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细微事
“我就是觉得,您就是要立一面旗子,弄什么千金买马骨的事迹也要找个品德高的,看看您跟前都是什么人啊,那李光地,是个独占功劳的小人!那高士其,是个勒索人的恶棍!还有这个姓徐的,这姓徐的更是巧言令色!”
康熙摇摇头:“巧言令色?朕的闺女还是高看他了。汗阿玛刚才说的你要记住,你要是想知道一个人,要对他各方面都要查到才行。你今儿是不是遇到了傅拉塔?”
海棠点点头,海棠是知道自己和五哥附近有眼睛盯着,既是保护也是监察,她不会无趣到问康熙怎么知道今儿遇到了傅拉塔。
康熙把扇子拿远了看了看,问海棠:“你既然遇到了傅拉塔,他没跟你说点什么?”
“说什么?没有啊?”
“傅拉塔才是靠谱的人啊!他是明珠的外甥,今年三月参过徐乾学,参的是徐的兄长和子侄在鱼肉乡里。他所言不虚,徐家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他们当地那是横行霸道,可今年头号重要的事儿是什么事儿?是北上和噶尔丹征战,要用兵。
在这关键时刻,朕若是处置了徐乾学,江南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不会说徐乾学是纵容家族在乡间作威作福,大部分地方要传流言蜚语说咱们迫害顾炎武的外甥。所以这事儿就放着没管。”
海棠问:“日后呢?日后管不管?”
“自然是要管的,傅拉塔不会就此罢手,等着看吧。”
海棠追问:“如果傅拉塔再参他,那这次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看傅拉塔掀起多大的风浪,他要是把事儿闹大了,朕自然会办了姓徐的。”
海棠点点头,“没看出来傅拉塔是明珠的外甥,这关系我没听说过,我瞧着傅拉塔的年纪不小了。”
“你前面那些哥哥们若是都养住了,这会你侄儿比十四的年纪都大,不能以年纪论这个。”
这倒也是。
“别说是甥舅了,就是叔侄有时候政见不同也是多了去了,有的是真的政见不同,有的则是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朕再告诉你,徐乾学不仅对着明珠阿谀奉承,对着索额图也能放下身段,和索额图一起攻讦明珠的事儿也没少干过。”
“啊!”还能这样?
“所以啊,你自以为了解一个人的时候,越往下扒越觉得没了解过这个人。喏,这把扇子赏你了。”
“反面再写几个字呗,就写‘克己’。”
梁九功赶紧把更大一号的毛笔送来。
康熙拿着笔说:“‘克己’好啊,多少人都是因为克制不了自己,放纵之下丑态百出。”
晚上海棠和五阿哥在太后跟前陪着一起吃饭,十一阿哥年后也要去读书了,正唉声叹气。
十一跟太后说:“您跟汗阿玛说一声啊,让我也晚几年去书房呗。”
太后就发愁:“怎么这也是个懒蛋!我倒是能说这话,你问问你哥,他当年晚去了几年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五阿哥也没那么后悔啦,他就是间歇性的内疚自己不好好学习,平时还是没心没肺。然而这时候是在教育弟弟,他就说:“是啊,十一,还是要听祖母的话,早进去读书才是正经。”
十一的脸更皱巴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海棠:“姐,能带我出去玩吗?人家想在读书前出去玩啊!”
太后一看他那眼巴巴的样子,立即心疼了起来:“你找你姐姐没用,你汗阿玛不乐意她也带不走你,我这几天让他带你出去玩儿,放心好了。”
这话一说,海棠和五阿哥都看着她,海棠说:“我们小时候您就没这么说过!”
“你们小时候也没这么求过啊!”
海棠和五阿哥顿时觉得无语。
太后立即跟身边的人讲:“这话现在就跟皇上说,别往后推了,再推就过年了。”
海棠叹口气:“人啊,真是命不同,当年我和他这样大的时候想出门,我那是跟汗阿玛没少玩心眼,现在有人要出门,您一句就办妥了。”
太后搂着十一:“你们也别觉得我偏心,我就真的偏心了怎么了!”
十一高兴起来,小脸红扑扑的,看着有些血色。他每年都要大病一场,这是刚痊愈没多久,因为他体弱且乖巧,别说太后了,五阿哥都对他十分上心,海棠也是如此。
所以一起吃吃喝喝闹了半天,五阿哥回去后,十一阿哥也早早的休息了,海棠就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跟海棠说:“这不快选秀了吗?荣妃往我这里来的勤快,毕竟你三哥到了这年纪也该操心了。”
海棠说:“别说我三哥了,我额娘还给我四哥操心呢。”
太后就点头:“荣妃一辈子就活这一双儿女呢,她这几日明里暗里的说些选秀的话,你弟弟天天跟着我,有些话不该你们孩子听,她有时候冷不防说出来了,我说先把孩子支出去一天,让荣妃来好好的说说。而且你弟弟也想出去,看你出去他羡慕呢。”
康熙接了太后吩咐的活儿,心里并不想带孩子玩儿。想到海棠年前挺闲的,就扔给了海棠:“你带十一出去玩吧。”
海棠想了想就说:“要不,我带着弟弟们去后面什刹海那边溜冰去?把十四也给带上,我早答应了他的。”
康熙想了想,觉得什刹海就在紫禁城后面,而且周围有很多王府,周边更是正黄旗的驻地,相对而言比较安全。就说:“既然带十四了,把十二和十三也带上。朕正好要看看你的王府。金府、王府两处距离不远,朕担心朕这个已逝金老爷的身份惹麻烦,到时候朕悄悄的去你的王府看看。”
海棠还以为他所谓的悄悄的是低调不引人注意,要没多问。没想到第二天带着四个萝卜头弟弟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海棠都觉得这人跟闹着玩儿一样,说好的一起出去呢,你怎么就先走了?
没法子,海棠只能让人抬着爬犁牵着自己的小马带着四个裹的圆圆的弟弟从紫禁城后门低调的出去,先来什刹海的冰面上玩耍。
冰面上滑冰的都是些少年和孩子,看装束都是附近正黄旗和镶黄旗的子弟。
几个人站在岸边,看到这冰面上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人弄了一块木板坐着,前面栓着一条狗,这是狗拉爬犁!有人同样是前面栓了一条狗,但是坐的是个椅子,在冰面上也是风驰电掣。还有的是在鞋底上绑着两块冰,也能出来风驰电掣的速度。
十一看着狗拉爬犁很心动,大喊:“姐,我现在回去把九九牵来!”
十四跃跃欲试:“我去把四哥的狗弄出来!”
十二慢慢的说:“不好吧。”
只有十三提醒他们:“在外面呢,记得叫哥哥。”
这时候小马已经站在冰面上了,爬犁也放了下去,太监请他们先去坐着。
海棠就说:“别想那么多了,那狗儿才多大的力气,咱们是好几个人呢,狗儿是拉不动咱们的。走走走,上去坐着。”
说完她把十四抱在怀里,让其他三个弟弟坐好,告诫他们不要乱动,随后就有太监牵着马在冰上散步。
散步!
大家想体会风驰电掣的感觉,可是坐上来后居然是散步的速度,十四第一个嚷嚷出来,被海棠无情镇压,一路上十四大声的嚷嚷哥哥坏哥哥赖哥哥是个大混蛋……
海棠稳的一匹,随便十四嚷嚷,反正她是不会同意加快速度的。
玩了半天兴奋劲过去了,四小只显得兴趣缺缺,这还不如坐马车呢,坐马车好歹还能舒服一些,这个不仅不舒服还很慢。
十二就说:“哥哥,我想去岸上玩儿。”
十三小声的嚷嚷:“哥哥,我想嘘嘘。”
十四也想嘘嘘,闹着让停下来。海棠只好让人找最近的地方靠岸,带着他们四个上去。
上岸就是一片豪宅,不远处的就不说了,近处左边的是明珠家,右边就是海棠的王府。海棠一次都没来过呢,看到了王府就说:“走走走,到姐姐的门口了,带你们进去玩会。”
十四跑的飞快:“我要嘘嘘,小爷要嘘嘘,再不嘘嘘就要尿裤子啦。”
他跑到王府的门口开始拍门,里面打开后赶紧把他和十三迎进去。海棠推着十一进去,看十二站在门口对着路边来的绿呢大轿张望,就说:“十二弟弟,进去啊。”
“不急”十二不急不慢的说:“我想看看这是几品官。苏麻嬷嬷给我讲了很多,我今儿还是头一回见呢。”
苏麻喇姑早年参与制定服饰礼仪,对这些很清楚,也很在乎,所以经常给十二讲,十二听了那么多,把宫里的见识了,宫外官员的服饰礼仪都没见过呢,自然想驻足观察仔细。
海棠就陪着他蹲在门前的台阶下一起看。
轿子从他们前面路过,四个轿夫,绿呢大轿,前后簇拥了不少穿衣锦绣的豪奴。轿子停到了明珠家的门口,十二阿哥说:“是三品汉官,住在城外,他的人带着锣,肯定是在外城敲锣让人回避。”
海棠没想到他观察的还挺细致的,就说:“既然看完了,咱们进去吧。”
十二摇摇头,“我说是三品官儿,可万一不是呢,姐姐,你打发人去问问呗,看看是不是三品官?”
这怎么问?隔壁是明珠的府邸,海棠是极力避免和这人扯上关系。
在海棠抓耳挠腮想法子的时候,抱残从王府门前的一座石狮子后面走出来:“是三品,此人是刑部的汉尚书徐乾学,他下轿子的时候奴才看到了。”
海棠:“是他?!”
十二睁大眼睛,他不敢问抱残守缺,一般人对抱残守缺的外貌都带着畏惧。十二趴在海棠的耳边问:“这么远,他看清楚啦?”
“肯定看清楚了,他说是三品就是三品,不会错的。走吧,我还没看过我的王府呢,一起去啊!”
隔壁徐钱乾学在明珠家的门房前面走来走去,心里的急的没法子。
别看明珠现在没以前那样权势滔天,对待大伙客气了很多,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但是对他还是能摆谱的,人家不说不见,也不说见,就晾着他。
而他这时候求上门肯定是自己没法把事儿处理干净,只能等着!
海棠这处宅子就是五进的大院子,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别说亭台楼阁了,这里面连个池塘都没用。以前的主人家里人很多,这里密密麻麻到处是房子,甚至在很多地方加盖了小房子当成库房或者是厨房,这些乱建的小房子到现在都没拆干净。
十四一边看一边嫌弃,说什么“这地方也太破了吧”“这屋子也太旧了吧”“这里也太小了吧”“这里怎么没几棵像样的树!”
前面十四说的那些海棠可以当他在胡言乱语,说起没树这件事,这里面真的没几棵树,到处光秃秃灰蒙蒙的。这里没树不假,能看到地砖缝隙里没处理干净的野草。
这里也就是地方大,位置好,除此没别的了!
就这条件,内务府已经把人手调拨足了,海棠的这一套班子如今都搬进来开始运转了。
所以今儿这里到处是人,厨房的,库房的,门房的,账房的,宫女嬷嬷太监一大堆。至于其他的奴仆海棠要自己填充,比如她的奶哥哥奶姐姐们扒拉进王府做管事。再收一些门人什么的给撑起门面,还有一些王府侍卫的名额没动,这是要自己安插心腹了,总之,该内务府配齐的人员人家给配齐了。
杜富贵跟着海棠说:“主子,这里必须要大修啊,这里的一些木头都被虫子给啃了,要换新的才行,各处填补不如造新,说起来,推到全部重建反而更省钱一些。”
“这道理我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没钱吗?”内务府对修缮海棠的王府是一种很微妙的态度,人家不上门也不问,如今因为过年,加上各处的事情多,王府的事儿没人提。既然没人提内务府在装死,就等着海棠开口,只要海棠开口,他们就想提一嘴盐池。
杜富贵立即说:“您别担心,钱不是事儿,最近有很多人想成为您的门人,这些人说了,您要是愿意收下他们,他们愿意把家产奉上!”
京城各个王府捞银子的小技巧海棠都知道,海棠这时候眯着眼睛很危险的看着杜富贵:“你不会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吧。”
“不敢不敢!”
“你最好不敢,要是你敢收银子背着我做出点我不知道的事儿来,哼!”
杜富贵更小心了:“奴才是绝不敢的!”
海棠没再说别的,她的狠话放完了,要是有人背着他干点敛财弄权的事儿,她是绝不会饶了的。
海棠招呼着弟弟们出来,打算领着他们去金府去转一圈,就跟他们说这是雅尔江阿家的宅子,先去休息一番。那边要什么有什么,住着也舒服,海棠比较起来还是更喜欢住在那边。
她领着四个弟弟跟赶了四群羊一样,有到处乱冲乱撞的十四,有什么都想看看的十二,有走的慢的十一,有拦着十四乱跑又跟着乱跑的十三!
海棠是牵着十一的手,吆喝着十三十四,看着点十二别走丢了,带着一群人从明珠家大门前经过的时候看到胖胖的徐乾学在明珠家的门洞里急的转圈圈。
这马上过年了,来给明珠送礼的人很多,不止是官场上给明珠送孝敬,明珠家的亲戚也有很多,有那积极的现在就开始送礼走亲戚了,所以明珠家门口来来往往这些人,都看到徐乾学在明珠家的门洞里面站着呢。
对于徐乾学来说,这种被晾了很久的事儿已经算是折辱了,要是放在平日早就一甩袖子离开了,如今这不是没办法了来求人施以援手的吗,他也只能暗暗忍耐。
海棠就对这件事的走向更好奇了。
等到进了金府,四个小家伙吃了饭就开始犯困,去隔壁睡午觉了,海棠自己也很困,在不停打瞌睡的时候才等到了康熙。
海棠也不问他今儿去哪儿了,明明比人家先出门怎么就到的这么晚。就说:“儿臣和弟弟今儿玩过了,吃过了,就等您到了咱们一起回去呢。”
“行,等会一起回去。”
海棠等他坐上炕了凑过去说话:“今儿儿臣看到徐乾学了,以前不认识,还是抱残说那是徐乾学儿臣才留意。他在今日去见明珠,明珠晾着他呢。傅拉塔这么快就动手了?”
康熙听了挑了一下眉毛,跟海棠说:“你不是说你前几天还遇到郭琇了吗?郭琇那人用折子参倒的哪个不是大员?他给傅拉塔支招了。”
“什么招?”海棠的眼睛都亮了?
“徐乾学是不是有两个弟弟也在朝中为官?郭琇这一招叫敲山震虎,先发出消息要参徐的其中一个弟弟。他姓徐的有圣眷,难道他的两个弟弟也有?
这就跟今年打仗一个道理,噶尔丹为什么先去打你叔王,朕带着你和侍卫加起来不到一万人,他为什么不先来擒咱们?同理,你想想,他为什么不先去打你伯王?”
“自然是捏软柿子啊!攻击您,两支大军会迅速做出反应,他要面对的是咱们全部的兵力,那些大将怕您出事儿,自然是奋勇争先。
伯王哪儿是人多不好打,叔王是人少,而且叔王人也很菜,自然是先打他了。”
“用在这里也是这个意思,徐乾学这人不好参,但是他两个弟弟想参倒就容易的多了!而且他的两个弟弟也确实是一身的把柄,光从傅拉塔掌握的证据来看,肯定不是小罪,徐乾学的弟弟因此忧虑过盛,在家里惶恐不安呢,颇有些四面楚歌的效果。”徐乾学也因此现在开始慌了手脚了。
海棠一想,顿时明白了郭琇的心思。这些人哪个不聪明?但凡把心思用到正处多好,天天用在这算计人上!
就问:“郭琇最后想达到什么目的?”
“目前还不清楚。”康熙摇摇头:“这件事的后果慢慢等,我跟你说,看人斗心眼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不过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儿,朕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儿?”
康熙从炕上站起来,穿上鞋和海棠说:“看好了。”
他把脚踏踢开,下面有一块砖的颜色比其他的新,把装饰的腰刀拿出来,把刀片插进缝隙里撬起砖,下面是个机扣,像是把手。
海棠惊讶的眼珠子瞪的更圆了。
康熙说:“握着这玩意,向左转三下,再向右转两下,然后往上提,提一下就好。你看这面墙。”
这墙上挂了一副美人图,墙面缓缓的向外平移,露出了能容纳一人的密道。中间没有一丝声音,简直是寂静无声。
“哇啊!”
海棠惊呆了!“这对面是哪儿?”
“内务府南门。你这个身份万一将来你遇到麻烦了,要是晚上宫里各处落锁,就从这儿走。这条密道朕今儿走了一遍了,还行。就是两头的门要经常上油,要不然一旦开启就会响,就怕机扣生锈会卡着,要真是那样,到用的时候因为生锈开不了门那才是坏事儿了呢。
你也别想太多,这玩意未必能用的上,之所以让你看到,是告诉你有这一条路罢了。而且这玩意能通到宫里。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告诉其他人,记住了吗?”
海棠使劲点头,就差对天发誓了。
康熙说着走到美人图前面把墙面推平,跟海棠说:“进去要记得关门。”
海棠的心情很复杂,有种跃跃欲试想要走一遍的冲动,又有一种希望永远不踏入这条密道的期盼。
海棠的心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平复不下来。
她过了一会才说:“儿臣不该让雅尔江阿住进来,今天也不该带弟弟们来。”
康熙拍拍她的小脑袋:“雅尔江阿知道轻重,不会住进来的,你弟弟们还小,日后不带就行了。你既然知道错了,日后也别再犯了。”
海棠赶紧点头,她反而觉得不开心了,这难道是成长的代价?
