惊道：“乌鸦校长要逃出来了。”
白青在老教授说出“C等级诡异一般都三个技能”时，就留意起乌鸦校长的行为。乌鸦校长在诡域里只使用过两个技能：一个让落下的羽毛变成锋利的飞刀，杀伤力极大。另一个是变化大小。还有一个技能，它没有使用过。
从白青进来开始，它一直在啄鸟笼子的锁，没有放弃，看起来似乎有点蠢笨，但白青知道它是一只非常聪明狡猾的诡异。便仔细观察，终于发现端倪。它鸟喙中似乎含着一物，晶莹剔透——那是冰锥。
锁具在极度的低温下，外表看不出什么，但锁芯已经在慢慢损坏了。
这种冰锥应该是可以从嘴里吐出来的，乌鸦校长在诡域里没有用过，可能是没来得及。被鸟语大帅言语结成的绳捆住，自然用不出技能。
两名保护老教授的镇诡者都不同意打开门，想让老教授先离开。但老教授下令：“打开门。”
校研究所都听他的。
门打开。
乌鸦校长正好踢开笼子的门，朝着门口飞来。飞到一半，见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挥舞着翅膀，在空中一滞。长满绒毛的脸上竟然扭曲出惊恐的神情，它要是能说人话，恐怕要大叫一声：冤家，你怎么在这？！
当即调转方向，往实验室内飞去，欲从别处逃走。
白青挺奇怪的，自己在外面站得挺久。
它一直没看到自己吗？
还是老教授解惑，他说：“玻璃是单向的，从里面看不到外面。”
啊，这……
那乌鸦校长还挺倒霉的。
第49章 用餐
乌鸦校长垂头丧气的站在金色鸟笼的上方, 一根绳子套住它的腿和半个身体，让它只能在一米以内的距离里飞一飞，再想飞远一些是做不到的。
偷偷藏一手准备逃跑来着……
谁知道会这么倒霉。
老教授看到白青展示技能很激动, 白青的诡牌不是真正的鸟，但对乌鸦校长的克制作用大到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桑伦荣说：“这个技能和金刚鹦鹉的发箍类似，很有意思。”
白青猜测, 老教授说的金刚鹦鹉就是押送丁芙离开的那一只诡异。确实有相似之处，但内里的逻辑肯定是不一样的。
“我的诡牌技能只对鸟类有用。”
金刚鹦鹉的发箍却是可以用在人类的身上，范围更广。
桑伦荣脱口而出：“鸟类诡异必杀技吗？”
又一个新的名词……白青已经接受自己常识缺乏的人设，没做出回答。她都不知道什么是“鸟类诡异必杀技”，又怎么能确定诡牌的技能该怎么分类。
老教授眼神毒辣, 不用白青说出技能的描述, 就已经判断出鸟嘴大帅技能的属性。
“应该是‘鸟类诡异必杀技’没错了！限制技能使用范围, 且对该范围内诡异具有克制的效果，能令其在一定时间内死机。这样的诡牌技能被称为‘必杀技’，有‘鸟类诡异必杀技’，自然也有‘人类诡异必杀技’。你的诡牌都是人形, 遇到拥有‘人类诡异必杀技’的诡异一定要小心。”
白青冷睇霍少少一眼, 才点点头。
她单单猜到霍少少不会替自己隐瞒诡牌技能, 却万万没想到他全都说了。
老教授是好意教自己, 白青不会不识好歹, 但她该怎么告诉老教授，“人类诡异必杀技”对她的诡牌无用呢？她的诡牌只是具备人形而已，却并不是人类啊。
无名阴差、孟婆、土地公公……他们都是阴神，种族是神族。
因为文化断层的缘故, 所以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灵的概念。
谁能做出针对根本没有的概念的诡牌呢？
她实在是不必担心。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白青觉得研究已经告一段落。虽然喝下一瓶营养液, 并不觉得饿。可她习惯每次干完大项目就大吃一顿，尽管不饿，但有些馋。
现在已经六点钟，赴莎思思的约正合适。
“已经这么晚了。”
老教授看一眼时间，惊觉自己耽误白青许久，点头道：“可以。这几天我会请来一些鸟类诡异，需要你的诡牌配合，进行技能的测试。你能每天过来一次吗？最多不超过一周。每天还是一万块……这个金额不高，但已经达到校研究所请C等级镇诡者协助的经费上限。”
桑伦荣身为老教授学生，对老教授还是有一些了解的。看出他的急迫，便知道白青的诡牌对老师的研究有很大帮助。他连忙说：“研究所可以赠送一些药剂给你。只要有存货的，你可以随便挑选。”
