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遗憾事
康熙伸手又在海棠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对他瞪了一眼。海棠不敢再跟哥哥犟嘴,立即说:“对,这些都是害人的玩意,日后我肯定不碰。”
说完端着自己的杯子里的开水就说:“太子哥哥和大哥说的对,班班已经受到教训了。还要谢谢舅爷和表叔,多谢你们费心,我以白水代酒,感谢各位。”
大家都端起酒杯,这杯酒喝下去,就开始吃晚饭。
席间说的也就是朝廷上的事儿,因为佟国纲就是火器营统领,这几日也在整顿火器营,和康熙之间公文对答比较多。
海棠发现佟国纲这人粗中有细,席间恭恭敬敬自不必说,而且每次康熙说完话,该他回答的时候,他嘴里的饭菜都已经咽下去了,绝不会让康熙等着他把饭菜咽下去,或者是嘴里含着饭菜答话。
说起正经事儿,特别是鄂伦岱将来不仅要继承佟国纲的爵位还要继承火器营统领的职位,鄂伦岱这回没闹腾,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的跟他爹和康熙请教,显得恭顺了很多,佟国纲看他也再用看刺头的目光了,居然带了几分慈爱。
法海倒是一直低头吃饭,对火器营不闻不问。
佟国纲说:“火器营里面的火器,一直笨拙粗大,奴才上次在乌兰布通就发现了,移动的时候很艰难,也幸亏驼城不能动,但凡驼城是移动的,火器就很难瞄准。奴才就想着让下面看看,能不能做的小些,威力大些。”
太子就说:“听闻康亲王引荐一人,叫戴梓的,据说制成了子母炮,是不是?”
佟国纲点点头:“征乌兰布通的时候,就是这个子母炮立功了。”
海棠立即看向康熙,随后把话咽下去,默默的吃饭没说话。
宴席结束后,佟家父子离开,大阿哥和太子也回去了,海棠才立即跟康熙说:“汗阿玛,您让这戴梓跟我去青海吧。我跟您说,准噶尔也是有火器的。”
这事康熙知道,恭亲王常宁吃了败仗,给康熙的请罪折子里就有一条“火器不如人”,康熙因为他那几条分析失败的理由气得火冒三丈,事后也是派人查过的,噶尔丹是有火器的,这火器就是从罗斯国弄来的,噶尔丹和罗斯国媾和,弄几支火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且罗斯人沟壑难舔,明明疆域广大,却对扩张十分狂热,也不过是把噶尔丹当成马前卒罢了,对于马前卒,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他披上斗篷和海棠一起出去走走,海棠也裹着斗篷,提着灯笼,两人一起在雪地里散步。
康熙说:“准噶尔才是咱们的心腹大患,那罗斯人虽然来势汹汹,却到底和咱们不一样,咱们和蒙古人,汉人,南面的的苗人,藏人,咱们一个长相。那罗斯才是外族异种,这片土地不是他们那些高鼻深目的外族能染指的。他们想来,别说是汉人了,就是蒙古人和咱们满人都不同意。
但是准噶尔就不一样了。
对于准噶尔,你有什么看法?”
他忌惮准噶尔部,是因为准噶尔部早先和黄金家族一起在草原游牧,早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份子,人家当年俘虏叫门天子的时候后金对明朝还恭顺着呢。
海棠想了想:“噶尔丹如今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咱们接下来的劲敌是年轻的策妄阿拉布坦。儿臣听说噶尔丹战败后一路上经历瘟疫,属下死伤无数,元气大伤。策妄阿拉布坦趁着他南下和咱们大战的机会,抢了他的其他几位可敦,俘虏了噶尔丹的子女,掠夺了他的人口和牛羊,实力大增,噶尔丹如今被遏制在科布多苟延残喘。
策妄阿拉布坦一直想拿青海,如今青海在我手里,我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在接下来的三五年中肯定要袭击青海。”
康熙站住问她:“何以断定是三到五年?”
海棠说:“那要看他几时能劝动和硕特部。和硕特部和准噶尔部系出同源,然而一直分分合合,这百十年来,两家的关系难解难说,要说亲密,策妄阿拉布坦还是和硕特部的外孙,他前几年还想和和硕特部联姻,不过是他的未婚妻阿海被他叔叔噶尔丹抢了。
要说两家是仇敌也能说的过去,说到底这百十年还是对青海的争夺使得两家积怨很深,准噶尔部想控制青海,但是和硕特部当年不给。
如今和硕特部失去了青海,要是策妄阿拉布坦和他们约定,两家出兵夺回青海到时候一家一半,和硕特部也是会心动的,心动就要行动啊!他们还指望着茶卡盐湖的盐过日子。每次送来黄金换盐他们心里也是不服气的!”
这个分析是没错的。
康熙问:“你觉得他们联手如何攻你?”
海棠想了想:“和硕特部做梦都想夺回青海,但是心里有两处忌惮,其一,怕被准噶尔部坑了,两家谁对谁都了解,万一他们出力,死了人流了血最后便宜了策妄阿拉布坦呢?
其二,怕被报复,别看他们在藏地,人上去呼吸艰难,但是川贵康等地的士兵是不担心上去没法呼吸的。而且他们也不是藏地土生土长的人,他们当年是在草原上纵横的,还俘虏的前明的叫门天子,是后来屠杀黄金家族的嫡系被漠南蒙古各部联手给赶到漠西,一步步上了高原的。
吐蕃信笨教,他们和那些喇嘛们绞杀了笨教,苯教消亡的时间不算太长,他们也担心笨教卷土重来。
这种前后狼后有虎,心思不坚定的人,出兵的时候气势汹汹,但是没什么斗志,不足为惧。
再说回策妄阿拉布坦,他就是骗和硕特部出兵出力,他是不会出力的,青海虽好,前提是他要拥有准噶尔才行,他手里握着准噶尔部,夺下了青海是锦上添花,要是丢了准噶尔部夺下了青海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他最怕的是他南下和我争夺青海的时候,他那好叔叔噶尔丹杀回准噶尔腹地重新掌权。”
海棠跟康熙说:“因此一战定乾坤,这一战打完,十年内没什么战事。十年后,噶尔丹会老死,那时候策妄阿拉布坦彻底掌握了准噶尔部,就会挥师南下和我硬碰硬了。”
康熙点头。
“说的不错,那你有什么准备?”
“准备有的,驻扎的大军日日整训,应对和硕特部,而我还要藏下一支大军,在策妄阿拉布坦来的时候给他点小小的震撼,那就是火器营。”
康熙想了想:“火器营这些年都是攻城的时候才出动,比如他们手里的红衣大将军炮,这是攻城利器,草原上移动困难,未必能发挥出功效啊!”
“今儿佟国纲说的戴梓就不错,叫我说,火器将来会代替八旗,或许这事儿您和儿臣看不到,但是趋势就是如此。当年周天子征战,率领的是战车,到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时候,战车都进垃圾堆了。咱们虽然是以八旗为主,可将来您的子孙要是出现一个敢于打破祖宗家法的赵武灵王才是幸事。”
康熙问:“你如何看待当今之世?”
