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去西北

    王家过来质问,二太太也被逼着来问,贾琏躲着不见人,一大清早出门筹备东西,大晚上才能回来,显然不想跟府上人交待什么。

    赦大老爷更是个滚刀肉,连着王家的下人一并给哄出去,半个月不许王家人上门,气得二太太好生闹腾,在老太太跟前,跟邢大太太嘴皮子打架不提,却也没能影响到他们父子俩半点。

    任命已经下来,不去也得去。

    王熙凤气得肝儿疼,但真的赌不起,贾琏在外头常年不回来,能安分守己才怪!难得平儿也肯跟去,贾琏没有拒绝,一道带着上任去。

    荣国府再好,不跟着贾琏,她王熙凤迟早要完,自然而然的,临行前在老太太处交还了管家权。

    二奶奶要离开,偌大个荣国府交给几个未长成的丫头显然不合适,二太太也不想接,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王熙凤常常拿嫁妆填补亏空的事?肯接手才怪。

    她倒是想丢给探春和黛玉,正好她俩一个手里捏着林家送来的体己,一个握着自个嫁妆,又跟林家的掌柜学着,手头必然不窘迫。

    旁的时候探春可能迫不及待就接下了,迎春到现在可还没管过家,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学会管家,这档口正学着,忙得很,看二太太死活不接,猜都知道里头肯定有大问题,傻子才肯干,借着年纪小不知事给推了。

    没有旁人能干,二太太还是硬着头皮接下来,邢大太太倒想要插把手,被赦大老爷一顿臭骂。

    赦大老爷近期有些易怒易躁,谁惹他,他都不消停,请安的时候,贾政又惯例说他不孝,转头被他一耳刮子甩得半天回不过神,把老太太都吓住了。

    那模样,只有张大太太离世的时候才见到过,如今又没出什么事。

    当然,能让贾赦暴跳如雷的,只有贾琏的安危了,王子腾明晃晃地来打探,贾琏跟个送命的鸡仔一样莽撞冒失,一头撞进去,焉有命在?

    一顿打都是轻的,还不知道会不会缺胳膊断腿逃回来!

    但贾琏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直到任命下来,他才明确跟贾赦摊牌,可见没有想过退缩。

    贾赦不明白,他一个荣养的公子哥,要命的东西握不住留着干什么?王子腾想要,就让他拿去,看他能得几时好。

    撬他荣国府的根基,也不看看那是谁的东西,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让陛下允许他藏私兵,至少目前来看,他左右摇摆的德性,很不让人放心。

    贾赦嘴上不说,不代表愿意贾琏以身犯险,贾琏犯轴,打骂无用,无奈之下,只能为他挑选护卫。选来选去,都是昔年军中历练的老人,行军打仗都行,潜行赶路、逃避追兵样样不错,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最后,觉得还不够保险,又写了封信,一封送进宫里,一封送到西北去,算给贾琏最后一丝助力。

    贾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私章了,这个私章还是当年太子送给他的,比荣国府的印章更有用。

    七皇子闹起来没多久,荣国府又闹了。

    贾赦这个混球突然跑到王家大门口,大骂王子腾见不得贾家好,如此滚刀肉模样,京中大多数纨绔都没这胆魄,直把王子腾气得够呛。

    王子腾他能怎么着?他一点都不敢动。

    陛下是在乎贾赦的,贾赦的脸面他会给,贾恩侯的名字都是他取的。贾赦昔年跟在贾家两任国公之后,叫过陛下世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长大。

    就算厌恶过贾赦,但贾赦也是为了太子,是个情谊深厚之人,如今已得惩罚,甚至惩罚还有些过了,陛下近些年越发念旧,难保不会心生愧疚。

    荣国府蹉跎至今,就是因为下一代立不起来,若是贾赦的长子还在,绝对是另一番局面。那贾瑚聪明伶俐文武双全,背靠张家,有清流世家相助,显然前途无量。

    贾代善也最看重这个孙儿,自尽之前必是哀求过保下此孙的,可惜了。

    王子腾的升迁均来自荣国府的嫡系,自然,不能跟贾赦对着干,还得让贾琏安安全全到西北,否则,他一个谋财害命的印象,就会留在陛下心里,永不起复都是轻的。

    别看赦大老爷平日有多混账,办起事来绝不含糊。

    二太太又气病了,自家嫂子送信过来质问,问得她哑口无言。她哪敢针对贾赦,贾赦不针对她就不错了,二太太是纳闷呢,近段时间也没怎么逼迫他们父子,怎的突然开始不按常理出牌。

    不知不觉间,出发之日将近,贾琏筹备妥当,带上家小,朝西北而去。

    出城后,马车边突然簇拥过来许多孔武有力又煞气逼人的侍卫,一小队一小队的围上来,很快将贾琏的车队围得严严实实。

    贾琏望着车外,对赦大老爷的印象,第一次有了长足的改变。

    王熙凤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这群侍卫的模样明显不简单,可以说是令行禁止,个个肌肉结实,一看就是军中精兵。

    不是说荣国府早已上交兵权,府里根本没有这等武艺之人,连王家的看家护卫都没这么气势骇人的,估摸着还见过血吧。

    赦大老爷藏得深呢。

    王熙凤和平儿面面相觑,由着这些人将马车重新坚固一遍,又给贾琏换上皮甲,心拔凉拔凉的。

    一路安安静静赶路,侍卫们没有贾家下人那样碎嘴,在野外生存的能力不俗,荒郊野岭王熙凤怕得要死,他们还能在林子里找到不少野味,就算遇见盗贼,不知说了什么话,竟然就让人乖乖离开,也是神奇。

    花了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才终于到达西北,贾琏和王熙凤平儿脸色都不好看,连日舟车劳顿,脸蜡黄蜡黄的,尤其是几个女眷,这辈子没出过这么久的院门。

    待到县衙,又受了次暴击,里头早有个甄家的旁支老爷当着师爷,早半个月就到了,现如今已经将府衙运行得妥妥当当,林泽要贾琏筹办的坊市,他已经架好摊子,就等着贾琏这个吉祥物来主持大局。

    县衙也修葺了一番,银子都不用贾琏出,各处洒扫干净,直接就能住。那师爷自己挑了前头东院住,带着甄家来的五六个下人,后院和正院都是留给贾琏一家的,县衙原本的奴仆也都归贾琏使唤。

    平儿服侍王熙凤下车,两人腿都是软的。

    后院里头就一户本地的下人,语言不大通,好在王熙凤也带来了她惯用的小厮丫头,没多会儿收拾好行李,实在挨不过睡下了。

    过了冬,西北已经没有那般严寒,民风开放些,嗓门都比京城大许多。

    大家并不在乎县令是谁,反正都待不住,长期没有人愿意来上值都是常有的事,各个村子都是村长里正管事,早有应对之策。

    贾琏的到来,给西北带来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王家在西北留下的人不算少,个个紧盯着他,贾家的兵自然收到贾赦的信,还在观望当中,两家人别着苗头,端看贾琏如何行事,约定俗成的,都在等那三个月。

    京中来的公子哥细皮嫩肉的,总不让人放心,更不觉得能担事。

    就说这坊市吧,没有甄家师爷里外全挑,贾琏想动工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干起,手头能动用的银钱不多,县衙里的库银基本没有,税都收不齐,来了这的县令考评从来都是劣等的。

    贾琏会算账,看到县衙里头的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若非林泽能够提供帮助,他都不知道能干些什么。

    就民生之事,已是不易,西北产出少,又常有草原扣边劫掠之事,很不富裕。

    王熙凤跟平儿在外没那么讲究,一同看了县衙的现状,只觉得眼前一片片发黑,前途和钱途全都渺茫啊!真傻子才愿意来这里呢,好几日都不愿跟贾琏说话,这辈子还想回京只怕是难了。

    林泽说好的第一批资助到得很快,一批质量不错的食盐千斤、绫罗绸缎千匹还有近一万旦陈粮和二十斤上好的茶叶。

    听甄师爷说,这些比较好运输,也能分别作为高端和低端货,吸引大众前来。贾琏两股战战,不想上都不成。旁得好说,一万旦粮食,可不是小数目呢,若被草原人买去,算是资敌了吧。

    坊市在三日后要开启的消息,在坊间传开,衙役敲锣打鼓,吆喝了两日功夫,整个县衙的人都知道,之前建的坊市,真的要开了,而且还有便宜的粮食卖。

    大家都还在观望的时候,衙役跑到各个村子雇人镇守坊市,给的报酬是每日人均三斤粮食。

    在西北这个缺粮的地方,粮比金银值钱。

    为了粮食,各个村子来的人可不少,近百来号人,将不大不小一条街的坊市守得明明白白,都带上了各个村子的武器,什么样的都有。

    草原上的商户有的是,听说有食盐,多的是肯来冒险的,带上足够多的护卫,又不用入城,只要不是军队来围剿,总能逃得掉,在草原上盐比什么都重要。

    第32章 开坊市

    贾琏如此胆大妄为,多少人在怒骂,但他不在乎,想在乎也无用,坊市就建在城外一里的地方,主要面对的,就是草原的人。

    时日一天天过,不一会儿就到了坊市开的时候,贾琏府里几辆大车开出去,消息传得人人皆知,有粮草食盐之事,让所有人都为之心动。

    这竟是来真的!!!

    等到了坊市,县衙的人在最僻静处领了两个铺子,食盐茶叶和布匹放一起卖,另一个铺子单卖粮草,人均限购十斤。

    一经开卖,粮草铺子前堆满了民众,老长一条队,排得都快出了坊市。看着卖出来的都是陈粮,价格不高很便宜,却没一个说不买的,不一会儿就售出很多。

    另一个食盐铺子门可罗雀,只有零星一点会来问问,发现里头的盐很贵也很好,便自己退出去了。

    直到下午时分,才有一个胡商试探着来问价。胡商手里东西多,就怕贾琏不肯受,草原上但凡能拿出来的,除了战马以外,他都能卖,甚至连汉人奴隶也能搞来。

    甄师爷淡定地跟他谈,什么都收,奴隶老弱的按五十文一个收,青壮按百文一个收,喜得胡商不知多开心,一股脑将他带来的牛羊皮草都换成食盐和茶叶。

    那么几大车的东西,换完后连一车都塞不满,胡商还是高兴得不成样,只说回头一定接着来。

    甄师爷笑了笑,告诉他每月都有一次打折不限购,平常就会限购,他更加喜欢活的牛羊,毕竟高档肉食人人喜欢,尤其贵人才买得起的更值钱,按重量算银子。

    胡商乐得开怀,现在可是春天,水草丰盛,牛羊繁殖以后,肯定能吃得饱,眼瞧着是个大买卖,赶紧得去草原收货。

    甄师爷又偷偷告诉他,这个坊市是偷偷开的,不能让草原王庭知道,否则被王庭借此要挟,就无人敢来卖东西,尤其是食盐,这可是要命的东西,草原上一直都是被王庭拿捏在手的,旁人哪里敢卖。

    听到这里头的勾当,胡商连连点头,保证不会多嘴,王庭虽然更富有,但不好交流,还是一些小部落更加好,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