第112章 新家主
傅拉塔传出要再参徐乾学兄弟的风声后,朝廷里面有很多人积极响应,其中顺天府尹许三礼就给傅拉塔提供了诸多的证据。
傅拉塔弹劾徐乾学的弟弟徐元文十五条大罪,弹劾其子徐树敏替徐乾学受贿,一时间整个京城官场大家聊的都是徐家的事儿。
傅拉塔搂草打兔子,把很多和徐家有来往的官员一一弹劾。康熙对这些与徐家来往过密有证据证明其违法的官员一一处理。每天都有人被弹劾、有人被流放、有人被革职、有人被下大狱,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上风声鹤唳。
没亏心事的乐的看戏,但是身在官场的有几个没收过钱的?于是很多人每天去上朝的心情和上坟是一样的。
傅拉塔死死的咬着徐元文不放,各种证据铺天盖地,别人都被处置了,徐元文不知道哪天会轮到自己头上,因此徐乾学的弟弟徐元文在这种环境里吓得惊悸呕血而死。
他死后傅拉塔并没有就此罢手,接着开始弹劾徐树敏的儿子徐树敏。
徐树敏干的事情徐乾学都是知道的,弹劾徐树敏比弹劾徐乾学更让徐乾学自己感到恐惧。
在这时候,有人跟徐乾学支了一招:“你辞官吧。”
你从官场滚蛋了大家都不用担惊受怕了。官场的规矩,辞官了也就不再痛打落水狗了。
在官场混的都是聪明人,都已经看明白了,皇上是看他徐乾学有学问有出身不动他,可是他会动大家啊!没姓徐的,傅拉塔也就不弹劾了,大家都安全了。
所以这些和徐家有来往的官员一起去给徐乾学施压:你先辞官归隐,避避风头,等回头我们联合上奏求皇上起复你。
这话也就是听听而已,但是徐乾学没法子,被这么多人找上门不停的游说,加上环境真的不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辞官,带领门客姻亲幕僚和家眷回老家去了。
对于他辞官,康熙爽快的允许了,还给了一干殊荣让他荣归故里。
连太子都跟海棠说:“他也就是有个好舅舅,他舅舅去世了还能庇护他,就这种人,没舅舅的名望撑着早就流放了。”
海棠心想,没他舅舅他就是凑上来也不会有今天这番高位。徐乾学在官场顺风顺水不就是因为他是顾炎武的外甥吗?
快过年了,这件事处理完康熙已经封笔,各衙门也开始放假。
替康熙打下手的太子也闲了起来,和海棠在乾清宫聊天。他问海棠:“你那王府怎么样?我去太后祖母跟前请安的时候,听十一弟说里面有些破败?”
海棠点头:“岂止是破败,有些地方因为没人住,门窗都糟朽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收拾出来一点给王府的太监嬷嬷们住着,等我有钱了自己修,我也不着急住进去,我还想多啃汗阿玛几年呢。”她年纪小,康熙是不会让她自己在外面住的。
太子笑起来:“可以可以,你能一直住到出嫁,大姐姐一十岁出嫁的,你还能再住十多年。”
海棠点点头。
这时候太子的宫女进来,“太子爷,刚才阿哥所报喜,说是大福晋有喜了,嬷嬷正打点礼物送去,问您要不要赏赐些什么。”
太子说:“不急,等大嫂子生了孤再赏赐。”
宫女退下了。
太子说:“大哥肯定欢喜。”
海棠说:“我也欢喜,怎么说也是要有侄儿或者侄女了,这是家里大喜事,不止是我,还有太后祖母和汗阿玛,都会欢喜。等会大哥来了咱们贺一贺他。”
太子能等着大阿哥来报喜,但是海棠却需要亲自上门去恭喜嫂子的。
以前还能什么都不管,吃饱了各处跑跑玩玩就行了,就是上门贺喜,空着手她也能去。但是如今海棠有了爵位,各处默认她已经自立门户了,所以京城各王府和宗室有什么事儿海棠都要参与。
因此海棠的份子钱开支暴涨!
这份钱目前是太后在给她出,德妃是很想操心,但是囊中羞涩不允许她替海棠出头,也就没敢吱声。默默的打听太后有没有在某件事上给海棠随份子,做好随时补充的准备。
然而太后本人不靠谱,她也从来不操这种心,再有太后一直是收礼的人,她也没随过份子,但是她身边的嬷嬷们都知道事儿该怎么办,所以海棠的份子一次不拉,每次都能送出去。
直到过年的一系列活动开始后,让海棠有了一种一家之主的自觉。
她第一次参加朝贺,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流程,就问梁九功。梁九功说:“您别想太多,就是像大朝会一样排班,排着队的上大殿祝贺。贺毕大臣们就能走,宗室王爷贝勒贝子们还要去偏殿等着,等皇上带着去给太后贺新年。”
哦!听着不是很麻烦,海棠没放在心上。
海棠以为朝贺是大事儿,没想到临近过年,祭祀才是大事儿。
康熙派人去盛京祭祖,再带着人先去祭祀顺治皇帝,回来祭祀太庙。
对于太庙,海棠很好奇,她觉好歹她现在也是个王爵,也能在祭祀的时候参观一下了,谁知道她这个郡王连太庙的正殿都进不去,排在很多人后面跟着祭祀,随着礼仪太监的喊声做出各种回应。
她个子矮,就是踮脚尖也看不到太庙门口。只能垂头丧气的回来,太后得知后就说:“有什么可看的,就是一排排的画像和牌位。”
那不是没亲眼看到吗!
很多东西没亲眼看到没亲自感受到就开始想象,从而发现想象与实际永远不符,比如说朝贺这件事。
年三十晚上一群人在太后跟前奉承,海棠也跟着闹,到了半夜,刚开始打瞌睡,海棠正想回去睡觉,就被太后跟前的嬷嬷们拦着说不行。
然后海棠在她们的摆布下换了大朝服,大半夜这些嬷嬷们把人往外一推,说了句:“您该去参加朝贺了。”
迷迷瞪瞪的海棠被冷风一吹,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接着连打了五个喷嚏,人不仅没清醒,反而觉得进入了一种雾里看花的境界。
脑子一时间像是加了一道关卡,做什么事儿都慢了一拍。
她觉得自己八成是感冒了,这种似睡非睡很不清醒的状态真的是病了。
然而今日是大朝会,她要参加的。她立即带着太监往前面去,觉得还能抗过去的海棠立即从后宫一直赶到宫门口,就这一路走过去,出了一身汗。
见面就跟各位伯伯叔叔打招呼,还被好多人埋怨:“你离的近来的晚!”
“怎么不等排班了再来!”
“下回不能这么晚啦!”
平王招呼海棠过去:“班布拉你来,我问你你,你跟我一起去拜年吗?”
班布拉是她的官方名字,为什么不是海棠呢?因为班布拉的名字是康熙起的,而德妃起的名字只能乳名。
“拜年?”海棠眨巴着眼睛,前几年她都是在宫里玩耍的,没出去拜过年。
“对啊,去长辈家里拜年啊,别的不说,裕亲王府和恭亲王府你要去吧。”他看海棠似乎没什么心理准备的模样,就说:“你都是郡王了,你已经是你这一支的祖宗了,是要出来和族里走动的啊。你不想听到日后有人在你子孙跟前抱怨你无礼吧,说你大过年的居然不去给长辈请安。咱们两个辈分低啊,是要先去跟其他的长辈拜年的。”
“哦哦哦,好啊。一起去啊。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我是不是要给别的小弟弟小妹妹压岁钱?”当初给人家要压岁钱要的爽,这还没几年呢就要还回去了,财迷海棠顿时心理充满了不乐意。
“要是遇到弟弟妹妹不给也就算了,可是那些小侄儿和小侄儿女你要给的啊。你们王府的那个总管太监都没提醒你吗?”
“别提了,我都没见他几面,他跟我见面一开口就是要修王府,要花钱,我就没再搭理他。”
平王就替海棠着急:“他说的也对啊,这过年呢,你王府破破烂烂也不行啊!这关乎你的脸面啊!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自立门户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海棠这会本来脑子就反应慢,被这话一说,更觉得脑子不清醒了。
正说话呢,前面一声锣鼓响,大家开始排班。礼部的官员来监察,拿着本子询问是什么爵位,对那些站错的要纠正,这样闹哄哄的排了很久。
海棠发现前面光是亲王的队伍都已经是很长了,这边郡王的队伍也不短,再看看贝勒的队伍更长,心里想着户部的银子够给这些人发俸禄的吗?
在她昏沉着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宫中的大门打开,各级官员列队进入太和殿前面的宽阔的广场上,礼部官员站在台阶上宣召。
先是有议政权力的诸王贝勒进入,对着康熙大礼参拜后在太和殿上坐了下来。接着是各处实权官员也上殿朝拜,有各自的站位。
开始宣召普通王爵上殿朝拜,这是进入了正式的流程。
轮到海棠的时候,礼部官员宣召:“宣青海部勇宪郡王爱新觉罗班布拉,献九白之贡。”
海棠先是惊讶了一下,她没献九白礼,九白之贡是一匹白骆驼八匹白马,她回来的时候空着手,怎么可能有贡礼。随后一想,康熙说她上贡了就是上贡了,立即迈着官步上大殿。
这时候大殿上十分安静,各级官员看着她踏入太和殿,有些官员痛苦的闭上眼,海棠跟随礼部官员的引导,对着康熙行大礼。
康熙跟梁九功说:“让她也见见世面开开眼,在裕亲王旁边给她加个墩子。”
有太监在议政亲王群里找到了福全,在福全跟前放下了一个凳子,海棠谢主隆恩后,一路默默给各位议政亲王拱手,来到了福全前面,坐在了福全身前。
郡王之后是贝勒贝子,公,将军。这些宗室爵位之后就是民爵,最后是各级官员。
从半夜出来一直到中午过去了朝贺才结束,这满朝官员京城权贵全部在海棠跟前出现了一遍。
结束后海棠的反应很慢,康熙从座位上起身,大家也立即起身,海棠赶紧跟着站起来。
康熙跟宗室诸王们说笑了几句,就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海棠摇晃着脑袋,看宫墙都觉得墙是歪的,她想着:算了,不去拜年了,回去睡一会吧。
第113章 经恶疾
宁寿宫中,太后端坐在大殿上看着这些人叩首拜年,笑着说:“起来,都起来,一家子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康熙起来,带着太子坐在了太后身边,宗室诸王每人上前说几句吉祥话算是结束了今日的活动。
轮到海棠的时候,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她,海棠此时眼神迷蒙,已经有了几分不对劲。
太后一眼看出来了:“哎呦,小花骨朵这是怎么了?我看着脸挺红的啊!”说着站起来来到海棠跟前,把手放到了海棠的脑门上,触到她的额头发现是滚烫滚烫的。
海棠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冷,就觉得脑子反应的慢,看什么都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她还纳闷的问:“祖母?”
太后的脸色不好看,康熙也发现了,立即站起来伸手摸摸海棠的脑门,跟外面说:“宣太医。”
在场的人听了都觉得大事儿不好,大年初一叫太医,那肯定是严重了。
此时德妃在永和宫和爱颜珠说话,爱颜珠和阿灵阿听说鄂伦岱要回京城,就想去广州几年,实在是广州的口岸太富庶了,阿灵阿听说鄂伦岱没少在广州捞银子,因此很心动,这段时间在京城各处走动,想得到这个肥差,爱颜珠也想让阿灵阿去,这会正拉着德妃说这件事。
德妃有些为难,这事儿上她也说不上话啊,皇上是不可能听她的枕头风的。
爱颜珠也知道,要是皇上肯听枕头风,贵妃早就吹成功了,枕头风有用阿灵阿也没法继承爵位。就说:“我是说这事儿我找咱们九格格,姐姐你说不上话,格格是能说上话啊。”
德妃就有些烦爱颜珠,海棠才多大,这些人就想着从海棠身上谋算,嘴里说:“嗨,你就别指望她,她那脑子忘性大,前脚刚嘱咐她一件事,她后脚出去能给你忘的干干净净。”
爱颜珠笑着说:“姐姐说的都是些小事儿,自然不用费脑子记,这是我求她的大事儿,咱们格格哪里会忘了。”
德妃端起杯子和爱颜珠笑起来,正所谓端茶送客,她暗示爱颜珠赶紧走吧,爱颜珠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没意会到,拉着德妃接着说话。
这时候外面太监急匆匆的进来,脸色很不好,进门慌乱的说:“娘娘,不得了了,出事儿了。”
爱颜珠就说:“这奴才,大过年的说什么呢,容易招晦气。”
德妃没搭理她,问:“怎么了?”
“郡王跟着皇上去磕头的时候,太后瞧着咱们郡王脸色红,一摸额头发烧了,宁寿宫叫了太医。”
大年初一,叫太医!这是真病了!
德妃顿时慌了,她孩子多不假,但是没一个是多余的,海棠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然着急,立即问:“怎么说的?”
太监摇头:“还不知道呢。”
德妃跟爱颜珠说:“妹妹,你先回去,我去宁寿宫看看去。”
爱颜珠也知道这是大事,赶紧站起来告辞了:“姐姐别着急,这事急不得。”
德妃心情很慌,送走了爱颜珠后她坐着轿子到了宁寿宫,却在门口被挡住了。
太后跟前的老嬷嬷说:“格格这模样不像是普通的风寒,太后说您别看了,毕竟您宫里还有几个小主子呢,要是带了病气回去传给其他几个小主子怎么办。”
德妃心惊肉跳!
她脑子里想着:不会是见喜了吧!
德妃如今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踉踉跄跄差点站不稳,她身边的双喜一边扶着她一边抓着老嬷嬷的手说:“您老人家跟我们说说,格格如今在哪儿躺着?是宁寿宫还是?”
要是在宁寿宫,那就是普通的风寒,要是挪出去避痘,那就是天花。
老嬷嬷就说:“如今在宁寿宫,娘娘,您回去吧。”
说完回了宁寿宫。
德妃又被轿子抬回了永和宫,四阿哥和六阿哥扶着她从轿子里出来。母子几个也顾不得别的宫妃的目光进了主殿。
德妃觉得浑身是软的,呼吸都是艰难的。坐到了榻上,看着两个年纪大的儿子,德妃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
“求佛祖保佑你们妹妹没事儿,听见这个消息我就想起你们七妹妹,可怜的七格格没了,佛祖不会要带走我的海棠吧!”这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惶恐和惧怕。
德妃说着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十四阿哥第一次看到德妃哭的这么大声,悄悄的拉着十二格格的手,姐弟两个站在角落里都不敢出声。
四阿哥看德妃这里得不到太多的消息,就看着双喜。双喜赶紧把老嬷嬷的话学了一遍,就说:“看那架势有些不对劲,但是如今格格也没被挪走。”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觉得可怕。
六阿哥跟四阿哥说:“我出过花我不怕,我去宁寿宫看看。要是妹妹真的见喜了,我跟着去照顾。”
德妃一听,赶紧拉着六阿哥:“胤祚,你来我嘱咐你,你去了之后……”
话没说完,有太监跑进来报告:“娘娘,宁寿宫让内务府准备马车,咱们格格见喜了。”
这是已经确定了!准备马车就是把病人往外转移。
德妃差点挺不住晕过去,四阿哥立即问:“送到哪儿避痘去了?”
太监不知道,四阿哥嘱咐宫女们照顾好德妃,他和六阿哥出去打听。
此时在宁寿宫,孙嬷嬷从房间里出来,跟等在门口的康熙说:“回皇上,小主子身上有红疹子,不太明显,医女看了,说痘出的不好,似乎有些凶险。小主子这会浑身滚烫,、开始咳嗽了。”
康熙叹口气眉头紧皱,太子看看他,就低声问孙嬷嬷:“太后怎么样了?”
“在哭呢。”
太子跟孙嬷嬷说:“嬷嬷是妥当人,妹妹打小就是你在照顾,这次你也多费心,回头妹妹痊愈了,汗阿玛,太后祖母,还有孤都重重有赏。你去收拾东西吧,收拾好了就出发。”
孙嬷嬷领了命令出去收拾东西去了。太子跟康熙说:“妹妹福气大,您以前不是说儿子那时候出痘顺利是因为妹妹有福气吗?这次轮到她了,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如今咱们要多安慰祖母。”
康熙心里七上八下,哪里是一句有福气就能放下心的,忍不住重重呼出一口气。
对太后来说,海棠得天花跟天塌了一样,蒙古人就怕天花,别的不说,顺治皇帝都成年了,还会因天花而死。再往前说,海棠现在占据的青海草场,一开始驻扎着被皇太极打败的林丹汗,林丹汗多壮实的一个人啊,年纪轻轻不也是因为天花死在了青海!
这两人,一个是满人入关后的第一任皇帝,一个是蒙古帝国末代大汗,是成吉思的嫡系子孙!这些都是大家眼里极其尊贵的人,在天花跟前,别管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也别管有没有宏图霸业是不是心有抱负,最终都是一把黄土。
太后这时候哭的跟个泪人一样:“你可要好起来啊,你要是去伺候祖宗就是我白养你了一场啊!”
海棠这会还清醒,甚至她这时候还能起来活动,她除了觉得脑袋懵懵的反应慢之外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她看太后哭的如此伤心,觉得自己感染了天花居然有几分不真实:“您放心,我这没事儿!”
海棠想坐起来,正在哭的太后立即说:“你躺着,你躺着不许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作幺蛾子,你躺好了。”
然后用手帕捂着脸,想接着哭的时候发现情绪一旦被打断就很难连上了,她发现这会居然哭不出来。
再看看海棠,回忆了一下顺治皇帝出天花的过程,再看看海棠,觉得这丫头的身体比她祖宗强!
