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门后。◎
明荔先随着宋瑾砚, 和场内居于主座的宋建业和蒋蔓打了招呼。
他们经过的地方,私语声渐高,不知情的人满脸震惊, 知情者则压低声音科普。
一时间,可谓“众生百态”。
宋建业拍拍身旁的位置,“来,夭夭过来坐。”
明荔小跑着坐到他身边。
宋建业朝周围看了眼,笑了笑道:“给大家重新介绍一下,明荔,我儿媳妇, 刚和瑾砚领了证。”
周围有两秒的寂静。
刚刚得知消息的,怔愣在原地,满脸呆滞。
怎么,他们是多了一段记忆吗?
前段时间不还是孙媳妇吗?!
蒋蔓仿佛看不见众人的表情般, 心里素质极好地说:“这婚约也没指定是谁, 只要夭夭愿意, 嫁谁不是嫁?你说是吧, 兰音?”
说着,她抬起头,朝着本场宴会的主人公许兰音望去。
许兰音几十年不曾绷过的表情,差点毁于一旦。
她勉强维持住体面,温温柔柔地说:“谁说不是呢。”
“噗。”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从喉间漫溢出笑声:“兰音啊,这虽是和明荔做不成婆媳了, 但还有妯娌的缘分, 不是吗?”
这话可是直直往人心窝子上戳。许兰音脸色僵硬地往回走:“我再去招待一下那边的客人。”
明荔托腮, 愉悦地看着许兰音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䧇璍脚步。
“行了, 你和瑾砚自己去玩一玩。”宋建业说:“我们这儿就不需要你陪了。”
言下之意,多去晃荡晃荡,越多人看见越好。
至少明荔是这么理解的。
她牵起裙摆,挽住宋瑾砚手臂,边走视线边四处逡巡,唇角恶劣地弯起——
怎么今天还没见着她那个大侄子呢。
“在找谁?”宋瑾砚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
明荔脚步一顿,双连否认:“没有,什么也没找。”
宋瑾砚深深看她一眼,不置可否:“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明荔点头,抱臂靠在原地的柱子上发呆。
过了一会,她懒洋洋朝着宋瑾砚的方向看过去,忽然,眯了眯眼。
不知何时,宋瑾砚的面前站了一个穿着藕粉色礼服,面容端庄的女人。
她仰着头,侧耳倾听,眼神专注。
明荔有些站不住了。
怎么拿个吃的也能勾搭女人?
几秒后。
有什么话要说这么久?
又过了一分钟。
他还记得她正饿着吗?
而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女人笑着颔首,举起手中的杯子和宋瑾砚碰了一下。
明荔忍不了了,大步往宋瑾砚的方向走去,不满地从他手中抢过餐盘:“你太慢了,我都饿死了!”
女人笑容微收,愣了下说:“这位是…”
“我太太,明荔。”他回答,又将餐盘移开,和明荔说:“有点重,我来拿。”
“不要,你继续聊吧。”明荔绷着脸,固执地要抢过餐盘。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阮漓呆呆看着他们。
“最近。”宋瑾砚边回应,边轻拍明荔的后脑,低声示意:“等一会。”
又和她介绍:“夭夭,这位是华盛集团千金,阮漓。”
明荔敏感的神经瞬间就被这一个“阮”字挑动。
表情几经变换,她站直身体,朝着阮漓伸手:“阮小姐,你好,久仰大名。”
阮漓伸手回礼,但表情仍旧不在状态。
宋家之前那场订婚宴,她当然也有所耳闻,再看眼前这错乱的关系,一时感觉头晕目眩。
“你不是和宋成…”
宋瑾砚突然打断:“阮小姐。”
阮漓后面的话顿在口中,明荔却接过她的话头,笑眯眯道:“你是说宋成睿吗?我帮你喊过来。”
她目光转动,忽而,朝着一个方向嚣张地勾勾手指:“成睿啊,还不快来和长辈打个招呼?”