    一个胡商满载而归,随后,自然而然又来了不少胡商,各家心满意足离开,千斤食盐卖出去一大半,剩余的便留作每日十斤的限购。

    草原之上部落众多,未必有多团结,都是各自为政,王庭对他们有威慑力,但绝对没有到予取予求的份上。

    胡商往来各处本是常事,王庭也没少去,就是手里头要命的东西不会卖给他们,牛羊皮子还是收的。

    就像那甄师爷说的,杀鸡取卵能得多少?还是细水长流比较靠谱。

    草原上物资匮乏,多仰仗胡商周转,皮毛是常见的货物,各家都有,自然卖不上价,平日里只有完整的皮毛才会收,烂一些发臭或者不完整的,胡商不要就自己留着穿用,最主要还是得换盐。

    草原的盐只有盐湖边上的部落和王庭才够用,其他地方都是缺盐的,所以盐很贵,一斤盐能换十来张好皮子。

    这回的胡商不这么换了,他们什么都收,据说找到了南边的卖主,牛羊奴隶皮毛都要,连草料都肯要,草原上常见的珠宝首饰也要。

    兑换的价格当然是昂贵的,但比之前更加划算。

    牛羊各家部落都不缺,尤其是春日时节,草水丰厚,牲畜吃饱后膘肥体壮,多养些都没问题,皮毛放久了会腐烂,他们硝制的手艺不怎么样,比不得胡商和南边的人会保存,多留无益,天气渐热,也用不上那么多,卖掉换东西很合适。

    对于这个南边的坊市,不知不觉间,几个大部落都得知了,唯独王庭,他们一丁点都不知道,不仅胡商不想让他们知道,连同几大部落也不想。

    王庭自己就有食盐,又占据最好的草原,根本不愁吃喝,日子逍遥得很,养了多少战马,各家都比不得,若非王庭的草原能养十万战马,战力十足,旁得部落又怎会畏惧王庭。

    除了王庭以外,别的部落要凑齐五六万兵马都有些艰难。

    贾琏每日胆战心惊,看着城外的胡人越来越多,售卖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仅有牛羊,还有不少汉人奴隶,都是以前掠边的时候从边境抢的。

    有林泽的吩咐,甄师爷不是什么滥好人,对于这群奴隶,一样照原价买卖,一般青壮和妇孺较少,老弱偏多,大多周边村子的人发现县衙会不定时买来这样一群奴隶,基本都沸腾了。

    原本这群人被掳走后,都默认是回不来了的,如今被家人从县衙买回去后,都哭得不成人样。

    西北的民风有时候非常好,大家自觉不去买没有亲人来领的奴隶,但会去看奴隶们的登记册,上头有登记奴隶都是从哪个村来的,回去的时候让人带个口信,马上那个村子的人就会来寻人。

    被登记了来历,又没人认领的,被押到贾琏的那片土地上除草犁地,每日两顿干饼子,一周见一次荤腥,身子骨慢慢也会养好一些,等有人来买的时候才会被送还。

    贾琏有粮有人有牛,开荒自然不费事。

    因着这个事情,在西北的各个村落对贾琏都抱有十成十的好感,县衙的仆人出门都能被人各种塞各种萝卜青菜。

    在边境久了,哪家没有人口被掠夺,谁又能把这群人口抢回来?如今顶多百文就能领回去,多好呀,所有人都在期待,里头有自己村落的人。

    西北贾家的兵丁看着他行事,都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贩卖私盐是大罪,当然,私藏兵丁也是大罪,都是罪贾家怎会怕?

    王家的人自觉抓到了他的把柄,递了信给王熙凤,让她帮忙周旋一二,气得王熙凤没个好脸色。

    贾琏可不管她,这些事她做不得主,只能平白看着。盐是江南来的,里头弯弯绕绕多得很,就不信王家在没有探听清楚前,敢报给陛下,他的甄师爷还在县衙压阵呢。

    大概一个月之后,更多好东西被送到贾琏这儿,有各种难得一见的织布机和农具,贾琏用不完的,就放在铺子里卖,可真是炸了锅了,都是平常难买的好东西。

    发展到现在,附近的各家村长每月一次的不限购坊市,总打算来细细询问一番,看看奴隶,再买些农具和粮食。

    这样的日子,直到草原部落来人后,贾琏头上的冷汗都止不住得出,腿颤颤得无法动弹。这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来,贾家私兵终于忍不住现身,来了一小队护住贾琏。

    到西北这么长时间,贾琏还是第一回见到贾家私兵,心里还真没太多实感,甄师爷倒是淡定,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当着他面打开。

    上头写得很简单,货给要地还要战功,表现得越怕死越好。

    看到这个,甄师爷心里就有谱了,后头列出的长长货单,就是甄师爷的底气。

    来得这一群人在草原上算是排得上号的大部落,往常扣边的总少不了他们,城中百姓对他们这种装扮的草原人恨之入骨。

    这群草原人却胆子很大,趾高气扬要进县衙,看到贾家兵丁后,才下意识按住刀柄。长久的打战之下,贾家人的族徽对草原人还是一定威慑力的。

    “原来是贾家人,难怪能私开坊市,”为首的草原人冷冷一哼,“不过贾家人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瞧你那细皮嫩肉的样,连刀柄都拿不起来了吧,我倒是好奇,你跑草原上来想做什么?”

    “我想要我贾家的那块地。”贾琏这会儿又不怕了,左右是不会死的,弱了贾家的名声,才是真要命,他绝对得灰溜溜回去,还会被贾家的兵嫌弃,这个人丢不起,腰杆挺得直直的。

    “那块地?可以。”草原人笑了笑,“果然不愧是贾家的种,还念着那块地!那我的要求也简单,我要你每年无偿卖千斤食盐给我。”

    “不好意思,这买卖不划算。”贾琏怎么会干这种蠢事,“我连自家的奴隶都要钱来赎,你们我凭什么送呢?”

    “呵~你就不怕我们打过来?你贾家的兵还剩多少?够使吗?”

    “你脑子秀逗了吧,我贾家的兵自然躲得远远的,你们扣边,王子腾自然会听朝廷的命令前来镇压,我呢,早早就跑路了,大不了那块地求一求王庭,也能拿到手,凭什么送给你呢。”贾琏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点不带怕的。

    草原人琢磨嘴,“你倒是个狡诈的。”

    “做生意不狡诈,就等着被你们啃得一干二净?我到这儿来开坊市,不用成本的吗?不赚银子我能坚持几天?也就是你们王庭不缺盐,否则还有你们什么事。”贾琏又翻个白眼,把对面气得直接拔刀。

    “你敢!”贾家侍卫同时拔刀,两方对峙起来,气氛难免僵持。

    贾琏摆摆手,“都收起来,像什么样子,戳中你肺管了不成?这不是实话吗?现如今的草原,不是王庭势大吗?他们想要的估计是铁器,这个我可没胆子弄,但皮甲我可以做,你要吗?”

    第33章 贾琏的名声臭了

    货单上第一条就是皮甲,贾琏看到的时候,吓得面无人色,自然对面也震惊无比。

    “你这是想让我草原乱起来。”草原人气笑了,“就你这计谋,我会上当?”

    “怎么说话呢?我看起来像是能打仗的人嘛?就凭这些皮甲,你们干得过王庭?不过就是给你们多点自保能力而已,量也不会多,跟盐一样,不便宜。不过只要你能给我一点军功,不妨碍我在我那块地上种东西,我可以给你优惠。”

    “怎么优惠?”

    “打折知道吗?八折,不能再少,再少我就没银子赚了,我这家大业大的,没银子可没人愿意帮我办事。”贾琏抿着嘴,绝对咬死了不松口,这个底价是林泽给的,绝对不能越过。

    对方当然还想压,见贾琏直接不接话了,也知没得谈,“你不会给旁人也打折吧。”

    “当然会啊,大家都这个价,只要不来影响我,我都可以打折,赚少一点也是赚,生意人不讲究客户哪来的,当然除了王庭。”

    “你为什么不跟王庭做生意?”草原人有些好奇,“你不是说跟他做生意更方便吗?”

    “你确定吗?王庭要是派个使者去朝廷告我一状,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我认为他们有的是底气扣边,你们得听他的,他不让你们跟我买货,我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平白惹一身腥。只要王庭知道了,我就收手。”贾琏把自己的底线说出来。

    这些事王庭的确做得出来,他们不许各大部落与贾琏往来,还真的有用。

    “我不要你们的战马,你们也不敢卖给我,我就做个生意人,种种棉花麦子,赚个小钱,大头还在皮毛上头,我给你们加工成皮甲,赚个手艺钱没问题吧。”贾琏挑了挑眉,“我要的战功应该也没有问题吧,你们来了就走,顺便把货给我,就当是扣过边了可好?”

    “就这样?”

    “是啊,就这样,把你们处理不了的人或者是奴隶交给我,我拿去领战功,一个草原人的人头,我算你十两银子如何?”

    贾琏的要求很简单,要地要钱要战功,就是妥妥的交易,主打一个随时会跑,贪生怕死。

    草原人看他那文弱书生的样,快夏天了还披着大皮袄子,身子骨必然不怎么样,随时跑不是乱说的。

    “好,先这么干着,这上面的东西,我都要了,明日我就扣边,把东西给你送来。”

    “合作愉快。”

    两方敲定下来,什么文书都不签,只是口头协定,贾琏带他去货仓验货,量都不多,不怕他抢,反正来抢就再没有货了。

    贾家的兵丁看着两人商谈,气得半死,还得防着明日事变,对贾琏的怨气大到极致,根本想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第二日,果真有人扣边,密密麻麻的骑兵,还有一堆堆的奴隶马车,贾琏连个头都不敢冒,十足的软蛋样,还是让身边的兵甲去的,甄师爷当然也不敢去,惜命得很。

    两方在城下坊市对峙的消息,城里城外的百姓都知道,默默守着自家的庄子,或逃或躲。

    贾家兵丁将贾琏的货卸下来,对面出了个人来核对货物,他们这儿皮甲粮食布匹茶砖和食盐瓷器,对面牛羊皮子水草和各种奴隶,有汉人有草原人。

    草原的规矩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只要抓到了就是奴隶,高过车轮就可以杀,有人来赎那就是货物,没人赎自然可通买卖。

    这些草原奴隶,是给贾琏的战功,足有一百个之多,当然汉人奴隶更多,贾家人根据甄师爷耳提面命,都是按市价收的,然后是皮毛牛羊,草料珠宝,算账的记录得仔仔细细,多一个子都不愿意。

    贾琏的货自然跟说好的,都是打八折出售,量不多,卖完为止。

    一番核算下,多一两银子都不送,锱铢必较,最终交换完,双方都很满意。这一次交易,前后花了两天时间,草原人围了两天就走,贾琏把小型扣边报上去,又递上草原人的人头,战功可不就到手了,自个愉快地把货收好送去江南。

    如此往返货物,竟也无人告发,百姓们都自发不吭声,来坊市打听赎人的越来越多。百文看着多,其实大多数还是能给得起的,实在给不起还可以帮忙干活,干活也能得工钱抵债。

    都不需要贾琏刻意吩咐什么,大家伙儿并不希望他这个公子哥离开,否则谁来给他们送东西赎家人,贾琏手里的奴隶一直维持在不多的数量,大多都是没有亲眷留下,才无人来赎。所以还是需要雇人来开垦荒田。