“大争之世!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自以为统治了天下,那时候放眼望去,似乎天下只有华夏。可是如今这天下更大了,北边有罗斯国,还有法兰西,英吉利,比利时,意大利……这境况和当年七雄并立是多像啊,如今还早,彼此还没有互相攻伐,但是现在要积蓄力量了,须知秦始皇是奋六世之余烈才有了后来摧枯拉朽一统天下的能力。咱们是赵国还是楚国,是秦国还是齐国,后代是身死国灭宗庙尽毁还是成为超越秦皇汉武的新九五至尊不是一代皇帝能决定的,若是要自强,自然是以您始。”
康熙叹口气,再次埋怨德妃,你怎么就把孩子生成了个丫头呢。
他说:“你把戴梓带走吧,再带走一些火器营的将士,鄂伦岱一直想去青海,让他以副统领的身份带着火器营在草原上试试火器吧。”
说完领着海棠回去,今儿海棠就住在了汤山行宫,她在行宫没什么住处,就跟着太后住。
康熙就说:“回去给太后请安吧,只是炼丹这事儿万万不可行的,秦皇汉武在你心里是一代人杰,可是晚年都被方士愚弄,最后成了笑柄,朕希望你一辈子都受人仰望,免得后世把你的糊涂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你少年英伟,中年误入歧途最后吃丹药把自己吃死了。”
海棠哭笑不得:“您放心,就是好奇才了解的。”
康熙接着说:“堵不如疏的道理朕是知道的,你年纪小,这时候正是心生逆反的年岁,不让你干的事儿你怕是要偷偷的干,想要读这些书也行,在京中的时候有不会的来问朕,读读也就是了,不能动手炼丹,炸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朕也不想看着你的下场是天妒英才,被丹炉炸死!”
“嗯。您放心汗阿玛,说不动手就不动手。”
“夜深了,这寒冬腊月外面冷,去跟太后请安吧。”
海棠行礼后带着太监宫女们往宫眷住的地方去了。
太后看到海棠的时候很惊讶,“哎呀,这是什么打扮?”
海棠说:“这是道士啊!”
“道士啊!”太后瘪着嘴:“我以为你装和尚呢。”
太后他信佛,而且是信草原上的黄教。
因为太后信佛,海棠对于佛教还是了解的,不像是对道教一窍不通。
海棠把衣服给换下来,就说:“我有预感,汗阿玛早晚打发我去广州口岸走一趟,那里的银子太多了,下面的人免不了要伸手。”
太后就叹气:“让银子给闹的!别说是下面的人了,咱们家也不太平。”
“怎么了?”
“你那些哥哥都缺钱花,我是看出来了,现在都想法子弄银子呢。你大哥收了不少门人,下面有孝敬,太子那边有内务府和索额图,你三哥没什么门路,正急的抓耳挠腮,你四哥有佟皇后留下的私房是一点都不急,你五哥六哥懵懵懂懂,但是宜妃开始急了,再选秀就要给你五哥六哥挑媳妇了,你五哥就要养小家了,宜妃三个儿子呢,她手里一个子都没有,自然着急,着急的都上火了。”
海棠点点头。
太后说:“她没地方抓挠,就让你五哥来我跟前奉承,你五哥也不是那伶俐人,每次来了陪我说话,也不提银子的事儿,乐呵呵的,傻乎乎的。哎,你五哥和你十一弟都是我养出来的,我就养了你们三个冤家,我这点银子将来是要给他们两个的。”
太后早就有这打算,也在往常跟海棠透露过,这次就很正式的说出来了。
“我也知道,对你不公平,但是你是小狼,吃的起肉,你那两个绵阳兄弟只能靠着我了。”
“这事儿您早就说过,您的嫁妆您自己打算。”
海棠也不惦记太后的私房,尽管这私房很庞大,太后有嫁妆,还有这些年来各处的孝敬,私房数量极其可观,要不然宜妃也不会起歪心。
太后还是说:“也不能一点不给你留,给你留一份薄薄的嫁妆,是个意思就行了,都是些笨拙的家伙,当年我成了皇后,科尔沁补送嫁妆来,有牛羊骆驼也有金银器皿,牛羊骆驼这些你不缺,你成亲的时候,科尔沁给我送来的金银器皿你拿走,其他的也没你的份了。”
海棠就不想和她聊这个,这话题有些沉重,就把今儿闹的笑话拿出来讲:“今儿来这里真的是意外,本来没打算来行宫呢,是被佟国纲父子带来的。”
太后果然来兴趣了:“怎么回事,说说啊!”
说到炼丹,就是太后的知识盲区了,她想了想问:“不是太医搓的药丸子啊?”
“不是,是用石头磨成粉放在一起烧,就跟过年的爆竹一样,容易炸,汗阿玛说太危险,怕炸伤了我。”
太后一听立即拉着海棠的手:“你可要听话啊,这事儿可容不得你淘气,你汗阿玛说的你要听啊,哎呦,我这担心啊,”她跟身边的嬷嬷们说:“你记着,明日一早把抱残守缺叫来,我要嘱咐他们看好了格格。包嬷嬷来的时候你也要提醒我,让她也看好格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太后叹气:“这真是……盼着你出息,又盼着你别有大出息,有大出息了我都管不住你了。你现在见识多了,说起话来我有时候就听不懂,也就不知道你在外面干吗呢,你要记住,保护好自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说话就用手帕捂着脸,那样子似乎是想到未来海棠挂了,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哭的一脸泪水。
海棠哭笑不得又很感动:“别哭了别哭了,没有,不会出现这种事儿。”
“那你对着菩萨发誓。”
“行,”为了让太后放心,她特意去太后供奉的菩萨跟前发誓:日后绝不炼丹,要是炼丹就肚疼腰疼一年!
太后对这个誓言很满意,却不知道摆弄火器比炼丹还危险。
这种事儿海棠就不告诉她了,随后让人端水洗脚,祖孙一起睡下了。
第二天海棠陪着太后吃了早饭,太后就说:“去你额娘跟前一趟吧,陪她说说话再回来,咱们一起吃午饭,顺便再趁着中午日头好,一起出去晒太阳。”
海棠应下了,就去德妃跟前说话。
德妃这会正处理宫务,十四阿哥跑出来扑倒海棠身上,海棠抱着弟弟进了屋子,就看到德妃坐在炕上,炕桌上放着算盘,还有一个宫女坐炕上拿着毛笔帮她记录。
看到海棠进来,这宫女放下笔从炕上下来,请安后走了,海棠就笑着问德妃:“了不得了额娘,您都有专门伺候笔墨的宫女了,这是算什么呢?”
“能算什么?算袁贵人肚子里的阿哥出生后满月的花用。按照日子算,这孩子该在正月生,贵妃又生病了,但是过年的事儿还要操持,就分了一些给我们,也是我倒霉,居然分到了这事儿!”
袁贵人在佟妃的延禧宫,德妃给袁贵人操持,就其中就很微妙,佟妃怎么想不知道啊,德妃的态度也不是如她表面上抱怨的模样。
“哦,就要有十五弟弟了。”
德妃的表情很精彩,那种想笑又忍着的模样,说道:“你可要失望了,听太医说了,那是个格格,如今没生下来,大家都说是阿哥,不过是图个好口彩,可是太医的话也不能不听啊!”