所有在场的,途经的人流,都因为这一声清脆动听的呼喊顿在原地。
一时间,场内哗然的声音都降了几度。
大片的目光,看热闹一般,投向不远处站立的男人。
宋成睿眉眼沉冷,清俊的面色极其难看。
但他没法置之不理,不然就是让所有人看笑话。
气氛仿若凝固,明荔却浑然不觉,甚至端了一杯香槟,即将送到口边的一瞬,酒杯被一只手握住。
宋成睿抢过酒杯,忽然一饮而下,目光死死盯向少女明媚却冷酷的眉眼。
他哑着嗓音道:“这样你解气了么。”
像是示弱,像是乞求。
宋瑾砚忽而放下餐盘,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阮小姐,让你见笑了。”
阮漓领会他的意思,自嘲地扯了下唇角,颔首离开。
明荔后知后觉地察觉他不那么愉悦的情绪,正反思自己是不是胡闹过头了,一转头,看见宋瑾砚又递几杯酒放在宋成睿面前。
“既然和你婶婶敬过酒了,便再和我喝几杯吧。”
他竟把刚刚那个带有挑衅行为的动作,定义为向长辈敬酒。
宋成睿望向明荔:“我喝不了很多。”
他酒量不好,这个她知道的。往常,她一定会拦着。
明荔却仿佛事不关己般盯着前方。
一股难言的窒息感涌上胸腔,宋成睿举起酒杯饮尽,那双眼流连地落于明荔身上,下一秒,他的视线被高大的男人挡住,被迫对上他的目光。
这个他素来看不透的叔叔眼中,再没有以往的淡漠,而是属于男人的警告,带有浓浓的威压感。
宋成睿心中沉沉落下。
属于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对于明荔,宋瑾砚绝不是纯粹而简单的。
那是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和势在必得。
这个认知,让他怒火熊熊燃烧,理智近乎崩塌:“你是不是——”
“夭夭。”宋瑾砚却先一步侧头,“走了。”
后者嗯了声,随着他转身。
酒精在胃里燃烧,宋成睿盯着明荔的背影。
而她一眼也没有再回头。
走到人少的地方后,明荔便不装了,一把将手从他臂膀中抽出来,端着餐盘一言不发地坐下吃东西。
宋瑾砚也没说话,那双眼却如寒潭般清冷。
明荔低头不知滋味地塞糕点,两腮都鼓鼓的。
宋瑾砚伸手,要擦过她唇角的碎屑时,被明荔偏头躲过。
他手顿了下。
忽而,强势地掰过女孩的脸:“躲什么。”
“你怎么不去找阮小姐继续相谈甚欢了?”明荔咬着叉子冷笑。
“看来是我错了,人家那么知、书、达、理,你们才有共同话题呢,婚后怎么会不幸福呢。”
宋瑾砚解释:“她问我商场有哪里需要改进,我只是站在我的角度给了一些意见。”
明荔依旧冷笑:“又不是你家商场,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这么好心。”
她自己也知道她发起脾气来,非常过分。
但就是忍不住。
尤其是想到宋瑾砚对谁都能这般好,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则又漫溢出来。
女孩机关枪一般说个不停,毫不客气,宋瑾砚看着她,忽而轻轻地笑出了声。
“我下次注意。”他说。
“还下次?你在画什么大饼?”明荔一点儿也没被哄好,凶巴巴地瞪他,忽而起身,“我吃饱了,别跟上来!”
她绷着小脸,大步从人群中走过,坐电梯去楼上,远离这些人群。
宋宅的构造,明荔几乎是熟门熟路。她此刻急需要缓解暴躁的心情,来到顶层的阁楼吹风。
连当着所有人面奚落宋成睿的畅快都抵不过宋瑾砚和阮漓说了这半天的话。
明荔愤然和宁茹发消息:[宋瑾砚就是个中央空调!]
宁茹第一线吃瓜:[怎么了?]
明荔用语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宁茹说了。
那头缓缓回了个问号。
明荔又甩了个问号回去。
宁茹:[这不是正常社交吗?]
明荔回复语音:“正常社交?什么社交要说五分钟?”
就在这时,阁楼的木门传来咔哒一声,锁被落上。
明荔浑然不觉。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徐徐的嗓音:“好像没有五分钟吧。”
明荔后面的话卡在喉间,倏地回头:“你怎么进来的?!”