她赶紧问:“你哪儿难受?”
“没难受的,就是觉得脑袋有点沉,总想弯脖子。今儿一上午没吃东西了,我想吃卤鸡腿。”
从半夜一直到午后,将近十二个小时没吃东西,海棠是真的饿了。
“鸡腿?除了鸡腿呢?”
“再来一碗面条,多放点肉丝,最好卧个蛋,再放点香醋。”
海棠说完太后立即说:“还有胃口啊,这真是太好了。赶紧的,你们去厨房那边吩咐一声,让小花骨朵吃完了好上路。”
啊?
海棠艰难的问:“上路?”
“嗯,你汗阿玛说家里还有你弟弟妹妹呢,要把你挪出去避痘。”
“挪哪?”
“你王府,先把你王府封起来,让孙嬷嬷和唐嬷嬷带着人跟着你去,去住个十多天就行了,现在派人打扫去了,过几天我让你五哥接你回来。”
“哦。”能理解!
康熙在外面,看到宫女进进出出,听说海棠的精神头很好,还嚷嚷着要吃的,心里也松口气。
太子就又劝他别想太多:“妹妹自小没叫过太医,身体好,遇上这事儿也不会太受罪,您放心好了。”
康熙仔细回想了一下,海棠真的没得过病!
别的孩子二岁前二天两头病了,她没有,她每次叫太医就是虚惊一场,而且向来是能吃能睡。因此被太子劝了几回的康熙此时心里觉得海棠这次出花应该没太大的危险。
海棠在太后房间里换了衣服,因为这里都是出过痘的,没出过痘的十一阿哥被赶到宜妃的宫里了,海棠就直接出来在外面吃饭。
康熙和太子也是出过痘的,和她坐一桌,看着海棠风卷残云的吃了一大碗面还有一个大鸡腿,把送来的几盘子配菜也吃干净,又抱着杯子吨吨吨吨喝了一大杯白开水后打了一个饱嗝,擦了嘴,很有精神的说:“祖母,汗阿玛,太子哥哥,我正月十五前肯定回来,你们给我留个大花灯啊,咱们一起玩儿。”
看她活力满满,康熙的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一口答应。
海棠跟太后说:“您派人跟我额娘说一声,就说我没事儿,我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然后跟他们再二告别,上了马车,从紫禁城后面的神武门出去,直奔郡王府。
郡王府的后院被收拾了一下,整个后院封起来,海棠来的时候天快黑了,孙嬷嬷一边指使人检查门窗一边指着杜富贵大骂,因为王府的火炕都是不能用的。
这天气没火炕怎么办?
因此杜富贵被孙嬷嬷骂的缩脖子往房间里放火盆,还很不忿,就跟孙嬷嬷说:“您别光骂咱家,实在是没银子啊,要是有银子咱家能不知道给主子修宅子吗?有了银子,别说火炕了,要啥有啥。”
海棠听完转头看他,这是变着法的说自己对王府不上心不给他钱的意思。杜富贵瞧见海棠精神头还好,赶紧对着海棠笑笑。海棠就觉得这老家伙真的是又油又滑,心里存了换了他的心思。
抱残和守缺也在,两人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孙嬷嬷和唐嬷嬷此时气的瞪眼对着杜富贵骂不出来,守缺就说:“别说了,有这个力气不如重新盘炕。拆一堵墙,在那边房间里面重新盘炕,临时凑合用一下。”
孙嬷嬷急忙问:“来的急吗?”
守缺说:“我带着这些太监今儿前半夜把炕给盘起来,也不求那么多,就连着个灶,烧热水熬药方便些,今天后半夜和明天先大火烧一天,把炕里面的潮气给去除了就能睡人了,先把这几日给凑合过去再说。”
这么一说,孙嬷嬷松口气,各自分配了差事干了起来,宫女已经把床给铺好了。
唐嬷嬷说:“格格,先睡一会吧。”
海棠确实觉得有些困,加上吃饱了,就去睡下了,睡觉前她还跟宫女说:“这里用火盆,别把门窗关严了,留个缝隙。”
宫女一晚上都守着,不停的开门关门,也没必要留缝。
这些海棠都不知道,因为她睡下就开始发烧,然后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第一个晚上浑身冒汗,小脸很红,呼吸急促且粗重,推了几下都不醒,宫女和嬷嬷们都吓坏了,随行的太医一晚上改了两次药方。
海棠都不知道。
第二天饿醒了,海棠觉得浑身难受,整个人跟被推土机反复碾压过一样,平摊在床上连翻身都是困难的,而且全身的骨头都在疼,特别是腰,跟被锯断了一样,很疼很疼。
“嬷嬷,早饭吃什么。”
这声音也很嘶哑,甚至发不出声音。
孙嬷嬷赶紧先端了药来:“你先喝口药。”
你先让我吃点东西再喝药!
海棠一口气干掉了五个水煮蛋,吃蛋黄的时候差点噎死自己,为了把蛋黄给冲下去,端着药一口气喝干了,然后蒙头再睡一会。
孙嬷嬷检查海棠身上有没有起疹子,结果是没有。
海棠睡到中午,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发现手都是在冒烟的,她整个人正在发高烧。她又吨吨吨喝了很多汤药,甚至跟嬷嬷说:“这药不苦啊,这面条做的也太寡淡了,下次味道重一些。”
到了晚上,海棠这一天的脉案和表现到了康熙的案头。
能吃能睡,这让康熙稍微放心下来,可是一直不出痘怎么办?
海棠开始咳嗽,这咳嗽很严重,每次咳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是在震动的,生怕把自己的肋骨给咳断了。
从这时候开始感觉到冷,尽管全身出虚汗,别人说她还在发烧,但是她觉得冷。她对太医说自己每次呼吸都觉得肺没动,她是做不出深呼吸这一行为的!
除了这些她还是没出痘,胃口还好,开始精神萎靡。
康熙看到这份奏报,又把心提起来了。海棠那边迟迟不出痘,就代表还有很大的风险。
这边康熙很担心,永和宫中地德妃也是很担心,德妃一连几天都在佛堂里面求菩萨。永和宫里面因此没一点过节的气氛,别的宫里因为太后和康熙都担心海棠,也不敢表露的太喜庆。
荣妃还和二格格私下说:“德妃这会不知道有多着急呢,这可是她最有出息的孩子,她还有两个小的要让九格格拉扯,要是真不行了,能要了她大半条命。”
二格格关心的是:“要是九妹妹没了,青海那地方归谁?”
“归谁?”荣妃想了想:“按着规矩,要是勇宪王没有子嗣,这地方就归德妃的几个崽子,从这二个阿哥里面选一个顶了这爵位。瞧着四阿哥和六阿哥都不行,要看看下面的十四阿哥是不是个舞刀弄棒的阿哥了。”
都说九格格福气大,有的时候福气太大了也不好!
宜妃跟前,宜妃的几个儿子和六格格都在。宜妃就问五阿哥:“太后娘娘现在还很难受?”
五阿哥点点头,他自己也难受,叹口气跟宜妃说:“太后祖母在佛堂里面坐了好几天了,儿子也很担心,也不知道九妹妹什么时候好。”
九阿哥说:“你们就是乱担心,都说祸害遗千年,胖丫头那祸害怎么可能会有事儿?你放心好了,以我和她斗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她还能祸害我几十年呢。”
五阿哥急忙问:“真的?”
“你放心好了,”九阿哥带着不耐烦推开他跑出去了,准备找十阿哥玩去。五阿哥松口气:“既然九弟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
六格格就觉得五阿哥这是病急乱投医,老九他不是大夫不是神汉,他说的五阿哥怎么就那么相信呢?
六格格问:“你真的信老九的话?”你就不担心他糊弄你呢。这时候谁敢说九格格不行了,就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这么说出来。
五阿哥很认真的说:“我一度怀疑老九和九妹上辈子是冤家,两人冥冥之中应该是有感应的,你看啊,不是冤家他们怎么都行九?怎么都不对付?怎么每次见面都要掐架?老九说她没事儿,她就真的没事儿!”
这逻辑是怎么自洽的?
六格格发现真的弄不懂五阿哥的脑回路!
就跟很多人弄不懂太后的脑回路一样,她已经发现了,太后不靠谱,五阿哥也不靠谱,在不靠谱且脑回路无法理解这一块,五阿哥真的是得了太后的真传了!
至于惠妃,她对这事儿不关注,她现在正满心期盼孙子的出生,生活的重心已经转换到如何给孙子做衣服鞋帽上来了。
到了初五,海棠转移到有炕的屋子里,因为她一直嚷嚷着冷,一直咳嗽无法深呼吸,到了带火炕的屋子里立即觉得热了起来。
热的浑身冒虚汗,身体还处在骨头疼肌肉疼的状态里,甚至疼的受不住海棠还萌生出“累了毁灭吧”的念头。
好在她坚持吃吃喝喝,坚持每天换干净的被褥,每天下床走几步,喝大量的水,最后终于在初六那天开始冒痘痘。
一下午全身上下都是痘痘。
紧接着就是这些痘痘奇痒无比,孙嬷嬷立即带人把她的手包起来,她想尽办法想挠一挠,虽然理智上知道不能挠,就是太痒了,顾不得许多了,这下换成大家看着她别把痘痘给抓破了。
海棠顺利出痘的消息让宫里关心她的人长出一口气。
四阿哥跟德妃说:“最凶险的一步已经过去了。”
德妃这几日都瘦了一圈,等待好消息的过程十分煎熬,她这会点点头,“这毒能发出来就好,她这毒发散的太慢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经常去康熙跟前听消息,得知海棠这一次十分凶险,比一般人经历的都要凶险一些,因为孙嬷嬷奏报,海棠好几晚上都有短暂的暂停呼吸,真的是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没了。
这消息他们不敢告诉德妃和太后。
好在现在海棠终于挺过来了,海棠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等出痘结痂了就能回去了。
这一等,中午十五过去了,海棠心心念念的放花灯活动就这么过去了。为此海棠在炕上打了好几滚儿,难受的恨不得现在爬墙出去提灯闹元宵。
海棠想着正月十五出不去,正月下旬总能出去吧。
结果太医说她恢复的不好,让她再养养,一直到了二月二才让她回宫。
海棠这次从神武门进宫,进宫后就发现储秀宫住满了人,又要开始选秀啦!
秀女进宫给她的感觉是这宫里到处充满了生机,比往日安安静静的气氛显得活泼了不少。因为要给太后请安,海棠先去了宁寿宫。
太后看到她,拉着她的手说:“受罪啦!”
海棠比以前瘦了一圈,在太后看来,这都饿瘦了,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海棠拉着太后说:“累的您操心了。”
太后就说:“哪天不为你们操心啊!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补补。”
说着就让人端吃的来。
海棠看到一桌子的肉肉,只能夹到嘴里用侧边大牙咀嚼。
太后就说:“你这几天文气多了,这不合口味还是怎么了?”
要是放在往常,有好吃的早扑上去了。
海棠只能说:“我牙摇晃了。”
“啊”!
“我牙要掉了!”海棠指着门牙,用手指慢慢的碰了碰,牙齿真的是在摇晃。
太后一看,哈哈笑起来:“小花骨朵,你要说话漏风啦!”
第114章 春日事
海棠在太后这里吃饱喝足,就去永和宫和德妃见面。
德妃这半个月来病了,早先海棠没出痘的时候她不分白天黑夜的给海棠祈祷受了风寒,到现在还时不时的咳嗽。
她早早的就听说海棠在今天回来,翘首盼望了很久,终于看到了海棠。
当海棠进永和宫的时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欢喜的报信:“郡王回来啦,娘娘,郡王回来啦。”各个欢呼雀跃,表现的极为高兴。
德妃都已经站在门口了,拉着海棠抱在怀里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这都瘦了!”
“额娘,我这是在长个呢。”
德妃咳嗽了几声,用手帕捂着嘴,拉着她进了里间,十二格格和十四都伸长了脖子在等着她。见她进来,十四直接从榻上跳下来抱着海棠的腿说:“姐,你好了吗?”
德妃说:“这是什么话,你姐姐早就好了。”
海棠看着德妃又咳嗽了几声,问道:“您这是得风寒啦?太医怎么说的?如今好点没有?”
“好多了,你回来比什么药都好用,保管过不了三五天我就能大安。”德妃很高兴,也不想和海棠谈论自己的病情。就拉着海棠问她如何养病的,趁着这时候,她又把孙嬷嬷这些人叫进来,言语温和的跟她们道了辛苦,又忙着让双喜和大福开箱子赏赐这些人。
海棠身边的这群人在太医宣布海棠痊愈的时候得到过一次康熙的赏赐,刚才回来在太后跟前也得了一回赏赐,这是拿到的第三次赏赐了。谁也不会嫌弃银子多了咬手,各个眉开眼笑的谢了德妃。
德妃也不忘赏赐王府的人,让大福他们去准备赏格。
海棠估摸着德妃过年收到的孝敬这一波全部赏出去了。
她就问德妃:“您手里还有点银子没有,别这会花的痛快,一转头发现没了,要是没了跟我说,我再给您送点。”
“够,你忘了你去年的俸禄在我这里的,几千两银子够我花一阵子了。”说完她松口气:“我也是个劳碌命,你的事儿如今算是结束了,说真的,你要是不出花我害怕,你出花的时候我也怕,如今你出完了花,我这才真正的放心。”
德妃觉得闺女已经把人生路上的所有坎走过去了,往后就是一片坦途了,任何的疾病都不能再打倒她了。
她就说:“你的事儿结束后,眼下有件大事要办,就是给你四哥找一位贤妻。”
正好眼下就是选秀,德妃不是很着急,因为四阿哥的年纪不大,这届找不到合适的下一届再找,而且这一届的秀女的平均年龄比四阿哥的年纪要大了一些,所以德妃没那么上心。
尽管不上心,但是儿子娶媳妇终究是大事儿,德妃就忍不住感慨:“这一转眼,我就要做婆婆了,日子过的可真快。”
海棠跟着笑起来,十四就在她背上趴着,海棠伸手拿了桌子上的苹果递给十四让他拿去玩儿,十四这孩子这次客气的请姐姐先吃,他也不说话,拿着就往海棠的嘴里塞,海棠冷不防发现苹果一下子塞进嘴里,只觉得门牙一疼,牙掉了!
她赶紧吐出来漱口,一番兵荒马乱,海棠成了个豁口宝宝。
十四阿哥一开始看着一群人围着姐姐还在没心没肺的拍手,等看到姐姐的牙齿掉了,瞬间有种闯祸了的觉悟,哇一声哭出来来了。
德妃赶紧抱着他哄,海棠顿时觉得这哭声魔音穿耳,就说:“额娘您哄着弟弟吧,我去前面汗阿玛跟前一趟。”
“去吧去吧。”
海棠郁闷的出了永和宫,到了乾清宫康熙看她郁闷的表情问:“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很想回来吗?”
海棠张开嘴给他看:“牙齿掉了!儿臣能想象到九哥笑的肚子疼。他只要得了这个消息,就是再远也要跑来看儿臣的笑话。”换成海棠也一样,九阿哥要是牙齿掉了,她也要去看笑话,这真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种笑话一辈子也只能看一回。
康熙看了她的豁豁牙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这真是一日比一日大,换牙这事儿是正常的。”
海棠鼓着脸:既然是正常的,你别笑啊!
看她鼓着脸,想到这一个月来海棠受苦了,康熙也就没再笑,而是跟海棠说起了正经事。
“二月你在宫里再修养一阵子,三月启程去青海去,等到秋季冷了再回来。”
海棠应了一声。
康熙从御座上下来,领着海棠往后堂去,后堂有一副北方草原的地图,他领着海棠说:“噶尔丹还活着,准噶尔部只能说是受了打击,但实力还在,早晚还有一场大战。然而喀尔喀部的事儿不能不处理,朕打算在今年四月出发,五月在多伦诺尔会盟,先把他们内部的纷争给处理一下,内外蒙古都要参加,到时候你率领青海部也去参与会盟。”
“嗯!”
“会盟结束后你回青海去,等天冷了再回来,前几年你是要在你属地的,哪有主人长时间远离子民的道理。你回去后要积极治理牧民、巡视草场、化解满蒙汉藏的矛盾,防范藏地和准噶尔部对你的牛羊和牧民掳掠。你要公正,慈爱,体恤你治下的人口,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壮大自己。”
“嗯!您放心吧汗阿玛!”
康熙在她后脑上拍了一下,“你先回去伺候太后,这几天过来,朕有空了告诉你如何治理人口,如何收拢流民。”
“好。”
到了下午,这些皇子们一起来太后跟前请安看望海棠。
九阿哥和十阿哥先跑进来,九阿哥进门就喊:“胖豁子,你在哪儿,让哥哥看看你豁牙。”
十阿哥先跑到太后跟前潦草的请安,就问和太后坐在一起的海棠:“九弟,刚才听姐姐们说你掉牙了,真的吗?”
海棠点点头。
十阿哥说:“没事儿,哥哥的也才长好,你可别舔,嬷嬷说舔牙容易让牙齿长歪。”
九阿哥对着太后请安后不怀好意的看着海棠:“胖豁子,看到哥哥怎么绷着脸,笑一下嘛,笑一笑,你看哥哥对你笑呢。”
他挤出一个滑稽的笑容来,十一阿哥被逗的哈哈笑,海棠就是不笑。
九阿哥也不着急,他不信海棠不说话了,等到她说了话就能看到她缺门牙,就能大声笑话她了。
这时候几个皇子都进门了,这次是大阿哥带头,太子没来,太子上午和海棠在乾清宫说过话了。
大阿哥对海棠说:“妹妹,没事儿就好,看上去你瘦多了。”
海棠谢了哥哥们的关心,她一张嘴说话,九阿哥就发现她真的没门牙了,立即躺在太后的榻上笑的打滚。
这有什么好笑的。
九阿哥嚷嚷着:“胖丫头,你说‘大福大贵’,你说啊!”