    那块封地就在城外百里,根本没有限制范围,只要是草原,都算贾家的封地,想开垦多少都行。

    贾家的兵还是不听贾琏使唤,似乎对贾琏的做法有很大的不满,但是那块地还是会去守着。他们在这块地上流的血太多,当然得好好守住,连带着防御工事也会做。

    一堵堵墙建起来,俨然就是个城外城,草原人依旧无动于衷,平日可没这么好说话。

    一波一波的草原兵来,一波波的又离开,每次贾琏都躲得远远的,总觉得不靠谱,但每次都挺靠谱地完成交易,贾琏是想不明白的,贾家和王家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群草原兵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贾琏的贪生怕死和贪得无厌锱铢必较的名声,同样在草原流传。

    人家说得明白,就是不想让王庭知道,王庭来了他就走,地也不要了功劳也不要了,真要走了,各大部落又得买王庭的高价盐,牛羊损失更多,怎么发展部落,养更多的人。

    旁人可没那胆子倒卖给他们,量虽然不多,架不住时不时就有,一月有一次不限量。

    牛羊按重量称,倒不需要多养太多头,养肥一点,就能换一副皮甲,在王庭可没这么好的待遇,至少得出三匹健壮战马才行。

    战马吃的草料比牛羊多得多,如此算下来,平白多了几倍的物资,还能留下更多战马。哪个部落想要强大,都得有装备有战马,搞不到铁器,皮甲也不错,中原人手艺比王庭还好。

    就这样,悄摸摸地都不说话,瞒着王庭,王庭的东西依旧在买,但量都控制着,不会太多。

    因着大多数部落都自己去跟贾琏交易,打八折后比胡商的要便宜,所以胡商最近都去极为偏远的小部落或者王庭交易,交易的多为布匹茶砖金器。

    王庭部落极大,也是牛羊成群,这些时候多养了很多,就为多换几匹细布。

    林泽看到消息后,微微一笑,没再多管。

    若是冬日这么干,王庭一定有所能反应,春日就不一样了,水草茂盛,各个部落的牛羊经过一个冬日,吃掉了很多,多养牛羊是常事。

    可草地终究是有限的,草料又不去多种,贾琏手里的货却是不限量的,大家都富裕起来,人多马多就会想要更多,迟早会多养牛羊。

    只要需要草场,就势必会打内仗,打起来迟早会出事,王庭控制不住若要参战,是只能赢不能输的,一旦输一场,后果不堪设想,绝对会有人想挑战皇权。

    让他们打内战,他可以提供粮草物资,务必要让他们部落之间仇深似海,打出真火,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看看有没有能一统草原的。

    到时候就算是下毒,也得把人弄死。就目前来看,应该势均力敌为主,王庭势力更大。

    有了白送的人头,勋贵能拿到的战功多起来,就不再是王子腾一个冲出头,勋贵这一派人才多起来,各家都不能一家独大,才真正能够成为做大,成为一方势力为他所用。

    勋贵继续走功勋路线,成才的子弟有个发挥所长的平台,而不是龟缩京城郁郁不得志,让一群文臣逐渐占据上风,就这十几年来,朝廷内外竟无几个能看的武将冲出头,这一点还很是需要时间慢慢去培养。

    草原之事,需要拖上十几年,他才有余力去收拾,不吃饱喝足养壮体魄,是拼不过那群天天吃肉骑马的草原人的,马匹和武器都得跟得上,才有较量的余地。

    贾琏在西北的做法,王子腾和贾赦都收到密信,看完后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贾琏是疯了,真的是疯得不轻,这种事也能干,也敢去干。

    更让人在意的是,甄家也插手进去狠赚一把,物资都是江南出的,史王贾薛一个没落下,连南安王都插手进来,比市价低一半买下皮料,加工完送回贾琏手里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高价皮甲,真是见鬼了。

    谁敢上报?谁能上报?都后院着了火,报上去也是个死。

    赦大老爷气得在家翻白眼,饭都吃不下,跑王子腾家里又是一顿好骂。要不是王家欺人太甚,贾琏至于这么发疯吗?

    王子腾能怎么样?受着呗!更是憋屈万分,在家里喘着粗气,哪还有个笑模样。

    西北不要命的生意,可是让勋贵狠赚一把,各家本来都开始有些拮据了,现在好好地回一波血,对甄家那是实打实的好感。

    第34章 盐引卖不出去了

    七皇子已娶正妃,大家本还觉得他会趁此机会在吏部撬墙脚,结果却不尽人意。

    吏部之中对七皇子更多的是视而不见,为恐避之不及,正妃的娘家柳氏更是半点面子不给,公开场合说放弃了嫡次女,自家配不上与七皇子结亲。

    因着年岁小,并不懂六部诸事,也没个愿意带他学习的人,七皇子的幕僚之中大多未踏进吏部做高官,能给他的建议很少,事没办法,小辫子一抓一大把,让人看了不少笑话。

    御史参了他几本后,竟有些局促不安,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融入其中,只能看着自个慢慢被边缘化,被清流人家瞧不起。

    外头过得不舒坦,王府中自然不会给王妃好脸色,王妃虽说还是住在正院,却是被关着,轻易不得进出,整个府邸依旧由贾元春掌管,这偌大的体面,让她能将吏部侍郎的嫡次女视若无物。

    而元春之所以能如此做,除了柳氏的不配合外,究其原因,也因为柳妃的嫡姐只配给太子做侧室。

    嫡长女身份历来比嫡次女要高那么一丁点,让柳二娘给七皇子做正妃,可不是明摆着七皇子不如太子身份尊贵?

    七皇子不说什么,提高了贾元春的待遇,让柳二娘跟侧妃一个等级,就刚刚好。

    至于清流人家,吏部之中,指摘他作为的不少,七皇子挨了陛下两声训斥,依旧我行我素,根据林泽的提点,俨然一副我瞧不上清流的样子,只看重勋贵。

    自然而然,勋贵对七皇子的做法很满意,荣国府更加满意,出门行走张嘴就是元春,大年初一的命格,实在是有福气的。

    跟着甄家回血的勋贵一改摇摆之姿,直接倒戈,近期入宫与陛下叙旧的人越来越多,陛下有意臣子配合,可不就一副勋贵依旧得脸的模样?

    朝堂之上,勋贵不多,但清流人家着实惹不起他们,里头滚刀肉多的哟,一个贾赦就够大家喝上一壶的,武臣里头有多少领人家情的,面子情绝对会给。

    眼瞧着勋贵们一个个倒戈,就算形同鸡肋,太子一样如鲠在喉,气得七窍生烟,默不作声准备给他来个刻骨铭心的痛,训斥已经不够让他长记性。

    可一时半会的,也不太好下手,只能先按下,等待时机。

    勋贵不上朝抓到了把柄陛下也不会惩处,只会罚几个钱了事,谁家缺这点银子?回头指不定怎么咒骂他这个太子呢。

    有了宫权的甄妃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半点不好招惹,她又有宠,儿子也得用,甄家越来越势大,迟早有一日能跟太子掰腕子,底气足得敢在皇后面前阴阳怪气,嘲讽她人老珠黄不得宠,连儿子都护不住。

    皇后被她气得狠了,索性罢了每日的请安,换成三日一次。

    陛下疼爱甄妃,就差住在甄妃宫里了,旁的人似乎都不得他喜欢,皇后想着过阵子还得再选几个年轻漂亮的进来,跟甄妃争一争才好。

    江南,甄家的事依旧有条不紊得做着,京城中打击不断,在江南就没那么多问题,一直都安安稳稳得进行,多方势力默契得保持着冷静和嘴严的状态,不想让京中人发现。

    慢慢的,江南的变化看似无,实则悄无声息变化极大。一年下来,又到年底核算之时,林如海突然发现,盐引竟然卖不出去了,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下意识的,林如海核算去年的户籍、盐引和私盐流通情况,怎么算怎么都不对劲,他发放的盐引还远远没到饱和的状态,怎么就没人抢盐引了?甚至是毫无预兆之下,给他来个当头一棒。

    林泽在他身边学习之时,并未多干什么,只是偶尔查看公文、查看他私盐严打之事,林铁那孩子多的时候踢馆练武,少的时候约三五好友吃吃喝喝,林立几本就跟账簿睡着,很少回府,也很少溜达。

    三人几本动静不大,林如海知道他们要动盐政,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会这么快出现效果。

    这段时间林如海一直在严打私盐,抓住不少私盐盐庄,基本查抄发卖,没有像往常那般被提前透露风声,抓住的人家抵抗力度比以前薄弱很多,基本一逮一个准,私盐杜绝的情况还不错。

    林如海舒心了快一年,自觉今年盐引贩卖情况一定比往年更好,盐商扎堆上门他还需要考虑分配问题,如今也甭考虑了,盐政衙门里头空空荡荡,捕快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呢?百姓买不着私盐,官盐又没人卖,盐能从哪里买呢?林如海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脱掉一身官服,走上扬州的街道。

    繁华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各家店铺生意不错,大小盐铺反倒一改往日繁华,里头半个人没有,价格又不算高,甚至比往常还低一些,扣掉盐引的税钱,顶多赚一点点。

    可百姓依旧不买,偶尔只有各大官府来采买的,才能购买大量食盐,价格还不高,粗粗估算,连店铺的租子都赚不回来。

    这完全不对呀,盐商有钱,不可能轻易被压垮,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基本都要关门。

    林如海拦下个盐铺伙计,询问道,“你们这儿的食盐怎么无人来买?以前没出现过吧。”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盐铺伙计耸耸肩。

    “是啊,以前哪有这种事,听说是南边运来一堆海货,又便宜,说是卖完就走,三个月来一趟,不少人家直接买了十几斤,省着点吃,能吃到明年去。”

    伙计也很是无奈,“如今盐庄的盐不好制,那群盐工不知道怎的,开始闹腾得厉害,情愿出去打渔,也不愿意去盐场干活,联合起来要提高盐工的待遇,必须要一日提供一顿饱饭,一周见一次荤腥,否则不给上工。如今僵持不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可不仅仅是这样。”另一个伙计也扒上来,“现在来买盐的,除了官府的人外,只剩下走南闯北的人了,而且只有大宗的买卖才能成功。我听说马帮每次都买很多海货,车马大多数都用来运送自己的东西,但凡是要雇车装盐的,他们都加价,弄到盐价高了没什么赚头,现在两处赚着钱呢。”

    店里伙计都知道日子不好过,而且每三个月又来一批海货,谁受得了?

    漕运和马帮趁机赚钱,搞得盐商无钱可赚,百姓靠海货里的咸味过活,真是外行搞死一片人,林如海也真没想到。

    这比甄家棘手得多,海货不归他管,但又可以做盐的替代品,这事不能不上报,迟了只怕要出事。

    可脑子突然想起林泽来,林如海如当头棒喝,眼前一片片发黑。

    竖子!胆子未免太大!

    事到如今才发现,是不是太迟了些?林泽已经提前得了消息,到如今程度,再想遏制,恐生民变。

    不让卖咸鱼?凭什么?你想禁的话势必要禁得太多,杂货铺里一大堆,索性直接不许坊市得了。尤其得了便宜的人数目众多,大多都是底层的盐工和渔夫,林如海心里还是赞同他们沾点好处的。

    就算现在报上去,消息真的能达天听吗?