说完这话看到十四听的津津有味,想到这小子也不小了,德妃就觉得日后必要嘱咐他不许乱说。就让人把这张炕桌挪到一边,重新放空着的炕桌上来,打算拉着闺女说说话。
海棠坐在炕上,看这会都没见到桂枝,问道:“妹妹呢,怎么不见?”
德妃发愁的揉太阳穴:“在她房间弹琴呢。叫她来见姐姐。”
十四告状:“才没有,儿子刚才看了,她坐在暖阁里睡觉呢。”
海棠说:“算了别叫了,让她睡吧,小孩子睡的饱才能长的高。”
宫女就没去把人叫起来。
德妃更发愁了:“这可怎么办?我说让她读书认识几个字吧,她比我当然强多了,我想学我祖母还不许呢,她却看书看着睡着了。我说学点琴棋书画吧,她还是睡着了,这孩子上辈子是个睡精啊!托生到我肚子里是来历劫的!这也幸亏是个格格,要是个阿哥,你汗阿玛能气的冲我嚷嚷,你别不信,你们几个但凡是有点不让他顺心的,总能找到我嚷嚷几句。”
海棠就捧着杯子笑,她发现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她和德妃有些谈不来了。
德妃是很高兴,海棠今年的俸禄大几千两银子被她支取了,这足够她带着几个孩子过个肥年。过年娘家的人进来磕头,她也有底气赏赐了。
不过德妃还是要问一声的:“你的俸禄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王府那边有内务府给他们发俸禄,我也没安插别的人也不用再额外给俸禄上千,王府里面的人都是内务府指派存档的,再说了我不在那儿住,也没什么花费,就是需要钱了,我去汗阿玛的内帑支取银子就行。”
德妃这才没再说什么,能去皇上的内帑里面支取银子的人少之又少,海棠就有这个资格。
她立即问:“你在青海没王府是吧?我听说你三姐姐嫁到巴林部,巴林部是有王府的,而且还要给她在巴林部盖公主府。”
不止是荣宪,其他几个姐姐也有公主府。
海棠点点头。
德妃问:“你汗阿玛说没说什么时候给你在青海盖王府,你不能总是住在帐篷里面吧。”
海棠只能说:“那里人口少,要是都来给我盖王府,大家都不放羊不种地了。几万人口要盖一年两年才能把王府盖起来,我也就是那几万人可以用,没必要把人手浪费在给我盖房子上。”青海什么都没用,想盖房子,要伐木要烧砖,海棠肯定不答应。
德妃才意识到闺女这青海王也就在京城威风一下,在青海还不如个县令呢!县令也至少管了十几万人口啊!
这时候前面康熙的寝宫来传旨意,让德妃陪着吃午饭。
德妃一听,只能赶紧梳洗打扮,把海棠赶回去和太后一起吃午饭,把桂枝和十四交给大福,让大福照顾他们姐弟两个吃午饭。
十四在德妃梳头的时候围着额娘转,给额娘递个珠钗,再给额娘选一对耳坠,是个精力充沛的小暖男。
德妃催着海棠回太后跟前,海棠就趁机说:“下午我回宫里住着了,还有些事儿没办呢,实在是没空在这里陪着您和太后。”
德妃用手指挑了一些胭脂膏子抹在唇上:“知道了,这都腊月了,在这里也住不几天了,过几天跟着你汗阿玛回去,咱们母女有大把的说话时间。”
海棠就告辞回去。
德妃利索的收拾好了,牵着十四到了桂枝的房间,这丫头还睡着呢,德妃伸手拧着桂枝的耳朵:“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你昨晚上是去做贼了吗?怎么白天就睡不够。”
桂枝哼哼唧唧:“哪有您这么说自己闺女的,谁去做贼了,春困秋乏冬眠夏打盹,这里暖和,热气烘着自然就瞌睡。”
德妃说:“我也不是听你的歪理的,我去前面伺候你汗阿玛午膳,你看着点弟弟。”
桂枝这才坐起来,招呼弟弟坐暖阁里玩。
德妃看着这两个小祖宗没闹起来,就一边披上斗篷一边嘱咐他们,这才在宫女的催促下急忙出门了。
康熙的寝宫也暖和,这里有温泉,雪落在地上没多久就化了,昨日还能在雪中散步,今儿雪地上的白色痕迹就很少了。
梁九功进来禀告:“德妃娘娘来了。”
康熙把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摆膳吧。”
德妃扶着宫女的手进门,在门口把外面的披风揭开让宫女拿下去,快走几步来到康熙跟前蹲下见礼。
“起来吧。”
德妃站起来,满面笑容的看着康熙,然而康熙却毫无表情的盯着她。
康熙昨日晚上没睡好,海棠的话让他久久不能平静,要说起来,海棠的资质比太子要高出一截,这真是……康熙不觉得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孩错在自己,他是觉得都是德妃不争气!
德妃看到康熙的态度心里咯噔一下,她对康熙是有几分了解的,这肯定是老四和老六哪个兔崽子惹他生气了!
她微笑着上前,小心的把康熙扶起来:“臣妾今儿来伺候您用膳。”
事已至此,除了难受也没别的可做的,康熙叹口气站起来和德妃往餐厅去了。
德妃心里想着,既然是那两个不争气的又惹事了,不如说点皇上爱听的。
就把刚才和海棠聊的,要不要在青海盖王府的事儿说了,她的目的是告诉康熙:看,咱们闺女多通情达理,多爱民如子。
德妃觉得这话说出来皇上一准爱听。
康熙是知道的,海棠对自己的处境有绝对清醒的认知,别说盖王府了,她恨不得无时无刻在想法子增长自己的实力应对南北邻居。这王府现在不会盖,二十年内都不会盖。
要说安于享乐这块,海棠表现的很得康熙的心意,能随处而安,在宫里不迷恋好日子,在宫外不抱怨不方便的日子,跟一颗野草一样,生机勃勃,放哪儿都能养大。
他再看看德妃,脸色更不好了,都怪你!
德妃心里彻底没底了,说这个也不爱听?这人今儿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第122章 琐事多
海棠真没骗德妃,她在京城还有一件大事儿没办呢。
下午她又穿了那套小道士的衣服,被太后拉着反复嘱咐要注意安全,眼看着太后已经唠叨了一个时辰了,再不回去就真的回不了城了,海棠才哄着太后赶紧放行。
这一路回去是内务府安排的马车,但是到了城门还不是太晚,海棠就带着抱残守缺下了车,溜溜达达的回了什刹海边上的金府,明日乔老爷就会带着他儿子来拜访。
金府一直都是人丁兴旺,朱尔哈岱把老婆孩子带来,连带着其他人的家眷把整个府邸左右两路建筑塞的满满当当,这些家眷以为家里的爷们在王府当差,所以彼此相处的好,而且这地段难寻,周围都是些高门大户,没什么市场,日常买菜什么的都是城外送来,也没出去的时候,这些家眷们就把府邸里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日在家里洗洗刷刷倒也充满了生活气息。
这府邸里面人一旦多了,人气足了,瞬间觉得这建筑焕发了生机,从外面看着就有几分不一样。
海棠回去的是总有热饭热汤,这里的烟火气比她那王府强多了。
海棠刚在这里扒拉着晚饭,高兴的摇头晃脑品着一碗酸汤,就听见门口的侍女说勇宪王府的总管太监杜富贵来了。
海棠让侍女们下午,杜富贵进来,看着这里没人立即跪下开始哭。
“呜呜呜,主子,您都回来一个月了,为啥不回王府啊,奴才们是日夜盼着您回来呐。”
海棠喝汤正美着呢,看到他就觉得心情不好,放下碗问他:“你先起来,账房又没钱了?这次王府哪儿缺钱?明日给拨五千两你先用着,记得记账啊,回头我要查账。”
杜富贵都快哽咽了,王府日常开支不大,毕竟没个主子在,压根没开支,日常走礼也不是他们出面,宫里太后就安排好了的,都是宁寿宫打理。
可越是这样,越是显得他们这些人坐冷板凳,在杜富贵的眼里,没用的奴才会一直没人用,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王府里面这么多的太监嬷嬷们的事儿!