海棠知道一旦说“福”这个字,门牙漏风,吐字就不清晰,这家伙更是笑的直不起腰来。
海棠不搭理他,四阿哥用眼角看看九阿哥,就跟海棠讨论接下来要读的书,问海棠要不要把一些读书问题单列出来,他替海棠去问尚书房的师傅。
海棠摇摇头,因为她接下来读书的日子不多,她眼下的事儿是修缮王府,“今儿汗阿玛说我的王府必须要重修了,我想把后院给改一下,这几天正忙这事儿呢。”
大阿哥因为有修宅子的经验,是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人,他听了海棠的话在弟弟妹妹跟前侃侃而谈,海棠听的很认真,一群人也围着听,九阿哥一个人躺着没意思,就翻身起来跟着一起听。
听了大阿哥一肚子的房屋建造知识和装修经验后,三阿哥是最心热的那个人。
他想着大阿哥的宅子已经确定了,现在就差最后的装饰了,里面放了家具是能立即住进去的。太子的寝宫也修缮好了,里面装饰的也很华丽,只等着太子搬进去住了。
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接下来也轮到他了,不知道汗阿玛会给他安排哪里的住宅。
说真的,好期待啊!
然而康熙压根就没操心他,既然老大一家在宫里住的好好的,老三老四老五这几个崽子也先住着吧。他当老父亲的不撵他们,让这几个人再住一阵子,也再跟着读一阵子的书。
三阿哥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来内务府给他挑选府邸的小道消息,在他想着要不要去问问的时候,等来了给他指婚的消息。
他的嫡福晋姓董鄂,是公爵董鄂彭春的女儿,祖上是东果格格和和何礼,和福全的生母宁太妃是本家,是正经的满洲权贵。
因此荣妃十分高兴,三阿哥的嫡福晋比大福晋的出身强太多了,荣妃遇到惠妃的时候颇有优越感。
三阿哥比四阿哥大了一岁,三阿哥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了,荣妃就问德妃:“四阿哥哪里皇上怎么说?”
德妃就说:“阿哥的事儿任凭皇上摆布,咱们看着就行。”
惠妃迅速拿这话反击:“正是,总有些人费尽心机,尝到了一次甜头,又要尝第二次的甜头,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是讽刺荣妃在三格格的事上使尽手段,在三阿哥的事上还是使尽了手段。
荣妃只是冷哼了一声,她是用尽了手段,但是两个孩子的婚事很好啊,三格格有了好出去,儿媳妇的出身也很高。再说了,彭春有爵位,比大阿哥的岳父被撸了爵位全家喝西北风强。
她是占尽了好处,面子里子都得到了,也就不屑和这几个妃子搬弄唇舌,只管得意的笑着。
这时候德妃心里七上八下,她不是没和康熙沟通过四阿哥的婚事,康熙只说他心里有数,别的也不说,这让德妃心里弄的很没数。
德妃为这事真的在着急上火呢。
第115章 别扭四
要是宜妃,肯定这时候立即找康熙问了,但是德妃不敢,只能等康熙自己来。
然而“等”这种行为就太被动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德妃等了两天等的心焦。十四这孩子在德妃面前聪明又贴心,听说额娘想见汗阿玛,小孩子就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他跑出去玩儿看到康熙的御驾停在延禧宫门口,就跑到延禧宫去。
延禧宫的主位是佟妃,和德妃的关系不好,十四也向来不到延禧宫附近玩耍。延禧宫这里还住着十格格母女,不过前不久乾清宫一个宫女有孕,挪到了延禧宫。
佟妃觉得一个孕妇到了自己的宫里这就是送到自己盘子的点心,她想养个阿哥都快成心病了,进宫好几年,现实的铁拳教会了她认清现实,觉得这辈子只能学着姐姐养个阿哥在跟前,于是迅速把这个有身孕的宫女笼络到自己的手里。
康熙今儿就是来看这个有孕的宫女,因为这宫女姓袁,享受贵人的待遇,大家都叫她袁贵人。
十四阿哥到了延禧宫,说要找十姐姐玩儿,十格格和十四的关系一般,主要是姐弟两个年纪差的比较大,也玩不到一起去,但是十四上门了,十格格就带着他玩儿。
康熙看了袁贵人之后就去看十格格,正好在这里遇到了十四。
十四等到康熙离开的时候就缠着康熙,要和他往乾清宫去。
康熙确实疼爱这个小儿子,觉得他和海棠一样聪明伶俐,遇到十四撒娇卖萌自然是带着他到乾清宫玩耍。十四在乾清宫跟太监玩了一下午又闹着一起吃晚饭,最后不愿意走,德妃生怕他惹康熙生气,立即去乾清宫把他领回来。
机会这就来了,德妃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和康熙聊聊四阿哥的婚事。
康熙就说:“前内大臣费扬古的嫡女就不错,朕看你温柔,是个好婆婆,觉得这孩子你来教就不错。”
前,内大臣,费扬古。
费扬古这个名字用的人太多了,没法从这个名字知道具体的人能是谁。
内大臣是个武官的职位,指责就是协助领侍卫内大臣管理侍卫。
最难琢磨的是这个“前”字,意思是要么辞职了要么亡故了,这无论哪一个都不太令德妃满意。德妃想给儿子娶个权臣的女儿,毕竟自己的出身不高,只能在妻族上给儿子补充点势力了。
德妃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这前内大臣费扬古究竟是哪一位。
她小心的询问:“臣妾对各位大臣不了解,您说的说哪一家的?”
“就是正黄旗那拉费扬古,是之前的九门提督,一直兢兢业业,甚是忠心,前几年去世了。”
说到九门提督,德妃心里很满意,但是一听去世了,这还不如大福晋的娘家呢,人家大大福晋最起码父母都在。
德妃的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原来是忠良之后啊!”
康熙点头:“朕对其父费扬古甚是满意,这姑娘是他的幼女,到时候你们成了婆媳,你对这孩子多疼爱一些。”
德妃只能挤出一脸微笑。
随后德妃扯着十四告辞回永和宫,刚回去坐着,德妃就跟双喜说:“去把海棠叫来,我要问问她这费扬古是何方神圣。”
海棠都吃过饭了,被叫来坐在额娘跟前。
德妃连声叹气:“我看了那么多闺秀,真没想到会这样。你汗阿玛说费扬古的时候,我以为是正白旗那位给你守草场的费扬古呢。别的不说,我对他们家的家世是满意的,先帝的董鄂妃就是他们家的姑奶奶。
后来听说是前九门提督费扬古,关键是他都去世了,你汗阿玛还惦记人家,还要给他闺女一个体面,可是我看了这么多高官,没听说过有这一家,这那拉家后来还有什么要紧人物吗?”
海棠摇摇头,自从那拉费扬古去世,他的儿子都不争气,现在没混出头。
海棠说:“我最近正在捋顺宗族的族谱,毕竟过年的时候我出花没出去拜年,虽然情愿可原,大家也都理解,可是在这封爵后的第一年没去各位长辈家里拜年到底是有些不美气,我觉得失礼,现在正在补。因此对宗室关注的多了,您说的这家人,我还真知道一些。”
德妃问:“那拉家和宗室有什么关系?”
海棠盘腿跟德妃说:“咱们先说那拉氏这个姓氏,分为乌拉那拉氏,哈达那拉氏,辉发那拉氏,叶赫那拉氏……”
一听这个开头,德妃就头痛,这要从多少年前开始讲啊!她现在根本没这个耐心去听。
德妃打断她:“这还用你给我讲?我能不知道吗?讲费扬古这个人!”
海棠赶紧切入主题:“咱们就讲这个人,讲他要从他少年时候开始讲。那拉费扬古少年时候正好是太宗皇帝坐朝,他因为是那拉家的嫡系子孙被养育在内廷,同时领包衣佐领,授予三等侍卫。
后来跟随太宗皇帝和摄政王多尔衮一路南征北战,参加过的打战我就不讲了,这人军功卓著,因功授骑都尉,领护军统领。
后来做内务府总管、步军统领,一路官运亨通,到了汗阿玛当家的时候,他就是九门提督了,这个职位非亲近信任的人不可任职。
除了官运亨通,他还被授予一等云骑尉,后来又成了内大臣。就是在内大臣九门提督这些职位上辞官隐退的,理由是因老迈请辞,汗阿玛批了。
他当九门提督的时候,据说兢兢业业,抓捕盗贼从不松懈,这城内治安有显著的提升,汗阿玛对他是赞了又赞,辞官后没几年就去世了。
从此人一辈子的履历您看看:御前侍卫、护军统领、步军统领、内务府总管、侍卫内大臣。明珠索额图这些人也就是这个路子,要是活着,这会也是索额图明珠之流了。”
重要的是这人是天聪,顺治,康熙三朝皇帝的心腹。
德妃叹气:“你也说了这是活着,他活着当然是一流的人物,也是威风八面,这不是去世了吗!去世了还能剩下多少香火?落在你四哥身上能沾多少光?”
说到这里德妃又问:“你说他少年时期在太宗皇帝跟前长大,那他的这个幼女是续弦生的?”
“我就要跟您说说这个续弦了,正经的说,这个续弦,也就是我未来嫂子的额娘,跟我一个姓,是宗室女。她祖宗是褚英!”
努尔哈赤生褚英,褚英和皇太极是兄弟。褚英生杜度,杜度和顺治皇帝是堂兄弟。杜度生穆尔祜,穆尔祜和康熙是一辈人。穆尔祜的女儿觉罗氏和海棠是一辈人,觉罗氏生的女儿应该叫四阿哥远房表舅,现在他们两个要做一对夫妻。
这关系让德妃掰着指头算半天,褚英这一支如今已经没落了,混的好的也就是个贝子的爵位,实际上已经是远支宗室,和皇太极这一支的关系要出五服了,没资格用爱新觉罗的姓氏,只能用觉罗这个姓了。
她最后叹口气:“算啦,我这个儿媳妇也是命苦的,早早的没了爹,她额娘是个续弦,她兄弟姐妹的年龄比她大了那么多,日子未必好过,我好好的对待她也就够了。”
海棠就说:“他们乌拉那拉氏的家世是绝对能和我四哥匹配的,要知道多尔衮他们的额娘,也就是阿巴亥大妃就是这个家族的人,只是我那嫂子的阿玛没了,他们那个小家虽然是嫡系,如今没了当家人看着不显贵罢了。”
德妃叹口气:“罢了,我也只能舍了让你四哥沾岳父光的打算,她不容易,进了咱们家的门和我做婆媳也是前世修来的缘份,我对她好些就够了。
我嫁出去两个闺女,迎进门三个儿媳妇,我是尽量把儿媳妇当闺女养着,就看她们和我有没有这母女缘份了,要是能点拨的我就点拨一番,要是遇上个笨的,说两遍还是没进步的,那就算了。”
前面还说当闺女样,后面就说点拨两遍算了,海棠哭笑不得:“您说要把儿媳妇当闺女养的!”
“我那是客气的说法,你怎么就信了,再好的婆婆不是娘,我尽量对她们好,她们要是领了情,我就加倍对她好,要是不领情就算了。我这点耐心全给桂枝那笨丫头了,别的女孩我真的没那个耐心去教。”
说到这儿她看看外面的天色,立即说:“得了,咱们母女说的时间够久的了,眼看着各处要落锁,你赶紧回去吧。”
康熙和德妃说了这件事的几日之后,就下旨将乌拉那拉氏指给皇四子做嫡福晋。
和三阿哥收到旨意的开心不一样,四阿哥收到旨意的时候没感觉,他完全想象不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人会跟他过几十年的日子。
他觉得娶媳妇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所以在大家祝贺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平静。
就是:哦。
德妃看他那模样就发愁,这别看长了个大高个子,就还是个孩子心性,这可怎么办啊!
然而这婚事还要接着往下办,幸好前面有三阿哥顶着,三阿哥的事儿办好了才能轮到四阿哥。荣妃为了让儿子的婚事体面,也在不停的跟内务府沟通,荣妃母子还想打听康熙把三阿哥的宅子放在哪儿,一直问内务府手中的房源,而且因为康熙亲自过问海棠的郡王府修缮进度,整个内务府所有的重心都在盖房子上,加上三阿哥的婚事,被催的鸡飞狗跳,所以这会希望四阿哥的事儿往后推一推,德妃就顺势把四阿哥成婚的日子推到了后年。
四阿哥的事儿结束后,她开始操心六阿哥,要说四阿哥还是个孩子心性,六阿哥没好到哪儿去,这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
看着这两个儿子德妃愁的睡不着。
德妃除了发愁两个儿子,这半月最忙碌的事儿就是给海棠打包行李。因为海棠每次出门回来比逃难的都不如,德妃一直想让康熙同意海棠带宫女出门。
现在康熙终于同意了,然而青海什么都没有,连房子都没有,只能住帐篷,德妃是在京城长大的,没出过远门,也没住过帐篷,只能找那些蒙妃们打听,于是她给海棠准备的行李越来越多。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德妃担忧说的过去,太后养了海棠那么大,也担忧她对草原生活不习惯,于是就想跟着去。
康熙当然不同意,太后就装病,康熙为这事儿对着太后陪尽了笑脸还不能打消太后的主意。
康熙就说:“明年去木兰围场,朕送您回科尔沁住几天。”
太后说:“不去,我要去小花骨朵的草场。”
康熙头疼:“青海太远了,而且什么都没有,您去了很多事儿上不方便。”
太后说:“我能忍,我又不是不知道草原上什么样子,我也不住在哪儿,我就去看看,看完我再回来。”
康熙不同意,青海南接川藏北边是准噶尔的势力,要是万一噶尔丹把太后掳走了怎么办?
康熙说:“您就别想了,今年是不会让您去的,明年后年也不会让您去,回头什么时候平了准噶尔您再去吧。”
太后立即接话:“这是你说的。”
“朕说的!”
太后还是很不满意,知道也就能争取这些了,也不再装病,絮絮叨叨的说她想去小花骨朵的草场上转转,她才不稀罕回科尔沁呢。
等康熙走了,海棠就说:“您多亏啊,您不是很想念科尔沁吗?明年有机会回去看看多好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你不懂,我是想回去,但是我自己也知道,回去了能怎么样?只是让自己高兴两天罢了,其实那已经不是家了。回去我就是个陌生人,兄弟姐妹于我而言也是陌生人,侄儿侄女都不认识,要不是日后他们要进京城来,甚至我们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见面,比起他们,还是我和你们最亲。”
海棠赶紧搂着太后,太后就说:“我也没难过,在你们家日子过的也挺好的,吃的饱穿的暖,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除了早些年先帝对我不客气外,这些年我过的顺心舒服,这都够了,人啊,不能太贪心,要惜福。”
海棠在太后这里总能学到点什么。
剩下的半个月,德妃和太后两个人在核对要让海棠带走的东西,海棠无所谓带什么,只要有帐篷,两匹马能被带走就足够了。她觉得自己在野外的生存能力杠杠的!
行李里面除了大量吃的用的穿的之外,太后把包嬷嬷划拨给了海棠,让她跟着海棠去青海照顾饮食起居。而海棠这次去,除了要带大军之外,就是要带一队工部户部的官员去青海,看看当地什么地方适合耕种,又该如何修渠打井。
这大半个月来海棠忙忙碌碌,对于王府的修缮一直没放在心上,仅仅在和康熙吃晚饭的时候听康熙讲过几句。
海棠对王府的总管太监杜富贵一直不满意,跟康熙说想要换掉他,康熙只说他这人油滑不假,敲打几下还是忠心的,海棠就没再多过问。
等到二月底海棠准备出发的时候,气温还是很低,海棠告别了家人带着人往北去,居然有种越往北越冷的感觉。好在随着三月的到来,气温开始回暖,到了青海,白天气温正好,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草原上驻扎的各级官员来迎接海棠,海棠对着这些人道了辛苦后,连着三天举行宴席,海棠宴请自己属地上的官员和子民。
趁着牧民和农民来参加宴席的时候,海棠核对了花名册,发现自己连牧民带农民一共有三万多人,加上驻扎在这里的一万多驻军,也就是五万人多一点。
这些人散落到草原上真的跟把胡椒面洒进汤里一样,海棠觉得人太少了。
然而这五万多人无论男女都是青壮年,牧民和驻军能立即转换成将近四万人的大军,海棠想到这里,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些人虽然数量少但是质量高。
接下来的几年,康熙会把一些失去了土地的流民和一些底层八旗旗民往青海迁徙,所以现在找出适合耕种的地方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户部和工部的官员骑着马向南寻找,还真的找到一些不错的地方用来耕种。而且工部的人也规划了建城的地方,一般来说,凡是有人定居的地方就城市,要是有流民来开垦土地,建城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所以他们规划好了一切,就等着拨款了。
户部表示没钱!户部现在无论干什么,条件反射第一句都是“没钱”!户部官员表示现在没必要建城,要是真的有需要,可以先弄个城镇或者是县城,真的没必要建造大城。
一说没钱,海棠表示自己有钱,青海可以靠卖盐建城。而且海棠也承认户部的官员说的都是对的,现在的青海才几万人,耕种的百姓几乎没有,十年内哪怕是人数激增,耕地的百姓顶到天也是个县城的规模,所以建造城池这样的大事儿还是要等几年才能动工。
在找好可以开垦的荒地后,海棠也该动身去参加多伦会盟了。
她这次出现在小伙伴们面前的时候,就不再是一个羊咩咩都没有的光头贝勒了,所以海棠颇有些暴发户的心态,准备在小伙伴们跟前展示一下自己也是有土地和牛羊的人了,于是海棠特意赶了一群羊去多伦,准备请各地的小伙伴们吃光这些羊。
等到海棠带着人马和羊群到了多伦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很多蒙古贵族,以康熙的帐殿为核心,蒙古各部以众星拱月的姿态在附近扎帐篷,其中有片地方是专门给海棠留的。
康熙来这里,就是为了处理喀尔喀内部的矛盾,并对喀尔喀进行整编,分封喀尔喀贵族,以其他蒙古旗为例子进行编族,实行盟旗制度,实现朝廷对喀尔喀部的统治。
康熙宴请各盟旗的权贵饮宴,海棠就在自己的帐篷里请小伙伴们饮吃肉,不像是康熙跟前大家按照等级实力分成三六九等,海棠对小伙伴一视同仁,她在草原上向来以公正闻名,一直以来小伙伴之间有了矛盾都是找她评理。
康熙带着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出行。大阿哥和太子三阿哥在康熙跟前侍奉,四、五、六几个哥哥就被海棠拉来帮忙。
大人们在帐殿里吃肉喝酒,海棠这里不许喝酒,肉随便吃。
吃饱了海棠带着他们做游戏或者比赛,每日都高高兴兴的。
喀喇沁右旗的世子噶尔臧早先就放出话,要娶班布拉的姐妹为妻子,这会找上海棠问:“你真是女娃娃啊!我当时就不该说娶你的姐妹,我要是知道你是女娃娃我就娶你了。”
然后叹口气。
海棠问:“你叹什气?”