霍少少连忙示意白青答应下来，脸上写满“你交好运啦”、“羡慕”几个大字。能让大少爷看上眼的东西，多半是花钱买不到的。
白青却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出自己的顾虑。
“我今夜就打算离开内城，内外城之间有关卡，之后难以再进内城，恐怕没办法帮上忙。”
许校长早就坐下在一边喝茶了。他不用配合研究，也不会做研究，他能说出外面设备的名称和用处，因为设备是他签字拨款买下来的，研究所也是他看过设计图纸拍板之后，这才建成的，耗费巨资。所以，他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他根本不懂诡异医学，一点都不懂。
除喝茶之外，还能干嘛？他留在这里，为的就是白青。
现在白青一说话，许校长立刻搭腔：“小同学，你还回外城干什么？再过一周就要正式开学，来来回回多麻烦。你不如待在学校，和新同学彼此熟悉一下。正好，还能赚一笔外快。”
白青摇头，“我不读大学。”
许校长见过很多厌学的学生，立刻苦口婆心劝道：“你只有十八岁，不读书干什么呢？”
“赚钱啊，”白青理所当然的说：“我不喜欢上学。”
她真的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就只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感兴趣。
许校长温言道：“你知道的吧！国家规定激发出诡能的高中生必须到诡异大学就读。不能读普通大学，也不能不读大学。”
“这个人人都知道，所以，我按照规定来报到了。不过，我听说只要能成为C等级镇诡者，就能跳级从大学毕业了。”
糟糕！！！
她竟然知道！
她听谁说的？
许校长暗暗瞪一眼霍少少，声音更加温和：“的确有这回事，学校有这项规定。不过，报到即毕业的先例，学校从未有过……”
真的离大谱了。
周围的研究员纷纷露出惊诧的神色，他们有的知道白青是来校报到的新生，也知道刚刚展示技能的是一张C等级诡牌，模糊的、朦胧的认知到她是天才，但没真的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更多的人不知道白青的身份，平日里来研究所协助实验的镇诡者很多，只是觉得她岁数可能有点小。心中感慨，小小年纪就已经是C等级镇诡者，好厉害。
议论纷纷是没有的，研究所的纪律不允许，研究员个人素质都不低，但眼神乱飞是免不了的。
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许校长站起来，说道：“我们换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老教授背着手带路，率先往外走。
“去我的办公室说。”
无关人员不能跟来，办公室里只有老教授、校长和校长秘书，当事人白青，还有霍少少和老教授的得意弟子桑伦荣。
许校长挥挥手，秘书将大一的课表交给白青。他刚刚坐着喝茶，也不是只在喝茶。
“小同学，没有先例的事情，本也可以办。可离开大学，再想获得免费的知识就难了。一年级的课程，你至少学三到六个月，我才敢放你走。不然，未来我听到你吃亏的消息，我一定会后悔今天没有劝你上几个月的课。”
课程表含金量满满，全是常识课程。白青不想上学，但得承认自己缺乏常识。可她又不想被学生的身份束缚住，灵光一闪，提议道：“我可以旁听。”
以前，白青班上曾有几个借读生，户口不在当地、高考也不在当地，但高考以前都会在当地学校读书。这都是一个道理。
许校长是老狐狸，心里暗叫糟糕，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略显为难的说：“旁听生……嘶，学校没有先例。”
他没说免费让你旁听，学校没好处还添麻烦，凭什么？而是说：“我能给你特批，但你没有学生的身份，离开学校无法在内城生活。”
白青道：“我听说镇诡者办理《通关证明》并不难。”
你是听谁说的？
许校长暗暗瞪一眼霍少少，面上却是赞许地点头。话锋一转道：“搞定《通关证明》不难，可内城寸土寸金，你住哪？学校处于一环，两平米的格子间月租好几万。你的钱不少，赚得也多，但得买空白卡牌、买药剂，你还要养只小诡对吧？用钱的地方本来就多，若生活开支太大，恐怕会过得很辛苦。”