没主子就没赏钱啊!谁要过清闲的日子啊!
这马上过年了,人家王府的门房收赏钱收的手软,人家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外地送礼的也不会忘了门房一份,到时候大家分了,能过个肥年。
可是主子不在家,谁来拜访?就是有送礼的,也不往王府送啊!没郡王的王府就是个空壳子啊!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主子都回来了,住简亲王家里算什么回事!您的王府离得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杜富贵不敢说那么多,就说:“主子,今年事儿多啊,您想啊,去年您没在家,家里破破烂烂没收拾,其他的宗室爷们来给您拜年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登门,今年可不一样了,您要在家里坐着等晚辈上门。今年第一年迎客,家里要准备一番才是!
而且新年新气象,各处也要装饰,年货这些也该开始准备了,府中各处的太监嬷嬷们都等着给您磕头请安等您分派差事呢。
咱们家里也收拾好了,四爷为了王府来回跑了好几个月呢,大热天他骑马从园子里赶来各处查看,真的是辛苦了,您不回去看看?毕竟是四爷的一片心意。”
在海棠听来,就两字:拿钱!“你说的对,该置办年货了。在大伙眼里我这也是顶门立户的家主了,王府的脸面就是我的脸面。”尽管海棠也不是很在乎这个脸面,但是主动丢人的事儿还是尽量别做,“今儿晚了,明天放王府五千两,够置办年货了吧?”
“够了够了。”杜富贵就知道主子有钱,就是一两银子都不往王府放!
“主子,奴才的意思是这简王府的别院再热闹,也不是咱们家,咱们回家住吧,火炕早就烧起来了,衣服被褥都给您准备好了,知道您爱看书,四爷还在您屋子里开辟出小书房,吃完饭歪着看会书舒舒服服的再安寝,您说呢?”
海棠摸着汤碗,觉得有点凉了,就跟杜富贵说:“出去跟抱残守缺聊聊去,我这几天不回去,等事儿办完了回去看看,毕竟是四哥亲自盯着建造的院子,无论如何要看一眼的。”
杜富贵看她态度坚决,只能退出来找抱残守缺。
海棠因为杜富贵的到来,那种因为吃到好吃的带来的愉悦心情顿时没了,只能潦草的把晚饭吃了。
等海棠把饭吃完,抱残守缺进来,海棠问:“说了吗?”
守缺回答:“讲了一点,把他吓着了,保准一个字也不会说,而且他还保证,咱们王府的人日后在街上看到您了都装作不认识。”
海棠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吓唬杜富贵的,反正事儿是办成了。
“嗯,您二位去吃饭吧,这几日不出门,咱们都歇歇。”
抱残守缺退下了,海棠吃了晚饭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消食,随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乔老板父子就来了。
乔老板看着是一年比一年老,好在看着精神矍铄。他一见面,用进步不小的官话说:“小金爷,恭喜发财,给您拜早年,吔,您怎么这幅打扮。”
海棠也抱拳和他们父子相见,就解释说:“您不知道,您去年走了后,今年二三月里我出花了,把王府的亲戚吓坏了,老福晋是急的到处求神拜佛,中间几次险些活不过来,后来是跟天尊许愿,说是我只要活过来了,就让我出家侍奉三清。这不就成了这幅打扮了,老福晋舍不得我,只让我如此打扮,现在没找师傅没道号呢。”
乔老爷父子立即点头,乔老爷说:“原来如此,我们南方也有很多这种的,有的是出家为和尚,有的是出家为道士,不过您跟老福晋商量,事儿要早点办,这样拖着不行,神仙要生气的。要么是真的出家,要么是找替身出家。容小老儿说句放肆的话,您这样再不解决,只怕还有劫难。”
海棠立即做出一副虚心听从的模样,就说:“这事儿有些难,您可能不知道,老福晋信的是喇嘛教,这喇嘛教到底也是佛家,她对道家……”
乔老爷点头:“了解,了解。”
说完这些,乔老爷一脸为难的说:“说起来,王府的生意我们这些小商贩是没资格插嘴的。小老儿也不是那没良心的人,王府这几年对待小老儿父子不像是对寻常商贩那样呼来喝去,我们全家感激不尽,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小老儿运气好碰上了王府。既然王府没把小老儿一家当寻常对待,有几句话小老儿想说说,小老儿看着贩卖关外物件的商队最近有些疲惫,对做生意不甚上心了。”
他说着和背后的儿子对视一眼,他儿子是亲自跟着出去跑船的,就接话说:“如今看着,这些人不像是商人,倒像是官爷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跑出一趟真的赔本啊!”