她明明关门上锁了!
宋瑾砚将钥匙轻轻放在桌上,提醒她:“夭夭,这里是宋宅。”
明荔:“……”
她关闭和宁茹的聊天框,“不是让你不要跟上来吗?”
宋瑾砚:“你生气了,我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待着。”
“我没有生气。”明荔下意识回嘴。
宋瑾砚看着她:“情绪不会消失,但会累积,有什么问题我们早点说开。”
“好吧,我有一点生气。”明荔不情不愿地比划出一小点距离:“只有一点。”
“嗯?”宋瑾砚挑眉。
“我觉得你对谁都好。”明荔嘀咕说:“像个渣男。”
宋瑾砚缓缓反问:“我对谁都好?”
这个评价,他倒觉得新鲜。
“不是吗?”
宋瑾砚:“夭夭,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我指导阮漓,是因为我和阮家有合作,我不希望后续有什么意外。”
明荔抬起眼睫,“那我呢,你对我好是因为什么?”
她不自觉揪紧手指。
宋瑾砚看着她。
阁楼没有开灯,唯有薄薄的月色和下面不算亮的灯光透进来。
他眼眸是带有一些灰调的黑色,总是像雾一般,让她看不透也猜不透。
就在这时,安静的阁楼外传来叩门声。
“谁啊?”明荔愣了下,下意识迈步去开门,来到门板处时,门外传来宋成睿的嗓音:“夭夭,你在里面吗?”
她脚步停下,手扶在门把手上,顿时不想开了。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温热的体温贴近。宋瑾砚两手撑在门边,将她圈在方寸之间。
昏暗中,他的气息薄而轻拂在耳畔。
明荔浑身不自在地绷起,想要闪躲,整个人却被他抵在门板上。
“夭夭,我听见声音了,你开门,我有话对你说。”
宋成睿的声音有些模糊,像是喝醉了酒。
见里面依旧没有回应,他头抵着门,低低道:“夭夭,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对不起…你相信我,我往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脊背贴着冰凉的门板,宋成睿的话仿若就在耳边。
但身前,男人膝盖卡在她两腿间,明荔全然动弹不得,宋瑾砚在她耳畔哂了一声。
薄唇从耳后,轻轻擦过耳垂。
明荔整个人都在抖,稳住声线冲门外喊:“别说了!”
“夭夭,是我离不开你。”男声低沉,是全然的示弱:“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你腰后的画是什么感觉吗?我真的没法接受,那是你为我受的伤,是独属于我们的…”
“我让你别说了!”明荔简直要疯了。
因为宋成睿的这句话,宋瑾砚的手已经来到她腰后。
那双手早已经不是简单的抚摸,反而带有灼烫的温度,别样的暗示。
“夭夭,”宋成睿知道自己不清醒,但唯有酒后他才可以吐出这些话。
他切实体会到了失去她的痛苦:“我知道你还爱我…你离婚好不好,我娶你。”
明荔身前身后冰火两重天,她一个头两个大,求情一般看着宋瑾砚,满眼“此事与我无关”的无辜。
甚至病急乱投医,手指勾他衣袖,求饶般喊:“叔叔,我…唔。”
下一秒,话被堵在喉间。
她睁大眼睛,宋LJ瑾砚掐住她下巴,与外表全然不符的吻落于她唇上。
与上次的轻风细雨截然不同,疾风暴雨般撬开她的齿关,不讲道理地搅动纠缠。
明荔下意识想挣扎,却连手都被反剪着推在门上。
她鼻尖发出细小的闷哼声。
门外拍门声愈响,宋成睿喊她名字,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成睿的声音却好像宋瑾砚的催/情剂。
他抬高她下巴,手掌从她脸侧抚摸到脖颈,指腹摩挲,一寸也不放过,像是在做标记。
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她,却没有半分温和的笑意:“谁是你叔叔?嗯?”
听见里面传来的男声,宋成睿抬脚踹门,一声声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
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
宋成睿双眼通红,沉默地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男人。
当着他的面,宋瑾砚从西装外套中抽出纸巾,一点点擦去唇上晕开的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