白青没钱，她破除C等级诡域的收入兑成一张C等级空白卡牌还给霍少少，就不剩下什么了。
丁芙的赏金只够买一张C等级空白卡牌……
许校长见她不吱声，心中暗暗一笑，知道自己终于是拿捏住她了。继续道：“诡异大学的学生宿舍对学生是免费的，但你一个旁听生，没有学籍、不是真正的学生，我不好把你安排进宿舍，学生宿舍也是很紧张的。”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白青开始考虑，要不要真的入学。
常识课是肯定要上的……
钱，她是没有的。
可学生宿舍是多人一间，她恐怕难以习惯。
能满足她睡眠要求的住宅，内环租一个月多少钱？设想一下，她就觉得很绝望。
这时，许校长用略带诱哄意味的语气说：“小同学，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大一旁听的同时，在学校开一节课任教，专给大四毕业生上课？”
白青：“……”
十分钟后，白青在霍少少的陪伴下走出老教授的办公室，离开校研究所。她已经给莎思思发过信息，约对方在学校门口碰面。
今天说的话够多了，她是不想在说话的。可是走在旁边的大少爷面容实在扭曲得过分了。
“你什么表情？”
“我嫉妒……”
霍少少是第一次承认自己也会嫉妒他人，哀叹一声说：“我毕业的时候有申请留校，被拒绝了。果然，天才也是有分等级的。”
“理由呢？”
学校求贤若渴，霍少少不像她一样有金手指，但一年读完四年的课程，跳级毕业，学校不会不要他吧。
这个世界，C等级镇诡者并不是多如狗的存在。
“校长认为我还没有资格开课任教，只能做辅导员。可做辅导员多没面子，我不愿意。认识你之后，我觉得自己的确没资格当老师。我还不够天才！”
白青：“……”
并非你不够天才。
恐怕是校长觉得你没办法教给学生太多东西，而且搞不好还会误人子弟。
那么，自己又能教给大四的学姐学长同学什么呢？
她虽然接受校长的邀请，但明确说过，自己不可能教会学生制作人形诡牌。
校研究所，所长办公室。秘书带着桑伦荣退出去，拉上门。办公室里只剩下老教授和许校长，许校长喜笑颜开，不再维持校长的格调，化身小许，端起茶杯就要敬老教授。
“今天多亏有您，这么大的宝贝疙瘩才没有被别家捡去。好险、好险啊。”
要是白青对诡异大学失望，转而入职镇诡者总部或研究院，他一定会成为天大的笑话，改日必被嘲讽有眼无珠。他脸皮厚，其实不怕人家背后指指点点，但他一定会悔恨错失明珠！得怄死。
老教授像是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儿子一样看着许校长傻乐，摇头失笑。同许校长碰杯，他杯子里是白开水。年纪大了，下午喝茶晚上该睡不着觉了。他正好口渴，一口气喝干。
许校长见老教授捧场，更加兴奋。站起来，疾走两圈才说：“我看重的其实不是白青制卡的天赋，而是她破除诡域的能力。”
无私到把自己的诡牌信息教给学生的本来就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但凡有一个，他一定供起来。
更多的老师会挑一两个学生收徒，选一两张诡牌进行教习。
那种只把卡牌信息教给后代知道的也不是没有。没有后代，宁可断绝传承，也不轻易向任何人透露诡牌信息。
本来诡牌的传承体系就封闭，还很容易出现老师愿意教，学生怎么也学不会的情况。有些诡牌，甚至是不可复制的。比如，亲人诡、情人诡。
近几十年来，诡异世界上层越来越注重诡牌的等级，却忽略镇诡者在诡域里的应对能力。
实际上呢？诡牌十分厉害，一进诡域就栽跟头的镇诡者比比皆是。
“如白青一样一口气制作出多张诡牌的镇诡者，过去也不是没有。制卡频率高，想象力丰富，不等于真正的强大，没夭折的便是‘四大检察官’那样存在。然而，夭折的更多。死在诡牌复苏上的镇诡者太多太多，已经变成镇诡界永远难以愈合的创痕。制卡越多，越容易死在诡牌属性冲突之上。这让我看到白青，就觉得心惊胆战。”
老教授呵呵笑：“那你还聘用她？”
“我看重的，其实是她在诡域里的表现。哪怕她只是把自己在诡域里遇到的一切给学生讲述一遍，这节课学生就上得值了。”
“我认为，白青不会陨落。”