“我愿望实现了,刚才我阿布说,你父汗要把你姐姐嫁给我。”
“哪个姐姐?”海棠立即问。“你五姐?好像他们是这么说的。”
“我五姐可温柔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拿着马鞭去抽你。”
噶尔臧拉着脸很不开心:“我不想娶个温柔的女娃娃,我去找大汗问问,看看他除了你五姐还有没有别的公主嫁给我,说不定你别的姐妹很可爱呢。”
说着他真的去找康熙了,在一群人的笑声里,康熙说五格格是个好女孩,噶尔臧又被他阿布在屁股上踹了几脚踢出帐篷。
因为打败了噶尔丹,朝廷在蒙古草原上的威严再一次被树立,看着眼前这一幕,刚刚被编族的喀尔喀谢图汗王噶勒丹多尔济郡王立即为长子敦多布多尔济向康熙求娶一位公主。
喀尔喀部因为被噶尔丹追击才举族内附,这时候也该收拢他们,康熙想了一下就把六格格嫁入他们部落。
五阿哥吃吃喝喝玩了一天,晚上突然听到把六格格嫁到喀尔喀,顿时睡不着了,他连六格格的未婚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再有就是这事儿也太突然了。
睡不着的五阿哥顶着熊猫眼来找海棠:“我要看看敦多布多尔济长什么样,回去额娘和姨妈问我,我答不出来怎么办?”
海棠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个姐姐日子过得不错,也不知道是谁,就带着五阿哥去看敦多布多尔济。这是一个很典型的蒙古少年,也姓博尔济吉特,长的很壮实。
在他面前五阿哥就显得瘦弱了很多,别说五阿哥了,其他的几位阿哥也瘦弱的跟小鸡仔一样。
五阿哥看完他,在心里找不出对方的优点,也找不住对方的缺点。抓耳挠腮的想着回去该怎么给宜妃和郭贵人讲。
四阿哥也在抓耳挠腮,因为他发现,姐姐们都有人家了,如果康熙再嫁女儿,接下来就轮到海棠了。
因此整个多伦会盟期间,他拉着六阿哥对着来往路过的少年权贵们虎视眈眈,也不再跟着海棠和她的那群小伙伴们闹了,蹲在康熙的帐殿里端茶端酒,看最后谁是妹夫。
这两人最后一段日子表现的很不正常,特别是四阿哥,都不知道他最近在想什么,看人的时候盯着人看,也不说话,被盯着的人往往都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最后大阿哥问他们:“你们最近怎么老喜欢盯人看?”
四阿哥不说,他觉得妹妹的名声很重要。六阿哥觉得大阿哥是哥哥,没什么可隐瞒的,就说了实话,大阿哥看他俩跟看两个傻子一样,一句话没说直接走了。
留下哥俩摸不清大阿哥是什么意思。
结果整个多伦会盟结束,无论是草原上的权贵还是康熙,谁都没提海棠的婚事,六阿哥这才马后炮的说:“咱们也太小心了,妹妹刚换牙,汗阿玛不可能把这么小的她嫁出去。”
四阿哥觉得弟弟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他松了一口气,当个好哥哥可太不容易了,觉得今天自己也是个好哥哥呢!
第116章 话唠四
会盟结束,康熙在犹豫要不要去一趟青海,青海太远了,多伦距离京城也就是八百里,而青海距离京城有两千多里。
考虑再三,康熙放弃去青海。
他没想到的是五阿哥和六阿哥也想去。
两人来找康熙闹着要和妹妹走,到了秋天和妹妹一起回京城去。
大阿哥就说:“那里现在只能住帐篷,日子苦的很,你们两个受不了。”
六阿哥说:“妹妹都能住,我们也能住。”
太子说:“你们读书怎么办?”
六阿哥说:“我们肯定会每天把学过的学问背一遍。”
这话说出来谁都不信。这两人要是真的到了青海,只会玩疯,谁还记得学习啊!
康熙问他们:“你们两个跟着去,是想念妹妹还是想逃学?”
六阿哥梗着脖子说:“我们是要陪着妹妹的。”
康熙看着五阿哥:“胤祺,你说呢。”
五阿哥嘿嘿一笑:“我们去给妹妹帮忙呢。”
“朕看你们是去给你妹妹添乱呢,不许再说了,收拾东西准备走。”
这两个垂头丧气的出了帐殿。
太子跟康熙表示:“五弟倒也罢了,就是六弟身体不好。”这意思是老五能去,老六还是算了。
康熙就说:“谁都别去,老五要是跟着去了,老四和老六心里就跟长草了一样。”
六阿哥和五阿哥来找海棠,海棠正和一些小伙伴们告别。等帐篷里的人走完,六阿哥拉着海棠:“汗阿玛不许我们跟着你走,你把我们装进箱子里带走吧。”
海棠赶紧甩开他的手:“你可别这样想,你回去不是挺好的吗?顺便跟额娘说一声,我好好的,让她别担心。”
五阿哥说:“我们想着和你走了,就不用去尚书房读书了。”
读书真的很累啊!
海棠就说五阿哥:“你就是那个最不该闹的人,你不是说要回去跟宜妃娘娘他们说六姐姐的事儿吗?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忘了?”
“汗阿玛会说的。”五阿哥叹口气,“六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唉,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我听说喀尔喀的牧民还想回到他们当初的牧场,要是他们不断的向北迁徙,六姐姐只会越走越远。”
但是不管怎么说,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海棠先走,她要和几个小伙伴同路,所以她先去找康熙告辞。
这样的离别海棠没什么伤感的,表现的很快乐。康熙嘱咐了她很多,告诫她不能因为日子平静就放松警惕,准噶尔的噶尔丹叔侄只要内部争斗结束,有一方落败,得胜的一方就会把目光放到外面,他一连好几次都嘱咐海棠居安思危。
海棠听了他的话,叮嘱康熙看好哥哥们,别让他们钻进自己回程的队伍里,要不然只能带着哥哥去青海了。
六阿哥一听,瞬间鼓着脸气的在心里大骂妹妹是叛徒,亏哥哥那么惦记你,你居然敢告密!
六阿哥这种气愤一直延续到回京城。
德妃拉着两个儿子问:“见到你们妹妹了吗?”
四阿哥说:“看到了,她穿着蒙古袍子,牙齿长出来啦,晒黑了不少,头发也长了,能扎小揪揪了。”四阿哥在亲近的人前面是个话唠,他用了半个时辰跟德妃讲述妹妹的变化,比如妹妹不再是小秃瓢了,妹妹的头发是弯的和他的一样,这样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他讲的口沫横飞,兴趣盎然。德妃正惦记海棠呢,自然听的仔细,然而旁边桂枝和十四阿哥不停的看他,心想不就是长头发了吗,你说那么多干嘛!
最终四阿哥过了话唠的瘾,德妃把他那事无巨细的的唠叨听了一遍,觉得如此详细,听的心满意足。她看六阿哥的时候问:“妹妹怎么样啊?”
六阿哥脑子里想了一下,实在是觉得自己想说的哥哥也说过了,就气哼哼的表示:“四哥说了,她好着呢,她都会告状了,小告状精!哼哼,要不然我这会就在草原上呢!”
四阿哥话唠的瘾头又起来了,于是把这件事前后发生的过程又讲了半个时辰。
桂枝听的打瞌睡,十四阿哥直接躺下了。
四阿哥在唠叨的时候还不忘说他:“十四,坐好了,站有站像坐有坐相,你看看你那样子!”
十四不起来,坐好了听你唠叨吗?
“不起来,就不起来!”
德妃这会急着听海棠的二三事呢,就催着四阿哥:“别搭理你弟弟,你接着说。”
四阿哥把这事儿说完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喝口茶,跟德妃说起康熙把五格格六格格嫁出去的事儿。
这也是大事,德妃想了想点头说:“五格格和六格格比你们年纪大,这也确实是到了该说媒的年岁了。”
六阿哥就趁机插话:“我和四哥观察了很久,好在这次妹妹的事儿没被提起来。”
德妃听了就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傻孩子,你们观察错人了,这事儿不该看草原上的阿哥们,你们要是有那空闲,不如多盯着你们的伴读看看。”
啊!
四阿哥和六阿哥瞬间惊呆了。
德妃给他们分析:“你们妹妹是不会嫁给草原上的人的,只能在京城看人家,京城里面年纪合适,门第也合适的大部分都在做你们兄弟的伴读。但是话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因为有的人家家世也好,就是没选上伴读而已。”
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一眼。
六阿哥说:“怪不得大哥不想搭理咱们,原来咱们是一开始就错了吗?”
十四阿哥赶紧把耳朵捂着,他觉得四阿哥针对这件事会再唠叨半个时辰。
然而没有,四阿哥在低头沉思。
十四阿哥等了一会没听见他说话,松开耳朵爬起来,看到他皱着眉头,明显在思考。
过了一会,四阿哥对德妃说:“您没法出去,是不知道外面的事儿的,外面的事儿我和六弟盯着,回头有消息跟您说。”
德妃立即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了?”
要不然他不会皱着眉头。
四阿哥点点头:“佟家,很积极。”
就这五个字,让德妃瞬间把心提起来,要不是顾及着四阿哥在跟前,德妃恨不得在儿女面前把佟家给埋汰一遍。这都是什么人家啊!不思建功立业,总想扒着女人的裙带子飞黄腾达。
德妃随机笑着说:“好了,这事儿日后再说吧,你们妹妹还小呢。”
然后招呼人拿吃的玩的给几个孩子。
桂枝和十四阿哥就瞬间活泼起来,十四阿哥开始缠着六阿哥问他草原上好玩吗?没一会十三阿哥和十三格格来了,德妃这里坐了一屋子的小孩子,叽里呱啦的开始说笑起来。
这边德妃宫里气氛轻松,翊坤宫中宜妃姐妹两个之间的气氛就凝重多了。
宜妃其实想学荣妃也给六格格谋划一番的,无奈有的时候人的能力真的有高低之分,荣妃的成功路子摆在宜妃跟前,宜妃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她第一步都出现了错误,不知道该选哪个部落的王子做目标,所以这计划被她执行的稀烂。
还没来的急调整,康熙直接把六格格嫁出去了。
对于宜妃姐妹两个来说,这约等于是晴天霹雳,宜妃就赶紧去找康熙,最起码要问问姑爷的基本情况啊。
宜妃到了乾清宫,宫女跟她说要等等,皇上在前面跟鄂伦岱聊天呢。
鄂伦岱终于从广州回来了,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康熙去草原上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康熙看看鄂伦岱,就说:“黑了,瘦了。”
鄂伦岱说:“这是更精神了!刚去的时候白胖白胖的,结果到了当地水土不服,整日上火,有一次鼻子里流鼻血,奴才还以为要捐躯报国了,后来把那里的凉茶当水喝就没再上过火,喝习惯觉得味道真不错诶。”
随后两人一起坐窗下下棋,康熙问:“广州那里如何?”
鄂伦岱说:“当地还是好百姓多,大家都是忙忙碌碌为一口饭吃,也有那包藏祸心的。说到底,还是想踏实过日子的人占了多数。”
康熙又问:“关税如何?”
鄂伦岱点头:“奴才也是见过世面的,去的时候还想着能有多少关税,这两年下来,真的是觉得银子不是银子,是石头啊,关税很多,扣完火耗能比的上一省的赋税。”
说到这里,他讲了一件事。
“当地的一个官员,不过是个同知,也是咱们满洲的儿郎,带着老婆孩子去做官。让奴才说他也是个谨慎清廉的官儿了,从不索要什么,他跟奴才聊过,说家里上有顶门立户的哥哥,下有的得父母宠爱的弟弟,家里有银子找门路都给了哥哥弟弟,他是那谁都不疼谁也不爱的,来广州是没钱打点发配来的。他两年下来,得到了五千两银子的身家,这钱放在京城,在他们家也是一笔巨款了,说的时候颇有些五味杂陈。”
康熙把棋子放在一边,叹口气说:“廉,这个字想做到何其艰难啊!”
鄂伦岱接着说:“奴才等着交接的官儿来了才能回京城,没想到来的是阿灵阿那小子,奴才一看是他就知道这小子是来捞一笔就走的。海上是有暴利,可是口岸也要治理好才行,这会儿您多想想吧。”
康熙没了下棋的兴致了,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鄂伦岱可不管那么多,这会反而兴致勃勃的问:“听说你闺女借兵占了好大一片地方,我听说是九格格的时候居然不觉得意外,如今经营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换防,奴才愿意去驻扎一阵子。”
康熙摆摆手:“你去了就是惹事的,还是要找老成持重的人驻扎着才好。”
鄂伦岱很想去青海,他股子里是那种向北扩张的思想。“回头要是要宣旨,您让奴才当钦差跑一趟,奴才还没去过青海草场呢,都说那里水草丰美,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景色。”
康熙笑着答应了。
这时候宫女端着茶来,在康熙耳边说:“宜妃娘娘等候觐见。”
鄂伦岱听见了,就说:“奴才回去了,回头有事儿再聊。”
康熙就说:“她这是为了六格格的事来的。”
鄂伦岱才不管这个,他只认宜妃是后宫女眷,他是外臣,他想见康熙很简单,没必要和后宫女眷争这一时半刻的,站起来拱手走了。
第117章 在成长
宜妃尽管人来了,但是关键是她都不知道问点什么。
人家敦多布多尔济如今多大了,兄弟几个,这些问题她能问出来,再多的就是问问敦多布多尔济有没有女人和子嗣。至于喀尔喀部人口多少,牛羊多少,内附后表现如何,他们内部几个部落之间的爱恨情仇这些她都想不起来问一声。
康熙对宜妃是很宠爱,对她这种迷迷糊糊的性格也很喜欢,要是自己闺女也是这么笨他真的会愁的睡不着,于是让人请了六格格来一起吃午饭。
六格格比宜妃强多了,对喀尔喀部很了解,毕竟去年康熙御驾亲征的起因之一就是准噶尔的噶尔丹要吞并喀尔喀部,在当时其中实力最强的土谢图汗部主张内附,而她要嫁的就是土谢图汗部,当时六格格就对喀尔喀有一个很系统的认识,如今更是关注理藩院的动向。
六格格从土谢图汗部的祖宗达延汗巴图蒙克讲到敦多布多尔济,从他们和其他喀尔喀部的矛盾说到这次的多伦会盟,讲的清楚明白。
康熙看六格格脑子清楚,甚是满意,六格格已经很不错了,这些格格里面除了海棠就属六格格有盘算。
因此康熙言语里面暗示六格格笼络喀尔喀蒙古,六格格也听明白了。
宜妃看他们父女说说笑笑,她自己听不明白,各种关系各种人名听的头晕,看着六格格不像是不乐意的模样,心里也松口气,觉得自己能放心了。这件事对于宜妃来说,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六格格争取嫁妆,再确定由五阿哥去送嫁。
因为三格格今年已经十九岁,嫁给巴林部的婚事在去就定下了,按照早先选定的日子,六月就要发嫁三格格,所以康熙让礼部给三个女儿挑选吉祥的字做封号,这些封号就是她们的官方名字了,日后跟随着她们一辈子。
三格格是二公主,封号和硕荣宪公主,六月就下嫁巴林部。
五格格是三公主,封号和硕端静公主,明年十月下嫁喀喇沁部。
六格格是四公主,封号和硕恪靖公主,下嫁喀尔喀部,婚礼日期再议。
三格格的婚期已经迫近,康熙就让大阿哥和三阿哥送嫁。让大阿哥去是因为他是长子,本来就该他去。因为三格格是三阿哥的姐妹,可能在感情上更信赖自己的兄弟,所以婚礼大事要让三阿哥参与,三阿哥第一次办事儿,大阿哥要多带领三阿哥。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宗室的一些贝勒贝子和礼部、理藩院的官员参加。
康熙打算从紫禁城把三格格嫁出去后再带着全家去畅春园避暑。
宫里的皇子皇女在整个五月都去给三格格填妆送别,皇女里面,像是五格格六格格这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和三格格的交集多一些的,还拉着三格格说了几日的话。从十格格往下年纪都小,送了礼物露个面说几句贺喜的话就算结束了。
桂枝带着章贵人生的十三格格去给三格格送礼物,德妃和章贵人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回来这两人,就在她们等的不耐烦了准备派人去找的时候,这姐妹俩回来了。
德妃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桂枝回答:“和十一姐姐说话呢,十一姐姐能说会道,把十姐姐她们哄的可开心了,最后要不是贵妃娘娘派人去找十一姐姐,我们还不散伙呢。”
章贵人拉着十三格格的手说:“娘娘,臣妾带着十三格格回去换衣服。”天气热了,这孩子穿的厚,捂了一脑门的汗。
德妃就说:“等会不必来伺候了,早点歇着,明日三格格出门,要去给太后磕头,又是大场面,咱们都要去,今儿早点歇着,养精蓄锐应付明天吧。”
等章贵人母女回去,桂枝立即窜到德妃身边,搂着德妃的胳膊说:“额娘,今儿姐姐们都说十一姐姐嘴巴甜会哄人,说她和我姐姐可像了。”
让德妃说,海棠和贵妃生的十一格格那才像是一对姐妹,两人的小甜嘴,个个表现的百伶百俐,就桂枝这木楞孩子是远远比不上的。
不过在德妃看来,十一格格的道行比起海棠来还是差了不少。德妃就很得意:“十一格格是挺活泼的,可惜碰上你姐姐珠玉在前,反而处处显不出她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
德妃一指头戳在桂枝的额头上:“我前几日骂你,你还记得为什么吗?”