    青帮、马帮在京中人手比甄家多多了,人家都已经下场,赚得盆满钵满,林家的消息飞不出去,县衙必定被盯死,还有个林泽在他书房里看着。

    说起来,林如海不是很配合他们的行动吗?扫荡的私盐盐商不在少数。林如海算是被迫参与进来,只不过自己没获利,让儿子林泽获利良多而已。

    他们父子两的事撇得清吗?自然不可能的。

    甄家也很乖觉,差不到把柄。看上去并未插手其中,前前后后都是旁人在动,他们只生产食盐,囤着没卖,什么事都没做,盐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说出去陛下是不肯信的,只会以为林如海推卸责任。

    干活的要提高待遇,一顿饱饭、一周一见荤腥,又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甄家第一个做到了,牵连着盐工想要同等待遇而已,说起来也是慈善之家,哪能因为这个获罪?

    他们家也从未被抓到过贩卖私盐,甚至还主动举报,简直大大的良民。

    扬州甄家,俨然已经是良善之家,旁的盐商大肆购买咸鱼,企图让人买不着,他们不买,自家食盐卖不出去,就加高了价,做出高端的雪花盐,一看就不是老百姓吃得起的,不也卖得挺好?

    盐引甄家有,税照样交,林如海真切地感觉到,林泽的手段恐怖如斯。

    他真的很喜欢用阳谋,将阴谋光明正大摆出来,好似根本不在意旁人会不会看穿,就算看穿了,又能怎么样呢?

    跟着受益的人太多,不用林泽出手,谁搞破坏,自有人帮忙处理。

    这股力量,陛下都未必敢正面碰撞。

    这才一年而已!他甚至都没离开过院子大门,安安分分守孝一年,没跟甄家有过交集,偏偏事情比想象中做得还要深入,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林如海咋舌的同时,又在考虑今年的盐引问题,没有人买的话,盐税怎么办?这事必须跟林泽说道说道,看他有个什么章程。

    第35章 一年变化

    最终,盐引还是被瓜分殆尽,盐商们跟约定好似的,按量来买多一分都不要,刚好将这次发出来的盐引全部收购,里头没有林泽的手笔,林如海打死都不信,不然能算得刚刚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林如海问了句,几个盐商也没打算瞒,直接告诉他,他们卖的盐都是从甄家拿的,价格比市价低不少,自己制盐恐怕不容易。

    问起原因,青帮和马帮加入了盐政,他们搞到不少盐庄,自己就能制盐、运盐、囤盐,再加一个甄家,三家分钱,每家分三层,共担责任,最后一层分给了所有干活的普通民众。

    大家都获益,不是他们三家名下的盐庄,基本招不到工,也找不到便宜车马运送。

    一旦被他们发现卖私盐或者偷偷制盐,都会想方设法把盐庄干掉,而且私盐做出来,比他们卖出来的盐价差不多,得不偿失,根本没有意义。

    现在想自己搞盐,价格上搞不过他们,路上出事的概率还不小,不管走水路陆路都离不开扬州,扬州的百姓又不买盐,只想囤咸鱼。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该收割的差不多收割殆尽,南边来的海货慢慢会越来越少,咸鱼的价格迟早要翻倍。

    食盐恢复正常售卖以后,店铺照样满地开花,扬州的百姓买不着咸鱼了,自然会重新买盐,好似什么都没变化,但内里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连林如海的账面上,税收正常,盐引正常,产出正常,没有任何问题,头顶盐政的大刀,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巡盐御史这个职务,已经不必要了。

    林如海突然发现,再过一两个月,盐政彻底稳定后,他的确可以功成身退,换谁来都不会冒险将这些事情上达天听,但凡不听话,盐税必然收不上来,考评劣迹必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现在估计多的是相关的人想要这个肥差,有银子孝敬还容易得佳评,是个升官发财的好地方。

    林如海站在飞鸿院门口许久,不知想些什么。

    林立难得回来,瞅见林大人站门口一动不动,还有些诧异,“叔父来了?怎么不进去?找泽哥儿有事?”

    林立如今老神在在,温声细语的,一股上位者的气息,盖都盖不住,愈发得像林泽了。

    “立哥儿哪儿来?”

    “去庄子上小住了会儿,难得有片温泉,三弟想建个温室,冬日有口新鲜菜吃。”林立笑了笑,“叔父进去吧,三弟估计在等你呢。”

    “等我?”

    “是啊,叔父不想问问三弟接下来的打算吗?叔父应该想进京了吧。”林立说罢,走进院子,“三弟,叔父来了。”

    林如海无法,只得跟着进去。

    屋里,林泽变化是最大的,正好到长高的年岁,一年多下来长高了快一个手掌的长度,跟林如海差不多高了,身板硬实很多,不那么像个孩子了。

    “父亲来了,坐吧。”林泽心情不错,嘴角挂着笑,心态比原先平和不少。

    “嗯。”林如海却不知从何说起。

    林泽奉上茶,笑着问道,“父亲来找我,可是已经发觉盐政的事?”

    “是啊,多明显,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除了你,谁会信是我搞的鬼,我还没有出仕,甚至都没有成年。”林泽淡定得很,“旁人不识得我,想都想不到我会插手其中,顶多是跟着甄家混银子而已。”

    一年没出过门,在家守孝呢,能扯到他身上去才有鬼。

    林如海皱眉。

    “我知你怕什么,”林泽款款而谈,“青帮的后台是吏部尚书,马帮的后台是户部尚书,甄家的后台是勋贵,三家联合,不要紧的,也就将将让太子烦恼一下而已。”

    “你为何非要跟太子对着干?太子名正言顺……”

    “父亲,我不想听这些。”林泽冷下脸,“太子聪慧优秀,若是能上位,怎么都能上位,上不了的原因,只有一个。”

    “上皇的身子不好。”林如海摇头。

    “身子不好,也可以压死人,想折腾死个人,一年绰绰有余。”林泽的话,跟毒刺一样,林如海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这样联合朝臣,有没有想过,会反受其害,陛下不敢动,甄家往后又该怎么制衡?”臣子联合起来赚钱,是非常可怕的。

    “怎么制衡?把他们的后台抓起来不就好啦,总比一盘散沙,无处下手的强。”林泽不在乎,“难道我做的事不是为民谋利吗?”

    “算了,我不与你说,本也说不过你。”林如海没再坚持,“你何时让我归京?”

    “没这么快,你任期还有一年,期满就可走了。这一年,你可得好好想想谋哪个位置,我想你也不希望回京后,又被外调到其他地方做巡抚或者知府吧。”林泽又提了件事。

    “除了巡盐御史以外,你身上兰台寺大夫是个三品御史台的官,你还想做御史吗?”

    林如海当然不想,“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让你进户部,做户部侍郎,如今的户部尚书有些太贪,想提高盐价多赚一些,我得给他找个绳套紧紧皮,他年纪也不小了,随时可以退下来。”

    “我在户部相熟的人不多,不能确保升任户部侍郎,陛下那里,只怕另有安排。”林如海对户部的官职是有期待的,但不确定能不能上,“户部尚书是一品官,就算年岁到了,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林泽摇头,“陛下那里,你肯定得动动脑筋,别忘了你还有座师,你的同年如今都历练得差不多,是时候来给你帮把手了。我理了下你的人际往来,很多都可用的,你不会又想一个人单打独斗吧。”

    “你……”林如海咋舌,“你连我的旧交都摸清楚了?”

    “自然,账本子上记得清楚,一年了,什么人查不到。”林泽认为这都不算事,“我的孝期马上就到,明年开始我必是要参加科考的,我想一次性考中进士,留在翰林院熬资历。一年任期满了你还没在户部落下脚,就真的辜负我对你的帮助了。”

    “听你的语气,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我年纪轻,不打主意怕是要让人生吞活剥了。总得让人真切体会一下,没有我林泽,再好的买卖也会乱。”

    林泽笑了笑,“年纪太小总会让人轻视,觉得是他们自己的功劳,我不过是出了个主意而已,所以,还得让他们自己兜兜底,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林如海看着他,深深吸口气,“你真的胆子很大,还很敢想。”

    “难道林大人就不敢想了?当初你是怎么有勇气到江南来插手盐政的?”林泽直视他,“以你翰林院六品的芝麻官,连为官的经验都不多,就敢来插手要命的买卖,我也是佩服你的。”

    “我跟你不同,我跟甄家有亲戚关系,多少会给点面子。”

    “我跟甄家就不是亲戚关系了吗?我的未婚妻也是贾家人呢。”林泽笑了笑,“一年了,黛玉妹妹在荣国府应该过得不错,据说跟宝玉关系极佳,我瞧着王二太太好像并不反对。”

    黛玉在荣国府这一年过得的确不错,比林如海预计得都要好。

    七皇子知道林泽的存在,得了甄家的建议,对林黛玉格外看重,有贾元春这个侧妃兜底,王二太太只会觉得林黛玉奇货可居。宝玉自己也喜欢,拦着有什么意义,连贾政都同意了。

    王二太太可拦不住政二老爷的手脚,他可不是贾老太太,但凡侧妃娘娘让他给宝玉黛玉订婚约,无有不从的。

    最近娘家那边也事多,王子腾夫妇对荣国府多有不满,原因都没弄明白,王二太太心里发愁。

    这一年荣国府的花销倒是比往年压缩不少,奴仆当中怨言不少。

    王熙凤好面子,王氏可不干这等蠢事,宫里太监如今也不敢来打秋风,就府上主子下人们的嚼用,花不了多少银钱。

    各处能裁剪的花销,尤其是那些肥差地儿,减得七七八八,丫鬟婆子们心生不满不愿听命,被她拿住后又是发卖一批。

    如今的荣国府,可没说什么厚待奴才的话,王氏月钱卡得紧,赏钱更是没有,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想要贾家管家权的太太了,实实在在到手的银子才最靠谱。

    如此一通发落,荣国府的开支竟然也平衡不少,没再花超。

    老太太不会为了奴才下王氏的脸,王氏的银子就是宝玉的体己,左右也就混乱那么一会子,没有找几个主子身边的丫头小厮麻烦就行,这一点王氏还是做得到的。

    除了宝玉三春和黛玉老太太处伺候的,其余连大厨房的伙食都能缩就缩,四季衣裳用的是普通料子,比不得往常用的好料子,药材更是能不买就不买,仅仅备用些风寒药,其余统一购买药铺做成的成品小丸子备用。

    自从赵姨娘离府后,王氏也想开了,把金钏银钏都给了贾政。花儿一样的年纪,会识字会吟诗,赵姨娘那粗俗的样子哪还能在贾政眼中。

    当然,贾政还是轻易不会去王氏屋里,该有的体面倒是会给,毕竟是侧妃娘娘的生母。

    第36章 新的谋划

    金钏银钏两丫头不像赵姨娘那般不知趣,一家老小身契捏在王氏手中,他们家可不想像赵姨娘家一样,被恩放出府,连个进项都没有,日子难过得很,最多赵姨娘一人得了好,全家跟着遭殃,实在不值当。