“您老很看好她。”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更难得的是她情绪稳定。你看，她被办理入学手续的职工为难，没有发火，更没有动手。疯疯癫癫的镇诡者太多，难得遇见一个理智不冲动的。凭这一点，她就不会让我失望。”
许校长：“……您不要把镇诡者说得像是神经病群体一样。”
“难道不是吗？”
许校长……许校长一时无法反驳。
嫩粉色的豪车停在内城一环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身穿红色迎宾服装的门童上前一步，打开后排座位的车门。
莎思思提着镶钻的小包跳下车，无懈可击的妆容、剪裁合身的黑色长裙让她立刻吸引无数男女的视线，但她甜美的笑容只为车上的另一名少女绽放。她伸出一只手挡在白青的头顶，避免白青下车时撞到车顶。并像一个绅士一样，引着白青走进酒店。
“丽日酒店的‘罗罗牛排馆’在中心城排名第一，我每个月基本都要过来用餐一次，餐厅的出品很稳定。上次去的餐厅，做的牛肉远远不及他家。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大厅的侍者是认识莎思思的，上前微笑道：“莎小姐，这边请。”
白青一进酒店大堂就觉得它不像五星级的标准，太过狭小。比不上外城的酒店，可能是内城寸土寸金的缘故吧。结果，侍者转向左侧一堵金色墙壁，行走间，金色墙壁向两边打开，后面竟有金碧辉煌的隐藏空间，晃得白青眼睛都花了。
酒店设计颇有巧思。
侍者为她们按2楼电梯，一直送到牛排馆的门口，交接给牛排馆的服务生，才原路返回。
莎思思订的是靠窗的位置，两人刚坐下，服务生便送来清口的分子冰沙。淡绿的气泡堆在鸡尾酒杯中，吃进嘴里和没吃差不多，只在唇色间留下薄荷的香气。
餐点是搭配好的。
再送来前菜，火腿配法棍甜瓜鱼子酱。
白青品尝一口，眉头深深蹙起。这个味道……非常怪异，可以说是很难吃了。对面的莎思思却是两三口就吃掉一份，咀嚼中脸上甚至出现品尝到美味时，才会有的满足神色。
周围座无虚席，几乎都没有交谈，每个人都在认真用餐，仿佛不认真就是亵渎美食一般，餐厅里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
难道是她山猪吃不来细糠？
服务生送来餐前面包和黄油，黄油闻起来有一股潮湿的发霉的气味，面包倒还是挺香的。刚出炉的面包，一般都不会难吃。
白青没抹黄油。
这家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面包才吃到一半，服务生又送上两份汤，介绍道：一份是龙虾汤，一份是奶油蘑菇汤。两种汤都是主厨亲自熬煮的，风味特殊，两位客人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品尝。
白青先品尝一口龙虾汤，果然是风味特殊。特别像是清炖小龙虾剩下的汤，小龙虾已经被吃光，只剩下汤。很腥，腥得发臭。
莎思思见白青几乎作呕，说道：“不合胃口吗？尝尝蘑菇汤。”
白青正好需要别的食物压住恶心感，便尝了一口。一尝之下，连忙端起水杯猛喝一大杯。
这个蘑菇汤竟然是酸的，嗖了。
莎思思连忙尝一口蘑菇汤，只觉得奶油醇香浓郁，蘑菇清新嫩滑。还是熟悉的味道，依旧是她尝过的最美味的蘑菇汤。顿感不解，奇怪道：“我觉得很好吃啊……你不爱吃蘑菇吗？”
白青很爱吃蘑菇，她觉得大家都是人，就算有的人腰缠万贯，有的人贫穷到没有人领着，可能衣服破破烂烂的都进不了酒店。大家的口味差距也不会那么大！她觉得有点不对了，心中生出疑惑，越看越觉得餐厅中食客们吃相优雅但怪异。
一位年轻的女士仔细将黄油抹在面包上，将面包送进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咀嚼时，双眼亮晶晶的。吃完之后，她借着擦嘴的动作遮掩，伸出红舌将嘴角沾着的黄油黏得干干净净。
两位衣着考究的男士面对面而坐，吃完牛排，用配餐的番茄和蔬菜一点点蘸起牛排的酱汁，送进嘴中。