“因为我躺着吃点心,不就是掉了点心渣子吗?”
“我当时骂你是因为你掉了点心渣子?”
“嬷嬷们是这么说的,说下次不能躺着吃了,还说好孩子除了大病,都是要坐着吃才行。难道不是?”
“我可没见你姐姐躺着吃东西,还吃的掉了一炕的酥皮。你是只见过她躺着,你姐姐躺着就是躺着,吃东西就规规矩矩的吃东西,可不会躺着吃东西。她做事儿都是做的恰到好处,明知道歪着不合规矩,但是我就是舍不得骂她,而你歪着我只想骂你!
这里面就牵扯到如何把握一个度,你姐姐最会的就是拿捏分寸。
我拿着你爱吃的豆沙馅举例子,你姐姐是那种甜而不腻的馅儿,吃的多了不觉的腻,这次吃了下次还想吃,吃一次就能记住。而十一格格就是那第一口很合适,再吃第二口就觉得腻的那种。
这个度很难把握,我一直以来谨小慎微,不敢有一点出众,就是因为我不会把握出众后的度,我就怕出头的椽子先烂。你姐姐会的我教不了你,我只能教给你我会的,就是怎么做才不出错。”
德妃带着桂枝在去了畅春园后,给桂枝做了很多示范。
比如说德妃觉得四阿哥如今也该学着当差办事儿了,可是康熙不安排怎么办?
她就跟四阿哥说:“你妹妹不在京城,她的王府你要去看看才行,免得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搪塞,要不然住进去三五年就要返修。”
跟来看孩子的康熙说:“四阿哥也大了,臣妾想着这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了,也该使唤他了,不如让他没事了去海棠的王府瞧瞧,也不是当监工什么的,而是去看看,也知道事儿是怎么办的。先观摩一番,预备着将来使唤的时候顺手。”
康熙就说:“你这话说的对,也该给他安排点事儿了,这事儿不大不小,正合适,而且是棠儿的府邸,他做哥哥的过问工期正合适。就让他跟内务府的官儿在王府里多跑几趟吧。”
德妃达到了目的,心里欢喜,就问起海棠的近况。
康熙就说:“她手里有盐池,川藏康几处的商队和陕西的百姓去换盐,她也不难为人家,人家无论带什么去都收下,还多赠送一些,十分和气。”
德妃就给海棠脸上贴金:“咱们孩子从小就是心善的孩子。”
康熙笑了笑,海棠心善要看着对谁了,她已经自己学会用盐池控制周围几地了,要是人家和她好好的做邻居,她比菩萨还心善,比观音还救苦救难,要是跟她玩心眼,她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有句话说响鼓不用重锤。海棠就是那响鼓,很多时候一点就透,甚至是不点拨她,她自己都能找到办法。
德妃生了几个孩子,老四太端正了,老六可爱,就是身体不好,桂枝这孩子更别说她是德妃这几个孩子里面资质最差的一个,要是七格格能活下来,康熙就觉得七格格再笨也比桂枝强。除了海棠,让康熙觉得可以雕琢的就是十四了。
可惜十四年纪小,为人聪明又有孝心,淘气了点,可是男孩子都淘气。
康熙对德妃说:“别拘束十四,让他多跑着玩儿,只要跑的多吃的多身体才能好。”
德妃一口应了,坐在这个院子里看着门口的时候她甚至有种错觉,似乎下一刻胖胖的海棠滚了一身泥回来了,脏兮兮的手里举着一跟孔雀尾羽要献宝。
德妃叹口气,跟康熙说:“住在这个院子里,年年夏天都想似,臣妾的脑子还停在好几年前刚搬来的时候,老四老六在下午放学领着狗来请安,海棠那泥猴子也不知道去哪儿撒野了,回来的时候蓬头垢面,把臣妾气的心口疼。如今都一转眼长大了,回想起来真是令人唏嘘啊!”
康熙也确实是觉得无限唏嘘。
四阿哥从这天就得到了一个差事,他下午可以不用上骑射课了,他要去王府检查施工进度。
四阿哥做事儿是一丝不苟,说去就去,每天都去!
而且为人特别喜欢较真,还喜欢什么都问到底。内务府的官员简直就麻爪了,因为四阿哥这人龟毛,给王府的影壁用砖雕,在原本的计划里只有一行字:吉祥寓意砖雕,然后规定了这影壁的高和宽。
至于是什么吉祥寓意,内务府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年年有余”“松鹤延年”“五福捧寿”“花开富贵”,让他选个主题,内务府把图纸送来,合适就开始动工。
他让德妃选,德妃就觉得“五福捧寿”这个寓意好。
内务府开始出图,是几只蝙蝠围绕这一个寿字,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的图纸了,四阿哥觉得不行,对着几只蝙蝠挑出了各种毛病。
内务府的人改图改的疯了!
最后图纸通过了四阿哥的审核,开始施工,结果这人愣是从雕工发现和图纸有一丝丝的不符,要求返工!
内务府干活的时候都是个个咬牙切齿,私下里抱怨这位爷难伺候,一个小官说:“这不过是监工罢了,要是查账,你们只怕这会想上吊!”
他刚说完,在场所有内务府官员齐齐的打了个寒颤,心里对四阿哥挤出十二万分的小心,他在工程上挑刺就挑刺吧,千万别在某一天突然说:“花几万两银子你们就干点这种活儿,钱花哪儿去了?”
四阿哥把给妹妹建造王府的事儿当个大事儿来办,每日兢兢业业,中午出去晚上回来,回来后先去给康熙汇报,再来给德妃汇报。
德妃哭笑不得,只能说:“我是让你去看着点,再让你学着怎么和这些人精打交道,你要圆滑一些啊!”
德妃娘家就是内务府的一员,乌雅家虽然抬旗了,可是亲戚都在内务府,四阿哥那极度认真一丝不苟的做事风格已经在内务府传开了,乌雅家自然也知道了,德妃也听说了。
四阿哥就说:“额娘,这事儿没法圆滑着办,那地方妹妹要住几十年,甚至往后外甥也要住,儿子总不能让外甥问到脸上‘四舅舅当日监工是怎么监的,房子如今糟烂糟烂的’,儿子在外甥跟前丢不起那人!”
德妃是无话可说。
好在这时候十四阿哥跑进来扑进德妃的怀里:“额娘,儿子听说如今北方都冷了,最北的地方都开始结冰了,九姐姐是不是该回来了。”
京城这里还有秋老虎在肆虐,在北方确实已经开始凉了。牧民们开始转场,转入冬日牧场。
蒙古族在草原上生活了那么久,已经知道如何应对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了。为了抵御风寒,驻守的大军也跟着一起转场,他们携带的有粮草,牧民们有牛羊骆驼,在大雪天可以互相交易,拿粮食换肉吃。
海棠更担心迁徙来的汉民,在和牧民以及大军转到冬季牧场后,她带着侍卫来看这些被安置在这里的流民。
趁着夏季,海棠组织这些人在农忙后开始盖房子盘炕,收集大量的木材囤积粮食过冬,形成了几处很大的村落。海棠就挨着询问这些人家过冬的储藏,大部分都有粮食,而且冬季不干活,他们只打算吃一顿。
海棠劝想劝他们多吃点,可是话到了嘴边,就觉得自己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他们难道不知道多吃一点更好吗?可是冬季过去还有青黄不接的春季,这些人本来就是流民,更知道没吃的是一件痛苦的事儿,所以粮食放着看着就有安全感,在不干活的时候尽量少吃,省下一点是一点,有一把粮食就能就活一个人。
海棠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尽量多收一些粮食,让他们有更多的存粮。随后海棠花了大量的时间骑马走遍了这些村落,检查了他们的粮食和木材,让他们冬季警醒些,因为草原上有的地方有狼。
最近几年只能这样,靠轻徭薄赋安置流民,尽可能的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存。
检查完之后,海棠和驻守在这里的安北将军董鄂费扬古告别,带着这些驻军的家书和身边的王府侍卫们往南去。
从青海到京城两千公里,骑马一天一百公里左右,一个月才能从青海骑马奔到京城。
海棠到了京城附近都十一月了。
而康熙早就带着宫眷去了汤山行宫,驿站早就把她进京的消息汇报到京城,所以四阿哥就在京城外接到了海棠。
海棠见到哥哥很高兴,老远就扬着马鞭对着哥哥大喊,兄妹下马后海棠跑去拉着哥哥的手臂,大半年没见,两人互相打量了几眼都笑起来了。
四阿哥说:“妹妹,你比以前更黑壮了。”
其实你不说黑会更好。
海棠没跟四阿哥计较,“哥,我看着你比以前更高了。”
四阿哥笑的露出牙花子,拍了拍妹妹说:“走走走,赶紧回去,太后祖母和额娘都等着你呢。”
一路上四阿哥把王府的进度事无巨细的讲了,从见面到回到汤山行宫,他兴奋的讲着,滔滔不绝,海棠愣是没插上话。总之在哥哥的关照下,海棠的王府盖好了,今年就可以搬进去,不过康熙不同意海棠搬家,那王府还要再空几年。
海棠先去见康熙,海棠一见面先磕头,然后拉着康熙的手说:“汗阿玛,您的班班太穷了,今年还是空着两个爪子回来了。”
康熙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说:“你平安回来就够了。”
康熙是没指望海棠进贡什么,只要她在青海站稳脚跟比什么都重要。现如今海棠是一只脚站稳了,再给她两三年,她另外一只脚也要站稳了,到时候青海真的是朝廷的囊中之物了。
然后他听了海棠的工作报告,海棠一路上一个月都在打腹稿,哪里该报喜哪里该报忧,和周围邻居的关系怎么样,对周围邻居观察和相处如何,自己最近几年的计划是什么,如今执行到那一阶段了,最后是对今年一年工作的总结,对明年的展望!
她洋洋洒洒的说了一下午,中间吃了七八盘子点心喝了三四壶的茶水,康熙对她的这番述职很满意,跟太子说:“就该让外面的那群总督们听听,一群老爷们读书那么多年,都成了官场老油子,连你妹妹的一星半点都学不来,真是愚笨。”
太子说:“妹妹这样的天下能有几个,还是您和太后祖母教的好。”
康熙笑起来,带海棠去拜见太后。
太后都等半天了,刚才把包嬷嬷叫过去问了半天的话,这会看到海棠,拉着海棠看了很久,就说:“嗯,更壮了,看来有好好吃饭。”
这话一说满屋子吐槽:她有不好好吃饭的时候吗?
太后就佯装发怒:“一群小兔崽子们不识趣,我这不是没客气话才这么说的嘛!你们还跟着拆穿!”
拉着海棠就让下面赶紧摆饭,康熙带着几个皇子陪着吃了一顿饭就走了,海棠打算陪着太后说几句话,等会要去德妃跟前陪着说话。
太后就说:“你晚上回这里睡,咱们说话的时间多着呢,你先去你额娘跟前,趁着落锁前也能多说几句。”
海棠应了一声,就去了德妃跟前。
德妃带着十四和桂枝欢天喜地的把海棠迎进来,德妃还拉着海棠比了比,发现海棠大半年长高了很多,个子突然猛蹿一下,德妃就觉得很意外。
吃的多,运动量大,就长高了。
对于海棠来说,弟弟妹妹的变化也很大,十四比去年大了一号,妹妹也长高了。
实在是晚上的时间很急促,德妃来不及有那么多的伤春悲秋,拉着海棠坐下就开始说话。
“六月初你三姐姐走了,嫁到巴林去了。”
桂枝说:“她走那天先去给太后磕头,我们都在,荣妃娘娘哭的跟个泪人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全靠宫女扶着,要不然就站不稳,听说她好几天没合眼了,怎么都睡不着。然后三姐姐给太后和荣妃娘娘磕头之后跟着哥哥们去前面给汗阿玛磕头,我们没跟着,总之她带走了好多嫁妆呢。”
桂枝说话的时候用胳膊划了一个很大的圆,证明很多很多。
德妃看看这缺心眼的闺女,桂枝走的时候,她也不会比荣妃少哭。这会看人家看的那么起劲,等到轮到自己的时候就知道这真是摧人心肝。
德妃不想说这种伤心的话,毕竟闺女刚回来,说点高兴的。
德妃就说:“上个月大福晋生个闺女,白胖白胖的可招人喜欢了,你明日记得去看望一番,这也是你汗阿玛的第一个孙辈。全家都稀罕,太后替你给过贺礼了,你明天去再给小孩子一件小礼物就行了。”
海棠应了一声,一说起礼物,十四阿哥问:“姐,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海棠奔波两千公里哪里会带礼物?
“没!”
十四很聪明,立即抓住机会:“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当礼物。”
“凭什么啊!日后你不给我带我都不会说什么的。”
“你给大哥家的小丫头都不给我。”
面对这种无理取闹海棠就不搭理,这时候宫女提醒海棠,各处快落锁了,要赶紧回去了。
海棠站起来跟德妃说:“额娘,我有银子用,您别多操心了,今年我的俸禄您派人去领了吧。”
德妃很想问问她的银子从哪儿来的,后来想想还是别问了,海棠不像是桂枝,桂枝的事儿德妃可以插手,海棠的事儿德妃不能多问。
就跟着送到了门口,看着海棠带着人提着灯笼走了。
德妃觉得海棠回来,这空荡荡的心被填补了,今儿能睡个好觉。
海棠回去和太后一起睡,也说起了大阿哥家的小妞妞。
太后说:“惠妃倒是没那么着急,说格格也就格格了,但是我看着你大哥两夫妻有些魔怔,两人想生个儿子出来,让这孩子做你汗阿玛的嫡长孙。”
海棠有时候就觉得大哥很迂腐。
为什么就这么在乎这个呢!
第118章 闻别离
在去看侄女前,海棠要先去一趟理藩院,去年是不知道才没去,今年是要去了。海棠属于外地藩王,进京要先去理藩院报道,后续觐见等一切安排要听理藩院的。
其实这些安排对于海棠来说没什么用,因为她就住在行宫,想见康熙溜达着去了,不用再等。
到了理藩院,理藩院的尚书都是满人担任,管的也是满蒙回藏的事物,所以这里只有一个满尚书,并没有汉尚书。如今管着这里的是简亲王雅布,雅布看海棠来了,就和海棠聊了青海的人口和税收,因为理藩院还管着蒙古各地收税的事儿。
海棠就用盐抵税,雅布的意思尽量用银子交税,因为考虑到海棠的摊子刚铺开,先用盐,过几年不能再这样了。
理藩院衙门在城里,和雅布扯了一上午从理藩院出来后,海棠想了想,没去王府直接回了行宫。回去就找大阿哥的院子和大福晋一起吃午饭。
大福晋刚出月子没几天,她是在行宫这里生的孩子,这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坐月子几乎没受罪,加上坐月子的时候她娘家来人伺候了几日,大鱼大肉进补,她整个人看着丰腴了。
海棠进门就嚷嚷着看孩子,还把自己手上一串带佛像的金手串送给孩子当礼物。
大福晋替女儿谢了海棠,让海棠抱抱孩子,看着小孩子的脸还没自己的巴掌大,海棠赶紧摇头推辞。
大福晋说:“你抱抱啊,这会乖没有闹,这孩子不认生,谁都让抱。”
海棠摇头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她太软了,我不抱,我要是把侄女给抱坏了怎么办?不不不,我就看看,看看。”
这时候大阿哥回来了,进门就看到海棠两手放在背后拼命摇头,笑着问:“这是怎么了?”
大福晋笑着说:“我让妹妹抱抱孩子,她不敢抱。”
海棠说:“她太软了,不抱。”
大阿哥就笑着说:“瞧你那胆小的模样,来妞妞,让阿玛抱抱。”说着就把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海棠看着他抱孩子抱的有模有样的就凑上去看孩子。
大阿哥坐着让海棠看宝宝:“来看看你侄女,是不是这小模样很招人喜欢?”