海棠对这件事挺重视的。
这商队是康熙担心对战准噶尔部失利被赶回关外,如果没有中原和江南的税收作后盾,这支商队将来就是商税的支柱来源特意组建的。可是后来对战准噶尔算是胜利了,他也就不上心了,这商队也开始飘了。
关外的东西,一草一木都是皇帝的,而替皇帝管理关外财产的就是内务府。所以这商队和内务府其实有一些联系。
这里面牵扯到的事儿很多,海棠低头想了想就说:“这商队的生意还是要做的,不做王府家大业大,支脉众多,京城居大不易,没进项就照顾不了这些近支,只是如今这些人不堪大用只能换人,明年先不带他们,明年重新选一批人,回头麻烦您父子二位对这些新人多带带,也不求快,只求稳扎稳打就好。”
乔家父子满口答应,他们自认为和简王府合作,当然对王府的事儿有打听,王府正统嫡出的继承人没儿子继承王位就去世了,王位就落在了这些庶出弟弟的头上,如今王位传了两圈,还是在这兄弟几个头上打转。如今的这位王爷就不太好苛待兄弟侄儿,对他们日常银钱花销方面大方一些。
所以王府不会放弃挣钱的路子的,他们也能理解。
海棠看着快中午了,让人立即摆下宴席招待乔家的父子。
对于外面算账的账房们也没慢待,把饭菜送去,让他们吃了再算。
席间乔老爷的儿子说起一些国外的风俗人情,又说有外邦的稀罕物件采购了一些来,送给王府的大小主子。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乔老爷按照几年来的惯例答谢王府,就想请雅尔江阿和海棠在他们家玩一天,摆一出戏再吃顿好的。
海棠一口答应下来,就说问雅尔江阿的时间,这几日雅尔江阿什么时候有空就派人提前跟乔家父子说。
乔家父子不亏是商人,每年带着人来和海棠这个合作伙伴算一年利润的时候,还要在京城采购物品趁着回家在家乡贩卖一波,总之人家走到哪儿都想着挣钱,这几日空闲的日子他们要么是宴请同乡,要么是各处选购商品,也是很忙的。
下午算好了账,留下了去银庄提钱的凭证,乔老爷走的时候嘱咐了一句:“您早点派人去把银子提出来,听说有贵人要入股这些大银庄,就怕贵人不懂的经营,把好好的生意给做差了,银子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安心。”
这话说的很对,银子早日落袋为安才行。
海棠送走了这二位之后,立即派人去提银子,按照以前的分成比例,海棠把自己的那份分出五千两给自己的王府送去,剩下的送入康熙的内帑。
康熙不缺钱花,海棠以前是没地方放钱,如今也不想再另辟地方存钱了。她跟德妃说她从内帑提银子,提的是自己的那份,德妃以为她提的是康熙的银子,海棠也不解释。
把这次的收益账单和自己提了五千银子的事儿装在小匣子里,海棠想了想又给康熙写了一封信,把乔老板父子说的这支商队的问题写出来,给了处理建议,一起放在匣子里,让朱尔哈岱派人给康熙送去。
这才派人问雅尔江阿最近有空没有,有空一起去玩一天。至于乔家父子送来的礼物,海棠都让人给简亲王府的老福晋送去了。
在乔家父子没离开京城的时候,海棠打算一直住在金府。
雅尔江阿有空,他在尚书房里请假方便。
两方约定两天后见面,因为到年底了,宫中一系列祭祀也开始了,雅尔江阿要在几天后跟随着太子去祭祀顺治皇帝,往后就没空了。
海棠派人给乔家送信,静等宴会到来。
第123章 新府邸
到了乔老板家请客的日子,雅尔江阿和海棠一起去了。
乔老板家里除了他们还有几位同乡,有一位是广东会馆的人,属于常年住在京城,给各位同乡提供帮助,顺便在京城和广州两地做买卖的商人。这人爱钻营,也很爱帮助人,人缘很好,很多同乡都欠他人情,这人自然不会放弃认识权贵的机会,很积极的参与进来。
剩下的有的是因缘际会被乔老板请来陪客,有的是主动找机会凑过来。
大部分都围着雅尔江阿献殷勤,雅尔江阿是雅布的长子,继福晋和雅尔江阿之间的恩怨简亲王雅布是清楚的。
继福晋已经给雅布生了两个儿子,尽管雅布现在已经有七个儿子了,嫡出的就有三个!有了两个儿子的继福晋更是把雅尔江阿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蒙古女人在宫里威风不起来,可是在各个王府还是很得意的。
雅布心知继福晋心大,再不阻止她真的敢直接对着雅尔江阿下毒手,毕竟草原上大汗的王帐里女人之间的争斗很血腥残忍,就上表请封雅尔江阿为世子。
同时请老福晋跟宫里太后说给雅尔江阿挑选福晋。背地里又警告继福晋别有别的心思,继福晋暂时老实了,简王府又恢复了平静,也不知道这平静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雅尔江阿成了世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亲王,因此今儿出现在这里,众人围着他献媚是很正常的。
雅尔江阿也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正是对男女感情朦胧渴望的时候,所以今儿的堂戏就是昆曲,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风格婉转清丽,唱的内容也是男欢女爱,唱词高雅不俗。
有人围着雅尔江阿献媚,就有人围着海棠说话。
在座的大部分是商人,有两位却不是,这两位言谈举止十分儒雅,自我介绍是给人画图的大师,这两位对江南的园林颇有研究,来京城碰运气,想找个差事干,看哪家的贵人愿意造园子。
自从康熙在畅春园住的日子越来越久,京城西郊的地价是翻了几番,很多达官贵人在西郊置业,买的地块或大或小,都跟着建造别院。
比起京城房屋院落方方正正,西郊是一水的园林,或大或小都跟随皇家的脚步建造江南风格的园林。
因此江南很多大师傅都带着徒弟们来京城找活干,这里出现两位制图大师倒不算突兀。
海棠听了一副遗憾的样子:“可惜了,我们王府的园子去年造好了,要是两位能早点来,或许能见识一下二位的本领。”她说的是简亲王府的园子。
这两位倒是没什么可惜的,说是家里略有薄产,研究园林是兴趣爱好,来京城也是为了见世面,表现的十分潇洒,颇有些闲云野鹤的味道,给人极大的好感。
这两位就趁着台上唱昆曲,和海棠谈论起诗词来。
海棠对诗词艳赋没什么兴趣,她更侧重经史,海棠半真半假的说:“诗词在下知道的就是耳熟能详的那些,并没有深入研究,家父曾经说将来若是想当官,还是要熟读八股文章,所以在下读的经史更多一些。”
这两位也是博学之人,就和海棠讨论起文章来,大家相处很愉快,海棠有不解的问了对方,对方知识储备极为丰富,信手拈来,回答的很详实。
海棠就说:“我看二位才华出众,何必给人绘图,不如请我们家王爷举荐二位,皇上求才若渴,南书房的几位大人想必您二位也是知道的,都得到了重用,您二位的才华不在他们之下,他日必能一展抱负,不负昔日苦读之功。”倒不是海棠故意抬高他们,这两位是真的有知识储备的。要是品德高尚一些,比南书房的那群人可强太多了。
这两位笑着委婉推辞了,只说家里尚有老父母需要侍奉,还有嗷嗷待哺的幼童需要照顾,他们也闲散惯了,受不得朝廷中官场的拘束。
中午吃了饭分别的时候,海棠对这两位的才华十分喜爱,因此表现的依依不舍,特意问了他们的姓名,还说将来若是有需要,两位可以直接去金府找自己。
出来到了车上,雅尔江阿表现的意犹未尽,跟海棠说:“没想到外面的戏比宫里和王府里的还有意思,回头看看哪个戏楼里有好戏,咱们一起去看吧。”
海棠是真心不爱看那些情情爱爱的戏曲,就问:“你今儿听懂了吗?”
雅尔江阿不满的说:“你小看人,我怎么说也是在尚书房跟着大儒们读书的人,今儿戏台上新娘出场的这场戏从曲子到唱词再到人物,都是美不胜收,那新娘的身段绝了!”
海棠说:“我听说唱新娘的是个爷们。”
雅尔江阿听了一张脸扭曲着,说了句:“可惜了!我还以为是个小娘们呢!原来是男人啊!男人还唱的那么情深义重!”