白青的左手边，一位单独前来用餐的老奶奶戴着漂亮的珍珠项链，气质优雅，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一看就是讲究人。她将奶油泡芙放进嘴中，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一样闭起眼睛，露出甜美的笑容。
泡芙中的奶油不慎沾在她的手指上，她将手指放进嘴中，一点点吮吸起来。
很怪。
每个人都过分节约。
这种仿佛错失一点食物都不能忍受的态度，在高档餐厅里真的太奇怪了。
牛排上来了。
白青已经确定，这家餐厅有问题。
她迟迟没有动刀叉，莎思思不断吞咽着口水，用刀叉切好自己面前的牛排，让侍者端给白青。
“也许牛排合你的胃口呢。”
“这家的食物不会合我的胃口。”
白青不吃，也不让莎思思再动刀叉。她问：“你之前说，每个月都会到这里用餐？”
“是的。”
“如果不来呢？”
“不来就特别想，吃什么都不香。”
莎思思觉得有点不对了。她从小锦衣玉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什么名厨做的食物都吃过。没有哪一样是吃不到抓心挠肺的。偏偏罗罗牛排馆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她心里毛毛的，压低声音说：“这家滥用成瘾剂？”
“我不是医生，吃不出食物里有没有放成瘾剂，”白青想了想，说道：“我是镇诡者，对诡异的感知会比普通人更强……我也说不好餐厅有什么问题，但肯定是有问题的。”
觉得自己说得太过模糊，难以理解。白青用强势的语气说：“建议你以后别到这里用餐了。”
莎思思一愣，她潜意识里对白青无比信任。尽管对方说不出所以然，但她信了。而且，正因为白青说不出所以然，她的恐惧油然而生。
自己在罗罗牛排馆用餐，已经持续近两年时间了。她看着切开的牛排里溢出的血水，肠胃一阵阵蠕动……
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觉得牛排很香。
口水自动分泌，特别想吃一口。
第50章 田小芬
莎思思拿起包, 和白青一起离开罗罗牛排馆。她已经毫无食欲，但还是提出再找一家餐厅用晚饭的想法。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她脑中疯狂思考着：该去哪里呢？
距离此处两公里左右的高空餐厅, 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
“我们去那一家吧。”
白青指向位于一条小巷子里，门口有数人围坐排队的餐馆。
要有极好的视力，才能站在酒店门口瞥见它。哪怕离得很远, 莎思思也能轻易看出它的档次和五星级酒店的规格相差太远。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进过类似的餐厅，消费水平和她根本不匹配。
可是，莎思思什么都没说，脸上挂着娇笑点头。
“人家都听你的。”
如果提议的是狐朋狗友，莎思思会直接喷对方一脸, 最后丢下一句：不用给我省钱, 本小姐有的是钱。
面对白青, 她的身体和思想都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几乎没有半点嫌弃，打心里觉得尝一尝路边的小店别有一番风味。
尽管已经八点钟，但前面还排着十桌。莎思思愿意吃小店, 但不愿意让在门口等待一个小时, 动用超能力买下一对情侣手中的号牌。
从外面看不出来, 小店也没有招牌, 走进里面, 两人才发现白青选中的竟然是一家日本料理店。空出来的位置是吧台，服务员将高大沉重的桌椅45度角拉开，让两人坐进去。
莎思思庆幸自己今天穿的不是鱼尾裙，否则就要出丑了。
两人坐下之后, 吧台里的厨师将两个长方形的碟子送上台面，碟子的两端分别放着一撮腌制过的姜片, 薄如蝉翼，和一些现磨的山葵，翠绿喜人。碟子旁边就是茶壶，壶中是热茶。
餐具都干净、别致，厨师衣着整洁，捏寿司的动作干净利落。
莎思思心中点头，白青的眼光就是好！她给两人倒上茶水，说道：“那家餐厅是我才接手不久的，要是出事，我爸妈肯定会以此为理由，不再让我插手家里别的产业。多谢你了。”
“你已经支付过报酬了。”
莎思思悄悄提高谢师宴的规格，并且给白青免单。她阻止捣蛋诡在饭店胡闹是应该的，吃人的嘴短。