海棠就凑过去看小孩子的小脸,小宝宝的脸都带着婴儿肥,小脸上全是肉。海棠看到她的小手,手指甲盖真的一点点大,比芝麻粒稍微大一点,想想日后也能养成个大孩子,真的佩服生命的变化。
大福晋看他们在看孩子,出门吩咐多加几盘子菜,又让人给大阿哥烫酒来。
没一会送了菜饭进来,大福晋张罗着海棠和大阿哥吃午饭。
大阿哥在席间和海棠聊起了一件事:山东一个被革职的县丞状告吏部的一个主事朱敦厚,朱敦厚在山东潍县任知县的时候贪墨白银四万两,这事儿告到京城,京城令山东巡抚查明朱敦厚案,案件属实。然而朱敦厚和徐乾学关系好,徐乾学致信山东巡抚钱珏,钱珏隐瞒实情,致使最后这个被革职的县丞来京城叩阍,最后三堂会审才把一干人拿下治罪,贪官朱敦厚被绞死,剩余的这一干官员都被革职。
到如今,天下官员要么去明珠跟前拜庙门,要么去索额图那里烧热灶,这次案件里面牵扯到的大部分官员和明珠关系好。大阿哥说:“汗阿玛为这件事生气,到如今都没气消,妹妹,回头你在汗阿玛跟前劝劝他,别为了几个不争气的奴才把身体气坏了。”
海棠听了立即摇头:“大哥,这事儿说起来就是有人越界,要是京城有人不把手伸那么长,山东各处官员据实奏报也没这么多事儿了。妹妹我不过是一个外地藩王,何德何能对着京城之事指手画脚,叫我说您也别说话,您跟着伯王做的是整训八旗的事儿,要是事关八旗您说几句还行,这种吏治还是别越界的好。”
大阿哥笑着跟大福晋说:“瞧瞧,这开始训上我了,我不过是担心汗阿玛气坏了,看看她,那词儿是一串接着一串。”
海棠就提着酒壶给大阿哥斟酒:“这种事儿汗阿玛看的多了,生气是有的,到底不会往心里去,只要不是咱们兄弟姐妹没做什么没出息的事儿,他都不会气的伤了身体。大哥,妹妹敬您一杯。”
两人干了一杯,海棠有些话在嘴边转来转去就是说不出口,比如说劝大阿哥别和明珠走的近,因为昨日在回来的路上,四阿哥说他去给妹妹的王府监工的时候,发现大哥经常去明珠府上。
海棠到底是没把一些话说出来,只能和他们夫妻两个言笑晏晏的把午饭吃了,又看了看大侄女,这才告辞回太后的寝宫。
太后这里很热闹,十一格格纾宜尔哈在这里陪着太后说话,看到海棠回来,欢喜的迎上来:“九姐姐回来了,祖母一直惦记你了,说等会再不回来就派人去找你呢。”
海棠到太后跟前请安,太后笑着问:“见到你侄女了吗?”
“见到了,去的时候赶巧了,那孩子正醒着,没想到挺乖巧的,不哭不闹,大嫂子让我抱抱,我不敢,太软了。”
太后笑着说:“你啊,你就是那老鼠胆子,抱抱怎么啦,下次见面抱抱她,要不然人家说你这姑姑连侄女都没抱过。”
十一格格说:“大哥和大嫂子才不会这么说呢,不过要说起来过半年后孩子没那么软了,姐姐就可以随便抱了。”
太后说:“你姐姐不经常在家,下次回来就是明年过年了,孩子都一岁了。”太后又问:“你去你王府里看了吗?”
海棠摇头,太后以为她要和几个兄弟一起去看,也没当回事儿。
海棠是尽量不用郡王的身份往那边去,因为他还有一层金海棠的身份,所以海棠尽量避免自己进出王府被人看到。
看十一格格在这里陪着太后说话,海棠就想回去休息一下,连续一个月的赶路也是很累的,她想多睡一会恢复一下精力。
然后海棠也没能好好的休息,因为在她回去后得知香茶和香菊把这个年过完就要出宫了。
香茶和香菊是宫女,到了二十五岁是要出宫的如今也是到她们离开的时候了。孙嬷嬷和唐嬷嬷这些乳母们也该走了。
孙嬷嬷就说:“我们在格格五六岁的时候就该走的,那时候太后说格格不舍得我们,让给您做教养嬷嬷,如今您一年里面大半年不在宫里,太后说我么也不必再守着了,都是有家有口的,回家去吧。”
海棠瞬间发觉因为自己的原因,孙嬷嬷只能来宫里十天回家十天,以这样的方式轮值。
这个时候,海棠只能多给她们一些银子做补偿,别的真的给不了了。
嬷嬷和宫女们都是欢天喜地的谢了海棠的赏赐,等她们出去分东西的时候,海棠彻底睡不着了。
孙嬷嬷进来,嘱咐海棠日后照顾好自己,又说下面二等三等的宫女都养出来了,回头尽可以使唤她们。
她又开始给海棠讲各种八卦开解海棠,特别是三格格出嫁的时候,她把教养嬷嬷和宫女都带走了的。巴林部世子的祖母是巴林公主,婆母也不是别人,是钮祜禄贵妃的姐姐之一,也就是十阿哥的另一个姨妈,传言是这位郡王福晋挺难伺候的。
孙嬷嬷给海棠掖着被子,“格格是个心善的孩子,要是格格远嫁,香茶她们现在能走,下面那一茬宫女和奴才等人要跟着您出门了。您别觉得亏欠了奴才,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奴才呢。”
海棠对着孙嬷嬷微笑起来。
她其实习惯了这些人的陪伴,现在才彻底明白,人的一辈子不可能永远守在一起。宫女会走,太监会流散各处,兄弟们会分道扬镳,姐妹们会常年不见,就是最亲密的太后祖母,也会老去,最终是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
因此海棠有些郁闷,太后看到她不开心,问她是怎么了,她实话实说,太后笑着说:“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事儿,我给你想个法子,你日后找个喜欢的额驸,你们一起快活的过日子,过一辈子!有一个人陪着比你一个人强太多了,你们再生一堆小孩子,日后也是幸福的一家子。”
海棠觉得这话说的也对,明智的没问:万一碰到的那个人彼此不喜欢怎么办?
海棠觉得问这个问题就是在太后跟前揭短,所以闭嘴。
不过就是太后的答案在康熙跟前也显得很脆弱不堪一击。
康熙得知海棠为了奴才的离开难受,太后又说日后两口子能相伴着过一辈子,他跟海棠说:“哪有两人相伴着过一辈子的,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朕和三位皇后都没过下去,雅布的原配福晋也没了,就是巴林公主她老人家,在嫁到巴林部之前也是死了一任丈夫的,所以还是要正视一个人过日子这事儿,有的事儿是奢求不来的。”
他是想让海棠成金刚不坏之体,因为女人有两个显著的软肋: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孩子。
他不想让海棠在男人这一关上摔一跤吃苦头,就觉得该想个法子,让海棠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就那么回事儿,不能为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
正好孩子如今是懵懵懂懂的时候,现如今教育还来的急。
第119章 遇批评
想把女儿教好,前提是和孩子她娘沟通一下。
康熙就叫了德妃到寝宫来,康熙见面就问:“孩子有话和额娘说的多,朕当阿玛的向来威严,从没被人找着谈心,朕问你,闺女跟你说过外面的小子没有?”
这话问的,什么意思啊?德妃的眼睛都睁大了!
首先她先把康熙抱怨孩子不和他亲近的酸话给放到一边,其次她要弄清楚是哪个闺女!她生了两个闺女,她心里两个闺女都是一样的,但是在皇上这里,桂枝就跟不存在一样,所以这个闺女是海棠!
最后这个“小子”是几个意思?
德妃用她那笑傲后宫的智商想了一下,瞬间警觉:“您的意思是……您觉得咱们家海棠有看上的男孩了?不能吧,海棠是臣妾生的,她可是规规矩矩的格格,自幼在太后跟前承蒙教养,断不可能做出什么苟且的事儿来。再说了,孩子还小着呢!有些道理还不知道呢,还是说谁在您跟前胡言乱语了?”
德妃暗地里咬牙切齿,要让她知道谁在皇上跟前造她闺女的谣,她和这人没完!
康熙就觉得聪明如德妃也有蠢笨的时候,两人在教养孩子方面的想法就不一样!
“朕是说……算啦,跟你没那么多可说的,她日常有没有跟你说过看上谁家的小子?或者说和谁家的小子玩的好?再说着以前她评论过她兄弟的那些伴读们,比较欣赏谁?”
德妃忐忑不安:“要说她和谁玩的好,那就是蒙古的小王爷们,每次从外面回来带了一堆的小礼物,什么鸟毛石子狼牙骨头……”
康熙摆摆手:“那不算,朕亲眼看着呢,都是一群小孩子玩闹,里面也有不少的女孩子,这些人刨除了。”在康熙看来,这是一群出身差不多的小孩在玩耍,里面的小孩子根本没那么多想法。
早先可能有些孩子的父母有想头,但是海棠现在是青海之主,这些接掌家业的孩子是不可能送去青海的。而且两家结合,到底是谁兼并了谁?这些人都不是傻子,就是有些孩子懵懵懂懂,蒙古的权贵们也会让孩子打消念头。
德妃回忆了一下:“至于伴读,和老四老六说话的时候也提过,每次提起她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也没听说夸过谁。”
康熙低头想了想,海棠和老五一个屋子里读书,和别的屋子没什么交往,她那群不尊贵没出息的哥哥们都是自动去找她,找她的时候也没带过伴读。
至于老五的伴读,海棠从开始都很嫌弃,觉得和老五一样不求上进,这些伴读和老五一样,读书读怕了,有机会就躲着她!
所以和这些人也没什么来往,更没什么好印象。
德妃看着康熙一脸思考的样子,心里盘算着用词,小心的说:“至于其他群的,就没听她说过。孩子还小呢,这事儿还不懂,再说了,她刚回来没多久,有些话也没和臣妾说。”
她再看看康熙的脸色,斟酌着说:“臣妾不会养孩子,别说海棠了,老四现在有婚约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臣妾瞧着,他惦记他养的那条狗比惦记媳妇侍妾多。老六更是孩子模样,天天没心没肺的,男女之情更是没开窍,臣妾为这哥俩都发愁呢,到了海棠这儿,也是这个样子,依着臣妾说,过个五年八年她才能开窍。”康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打发德妃回去。
德妃稀里糊涂的去,稀里糊涂的回来,心里不停的揣摩:皇上这是几个意思?哪个贱人在皇上跟前造我闺女的谣了?
她先是把佟妃想了一遍,她和佟家有仇,要是佟皇后,她不会这样想,佟皇后那人有股子傲气,一些事儿是不屑去做的。但是佟妃比起她姐姐来就差的远了。
佟妃是一号嫌疑犯。
德妃又排除了惠妃和荣妃,这两人好久没见皇上了,没机会造谣。宜妃?宜妃这么做为什么啊?老五和海棠的关系好,宜妃是脑子简单,人傻了一点,不代表她蠢啊!
在皇上跟前造海棠的谣言是又蠢又毒,宜妃十有八九是干不出事儿来。勉强算个二号嫌疑犯。
至于其他的,德妃就觉得皇上身边养的那群读作“宫女”写作答应常在通房丫头的贱人们也有可能进谗言了。
这些人图什么?难道是有人指使?
然后德妃的怀疑目的又转回后宫了,而且勉强把宜妃从她的怀疑名单上删除,宜妃是有事儿自己上了,她拿什么收拢这些宫女给自己卖命?不是德妃看不起宜妃,就宜妃那钱袋子比她的还瘪,这么多年就她没钱了能厚着脸皮找皇上要钱,她有什么皇上是知道的,她的那点东西到了这些宫女手上,皇上准能一眼看出来。
宜妃也没法子许诺这些宫女别的东西,但是佟妃不一样啊,她背后是佟家,她想收买这些宫女不需要金银,只要佟家在外面提拔他们家人,这些宫女的家人就受用不尽了。
所以说,还是佟妃!
德妃气的牙痒痒,觉得佟家和自己生来相克!
德妃就私下里想法子让佟妃吃亏摔跟头!
德妃的脑子里想了那么多,全是她自己一个人想的,而且这事儿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用,老四和老六这两就不用多问,身边的双喜和大福倒是能信任,这事儿她们也说不出个四五六出来!
这件事的危害是什么:要不,晚上问问海棠?
海棠一脸懵逼:啊?
无形中,海棠居然和太后懵逼的第一反应是一样的。
德妃拍着炕桌:“你别刚啊呀,你说说,这事儿对你有什么影响啊?”
它没影响啊!
海棠废了半天的吐沫跟德妃说这就是当爹娘该做的,关心孩子的成长难道不是父母该做的吗?
德妃心里冷笑一声:皇上有那闲工夫?他关心过谁啊?哦,太子?
再看看海棠这胖丫头,德妃就有些不敢相信,这何德何能蒙皇上这份偏爱?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不管德妃信不信,康熙就给在年前给海棠安排了很多事儿。
康熙这人会弹琴,除了传统的丝竹乐器外,这人还会弹钢琴和微积分。微积分这些先不聊,他弹奏的钢琴还是当初传教士进献给明朝万历皇帝的,康熙把这琴从库房弄出来才避免这琴天天落灰的命运。所以他安排海棠先学会玩儿!
别以后来个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的才子就能把闺女迷的找不到北,琴棋书画先学着,而且洋气的、稀奇的、高雅的、街头的,这些玩的都要让闺女接触到。
所以海棠就被他一脚踢回宫里,先从琴棋书画开始,因为早先这些皇子皇女都有接触,所以现在要往深里学,上午学琴棋书画,预备着将来碰到一个风流才子。下午就去街上玩儿,从街头的斗鸡到摇色子出老千,都要让她见识到,等这些了解了,养狗养鸟这事儿也要了解!这是预备着将来碰到一个不羁的浪子!
康熙还想好了,等海棠再大一点,就让她带着八旗权贵家的子弟去南苑打猎,也让她知道这些小东西们围着她献媚是个什么模样。
在他心里天下的女人环肥燕瘦,年轻的时候美的各有风格。男人也是这样,尽管他不好那一口,也是知道各有风格的。闺女是要看透这些人的本质,他们凑上来为的还是想借用闺女手中的大印,说到底,献媚的目的是权力,而不是期盼长久的相伴。
海棠听说能学弹钢琴挺高兴的,古典钢琴啊!这玩意学到就是賺到。她在宫里学钢琴学的很开心,然后她也也有自己的计划,学口技,扮演一个小道童。
为此他还让宁寿宫里的看家的嬷嬷们给自己做一道袍。
到了下午,抱残守缺围着大围巾,跟着梳着一对包包头,眉心点了一点朱砂,穿道袍麻鞋的海棠上街了。
海棠这次出门没跟以前那样看什么都好奇,看到人家卖艺她也挤进去大声喝彩,在人家讨赏的时候放进去一小块碎银子。看到卖糖葫芦的,她也跟着一群小孩子挤在卖糖葫芦的后面打打闹闹,跟着走了几条街,身边的小朋友都被爹妈提着耳朵哭嚎着带走了,她才跟着抱残守缺离开。年前娶媳妇的人家多,她还舔着一张脸挤进去讨喜饼喜瓜子吃,要是能给几个喜钱就更好了……
至于康熙让她学的那套败家子玩意,她是很排斥的,被叫到行宫陪着康熙吃饭,还义正言辞的说:“好孩子远离赌博,什么打赌啊,打牌啊,这些都不要沾!那句话怎么说的,勿以恶小而为之,觉得没事儿玩玩,最后只会管不住手。举个例子,打赌都不能沾,沾了只会一步步成赌鬼!”
每个人都有自己很厌恶的东西,康熙就厌恶女人吃烟,这种烟就是旱烟,满洲的女人有很多人爱吃烟,在关外的时候,野外有虫蚁,把烟袋里的烟油倒出来能避虫蚁,因此很多人吃烟是有理由的。他有个乳母就吃烟,因此他小小年纪也跟着学会了,后来这件事让他极其反感,他自己戒掉了烟酒。延续到他讨厌所有人吃烟,没人敢在他跟前提和烟有关的东西,什么鼻烟壶,水烟袋,哪怕有的东西做的很精美,完全可以当成艺术品收藏,下面的大臣和宗亲都不会在他跟前聊这个。
他看海棠态度坚决,就觉得海棠是极其厌恶赌这件事,事实也是如此,海棠对赌真的极其厌恶。康熙放心了不少,看来那些五毒俱全的浪子们是不会被闺女正眼瞧的。
既然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了,就让海棠自己安排。除了去街上玩儿,海棠也注意城内的道馆和寺庙,将来要是人家问她在哪儿挂单,她也要有个说法。
海棠是天天在外面找道观,无奈道观里的道士也未必个个如书上说的那样都是些得道的高人,混日子的也挺多的。他这个假道士在闲逛的时候被真道士叫到跟前。
一排道士蹲在门口台阶上,看着像一群街溜子。有道士问:“你师傅是谁?你是哪个观里的?修的是那一派?”
海棠都傻眼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啊!而且她对这些也不了解啊,养她的太后祖母信佛不信道,海棠也没提前学点知识在肚子里应付人,所以被问的时候是真的一问三不知啊!
好在这时候海棠反应快,说自己没有师傅没有门派,这打扮是为了躲无常。
民间为了让孩子能活下去,男孩能当成女孩养,所以出家这样的操作也能理解。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小康之家是送孩子出家,大富大贵之家是买替身出家,这种糊弄天尊的出家,人家真道士也是第一次见。觉得海棠这孩子的父母也挺心大的,都骗到神仙头上了。
也有那好心的道士问:“不如我收你做个俗家弟子吧。”
海棠问:“就是那种在家住着,不剃头发也能娶媳妇的那种俗家弟子?”