海棠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着他肩膀说:“所以啊雅尔江阿哥哥,不要迷恋虚假的人,那些人涂脂抹粉后给你看到的就是最好的,仙女也是要吃饭穿衣去茅房的。”
“去去去,你个格格家说话不要粗俗。”雅尔江阿说完不想再谈论戏曲了,就问海棠:“今儿哪两人干嘛的,我看了你好几次,你跟他们聊的挺高兴的。”
“说是江南的大师,想来京城找个活儿干,看谁家建园子,他们能出图。”
“心中有丘壑的人才能干这活儿,要知道园子都是跟着图建的,好图纸可值钱了呢。不是说畅春园附近有一块你的地皮吗?你不如趁着现在造一处园子,到时候也请我们去坐坐。”
海棠又不傻,自己建园子要自己拿钱,等几年康熙会一次性把那些地块都交给内务府建造了,然后分给儿子们,那是白得的园子,一两银子都不用出,她又不是没地方住,干嘛现在费这个钱!
海棠说:“我又不急着住,再说了,我一年里面大部分时间在青海,回来了太后祖母不舍得我,定要我住在她跟前才放心,我那王府就我一个人,没家眷拖累,住哪儿不是住啊。而且我年纪不大,汗阿玛是愿意多养我几年的。”
雅尔江阿想自己弄一处小园子:“我不想和王府的那群人住在一起了,将来我要是成亲了,我跟我阿玛说一声,弄个小园子出来自己住。”
“你阿玛会揍你的!”
“要是老福晋发话了,我阿玛才不会揍我!”
“老福晋是不会答应的,哪有世子住在外面的,传出去还以为王爷不满意你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雅尔江阿叹息一声,他就是不想受长辈拘束。
海棠又在金府住了几天,得知乔老爷父子离开,那对才华横溢的大师也离开了,才搬回宫里。
这时候大家已经从行宫里搬回来了。
这次回来,太子从乾清宫搬出来挪到了毓庆宫居住,因为他侍妾的临产期就在年前年后这几天了。
太子要成为人父,住在乾清宫就不合适了。康熙无限惆怅的看着太子搬走,心情真的很复杂,因此这几天高兴不起来,看什么都很烦躁。
当他得知有孙辈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很开心,却开心的时间不长,岁月催人老,他尽管身体还好,但是心里却悄悄的对“老”这个字介意了起来。
他的心思极为难猜,宫里的人也不知道他对这事儿的忌讳,他不开心,大家也不敢太开心。
对他不开心的原因也有人问,能直接开口问的就是太后。
海棠从外面回来,最高兴的还是太后,她就叫了康熙来一起吃饭,席间就问:“你怎么最近愁眉不展,是不是前面有难事儿了?”
康熙随口就答:“收到下面的奏报,河道总督贪了六万两银子,证据确凿,把朕气的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这事儿他是真的很生气,如今提起来还是很生气。
太后一听,还是银子闹的,就没再多说了:“外面的事儿你在乾清宫不高兴就行了,别带进后宫来,把家里的孩子们吓的跟鹌鹑一样缩脖子夹翅膀,个个都是一副可怜相,不许再摆脸色了。”
康熙伸手接了海棠捧过来的一碗汤,点点头:“皇额娘教训的是,这事儿是那些奴才该死,没必要为这群不争气的奴才把家里老小都给惊着。”
在太后这里吃了顿饭,他才算是开了脸露出一些高兴的模样,宫里随即就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
年年过年都是贵妃操持,今年也是如此,贵妃就和康熙商量:“明年三公主要出嫁,不如给她额娘个体面,从明年起,让她额娘领嫔的用度,如何?”
康熙点点头:“嗯,按你说的办。公主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大部分都已经得了,剩下的三月前能弄好,到时候臣妾再来跟您说这事儿。”说着咳嗽了起来,脸色潮红,看上去整个人病歪歪的。
康熙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太好,但是贵妃病了很多年了,康熙关心了她一通,亲自把贵妃送回去。
贵妃被送回到寝宫的时候十一格格在逗弄一只猫,看到康熙来了,欢喜的迎上去,抱着康熙的胳膊撒娇。
十一格格也确实是个开心果,小嘴很甜,闹的康熙没一会就眉开眼笑。贵妃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父女说话,心里有个念头,她想把自己的闺女留在京城。她知道很难,但是再难也要想法子啊!
十一格格搂着康熙的脖子趴在他背上说:“九姐姐会弹那个西洋琴,听说汗阿玛您也会啊。”
康熙点头:“想不想学,想学让人教你。”
十一格格就说:“想学,等年后九姐姐去青海了再学,这几天她正用着呢,让姐姐多用一阵子。”
贵妃就假意呵斥:“你啊,你没有什么长性,不过是临时起意,到时候真的学起来就嚷嚷着辛苦,要打退堂鼓了。”
十一格格不依,搂着康熙的脖子说:“汗阿玛,额娘这是先扫我威风,您快说她,我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康熙拍着十一格格的手说:“没事儿,这种事儿还是要讲究缘份的,不想学就不学。而且天下的琴那么多,也不是非要学洋人的琴,学这个是要陶冶性情的,你和琴的脾气合的来就学的愉快,合不来就算了。”
十一格格就问:“九姐姐是怎么学的啊,她比我们姐妹强多了,我是很想学九姐姐,将来也为汗阿玛分忧。”
“这个啊!”康熙想起海棠小时候闹着要去上学,那可不是靠搂着太祖母和皇父撒娇就能换来的殊荣,人和人终究不一样,有的人到底是邯郸学步,学不来那股子灵气。
康熙接着说:“这个要看恒心啊,都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给汗阿玛分忧的办法有很多,你们也不必羡慕你姐姐,你看到她吃的苦可不是她全部的苦啊。”
十一格格还要说,贵妃咳嗽了几声阻止女儿再说下去。
小孩子心气高她能理解,看到别的姐妹能做,自认为自己也能做,但是对于贵妃来说,她最大的目的是让孩子留在京城不必去大漠里吃沙子放牧。她的姐姐有很多,除了钮祜禄皇后,还有一位就是嫁到巴林部的郡王福晋,也就是二公主荣宪的婆婆,让这位郡王福晋亲口说,还是京城繁华。
在京城做个贵妇挺好的,比在草原上当家做主强!
康熙留在贵妃这吃了午饭,被她们母女送出门坐轿子回到了乾清宫。
刚回来梁九功就拿着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来给他:“皇上,勇宪郡王送来的,说是请您一定要赏脸,莅临她的新宅子参加暖屋会。”
康熙拿过请柬看了看,笑了一声,跟梁九功说:“朕答应了,到时候朕和她的兄弟都去。”
倒不是海棠不愿意招待姐妹们,只是五姐姐被她额娘唠叨,说是明年要出嫁了,别乱跑,五姐姐只能派人送了礼物。
六姐姐想去,但是郭贵人病了,她要伺候,也是派人送了礼物来。
下面的十妹妹听说姐姐们不去,她也不去了,把自己的小玩具收拾了一些给海棠当礼物。
十一格格倒是想去,贵妃也病着,贵妃替她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当礼物,海棠只能收了。
十二格格是亲妹妹,但她是个懒蛋,而且听说康熙也去,顿时巴在床上不动弹了,把德妃气的骂她:“你去自己亲姐姐的府邸里怎么了?到那里你跟个主子一样,哥哥姐姐弟弟都在,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天天窝在你那床上,外面有妖怪啊,你出门能吃了你?”