这家店是没有菜单的，大厨捏什么，顾客吃什么。如果遇到不想吃的，可以阻止大厨把它放进面前长方形碟子里。
莎思思问道：“青青，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
白青这才想起来，忘记同莎思思解释了。不过，现在也不用再解释。因为，她真的要进诡异大学任教了……
许校长给的待遇让她无法拒绝，优厚，似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白青回想起老教授的办公室里，许校长带着微笑，抛出的一个个条件——
“月薪十万，排课四节，食宿全免。”
“教师宿舍，独门小院，安静舒适。”
“大一旁听，不需参加为期一周的军训，不计学分，不计算出勤率，无需参加期末考试。学生义务如街区巡逻、特勤援助、学期实习等，同样可以不予履行。”
同诡异大学学杂费全免，学生生活条件优越，就业率全国第一一样出名的，则是诡异大学教学的严苛。
国内大学多是严进宽出的体系，诡异大学不一样。大一的课程从上午八点排到晚上十点，出勤率不够无法及格。不过，就算出勤率达到且期末考试全部高分通过，得到的学分依旧不够升大二。不想留级，那成为镇诡者或用尽一切办法赚取学分吧。
哪怕是假期也不能放松，寒暑假必须尽学生义务，在镇诡者总部的后勤部门做志愿者、到特遣队端茶送水，到研究所干脏活累活等等。
哪怕成为镇诡者，大二、大三的课业也不轻松，义务还是必须尽，只不过是不干杂活而已，但干的活更危险。
一旦入学，不允许无故休学，除非死亡，否则不予退学。
毕竟学校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培养学生，用的是财政收入，国民税收，总不能白白浪费掉。入学手续里签的合同，虽不是卖身契，但也差不多。
这些详细的学校内幕都是霍少少告诉白青的，她原本只是单纯不想再上学。一个离开象牙塔进入社会多年的小老板，习惯自由散漫的生活，对重新上学肯定是抗拒的。
白青知道自己缺乏常识，但她又不是没地方学。
方媛可以教她啊！
可能方媛的教学不成体系，她学得也会慢一点，但至少拥有自由。
再不济，她可以想办法拿到诡异大学的常识课教材，自学七七八八不难。
不过，律法规定激发出诡能的高中生必须到诡异大学报到……好在，白青有选择。听完霍少少的讲述，她决心入学即毕业，但看到许校长给的课程表又动摇了。
诡异大学不愧是专门教导诡能者的特殊学校，课业的设置丰富、全面、合理，甚至还包含有制卡基础课程。每节课的老师都不一样，每一位老师都是在自己的领域中有不小成就的镇诡者。其中某几个格子还有小字备注，说明这几日会邀请顶尖战力检察官到校授公开课。
可以想象，含金量是有的。校长说的，学习三到六个月肯定有些夸张，但有机会的话，还是试听一下。
白青决定和许校长讲一讲条件。
没想到对方不讲条件，爽快开出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青青？”
莎思思的呼喊让白青从回忆中清醒，她见莎思思递来冰皮榴莲寿司，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刚刚在同自己说什么。
“我没什么忌口的，能吃榴莲。”
“哦，好。”
莎思思没有拆穿她小小的走神，只是暗暗骂自己不会找话题：肯定是和你待在一起太无聊了。
实际上，白青只是纯粹的不想和人类交流，她今天和人类“聊天”的份额已经用光了。此时毫无说话的兴致，对着千依百顺的莎思思，依旧难以遏制从心底里涌上来的倦怠。
吃饱喝足，两人离开店里，莎思思提议找一家咖啡厅坐一坐。
白青拒绝，淡淡道：“不用了。我还有半个月才上班，期间可以处理你朋友的事。她的情况有变化吗？”
提起正事，莎思思的神情变得严肃。她声音恢复正常，蹙眉道：“她的状况变得更糟糕了。我觉得她可能撑不了太久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见她呢？”
现在是晚上九点，周围灯火通明。
白青说：“现在吧。”
莎思思面露喜色，脱口而出：“那太好了，她刚好就在丽日酒店的。”