    至于出了府的贾环母子,有贾探春暗中看顾,日子过得还算逍遥,后街那群贾姓之人跟荣国府关系都有些远了,还不如贾环有体面呢。

    贾环跟宝玉攀比已久,憋着口气,说他比不上宝玉,心里那是一万个不服气。

    宝玉整日不读书留恋花丛,还说是个有大来历的,迟早功成名就,打死他都不信。为了跟宝玉攀比,读书自然格外上心,看得赵姨娘心里有些害怕,怕他跟贾珠一样枉费心力还早早离世。

    贾环可不管这些个,他就是想要读书出头,外头不管什么人,都说读书最重要,考中进士就能当官,他未来还有姐夫帮衬,可不想跌在这个科举上,人家想帮都帮不上。

    还有一事他也格外在意,王氏身边的彩霞本来说要跟他好的,一直以来对他也颇有照顾,结果却不想跟他离开荣国府,气得他肝儿都疼,恨不能把她逮过来,不过这事得瞒着点,慢慢来,探春姐姐会帮他的。

    府里现在管事的基本就王氏一人,邢大太太不允许伸手,王熙凤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几个姑娘还小,拉出来办事都不太可能,李纨这个大媳妇她看不顺眼,不想带在身边,唯一有点用的可能就是大点的迎春。

    只可惜迎春性子软,王氏带在身边,顶多帮着算算账,管家理事半点不行,就她那个性子,都配不上做一家主母,被下人糊弄都是轻的,真的是被身边的奶嬷嬷给磋磨坏了,好在年岁还不算大,说不准能扭转回来。

    就算拗不过来也不要紧,王氏都打算好了,一个高门的庶女有的是出路,反正不是被大房随意打发,就是被她送出去配姻亲关系,不需要管家性子软绵好拿捏,长得还好,正是好人选。

    至于探春那头,王氏想指望,感觉指望不上,更拿捏不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基本都开始用林府的,比林黛玉还夸张,说是管林家的事需要林家的丫鬟婆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胳膊肘往外的性格,荣国府的事半点不沾,全在忙林府的事,仗着要处理林家家事,出门行走拦都拦不住。

    好在京中人物对她不了解,也不会刻意给她下帖,否则整个京城都要看荣国府的笑话,说荣国府的姑娘恨不得早日扒拉夫家的财产,可劲往夫家跑。

    贾探春的小日子过得,整个贾府没有比她更富贵殷实的,林家少爷的富裕程度,算是刷新了王氏的眼界,偶尔漏点皮毛,能让王氏眼馋心痒。

    那送过来的皮毛珠宝,样样极品,是外头难得一见的。尤其是江南的织物,精致讨巧,王氏年轻时候都没穿过这么好看的料子,探春用都用不完。

    相比探春,林黛玉说到底只是林家的姑娘,跟林泽关系也就那样,林泽除了节日庆典,基本没有特意吩咐要送什么给黛玉,往常送到林府的东西,最多挑拣一二给她,大头全在探春手里。

    最受探春喜爱的那套红宝石镶金凤钗,上头的宝石颗颗油红发亮,一看就价值不菲,林黛玉只要了一颗,剩下好几颗没做首饰,全在库房里堆着。

    曾经探春哪敢想能有这等富裕,王熙凤都未必能拿得出,林泽少爷却满不在乎都送到京城来,让她帮忙管着,这一年里真真儿狠富了一波。

    一年四季的锦缎,都是江南顶级的好料子,甄家上京总会跟着送点,她挑拣了好的让林黛玉挑完,再分点给众姐妹,剩下全是她一个人的。

    林泽也不管她如何花用,衣柜里的衣服穿不完,很多都是新的,顺带还能包圆贾环她们母子的。

    原先贾探春对宝玉多有讨好,时不时给他做双鞋子,如今差不多一年过去,没见她再动过针线,跟宝玉见面的机会愈发少了,林家的铺子田庄都要看顾,账越算越多,事越干越多,底气也跟着足了不少。

    林黛玉本是个聪明人,嘴也会说,眼界打开后,同样忙着自己做生意,小小试水一下,把宝玉最拿手的胭脂方子拿去做成成品,在林家的铺子里兜着卖,卖得竟还不错,一年下来赚了百来两,每日都乐呵呵的。

    *

    最近朝堂上,争端极为激烈,勋贵们慢慢在七皇子身边靠拢,连带着他们身后的武将,一个个跟着倒戈,还有几个没有站队的,也左右摇摆着,如王子腾一般,没彻底跟着太子。

    七皇子一脉肉眼可见在成长,跟太子俨然形成一文一武对立的局势。

    也就七皇子自个没有作为,但凡给力一点,太子都要头疼。

    这个情形,陛下瞅着还挺惊讶,七皇子小小一人,有那胆魄跟太子争一争,其余几个皇子真的屁用没有,不敢站出来,被太子压得死死的,白费他给指得豪门妻族,母族妻族加一块,都比不得太子一根手指头。

    如今陛下还有些后悔给七皇子指这么一门婚事,让七皇子凭白丢掉妻族这么个助力,本应该给他指一个将门之女的。

    吏部在太子手里,七皇子撬不动根基,还丢了颜面露了怯,反倒不美,陛下考虑要不要将他移到兵部去,那里才是勋贵们的主场,是太子还未完全占据的地方。

    差不多一年下来,七皇子直接给吏部边缘化了个彻底,两个吉祥物都不配当,别说掌控各路官员的考评,连吏部主要干什么都没摸明白,因着任职不舒坦,点卯都很敷衍。

    就他那点拿不出手的能耐,吏部侍郎对他嗤之以鼻,连带着太子和皇后,都觉得他们甄家母子像个十足十的跳梁小丑,也就只能崩哒那么两下,只等他哪日插手政务,再一举将之压垮。

    陛下也知这点,故而这一年下来,并未真正要求七皇子做出什么政绩来,熬日子的状态更多,也让人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不上不下的,看似前途无量,实则又满肚子憋屈。

    林泽一年的孝期满后,总算能光明正大吃肉,偷偷摸摸还是比较让人担忧的。

    整整一年没出府,身子骨养得不错,冬日里手脚再没凉得打颤,只穿着几层单衣也不觉得熬不住,已经为二月考春闱做好准备了。

    盐政彻底拿下,甄家上下全部松口气,源源不断进账的银子,说明着林泽的能耐,七皇子如今又入困局已有半年之久,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并没有什么作用。

    甄宝玉忍不住送信到林府,询问林泽有没有什么破局的好办法。他本人是不敢轻易上门的,林泽说过他们甄家要跟林如海保持对立局势,不能轻易改变,否则坏了林泽的事就不美了。

    甄宝玉的信,林泽看了眼,直接烧掉。

    林立看他面无表情,撇撇嘴,“甄家的皇子跟太子差距太远,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那是自然,”林泽勾起唇角,笑了笑,“若非如此,哪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们还是太年轻,没有出仕,自身要依靠别人,才能让他人敬畏。”

    “那你准备如何办?可有计谋了?”

    林泽点点头,“孝期已满,倒是可以提前让林大人回京,最近马帮跟青帮越来越阳奉阴违了吧。”

    “嗯,胃口不小呢,随时有可能撕毁合约,暗地里已经在建盐场,我们的方子早就漏出去了。”林立也无奈,“经手的人太多,甄家的人其实也没有太多能耐保留秘密。”

    “年底了,吏部可以定考评了。”林泽笑了笑,“甄家还没反应过来?”

    “没有人提过,老样子捞钱,对手里盐商卡得很严,已经有所怨言了。”

    林立递过来一份册子,“按我们定的售价,盐商是可赚一层银子的,但是甄家不少人包括青帮马帮的盐庄,都提了价,不出几月必要出事,加盟费都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赚得回来。”

    林立的帐算得到位,林泽没准备看。

    当初定得那个价,已经是最大利润,本就谋划有人贪心不足,出事都不会拖太久,显而易见没有人有大局观,愿意把这个盐政做成长久买卖,一年时间都熬不过去。

    “很好,时机成熟了。”林泽相当满意,慢悠悠磨墨,提笔写出一封信,“大哥,你亲自交到甄宝玉手里,让他们务必不要擅作主张,也瞒着点甄妃娘娘。”

    “放心,不会出事的,这档口他们不敢乱来。对了,三弟你马上就要科考,姑苏知府任期才刚满一年,不会那么容易换人,未免出事,咱们还是要去京城部署一番,林氏族人应该不能忍受你一次的不成功。”

    林泽翻着白眼,想起姑苏林氏一族,说实在的,三兄弟都没有太多的好脸色。

    第37章 莫名其妙

    “秀才的三试对我来讲没有难度,那县令全家都已在我手里,县试必是要给我一个案首的,如此也能稳妥点,那知府还不确定会不会更换,若太子意识到我的存在,只怕会狙击一下,以他的权柄,什么时候都可以换人。”

    “三场考试,只需要动一场,就能让我再等三年,利益最大的话,必然是动知府,连童生的功名都不会给我,更不会允许我用文名逼迫苏州府的学政,不得不让我通过院试。”

    “那我们还得龟缩?”林立有些担忧。

    “不可能的,”林泽摇头,“此番林如海进京,怎么都会让人注意到我,甄家的秘密守不住,贾家更是个漏洞百出的,以太子的秉性,必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那怎么办?”林立蹙眉,更是觉得焦躁,“你不能失败的。”

    “我有数的,这才第一步,后面还有秋闱和春闱,哪个不要正面对抗?若非没有时间,我也想龟缩一下。”林泽抿了抿嘴,“大哥,帮我去把知府衙门的人控制一下,还有县学和府学,帮我扬一扬文名。”

    “好,必然不会漏一人的。”林立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头就交待林铁,让他亲自去,不管出什么乱子,就算是用刀架在那知府脖子上,也不许他做出不利于林泽的事情来。

    “大哥,放轻松一点,我们部署得够久了,只不过再加一道保险。”林泽笑了笑,安慰道,“过完年,你也老大不小,跟我一起进京看看贾家的姑娘如何?我觉得你会喜欢贾迎春的性格。”

    “你真让我娶贾家的人?”林立撇撇嘴,“不是我说,贾家的姑娘差别真大。”

    “是啊,赦大老爷心里十有八九还念叨着太子,迟早会把我漏给太子,他儿子女儿都在我手里,我看他还怎么给太子效忠。”

    林泽把目的说得明明白白,“正好也解决你的婚姻大事,你想要完全听你的姑娘,又要是高门大户的绝色美人,很难哟。”

    “三弟你直说就好,跟我兜什么圈子,贾迎春是吧,放心我会娶的。”林立没所谓,“我本来就没准备娶妻,看二弟成婚后那个傻样。”

    想起林铁对他新过门的媳妇千依百顺的样子,敦厚老实的汉子脸红挠腮那个样子,林泽的确想笑,“我们三个人里头,还就属他日子过得最舒坦。”

    “傻人有傻福吧,你我可不会那么容易交心,更不可能轻易满足。”林立心中何尝没有野心,在姑苏林氏那种功利的氛围下,怎会没想过要出人头地,不过他读书不行,依附林泽会更有出路。

    “慢慢来,不着急,贾家给林如海下得药,务必保存好,这次进京我要用。”林泽的话,让林立眉头一挑。

    “这么快就用?”