桂枝就是不去,她不敢说她怕康熙,她抱着枕头躲在被子里,把德妃气个半死。
十三格格是她自己病了,章贵人还特意趁着海棠来给德妃请安的时候过来说一声,十三格格身体一直不好,冬天里吃了好几回药了,太医嘱咐她不能吸了凉气,所以也不能出门。
海棠还以为姐妹们都会来,没想到白高兴了一场,很郁闷。
康熙常在年根写一些福字赏赐给大臣,趁着砚台里还有墨,他提笔写了几幅对联和匾额,让内务府整理出来,到时候拿海棠的王府里悬挂。
康熙封笔后各衙门也开始放假,康熙就带着儿子们在这一日的下午分乘几辆马车去海棠的府邸。
海棠也是第一次去,在马车上跟同车的兄弟们说:“我也是第一次去,有不认识的不知道的只管问四哥,我是什么都不懂。”马车到了王府,直接进入府邸,关上大门下车后,康熙带着儿子们先去看王府门口的影壁。
这影壁上雕刻的就是四阿哥和内务府死扣细节的五福捧寿。
四阿哥的审美是一种简单到极致的高级审美,绝对是极简风格里面贵族!
比如这影壁,四周有简单的线条装饰,这五福捧寿摆放姿势和雕刻的大小非常完美,海棠能从里看出对称之美来。细节上值得品味,整体上又很大气,不该有的那种花里胡哨的装饰压根没有。
海棠看了影壁对四阿哥一脸崇拜:“四哥,你真有眼光,你看看这墙,横看竖看对角看,都是对称的啊!这真是简单大气,四哥,你真厉害!”
四阿哥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是耳根子都红了,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康熙点头:“嗯,确实不错,怪不得修改了很多次,看着确实好看。”
太子在一边附和:“要说起来这些兄弟们里面,四弟是做事最认真的那个。”
九阿哥在一边听了忍不翻白眼:是最死板的那个!
八阿哥也是对四阿哥满口赞誉,四阿哥更是矜持的昂起头来。
看完了影壁去王府的正院上房,这里布置的规规矩矩,丝毫没有逾越之处,康熙看了看,就跟海棠说:“朕前几日给你写了几幅对联,其中一副就是挂在这里的。”
内务府早就送来了制作好的对联,杜富贵带着太监们现场把匾额和刻写在木板上的对联挂上。这是木头做的,日后就挂在这里不换了,这是御笔,能一直镇着这王府。
这下三阿哥有了发挥的机会,对着对联开始吹捧,在他的带领下,除了大阿哥和太子,下面的弟弟们一人一句拍康熙的马屁。
五阿哥是看不出有什么好的,毕竟是亲阿玛写的,他排序靠前,单说:“汗阿玛对妹妹的心意期盼都在这对联里了。”就能蒙混过关。
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这里,这一对草包连取巧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取巧的话都被哥哥们说了,专业的分析让老三干了,他们两个是真的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
下面的几个从十一开始,就扮小,装不懂事,特别是十三和十四,抱着康熙的腿问某字是什么意思,连带着十一和十二几个小的叽叽喳喳,营造出一种积极向学的假象,导致九阿哥和十阿哥这一对不上不下的哥哥更尴尬。
十阿哥脸皮厚,他不在乎,但是九阿哥就觉得这些兄弟都是冤家!
往后院去的时候,九阿哥和十阿哥就慢慢的脱队。
九阿哥就说:“十弟,我和胖丫头真的犯冲。”
十阿哥不信:“别胡说,今儿九弟都没搭理你,你们也没吵架,怎么又犯冲了?”
“她要是搭理我了,我还觉得是她故意挑刺,就是她没搭理我,我在她家浑身不舒服,碰到的都是倒霉事儿,这才是犯冲呢。
你说汗阿玛把对联写的那么难懂是什么意思?”
显得他有学问呗!笑话这些儿子没学问,也不对,老三就挺有学问的!老二肯定也懂!
合着就逮着这几个不大不小的儿子笑话!
海棠在进后院垂花门的时候,转头看他们两个掉队了,就喊他们:“九哥十哥,走快点啊。”十阿哥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了。
九阿哥想拦着他,但是一把抓出去,没抓住,眼睁睁的看着十阿哥跑远了。
老十也是个没出息的,你凑上去干嘛?
九阿哥看看身边没人,也只能赶快走过去。
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太子说:“老四选的都是些青色蓝色白色,雅致了不少,就是不够热闹。”
王府一般是红墙红门,看着很喜庆,经过四阿哥的监工,这处王府倒像那些江南的大户人家,处处雅致,却少了京城里王府的喧嚣和热烈。
四阿哥也有话说:“妹妹才是这里的主子,自然是按照妹妹的喜好来布置。”
这府邸是女主人当家做主,海棠才是她这一脉的祖宗,考虑到妹妹的身份,这后院处处都显得柔和雅致。四阿哥还问了海棠的嬷嬷和宫女,把后院改的很符合海棠的习惯,比如把卧室和书房拼在一起,让妹妹能躺着看书。
只是海棠就没什么审美的细胞,对外面在的审美没什么在意的,对一些她生活中喜欢的宽游廊,和院子里花草的点缀看着很舒服。
海棠一路走来很满意,对哥哥说:“真的是辛苦四哥了,四哥,这院子我很喜欢。”
妹妹喜欢就行,也不枉他跑了几个月。
四阿哥笑的很矜持:“你喜欢就好,这里面很多用料哥哥都亲眼看着呢,放心的住,住上几代人是不必翻修的。”
康熙在游廊下拍了拍游廊的柱子,跟儿子们说:“老四确实是用心了,很好,很好啊!”
老四或许死板,但是办事认真也是优点。德妃就是想让四阿哥给妹妹监造王府让康熙看看他的本事,康熙这会真的认可了四阿哥的办事儿能力。
在他心里,四阿哥做个能臣是够了。
他跟四阿哥说:“明年你跟着办差吧,先跟着学,你还年轻,别出门就开始指手画脚,先看先学,不懂的问朕和太子都行。”
这话一说,别人也就罢了,三阿哥顿时酸成了柠檬精,他还没差事呢!
第124章 有新生
海棠请康熙和各位兄弟在王府吃了一顿晚饭,算是开过火了。晚上一起回到宫里,海棠去了宁寿宫,四阿哥和六阿哥带着十三十四来到了永和宫。
天色已经黑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只是把两个弟弟送回来,他们两个已经是少年人的模样了,甚至四阿哥都有婚约在身,该和后宫的女眷们保持距离。所以德妃也不留他们,等两个儿子问安之后就催着他们赶紧回阿哥所去。
听十三和十四哥俩说在王府吃过晚饭了,德妃也不再给两人张罗吃的,派人送十三阿哥回后殿陪章贵人,就拉着小儿子十四问东问西。
桂枝这时候也从她的房间里跑出来一起问,德妃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跟着去什么都看到了,还用特意问你弟弟?”