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情，一切的巧合只不过是特意的安排。白青没有拆穿，朝着酒店走去，默默听莎思思说着朋友的情况。
上次见面，莎思思说过，她的朋友受不知名诡异纠缠。该诡异最开始离她的朋友很远，距离逐渐拉近。直到一周以前，她的朋友睡在床上，已经能感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床头看着她……
“她叫田小芬，是一个命运多舛，特别可怜的女孩子。”
“田妈妈临产时，遭遇诡异事件，流落到外城一家资质极低的医院。当时，产房里还有一位正在生产的孕妇。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各自诞下一名女婴。田妈妈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生产完毕，便昏睡过去。浑然不知，两人小小的婴儿被实习的护士抱错。小芬流落到外城贫民窟中，小小年纪就要和野狗夺食。稍微犯错，一对人渣父母动辄打骂。刚长到十二岁，便被父母要求休学打工。”
“她的养父是个酒鬼，靠打零工为生。养母从事特殊行业，生下来的孩子都不像丈夫。两个人渣完全不管小孩的，小芬和她的弟弟妹妹都是两人的出气筒，常常被揍得下不来床……小芬二十岁才被田家认回来。那时，她已经工作八年。双胞胎弟弟正要高考，被她教得又乖巧又听话。十二岁的小妹妹天真可爱，重点小学、年级第一，即将升初中。”
白青起初听到莎思思的讲述，还觉得奇怪。出生在和莎思思家境差不多的家庭里，人生已经处于终点线，哪里可怜。
细细听来，的确可怜。她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在父母强权下，保住赚来的钱财供养弟妹上学呢。
“她的养父母呢？”
“死掉了呀。小芬十二岁那年，两人因为钱财的矛盾，搏斗中互下狠手，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小芬喊的救护车，救护车到的时候，两个人早就没气了。”
“哎！她的前半生已经够惨，被田家找到，日子也没有好过多少。田爸爸是内城四大豪门田家的主支嫡脉，又是他这一代的老大，长子！不出意外的话，田爷爷百年之后，田家会归他继承。其他弟弟只能得到一些微薄的股份，分支的子孙要是不争气，未来会逐渐成为内城的普通人家。”
大家族的延续生存之道就是保主枝舍分枝。
“田家情况复杂，小芬虽然被认回来，但早已成为内城豪门名媛典范的假千金没被送走，连名字都没有还给小芬。我不说你也能猜到——真假千金的梗都快要被写烂了。田家肯定视粗鄙、庸俗、低学历的真千金为家中污点，恨不得假千金才是真正的血脉。”
“最开始，小芬很认真的学习田家安排的课程，想要获得父母亲人的认可，但没人给她时间。说什么都被嘲笑，做什么都被嫌弃，总是出丑。她逐渐意识到，父母对她有着天然的偏见，兄弟姐妹嫌恶她过往的经历，外人只想看她的笑话。如今几年过去，她已经直接摆烂了……”
白青打断莎思思的讲述，“直接说撞诡的事。”
田家一摊烂账，她没兴趣知道。
两人已经回到酒店大堂，莎思思早就在白青同意见田小芬时，便拿出手机发送信息。此时，客房管家已经等在前台，见到两人，一言不发的把她们往客房领。
莎思思完全不在意客服管家，当他不存在，闻言道：“好的。实在是她第一次撞诡和假千金有些关联，人家才说一说前情的……”
莎思思还以为，人类都爱八卦。她说出小芬的身世，也是想着，青青看在小芬可怜的份上……等会有耐心一些。
“那天是假千金的婚礼，与假千金结婚的是小芬娃娃亲的对象，四大豪门里云家的二少。田家为掩盖真假千金的丑闻，一贯要求重大场合里，亲女和养女都要出场。小芬被迫来到现场……其实，她也不是很抗拒到场。毕竟，每次田家要求她做事，她都要作妖一番，拿到足够的报酬才肯就范。婚礼结束，小芬忽然感觉到有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那视线让她浑身发寒，必定充满恶意。”
“当天的婚礼在双子楼举行，她要求保镖去对面的楼查看，结果有可能藏着人的房间空无一物……她本人却觉得恶意的视线如影随形，哪怕是保镖前去查看的时候，也没有消失。肆无忌惮，特别恶心。”