    “早点用,扯不到我身上来,让他们自己也尝尝好药的滋味。”林泽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大哥,偷偷去,跟甄宝玉好生交代,这一次的谋划很重要。”

    “嗯,我这就去。”

    林立跟甄宝玉联系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去当初约见甄宝玉的茶楼,等上会子,掌柜自会通知甄宝玉偷摸来见,那茶楼有暗道,避人耳目很简单。

    之前林泽与甄家都要置身事外,明面上不会过多往来,两方怕惹人耳目破坏计划,没成想竟保留至今。

    拿到信,上书【甄宝玉亲启】几字,字迹无误。

    甄宝玉眉头微蹙,“表哥还不出府吗?他的一年孝期差不多了吧。”

    “是的,已经除服了,不过还要科考,在家读书呢,也不便在这个时候相见。”林立笑了笑,解释道,“三弟年岁尚小,袒露人前也不会多受重视,被人直接除掉的概率更大,若是能保密,还是保密一二吧,等出仕以后会更好一些。”

    “这倒也是。”甄宝玉认同这个观点,他本身也有此等问题,甄家的长辈大多数都不服他调派,认为他年纪小手段还稚嫩,得过些年成亲生子后才能拿得出手。

    “三弟交代过,上头写得简单,但绝对重要,务必条条做到位,有问题莫擅自做主,有些事甄妃娘娘之前不知晓,现在能不知晓最好,殿下的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

    “果真?”甄宝玉眼神炙热,“表哥计谋实在令人敬佩。”

    “真不真按着做就是,反正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没看出来他具体如何谋划。”林立亲眼看着他写,依旧一头雾水,“这辈子我是猜不到他谋划的。”

    “是啊,之前殿下想要上位,他出得那些主意看着挺馊的,但有效果。”

    甄宝玉有些好奇,这次又有什么部署?郑重表示不会擅自做主后,从密道离开茶楼,林立在茶楼里听了好几出戏,慢悠悠得确认没人盯才回得府。

    这段时间难保扬州官场不会生变,小心为上吧。

    回到甄家后,叫上甄二老爷、甄老太太,甄宝玉迫不及待拆开信件,打开一看,瞬时傻眼,就这?

    甄应嘉抢过来仔细看,看完信件内容,眉头蹙得紧紧的,“莫不是密语?”

    “应该不会,”甄宝玉摇头,“林立说过,他也觉得不是什么重要事,但林泽说很重要,必须做到位,不能擅作主张,还让林立交待我,七殿下的成败在此一举。”

    “又是儿女情长之事,之前的贾元春,这次的七皇子妃。”甄应嘉想了想,“甄妃娘娘不知道殿下对七皇子妃的部署吗?莫不是还觉得殿下会让贾元春先怀孕?”

    甄老太太闻言,垂下眼眸。

    “甄妃娘娘的确不知,你忘了,之前林泽交待过的,说勋贵之女进府,不可欺压正室,务必让嫡子先出世,否则后患无穷,让殿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甄妃娘娘还是要多加拉拢勋贵夫人,省得她知晓后被人察觉不对。”

    “柳氏已经放弃了七皇妃,还让她生出嫡子?”甄二老爷心中不喜,“这次还必须让她怀上,作假也得怀,混淆皇室血脉可是大罪,这一年下来殿下都没让她怀上,只怕是心有不愿。”

    “按着他的吩咐做,七皇妃毕竟是陛下赐婚,吏部侍郎就算用不上,讨好陛下没大错,嫡子的确重要,一时半会七皇妃换不了人。”

    甄老太太拍板定下,“至于另一条,让甄妃娘娘告林如海的状,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告呗,林如海不是一直说是我害了他妻儿吗?”甄二老爷对林如海同样不满已久,“若不是看在老亲和陛下的份上,还能让他崩哒至今,从到扬州来就没干过好事,盐政已经干到这份上,至今也没见他一个好脸色。”

    “那就告他呗,早就想说林府冤枉人了,听林泽的意思,林如海是想报复我们的。”甄宝玉撇撇嘴,“他跟林泽关系也不怎么样,表兄为此只能娶贾家的庶出姑娘,发誓要看顾林黛玉,心有不满也是真的吧,要是能把他调开,换上我们的人管盐政更好。”

    “也是,现在根本用不上他,可以培养咱们得人了。”甄二老爷同意此法。

    两条计谋,对甄家没什么伤害,事成说不准有好处,不过是瞒着点甄妃娘娘,不碍事的。

    林泽还给了几条话术,虽然看不出林泽如何谋划,但是能说出七皇子上位在此一举,就不能小觑之前林泽说重要的事还是盐政,一年下来都没再说过什么,如今又说重要,甄家还是有所期待的。

    消息很快送至七殿下手中,这次甚至都没用甄家密语。

    送信之人交待了甄家对此事的看重,七殿下拿着林泽的信和甄家的信,坐在书房翻来覆去的看,总觉得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让七皇妃怀孕,就能让打败太子?

    说起来,这一年里因为七皇妃,七皇子殿下受到的嘲弄可不少,高兴满满的大婚,弄得草草收场。

    吏部侍郎放弃了嫡次女,为表忠心,竟然没给七皇妃准备多少嫁妆,陪嫁就一个奶嬷嬷两个随身丫头,轻飘飘空荡荡的三十六台嫁妆,压箱银铺面庄子一样没有。

    在所有皇妃里,都是垫底的存在,把七皇子的脸甩在地上踩,晒嫁妆的时候场面都维持不下去。

    七皇子从小娇宠,若非早有所料,怎会不迁怒。

    宫中皇后也拿捏着甄妃,说柳氏的嫡长女就算只在东宫做妾,人家也愿意压宝在太子身上,柳二娘子做七皇子的嫡妻,被柳氏嫌弃得明明白白,可不好笑。

    本来高高兴兴的甄妃,也被气得不想见儿媳。

    成婚后,七皇子忍了两个月的闲话,才不情不愿圆房。

    被他关在正院的七皇妃也是个破罐破摔的,长得倒是娇美可人,之前听闻是个高门淑女才情无双,结果知道自个活不长,本性暴露得彻彻底底,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明摆着等死来的。

    娇蛮懒散,能躺着就不坐着,规矩什么的都抛诸脑后,又娇气又爱装哭,还无理取闹,怒骂他没本事拒绝赐婚,要欺负她一个弱女子。

    第38章 七皇妃有孕

    很难想象,她一个名门淑女,指着七殿下的鼻子骂他无能,还躲远远的骂他孬种就爱打女人。

    平日里对七皇子爱理不搭的,同房时候简直就像七皇子是来伺候她的,怎么舒坦怎么来,完全放纵自己。

    饮食也是,想吃什么就非要吃,吃不着能绝食躺一天,好似抓住他把柄,知道不会这么快对她下手,势必要悠闲自在过完最后的日子,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若非林泽交待要嫡子先出,七皇子愤怒起来掐死她的心都有。

    为了让她早点怀上嫡子,七皇子让府医关注着她的身子,算好了日子同房,可这不争气的就爱吃些寒凉之物,说之前谁都不许她吃,她时日不多了,还不给吃不是白活一辈子吗?

    简直信了她的邪。

    秋日新送来的螃蟹,被她吃掉一整筐,夏日炎热,府里存冰被她可劲糟蹋,什么果子都要冰上才肯入嘴,能怀上才怪呢。

    还说欺负她,她在柳府这么做试试看,柳夫人不打断她的腿才怪。

    相比之下,元春就懂事许多,端庄大气事事以他为先,若非不能让她先生庶子,七皇子不会让她避孕,还得吩咐人偷偷给她下药。

    “哎!”想到正院的柳氏,七皇子就想叹气,“去把张嬷嬷叫来。”

    没多会,七皇子的奶嬷嬷张氏走进书房,躬身行礼,“殿下,您找老奴?”

    “柳氏那里怎么样?”

    “正要跟殿下您说呢,”张氏脸上露出个笑容来,“府医今日诊脉,确认皇妃她怀了快两月,这段时日天气寒凉,吃得温补之物较多,娘娘又爱沐浴泡汤池,身子调养得不错,总算是没白费殿下一番苦心。”

    苦心个鬼!七皇子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他引进府的温泉,被那女人占了去,还有母妃赐下的上好鹿肉牛羊肉,被她一个人霍霍了个干净,连句好话都没有。

    “怀上了?那倒正好。”

    “?”张氏不解,想了想问道,“那侧妃那儿的避子汤要停吗?”

    “暂时先不停,确认是嫡子再说,府医可会确认男女?”

    张氏点头,“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把出男女,府医家学渊源最擅此道,不可能不会,不过殿下要去安抚下皇妃吗?皇妃知道自己怀孕后,有些行为失常,恐怕是在想殿下您要去母留子。”

    “??”七皇子冷脸,“行,我知道了,这事谁也不能往外透漏,等她坐稳胎再说。”

    张氏明白,瞧见七皇子起身去正房,笑了笑紧随其后。

    正院的布置十足华美,给皇妃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府里除正院外,都是贾侧妃在管,因着她之前在宫里名声有碍,为表端庄贤惠,一向在府里推崇节俭,正院的花费都是走得七皇子的私库,由张嬷嬷管着的。

    甄家送来的布料首饰胭脂水粉,基本都给了七皇妃。

    这会儿,七皇妃还歪在榻上,懒洋洋吃着果脯听丫头念书,屋里炭盆摆着几个,温暖安逸,七殿下走进屋时,被屋里的热气冲得打了个冷战。

    柳氏见他来,丹凤眼一翻,半点没起身的意思,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懂眼色,赶紧躬身退出,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

    “你非要这样?我对你还不够好?”

    “切,谁不知道你一肚子坏水,早就想弄死我了吧。”柳氏声音娇柔,就算此刻咒骂,依旧像撒娇一样。

    七皇子坐在榻边,也捏了个果脯塞嘴里,甜滋滋的有什么好吃的。

    “我倒是想弄死你,可你拿了我的吃了我的,给我生个儿子不过分吧。”

    “你果然是想让我难产而亡对吧,好扶正你心心念念的贾侧妃。”柳氏眼睛一红,任性道,“我就剩下几个月的日子好活,反正也是要难产的,我想吃肉,想吃新鲜蔬菜水果。”

    “又装哭,我说了要让你死吗?掉什么金豆子呢。不就嘴馋吗?直说就是,你母亲知道你是这么个性子吗?”

    七皇子叹息,“真想让你母亲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连个礼都不会行。”

    “我怀着呢,你还要我行礼?”

    七皇子冷笑,“你怕是忘了,你大姐的胎是怎么掉的。”

    柳氏一愣,面色难看起来。

    她大姐的胎是被罚跪罚没的,理由是不守规矩,仗着身孕不对太子妃行礼,罚跪了一刻钟,引得小产后还伤了身,至今没能再怀上,那会儿大姐都显怀了。

    “想起来了?你自己想想,你在我府上受过这等罪?相比你大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切,你还不是要弄死我,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我给你这么大的没脸,就不信你一个皇子能忍得了。”柳氏语气低沉,念及柳家的事,还有些难受。

    七皇子递过去一颗果脯,看着她从拒绝,到不情不愿吃下去,语气和缓道,“只要你能帮我挣回脸面就行,我不会迁怒于你的。”

    柳氏疑惑,“莫非你想让我劝父亲投靠你?趁早死心吧,我父亲最看重长姐,母亲也不给我说情,之前给我攒的嫁妆都没给我,怎么可能会投靠你。”

    七皇妃情绪明显低落,“我哪里比得上柳氏的荣耀,你也比不上太子,我爹根本就把你放眼底。”

    “你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得出口,仗着我好脾气是吧。”七皇子无语,“你就不怕我整你柳家?”