“那种是居士,也要剃头发的。”
海棠问:“我要是不剃头呢?”
道士们左右看看,开始议论,觉得海棠大概是个刺头。
在天子脚下,有些麻烦还是不惹为妙。就有人压低声音说:“只要出家,在官府有凭证的道士才不剃头!凡是官府不发凭证,也没正经师承家传,都是些野道士,抓住是要枷号示众当众鞭打的。”
“哦!”海棠问:“我给自己弄个证,你们收我做徒弟怎么样?”
这口气狂啊!
京城里面的道士和和尚一样,看人下菜碟的功夫是一等一的高,于是这群道士纷纷站起来进了道观关上门,表示再见了您嘞!
海棠看看身后站着的抱残守缺,仰着头问他们:“我去城外买两亩地,跟官府备案,自己开个小道观怎么样?然后对外天天宣称我出门云游去了。”
她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还能完美的解释为什么不在道观,这么一想美滋滋啊!
抱残问:“您这是想开宗立派啊!”
念在这人是自己实际上的枪棒师傅,虽然没师徒名分,但是海棠跟人家学了大半年的枪了,内心还是尊敬他的,对着抱残的讥讽也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问守缺:“这主意好吗?”
守缺摇了摇那面相凶狠的脑袋:“您是不知道,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这里面的水都深着呢。就是您打通了官府的关节,您这小道观归谁管啊?”
“啊?我自己的道观为什么还要归别人管?”
“看您说的,您是哪一支哪一派?您师傅是谁?您师傅在哪儿出家?按规矩,您这小窝归您师傅出家的道观或者是您这一派上面的大道观管辖。
日后同门来往,您要招待。他们遇上事儿了,您要打点。要是某个师伯师叔和人斗法,您要去撑场子。没有来路和师承,人家就不认您,您就是有了官府的备案和凭证,这北方的道士们都说你这是野狐禅!
然后联手排挤您,先来试试您的道行,和您辩经论道,您要是有点墨水在肚子也行,他们还有后招!您是一点墨水都没有,问三清四御,您一句答不上来,回头人家就去官府告您,说您是骗人的,再跟周围的百姓说您是邪道,让百姓天天扒着门骂您,您自己都呆不住败走麦城了,接下来还怎么斗。”
说真的,就一个小道观,里面一个小道童,看着也不正常啊,人家怀疑是卖大力丸的也能说的过去啊!
海棠木着脸强调:“我还是知道三清四御的!”
抱残问:“姹女婴儿是什么?”
“姹女?婴儿?元婴吧?我知道金丹大道,我还知道筑基,对了,我还听说过斩三尸证道,那什么《封神演义》我是看过的。”
抱残和守缺对视了一眼,守缺用那张凶恶的面相做出疑惑的表情:“您打算靠这些不知道哪儿听来的东西和人家胡搅蛮缠论道吗?”
海棠红着脸请教:“姹女婴儿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女人和孩子?”
抱残叹口气:“是朱砂和水银。”
海棠心想:直接叫朱砂和水银不就行了,还姹女婴儿!
这是故意把学问弄的高深,要营造出普通人和他们的壁垒吗?
海棠知耻而后勇,决定回去苦修道教知识。至于现在,别站在人家道观门前丢人了,海棠一挥手:“走走走,再去街上转转。”
转着就转到了琉璃厂,这里卖雅玩和文房四宝,也有字画书籍在售卖。海棠就挨着书铺问有什么道家经典。
店里的伙计听了,报菜名一样宝了很多书名,在加一句:“小友,您选那一本?”
要是在酒楼茶楼,伙计的问话就是:“客官,今儿您吃点什么?”
海棠安慰自己,书籍是精神食粮。换句话说,也是吃的!脑子里各种念头蹦出来,海棠最终只记得:“给我来一本《楞严经》。”
她背后的抱残守缺对视了一眼,在伙计喊着:“《楞严经》一部”的时候,守缺一般薅住伙计的衣领子。
“小哥儿,你这么哄人不好吧!”
他那凶恶的表情配上那绝对是谁听都是找茬的话,把伙计吓的一个劲讨饶。
掌柜的来到门口,看守缺的面容,第一反应这人就是个杀才,浑身颤抖,嘴里问:“何故揪着我家的伙计不放,这是天子脚下,大家是讲理的!”
守缺说:“我家小主子要买□□家经典,他报了一串名,里面有很多佛家经典,我家小主子不知道,选了一本《楞严经》他居然也不解释,还欢喜的卖了,你们这是店大欺客?”
海棠看着伙计:“《楞严经》是佛家的?”
这时候有书客说:“《楞严经》全名《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确实是佛家经典。”
掌柜的赶紧给四周看热闹的书客作揖,给海棠赔罪,求守缺先把伙计放下来,有话好说,然后连踢带打的把伙计赶走,要亲自陪着海棠去选书。
海棠就觉得这掌柜的不是好人。
你伙计这样,可见你平日就是个奸商!
海棠抱着胳膊凶巴巴的看着掌柜,刚才给海棠科普《楞严经》全名的书客上前来,对着海棠打个千,说:“勇爷,这里有书是您要选的,不妨来看看”。
海棠的官方封号是和硕勇宪郡王,这人看来是认识自己。
海棠看看对方,是很典型的读书人,符合对读书人的刻板印象,就是脸色白,身子弱,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海棠说:“不知道怎么称呼?”
对方很谦逊:“在下家里和您有亲戚,你或许不记得在下了,在下的姑妈是您的祖母。”
敢在京城说这话的只有佟家,海棠看看他,以前没见过,但是佟家也确实有一号读书人,是佟国纲宠妾的儿子,鄂伦岱一生之敌,人家的大名叫法海!
把某个大和尚法号当名字用的人!
海棠立即抱拳:“原来是二表叔啊!我过年的时候听舅爷说您最近在读书?最近几年要考科举啦?”
掌柜的认识法海,佟家亲戚大家可能不会都知道,但是佟家最牛的一门亲戚都知道,掌柜的惊恐的看着法海,他和法海认识。
“二爷,这这这……”
法海示意他稍安勿躁,就带着海棠进去选书。
说起科举,法海很有信心:“先生说我火候快到了,在下打算从童生试开始。”
“从童生开始?不捐个出身再考?”
法海点头,他和鄂伦岱关系很差,鄂伦岱没少讽刺他借着家族如何如何,这次他一定要从最基础的童生开始,表示将来不借助佟家一点势力。
他想的挺好,但是他的出身注定了他比别人得到的多,谁敢不给佟国纲面子?只要他在及格线上,人家肯定给个优秀的评价。而且法海也不是个纨绔,虽然有些书生意气,但是人家也确实是个很争气的孩子。
海棠点点头,加油吧二表叔!将来能自立门户了就搬出来,免得和鄂伦岱打架把你们老父亲气的想打死你们两个!佟国纲能活一条命真的不容易!
法海领着海棠在书架之间穿梭,“道家经典,最有名的是《道德真经》《南华真经》。”
他把《道德经》和《庄子》放在了海棠的怀里。
“这我有啊!《南华真经》是《庄子》?”
“对啊,南华真人是庄周啊!就是庄周梦蝶的庄周!这两本才是道家最根本的经典,是道家的起源。如果想深入,还可以看看《易经》,您这个年纪看易经怕是有些吃力。”他微笑的问:“您还想看什么经典?比如《冲虚真经》?这是冲虚真人列子的著作,是早期老子和庄子之间重要的人物,他有承前启后的大功。”
“哦,是吗?我记得班固的《汉书》里面评价列子,说‘列子贵虚’。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列子啊?来一本!
对啦,《汉书》里面收录的有《列子》章节,和这个《冲虚真经》是不是一样的内容?
还有,我还有想看的,就是记载姹女婴儿那种的经典。”
法海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对着海棠说:“您这事儿,作为亲戚,于公于私都该跟您阿玛说一声的。”
说什么?
法海痛心疾首的说:“旁门左道不能学啊!”
海棠:啊?!
第120章 告家长
海棠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误区里面,道家思想和自己认识的道教很大程度上不是一回事儿。
道家思想是一种哲学思想,比如说庄周梦蝶,没点慧根的人真的理解不了其中的奥妙。但是姹女婴儿就是实践内容了,至于那些神仙之流,像是祈雨,做法会,大概在庄周看来真的是一种旁门左道,要是庄周出现在当下,大概是不认这些东西和道相关。
海棠立即跟法海说:“表叔,我就是好奇。”
法海问:“是哪个丧心病狂包藏祸心的奴才跟你说的这些?这就是引着你走歪路!”
他气的胸口起复,就像是有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抱残守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惶恐。
海棠立即用刚学到的口技,换成可爱的宝宝音,甜腻腻的说:“哎呀,表叔,这些不重要啊,你还有其他的书推荐吗?”
法海压根不受这种可爱攻击,跟身边的长随说:“回去看看老爷在家吗?不在家把他找回来,让他带着马车来接我们,这孩子不学好,要交给她阿玛管她。”
“表叔,不至于不至于,这就是学问交流,交流而已啊!”
法海的长随立即出门牵马,抱残守缺眼睁睁的看着长随出门了,没敢拦着。
海棠看看这表叔:“您也太较真了啦!”
“这是对你好,你年纪小,不知道人心可恶!”
行叭!
然后这位真的拿起长辈的款儿开始问海棠的学问,给海棠推荐书籍起来。海棠看了一些宫中的藏书,民间的书很少看到,把刚才的事儿放下,也跟着他挑选书籍。
法海建议海棠不能只看道家,要佛道儒三家一起看,法海是坚定的“三教一家”的支持者。
两人选了一大堆书,掌柜的在后面跟着,亲自抱到柜台上,最后结账的时候掌柜的赔笑说:“送的,送的,不不不,是赔礼赔礼,刚才伙计无礼,这是赔给您的。”
海棠让守缺把几片金叶子放在柜台上:“你今儿赔了明儿就有人说我巧取豪夺,麻溜的把钱算了!”
掌柜的看看法海,赶紧算账。算盘打的噼啪响,最后取了一枚金叶子:“够了够了,多余的是您给小店的赏钱了。”说完又看了一眼海法海。
然后掌柜的亲自打包,海棠看看掌柜的,再看看法海,再看看掌柜的,再看看法海。然后对着法海笑笑!
看不出来啊,这还是这位表叔的产业!
正在包书,法海的长随骑马回来了,进门跟法海说:“二爷,老爷就在马车上。”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在海棠伸脖子看的时候,长随小声说:“我们老爷给您请罪,说他不下车给您请安了,要是下车了,认识他的人多,这街上人多眼杂,回头您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
海棠点点头:“舅爷是个谨慎人啊!”
书籍打包好后,几个人一起动手抬到了车上,法海扶着海棠上车,自己也跟了上去。
须发皆张的佟国纲张嘴就问:“您是要炼丹还是要练火器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就听那么一说而已。”说起来佟国纲是火器营统领,佟家好几代人都控制火器营,上次乌兰布通大战,就是火器营轰开了驼城。海棠问:“火器用的药您是知道的吧?”
佟国纲说:“看您说的,奴家家里就是吃这口饭的。”
海棠点点头。
佟国纲苦口婆心的说:“这玩意碰不得啊,你知道炸了多吓人吗?那血糊糊的,战场您是也见到的,离得近的,很难救回来!”
海棠立即一副乖宝的样子点头,旁边法海说:“阿玛,儿子瞧着她不是为了火器药去的,她就是为了炼丹去的。”
佟国纲立即头疼起来,问法海:“前明哪个皇帝修仙炼丹,是万历还是嘉靖?”
法海说:“嘉靖!”
“对,就是他,迷信长生,在宫里炼丹修道,据说也是个聪敏的皇帝,后来信了这个就糊涂了。别说宫里,就是外面那些卖丹药的都是骗人的,什么大力丸,回春丹,骗那些愚夫愚妇。皇上常在奴才跟前夸您聪明,您小小年纪也勇于任事行事果决,千万不能走上歧途啊!”
“没有,没有啊舅爷,这真没有!”
“您跟奴才说这个没用,回去跟皇上说吧。”
马车的速度很快,而且佟国纲权势熏天,进了行宫前脚把他的牌子递出去,后脚康熙就宣召。
佟国纲带着法海和海棠去康熙跟前,路上遇到了在当值的鄂伦岱,鄂伦岱一看这爷俩来了,瞬间脱岗跟着一起进去。
佟国纲是忍了又忍,对他说:“站你的班去,你跟着干嘛?”
鄂伦岱对着法海冷笑了一声:“自然是看看你这宠妾灭妻的混蛋要干什么混事儿,这谁啊?哎呦喂,这不是佟公爷的心头肉吗?你一介白身来宫里干嘛?想通啦?让你老子来给你求个出身了?”
法海刚才还是个文弱书生,等鄂伦岱一开口,瞬间脸色潮红,整个人进入愤怒状态,而且握紧拳头,似乎下一刹那要冲上去和鄂伦岱打架!
海棠看的目瞪口呆,光知道这父子三个的感情不好,这是真不好啊!
佟国纲对鄂伦岱骂:“混账东西,等会再说你的事儿,滚回去当差去。你兄弟是有事儿禀告,他是白身进不来,老子带他进来怎么了?”
鄂伦岱冷笑了一声,海棠赶紧说:“别吵架别吵架,舅爷消消气,你二位也别说话,这会要去汗阿玛跟前说我的事儿呢,您们别吵吵。”
佟国纲没看鄂伦岱这混账,跟海棠说:“郡王请。”
海棠先进门,接着是佟家的父子,抱残守缺也跟着进去了,两人很直觉的找门口跪下了。
见礼后,鄂伦岱挎刀站在康熙身边,眼神盯着佟国纲和法海。法海再三运气无视了他,就把今儿的事儿讲了讲。
康熙听了,也觉得这苗头要制止,就问海棠:“你这是从哪儿学的?”
抱残守缺就一替一句把下午的事儿讲了,海棠给他们两个求情:“真的是一句无心的话,就是他们不说,我也能在别的地方听到,不过是好奇才去找书。”
康熙点点头,对抱残守缺摆摆手:“起来吧,你们也没错,”跟梁九功说:“给他们发赏,下去候着吧。”
自家孩子难带康熙也是知道的,抱残守缺已经是极其忠心的人了,一句无心的话没必要苛责。
然后康熙站起来,跟佟国纲说:“眼看着天也黑了,留下用膳吧。”
让人请了太子和大阿哥来,留佟家父子三人一起吃饭。
海棠跟着康熙,心想:把大哥和太子叫来是为了在他们父子打架的时候能迅速拉开吗?
太子住的地方距离康熙很近,来的最快。大阿哥晚了一会才到,进门就说:“汗阿玛恕罪,本可以来的更早一些,就是出门的时候抱了抱妞妞,没想到孩子吐奶了,吐在儿子身上,又赶紧换了衣服才来。”
大阿哥的女儿是康熙的第一个孙辈,自然很关心,听了就满脸兴趣的问:“孩子如今如何?长大了多少?前几日太后看过孩子,说孩子小手小脚甚是肥壮。”
海棠转头看康熙,“肥壮”能形容女孩子嘛?
康熙察觉到海棠的目光:“太后说了,和你差不多,都说侄女像姑,妞妞和你小时候一样肥壮。”
海棠捂着脸。
康熙想到海棠小时候对人家说她胖反应很大,如今想起来觉得甚是温馨,就在海棠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大阿哥很高兴,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闺女,太子看了他一眼,太子的侍妾也怀孕了,预产期就在月底。等到他的孩子生了,肯定比老大的女儿身份尊贵更受宠!
佟国纲听的一脸兴趣盎然,他跟康熙说:“要说奴才有什么遗憾,就是没个闺女。”养了三个破小子,要是单独看,都还行,放到一起真的能把房顶给掀了,这话真不是夸张。
鄂伦岱就冷笑:“你但凡没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儿,嫡女没有,难道还没庶女吗?”
法海怒目而视,佟国纲拍着桌子:“你少胡说,我要真是宠妾灭妻,你们娘俩这会在哪?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鄂伦岱跳起来:“听听听听,说实话了吧,要不是我机灵从小护着我额娘,这会哪还有我母子两的事儿,早就被人弄死了!”
康熙也拍桌子:“今儿是吃饭呢,今儿不是看你们吵架的,坐下。”
鄂伦岱坐回了座位上。
大阿哥和太子开始活跃气氛。
大阿哥就说:“今儿佟大人闲啊,听说您这几日在火器营忙着呢。”
说着提着酒壶给康熙和太子满上,就要给佟国纲倒酒,佟国纲赶紧把杯子双手端起来。
“多谢大阿哥,是在城外忙,今儿回家取换洗的衣服,遇上了勇王的事儿,就进宫了一趟。”
大阿哥已经给鄂伦岱和法海倒了酒,酒壶对着自己的杯子正在斟满,听了就问:“九妹怎么了?”
说着把酒壶放到他自己那边,跟海棠说:“你小孩子不许喝酒。”
法海就把海棠想找一些炼丹书籍的事儿讲了,太子就说海棠:“这事儿要在家里大人知道的时候才能寻书,你看看书就行了,可别真的下手去炼丹,那玩意有毒,吃到肚子里肝肠俱断,很多人吃这个年纪轻轻的就受大罪。而且一旦吃下,有了病症是治不过来的,慎之慎之!”
大阿哥吓唬海棠:“对,吃那玩意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什么体面都没用了,行事癫狂,传出去被人耻笑。”
海棠看着大阿哥:“您说的那是五石散吧,当年有人滚一身泥巴,为的是博片刻虚荣。”
大阿哥一滞,随后说:“反正那玩意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