白青问：“婚礼上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莎思思干笑一声说：“那天假千金简直是人群的中心，还假装白莲花恶心小芬。小芬没忍住，骂她的话有点难点。不过，她没有破坏婚礼，听到她骂人的只有几个假千金玩得好的朋友。其实，圈子里但凡脑子聪明一点的都知道假千金什么德行，假白莲真小人。当初，小芬刚回家时频频出丑，事事都有假千金的影子。谁叫人家心是好的，总是办坏事，她的爱慕者们心痛都来不及，怎么会指责她……”
白青沉默地看着莎思思，盯着她看。
莎思思连忙赔笑，继续说道：“从那天以后，小芬时不时便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着。有时候是车子经过红绿灯路口时，混在等待过马路的人群里的一道视线；有时候是公司开会时，混在下属里的一道视线；有时候是无人的小区里，藏在植物丛中的一道视线。小芬雇佣的保镖数量越来越多，却逐渐觉得自己不是在被人类跟踪，开始寻求诡异世界的力量来帮助自己。”
“真正让她崩溃的是镇诡者来了！她第一次看到那个东西……那是一天晚上，她睡梦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她。请来保护她的镇诡者就藏在衣柜里，却什么都没看到。对方坚持说，床头什么都没有。”
“那天之后，她每天凌晨两点都会醒来，那道模糊的身影从坐在床头变成直接躺在她的身旁，才过去短短几天。”
“昨天，小芬吃过安眠药睡着，还是在凌晨两点醒来。她是被冻醒的，模模糊糊之间，只觉得自己被腥臭黏腻之物包围。她一瞬间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模糊的身影抱在怀里……”
莎思思声音越来越小，快要说不下去了……天知道，她亲耳听到小芬用近乎癫狂的语气描述自身遭遇时，有多么的害怕。
她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目前为止，小芬请来的镇诡者已经超过十人。她自己托关系请来的是一名D等级镇诡者，其他的镇诡者都是田家的请来的，有几位都是C等级的镇诡者。她事后才知道，其中C等级的镇诡者，几乎都是假千金托自己新婚丈夫和爱慕者们请来的。这些镇诡者无一例外都声称：他们没有任何发现，小芬没被诡缠上，一切都正常。假千金凭此狂刷名声，上流社会都觉得她善良、知道报答田家的恩情。小芬的名声却是彻底坏掉了！人人都觉得她是自导自演，做妖作怪，想要凭借不入流的手段来获得家人的关注。更恶毒一点的，直接猜测她准备栽赃假千金。”
白青终于明白莎思思为什么要解释一大通了。
原来，她是不相信田家和假千金的关系请来的镇诡者，又觉得小芬请来的D等级镇诡者实力不济。
其实，不久之前，白青也只是一名D等级镇诡者。
客房管家刷卡开门，领着两人走进位于酒店高层的豪华套房中。
莎思思显然对房间布局很熟悉，直接推开左侧房间的门。房间里，一名憔悴不堪但依旧可以看出是个美人的田小芬靠坐在床上。她的头发蓬乱，眼底乌黑，眼睛布满红血丝。她显然在生病，见到好友话没有说出一句，激动得一直咳嗽。鼻头通红，没开空调还盖着厚被子，被子上放着抽纸，已经用掉一半，垃圾桶里全是用过的纸巾。
床边支着输液的钢架，两瓶液体缓慢进入她的血管里。
田小芬正要说话，白青指着旁边的床说：“这个给我准备的吗？”
这间房间里两一米八的大床，一张床铺得整整齐齐，显然没有使用过。
田小芳点头，白青说伸手召唤出无名阴差、土地公公、黄蜂大帅，鸟嘴大帅，阴风刮得两个好友睁不开眼睛，等风停歇，便看到四位人形诡异站在白青身后，形态各异，但威风不凡，一看就特别厉害，威仪赫赫，让人都不敢一直盯着看。
白青说：“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回来。他们会留下来保护你。”
田小芬傻傻点头，待白青离开，才看向好友。
莎思思干巴巴说：“你也早点休息，我去隔壁睡。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