    “你要能整,还能忍我到今天?我还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柳氏半点不怕,大大的眼睛,翻起白眼来格外明显。

    “嫁之前我母亲跟我说过,我是我,柳氏是柳氏,我怎么闹腾跟柳氏都没关系了,谁不知道我父亲是跟着太子的,不是靠嫁一个女儿就能左右家族走向的。”

    “荣国府不就会。”七皇子刺道。

    七皇妃深吸口气,“那是荣国府不被看重,太子不要罢了。”

    七皇子面目有一瞬间的扭曲,的确,勋贵都是太子不要的,他捡起来,别人也没多少觉得有多可惜。

    七皇妃看着他,“怎么?实话听不得呀?”

    “也就你了,旁人说说试试。”七皇子摇头,“你到底还想不想活,总挑衅我能有好果子吃?”

    “那我讨好你,就能有好果子吃了?你不恨我让你丢面子?”柳氏上下打量着,小手悄悄放在他掌心里,“殿下,你真的愿意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吗?你会喜欢他吗?”

    七皇子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满脸的无助又带着期盼,抿了抿嘴,“我怎么就不能喜欢,第一个嫡出呢。柳氏,如果哪日你父亲投靠了我,你的态度会变吗?当然,我是说如果。”

    “殿下,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柳氏坦然一笑,“我父亲若是敢投二主,就不会让我这样出嫁,你也不至于经常在家无事可做。我父亲是太子殿下的马前卒,只要你真正接手政务,必是要跟你对着干的,到那时你还能对我不迁怒吗?”

    皇位和妻子,哪个重要,还用说吗?

    七皇子冷下脸,自嘲一声,“算了,不指望你这个蠢货能看得到我的本事。这一胎好生养着,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不再追究你昔日所作所为。”

    “不是吧,我这胎很重要吗?你要拿他去谋什么东西吗?你不应该靠你自己本事吗?”七皇妃上下打量着,好似在进一步确认他是什么样的废物点心。

    “你仔细瞧着,看我怎么把太子拉下来。”七皇子心里对林泽的计谋,更添几份势在必得。

    七皇妃看他如此眼神炙热,心头微动,“你真的有谋算在里头?你不会一直让下人盯着我,灌我药,就已经在筹谋吧,拿我一个女人做筏子,能撼动得了太子?”

    “你看着就是,不需要你懂,若是不听话,我就直接对准你几个兄长,整治不了你柳氏,还对付不了你几个哥哥?你信不信我让人打断他们的腿,都没人敢追究什么。”

    七皇妃翻白眼,“就知道威胁人。我知道了,我要吃新鲜的果蔬,一直吃肉都发腻了,你前阵子答应给我的,怎么还没有兑现。”

    “不弄着吗?城外那个温泉庄子已经让人改建了温房,专门给你种蔬菜,差不多可以收获一批了。”

    “真的?”七皇妃舔舔嘴,又馋了,“好吧,你勉强算是个男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想勾我碰你,好弄掉你的胎,做梦吧。最近年底多宴席,用不着瞒多久,安分点听到没有。”

    “知道了,我还是很好奇你能怎么把太子拉下来,虽然我不是很相信,也不觉得我有多重要。”

    七皇妃捏了颗果脯塞进嘴里,不知有多舒坦,“我想吃菌子,还想吃牛肉,羊肉太膻根本闻不得,鱼肉也不能吃,鸡鸭我也吃腻了。”

    “我去宫里给你弄两个御厨来怎么样?”七皇子挑眉。

    “给我弄?你自己想吃吧!记得要弄个会做糕点的,我就在姐姐宫里吃过一次,好香呢,可惜不敢拿第二块。”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回味无穷。

    柳氏大大的眼睛带着期盼,抱住七皇子的腰身,撒娇道,“英明神武的七殿下,早点给我弄来好不好,馋了~~”

    第39章 贾元春的无可奈何

    七殿下嫌弃样得扯开她的手,“这会儿知道说英明神武了?等着吧,看我哪日心情好,再给你弄。”

    “七殿下,你最好了,你一定不会让我久等的对不对?”

    七殿下翻白眼,“老老实实养胎,不要东想西想,还有,你柳氏迟早是我的,等着瞧。”

    七殿下没多坐会儿就匆匆离开,七皇妃的贴身丫鬟珂儿走进来,端着碗汤药,“娘娘,张嬷嬷给得安胎药,您喝吗?”

    “拿过来吧。”端在怀里就一股难闻的药味,“真是遭了老罪了,嫁到这里来就没停过喝药。”

    一口闷掉安胎药,忍住欲吐的感觉,珂儿端来蜜水漱口,才压住嘴里的苦味。

    “娘娘,我偷偷跟着张嬷嬷,听她去厨房吩咐,说是要大厨房避讳孕妇不能吃的东西,只怕您是真的怀上了,不是被下药装出来的,之前喝得也不是避子汤。不知道殿下怎么会允许您怀上他的子嗣。”

    珂儿没想明白,柳氏就能想明白?连七皇子自个都不知道林泽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相比在东宫如履薄冰,为柳氏鞠躬尽瘁的长姐,她怀孕生子的压力基本没有,结果却怀上了,可不是讽刺吗?

    还有那侧妃贾氏,做梦都想给殿下生儿育女,听说殿下直接住在贾氏院子里的,怎么一年多都没个动静。

    “你那天真没看错,大厨房倒掉的药渣里头,有避子汤?”

    “娘娘,我怎么会看错,夫人让我从小学习辨别药材,就是为了陪在您身边,不让您中招,避子汤是最基本的,而且的确有些古怪,避子汤不需要每日都喝,之前您喝得药我闻着也不像是伤体之物。”

    珂儿非常确信,她没看错。

    “那就是没给我喝。”七殿下什么意思?不会是让贾氏避孕了吧,他图什么?

    “贾氏知道我怀孕了吗?”

    珂儿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大厨房是张嬷嬷在管,后院有小厨房可以用,我们正院的奴才也不归她管,面都见不着,她应该不能越过殿下,将手伸到正院来。”

    也对,七皇子怎么会让她知道,不是平白多个麻烦吗?

    “珂儿,你说殿下对贾氏到底什么想法?贾氏年纪不小,比我大不少呢,现在还不许她生?荣国府应该盼着好消息吧。”

    “这事只有殿下自己清楚吧,反正我看着挺矛盾的,殿下不是背靠勋贵吗?竟然没再让勋贵之女进府,东宫清流之家的闺秀多得都数不清了。”

    “可不是嘛,我总觉得,若不是因为爹爹,长姐的位置都坐不稳,太子妃可是生下了两子一女,罚得长姐这么久怀不上,也没见太子怎么着她。上回母亲带我进宫,长姐把我扣在宫里好伺候太子,把我给吓得,若非太子妃打发了我,只怕我就真留在东宫了。”

    说起那次,真是胆寒呢。

    “府上也是着急吧,皇长孙已经年岁不小,大姐儿她花期快过也没能再怀上,老爷和夫人不能放任下去的,就是不知您现在这般嫁给殿下算不算条出路。”

    “反正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让我去东宫恪守规矩,只怕要憋死,这辈子没吃过的冰碗已经在府上吃过多次了,还有御膳房的点心,大姐不许我吃第二块,省得被人瞧出口味,你瞧瞧东宫那个模样,吃不敢吃的,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七皇妃情愿在七皇子府躺着呢,吃喝不愁,想干嘛就干嘛,如今怀着孕对七皇子有用,好东西可不得送到她跟前来。

    离开正院后,七皇子来到贾元春的院子,日常他基本住在这里,给她体面,也是贾侧妃伺候周到,察言观色的功夫不错,不愧是做过多年宫女的,没什么高门大户的脾气。

    唯一让人不舒坦的,也是太过恪守规矩,端着姿态不像个妻子。

    一进屋,贾侧妃殷勤给他卸下披风,屋里同样温暖,只是没正院那么夸张,七皇子随意往榻上一坐,接过茶喝一口,刚刚在正院真的是连口水都没准备给他喝。

    “殿下怎么这个时辰来,可是有事吩咐?”贾元春温温柔柔得坐在一旁,脸上挂着端庄和美的笑。

    “嗯,明儿跟我一道去宫里请安,爷有事要跟母妃商议。”七殿下抬眸,注意到贾元春身上这件锦缎好似穿过多次。

    “舅舅送来几匹亮色的锦缎,待会儿让张嬷嬷给你两匹,整日穿些旧的做什么?又不是穿不起。”

    元春淡然一笑,“就是在屋子里穿穿,谢爷的赏赐。”

    “对了,下个帖子给荣国府,让她们几个夫人姑娘到府上一聚,庄子上猎了几头鹿,正好给她们小姑娘补身子,顺道我许了你初二归家,你也多年没回过荣国府了吧。”

    “真的吗?”贾元春此刻才有些失态,“我可以回家一趟?”

    “府里不是让你做主吗,你随时可回家看看,只是初二日子特殊,怕你不敢去罢了。”若换做是柳氏,只怕能天天出府游玩,贾氏太过守规矩了些,不过这样也好,不会给他招惹麻烦。

    “谢爷体恤。”贾元春心里多了些盼望,笑容更是情真意切许多。

    七皇子看她如此,也是无语,“你看看你,那么想回家,平日端着规矩做什么,还怕人说你出府吗?不会寻个机会上香,跟娘家人约在寺庙见见?多得是法子。”

    “殿下说得是。”贾元春依旧如故,七殿下懒得多掰扯,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今日难得休沐,我先休息会儿,午膳时候叫我。”

    “好,殿下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厨房去做。”

    “上个锅子,辣一些,羊肉鱼肉多弄些,大厨房应该还有不少剩余,鹿肉也来点吧。”七殿下一边脱掉外衫,一边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听说庄子上送了些新鲜菇子来,可要去拿些过来?”贾元春状若无意得问道,好似随口一句,让七殿下愣了愣。

    “少拿点吧。”七殿下还是点头应下,“回头我要送宫里去,母妃也许久没吃过新鲜素食了。”

    “殿下孝顺,时刻念着母妃,母妃知道了一定很开心的。”贾元春伺候他躺好,面上的笑容没怎么变过,等他闭上眼,走出内屋,脸上的笑才彻底挂不住。

    随身丫鬟抱琴望着她,想要询问,被她抬手阻拦,“去外头,莫吵着殿下。”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七殿下睁开眼,看了看贾侧妃离开的方向,无语摇头,又闭眼睡下。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好奇心那么重,探听大厨房的事,不该问的别问都做不到吗?

    荣国府的嫡女果然心都很大,原先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贾元春走到外头花厅,叹了口气,“刚刚殿下从哪儿来的?”

    “看方向不是从前院来的,倒像是从正院来的。”抱琴小心回话道,“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还能是个什么情形,殿下多番举动,已经被柳氏拿捏住了。”贾元春深深吸口气,“前两日庄子上回话,说是建好了暖房,那处温泉庄子得来不易,竟种上了瓜果蔬菜,还有前些时候去寻的菌子,说是要给母妃,没见着吩咐过我好生装点,别给弄坏了。”

    抱琴不说话,静静听着,从宫里出来到如今,贾元春受得委屈不少,甄妃娘娘和荣国府都要她尽快怀上子嗣,偏偏至今一无所获,几个勋贵家中已经往宫里带过好几个年轻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赐下来。

    也就入京七皇子府没有侧妃的名额,一旦七皇子得了郡王爵位,新的侧妃进府是板上钉钉的事。

    能不着急吗?贾元春可以说心急如焚了。

    殿下一整年几乎都住在她院子里,连两个侍妾处都很少去,一月顶多去正房两三回,基本不过夜的,为何她就是怀不上呢?

    莫怪她打听大厨房的消息,她每日与殿下一道,小厨房的饭菜吃得少,吃的都是大厨房的东西,偏偏不知内里,可不好奇吗?

    正院的丫头都可以去大厨房,她为何去不得。

    七皇子府后日宴请荣国府女眷的消息,很快被送到,王氏早就等着呢,开库房寻了不少好东西出来,尤其是利于子嗣的东西,全都要带上。

    老太太处也派来一个嬷嬷,早就给元春准备的,之前不好送去,非得她懂人事以后才能得用,否则元春端庄的品性就毁于一旦。

    府里姑娘没怎么出过门,能出门游玩,还是七皇子府这等高门大户,颇有些兴趣。

    且不提荣国府众人是何反应,七殿下第二日便带着元春去宫里给甄妃娘娘请安。

    甄妃娘娘的貌美还在贾元春之上,就算生下七殿下,跟贾元春处一块,如同姐妹一般,看不出年龄差距。

    “我儿怎得如此急迫入宫,可有要事?”甄妃看着他,林泽那儿有消息了?

    七殿下点头,“嗯,外祖母让母妃你去告林如海一状,说林如海冤枉甄家,还想与甄家不死不休,他这次盐政的税钱没涨,甄家可老实很多,不应该吧。”

    甄妃娘娘愣了愣,“他要干什么?疯了吗?”

    第40章 七皇子的防备

    “不知道呀,外祖母说的,务必做到位,跟林如海势不两立。”七殿下也觉得林泽是疯了,自己打自己,能得什么好?

    “没有误传?”甄妃郑重道。

    七殿下摇头,“对了,初二母妃摆个宴席吧,我带柳氏进宫来,她肯定是不能归家的。”

    “带她进宫?我可不想见她。”甄妃满脸嫌弃,“柳氏那一家子都讨人嫌,东宫的柳侧妃也是,时不时往我眼前冒,皇后是算准了我不敢动手。”

    “那让柳氏去东宫见见她嫡姐吧,她嫡姐该给她行礼的,也好出口恶气。”

    甄妃翻了个白眼,“这算出气吗?不上赶着让人打脸?”

    “怎么不算,柳家嫡长女不是侧妃吗?柳氏心心念念不过一个侧妃,顶什么用?见着他们家的弃子还得行礼,下回我去问问柳侍郎,他什么想法。”七皇子高高抬起头,冷冷一哼。

    “他能有什么想法?他更情愿把柳氏送给太子做侍妾,都不想给你做正室。”甄妃心绪难平,“皇后说了,若非太子妃故意闹腾,你的正室已经在太子宫里做个侍妾了,柳家早就做好打算让她替姐生子,两姐妹一起在东宫立足呢。”

    七皇子面色顿时难看十足,“真有此事?”

    “你觉得我没调查清楚会跟你说吗?”甄妃得知此事也是气得不行,“行了,你直接说为何要我设立宫宴,不想让她回府,直接让她抱病不就好了。”

    “那这样,母亲帮我相看相看,明年应该差不多了吧。”七皇子的话,甄妃娘娘听着还算顺耳,贾元春心里别提多难受,他们母子对话没避讳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底。

    初二那日,正巧她回荣国府了!殿下这是故意的吗?

    “行,那就办个小宴吧。”

    “对了母妃,我府上的厨子手艺不行,您给我赐两个御厨呗,要会做糕点的。”

    甄妃一愣,莫名其妙,“你何时喜欢上吃糕点了?你不是最讨厌这种黏腻的东西吗?不过外头的厨子的确比不得御膳房,等两日,我给你送去。”

    “多谢母妃。”七殿下心满意足,想起今儿带来的那些山珍,讨好道,“我给母妃送了些新鲜菌子,母妃尝尝吧。”

    “我还差你这口?宫里有暖房,我给你赐些新鲜果蔬还差不多。”甄妃娘娘倒也没拒绝,只是回头准备送些吃食到七皇子府,尤其是宫里的糕点,爱吃就多送点过去。

    回府后,甄妃娘娘的吃食也送来了,元春得了些,大头留在大厨房,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归了正院。

    柳氏不声不响的,却是得了实在的好处,以这样敌对的身份,拿下了七皇子的心,实在厉害,宫中柳侧妃就没有这样的手段。

    还是太轻视她了。

    本来对初二归家和府上来人有所期待,结果今日听殿下母子一番商议,只剩下全身冰凉,兴致全无。就算元春再傻,也看出殿下心意,府上好吃的应该是正院那位柳妃了。

    她敢跟甄妃娘娘告状吗?殿下会生气吧。

    元春心里藏着事,伺候七皇子时便有些压抑,让七皇子看出端倪来。

    今日与母妃谈事并未避讳她,只想看看她能不能全心全意为他考虑,若连勋贵之女进府一事都忍不了,私心之重野心之大,难保不会出问题。

    贾家的姑娘毕竟有过前科,不得不防。

    第二日,荣国府盛装出席,老太太没来,王氏带着三春和黛玉前来,贾元春一早候着,见着王氏,眼泪止不住得流下来。

    王氏也心疼她,摸着女儿依旧有些粗糙的手,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说是来小宴的,实则王氏有太多话要跟元春说,她们母女进内屋说话,留下几个小的在外头烤肉吃。府上没什么正经主子,她们想去哪儿都可以,抱琴代替元春,好生招待几个姑娘。

    三春识趣得没去打搅,鹿肉难寻,还有不少冬日不常见的新鲜果蔬,顺道看着七皇子府的气派模样,连果酒都喝上两口,好不快活。

    相比在荣国府中的拘束,这你更像是无人约束之地,三春都喜欢这里。

    屋内,元春的泪依旧止不住,王氏给她擦着,接连叹气。

    “我的儿,快收收泪,我看着难受,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母亲!”贾元春扑在王氏怀里,有些话本不好说,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他的正妃柳氏,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他更在意柳氏?”

    “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会看重柳氏?”王氏愣了下,语气都变了,扶起元春责问道,“殿下不是一直在你屋子里吗?你这都没留住殿下的心?”

    元春苦涩一笑,面容惨淡,“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留住殿下的心,他看着很亲近,但总觉得又离很远。殿下对柳氏也没有什么苛责,还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不对呀,柳氏一族如此对待殿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吧,怎么还会对她好呢。”王氏有些想不明白,“她们圆房了吗?”

    “不知道,正院的消息我探听不到,我觉得应该是圆房了的。”

    “你觉得她有怀上的可能吗?女儿你的肚子怎么就没一点消息呢?哎!”王氏看着元春,又想到那贾敏,有些怕元春的身子骨随了她,那就完了。

    贾元春抬眸,看着她,突然幽幽得道,“我觉得是殿下不让我生。他初二要带柳氏进宫赴宴,十有八九是要爆柳氏怀孕,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为何非要柳氏进宫。”

    王氏震惊,“怎么可能,他图什么?柳氏一族还能因为这一胎倒戈?我荣国府已经对甄家鞠躬尽瘁,为何还不让你生?明明甄妃娘娘不是这样说的。”

    “甄妃娘娘不知晓内情,也是有可能的。”贾元春沉着脸,“我怕是林泽给的主意,包括殿下对柳氏的态度,也十分反常。这次宴会十有八九也是他要求的,甄妃娘娘说过,林泽让她在陛下跟前告林家的状,不死不休的那种。”

    王氏张着嘴,不敢置信,“跟林家不死不休?真的是林泽的主意吗?”

    “是!所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母亲,你帮我探听一下,他到底什么意思?让我嫁给殿下,又不让我怀孕,他是怎么想的,若是不行,就逼一逼黛玉。这两日我把黛玉留下,若林家不给个说法,黛玉我就给殿下留下了,想必殿下也是愿意的。”

    王氏心跳得很快,沉着脸下不定决心,贾元春不逼她,左右黛玉年纪尚小,这一时半会的也伺候不了殿下。

    “母亲,甄妃娘娘又要给殿下选妃了,年后就会进府,若是勋贵之女,女儿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王氏深吸口气,看着元春势在必得的模样,最终,下定决心,艰难得点点头。

    “黛玉一个人留下有些突兀,让探春也留下吧,就说想跟她们亲近一二,回头我跟老祖宗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初二殿下让我归家,没打算带我进宫,到时候我再与老祖宗仔细详谈。女儿最多再熬两年,甄妃娘娘处不会多给我时日的。而且殿下在我这住,又不避讳那些事,十有八九会会给我下药避子,我怕我这身子难再有孕,请老祖宗给我找个老大夫瞧瞧吧。”

    说到这个,王氏才开始害怕,这可是一年啊,整整一年泡着那种药,不伤体才怪。

    “放心,我晓得的,老祖宗之前给你寻摸的嬷嬷,这次给你带来了,你好生学着,在殿下那儿就莫要端着。”

    贾元春点点头,“我哪还能端着,一丝脾气都无,宫里谨小慎微惯了。”

    母女两个又是一顿诉苦,却不知屋顶上有人偷听,她们的一言一行,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本就是特意看她如何行事,七殿下又不是傻的,会任由她随便透消息出去。

    当晚,七殿下回府,在书房里听到下人禀报今日贾元春的筹划,冷冷一哼。

    有意思,猜到他的打算,知晓这事对他很重要,却敢透漏给荣国府,果然不愧是贾府的嫡女,跟贾敏有的一拼。

    就荣国府那个嘴上没把门的样子,可别给他提前说出去。既然如此,那就别初二了,年前虽然有风险,但绝对比等到初二靠谱一些,他等不及跟林泽商议换日子了,想必林泽也有做好提前透漏的准备。

    荣国府不是要拿捏林家,跟林家要说法吗?两三日功夫还是能保密的,宫中小宴的消息务必要瞒紧,省得荣国府提前动手。

    七殿下写了封信,让人送进宫去,甄妃娘娘本打算好今天就告状的,刻意梳洗一番,画个温顺恬淡的妆容,只等着陛下前来,结果七儿的信先到了,莫名其妙的。

    打开一看,小宴让提前,莫不是那小宴还有谋划。

    “你们殿下是怎么说的?”

    送信人也得了交代,据说回道,“殿下说贾侧妃猜到了他的想法,还透漏给贾家知晓,以贾家的作风保不准会使坏,不如早些宴请,以免夜长梦多,最好就偷偷定在明日午时。殿下已经趁夜送帖子到各家去了,还交代了莫要声张,荣国府应该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