桂枝就说:“我打听过了,姐妹们都没去,我去了多不自在。”
“谁说都没人去,你姐姐不是在吗?”德妃伸出手指在桂枝的脑门上戳一下:“你九姐姐难道不是你姐姐?你们两个都是我生的,怎么性子就差那么多,那个是想着出门拦都拦不住,你是打你几巴掌都赶不出门。”
桂枝立即抱着德妃的手讨好的笑了笑,到底是自己的闺女,德妃就是再嫌弃也舍不得骂几句难听的。就说:“起开,让你弟弟坐炕上说话。”
十四这才自己爬上炕,乖巧的坐在德妃身边。
德妃就问:“你姐姐家里怎么样?”
十四就说:“好看,汗阿玛说高处看着不错,我姐姐也喜欢。”
德妃松口气:“阿弥陀佛,她喜欢就行,你四哥没少操心。”
十四说:“汗阿玛说四哥认真端正,让他过了年跟着办差呢,怎么办还没说,把三哥羡慕坏了。”
“果真?”德妃这下是真高兴!
有差事就是有权力,德妃在宫里苦苦挣扎了十几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这几个孩子。
她的心情此时激动了起来,深呼吸几次平息了自己的激动,心里想着这几个孩子只要有一个有出息的,一个拉着一个,慢慢的就起来了。
海棠拉扯她四哥一把,回头老四再拉扯老六,到时候这三个孩子站住脚了,十四的前程也好说了。至于桂枝,德妃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打算把桂枝嫁到靠近青海的部落去,到时候被她姐姐照顾自己也放心,姐妹两个离的不远,来往起来也方便。
而且现在的形势很好,海棠有本事和大阿哥争一争先机,老四比大阿哥出头的晚,和大阿哥比毕竟是年龄小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比三阿哥要早,这就是优势!
皇上的这些儿子们越是早出头越是好处多。
德妃开心起来就跟双喜说:“你提前跟内务府打招呼,就说我说的,老四要出去办差,衣服要多准备,他身边的人也要多置办些体面的衣服,这都是老四的脸面。他皇子阿哥哪怕如今没爵位,也要光鲜些体面些。别跟内务府的人扯那么多,银子布料咱们出了,只要求他们尽心些,把好手艺拿出来,回头我有赏。”
双喜立即响亮的应了一声。
德妃立即嘱咐:“这事儿别张扬,要不然有人就说咱们眼皮子浅,得势就抖起来了。悄悄的办了!”
“放心,奴婢都知道的。”
德妃吩咐完放松的靠在靠枕上,十四阿哥就钻进她怀里,德妃搂着十四跟桂枝说:“接下来就安排你们六哥,把你们六哥安排好了就要给你想法子了。”
桂枝听了就生出烦恼:“人家不想离开额娘。”
说着也一头扎进德妃的怀里。
别人这么说或许是撒娇,但是桂枝是真的不想离开德妃,有德妃罩着她,她的日子过的随心所欲,这宫里物质条件超过她的也没几个,德妃在后宫有地位有手段,桂枝的嬷嬷被德妃拿捏的服服帖帖,从不敢对着桂枝指手画脚,所以这舒服的日子让她对未来生出惶恐。
海棠回到宁寿宫,也窝在炕上和太后说话,太后问了很多王府的布置,就假意生气:“坏丫头,请了你汗阿玛和你兄弟,就不请我。白疼了你几年了,真是个小白眼狼。”
“哎呦,罪过罪过,把您给忘了,这可怎么办?”海棠立即搂着她,“那地方我不住,您去不去看一眼都是那样,我想个法子弥补一番如何?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太后问:“怎么弥补?你说的我不满意了我还是会生气的。”
“我看着您和我汗阿玛都喜欢畅春园,是不是?”
“那是,那里宽敞,宫里以前不觉得,现在住着有些憋闷呢。”
“我汗阿玛答应我了,畅春园附近给我留一块地皮,在畅春园的西北角,有三十多倾呢,就是和畅春园没连接,不过也不是很远,只隔着伯王家的园子,我想着到时候接了您去住。您想想,畅春园是挺大的,但是后湖那地方是大家分着住的,我那园子有整个后湖那么大,只住着咱们两个,这岂不是更宽敞?”
“哎呦,你这么一说也确实宽敞。”太后听了很开心,“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住的屋子要修成我喜欢的样子。”
“行,全部修成您喜欢的样子都行,您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我可是您养大的,咱们喜欢的都是一样的。”
“就你嘴甜。”太后很开心:“我不生你的气啦,就等着你的园子了,等日后我想住在哪儿就住在哪儿。”
海棠搂着太后还要再说,外面嬷嬷悄悄进来,来到炕边跟太后说:“太子爷的格格李氏发动了。”
太后听了立即紧张起来:“呦,开始啦?”
嬷嬷点点头,太后明显的忧心起来:“知道啦,有消息告诉我,明早我去看看。”
嬷嬷退下了,太后脸上愁云密布,跟海棠说:“我这心里怕啊。”
“怕什么?”
太后小声的说:“怕孩子福气薄,养不住。你是不知道,你上面那些哥哥们生一个夭一个,每次听到消息我都难受,你伯王家也是这样,那段日子,我和太皇太后都不敢欢喜。我给你算算,你上面夭折了九个哥哥,五个姐姐。
你额娘生了你们六个,留着了五个。荣妃早年受宠,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和一个闺女,也是六个孩子,最后只有这两个小的留住了,她连着夭折了四个儿子啊!
如今一说起你大哥,说的是惠妃生的胤禔,实际上你大哥是荣妃生的承瑞,养到两岁上没了。
我现在怕太子和你汗阿玛一样,丧子之痛难承受啊。”
“说不定太子哥哥有福气呢,您想的太多了。”
“唉,人老了就是这样,老想着些过去的事儿。你说的也对,你汗阿玛的命格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睡吧,明儿一早我去看看。”
也就太后能说康熙的命格,别人是活腻了才会说这些,太后敢说海棠也不敢听啊,立即哄着她早点睡了。
第一天是腊月一十八,一大早海棠就陪着太后去了毓庆宫,太子的侍妾李氏挣扎了一晚上还没把孩子生下来。
这宫里地位最高的嫔妃就是贵妃,贵妃在这里守一晚上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会看着更见憔悴。
太后看了就心疼她:“你也熬了一晚上了,回去睡一会吧,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呢,可不能让你累着了。”
贵妃也真的疲惫到极点了,过年本来就忙,还有这件事占据了她的精力,让她挤不出一点休息的时间。她也不想守着,太子是中宫嫡出,这事儿就该是皇后来管,但是宫里没皇后,她怕出事儿只能顶上,如今有太后坐镇,就是出事儿也追究不到她头上来,说了几句话立即撤了。
海棠就劝太子:“您也别想太多。”
太子苦笑:“怎么不想那么多呢,我这会手都是抖的。不做父母不知道感恩,如今我算是知道汗阿玛对咱们的恩德是如何的重了,等会孩子生了我就去给汗阿玛磕头。”
等到了上午,李氏挣扎着生下个男孩,满屋子的人忙起来,把孩子给清理干净后去派人去乾清宫报喜,又把孩子捧到太后跟前,太后抱着看了一会,是个很普通的小男孩,大概是生的过程太长了,孩子的皮肤有些青紫。
但是大家都满口称赞这孩子健康,海棠也说这孩子强壮,但是太后她不会说这些违心的话,只说让小心伺候,精心照顾。
康熙来的很快,抱着孩子看了看,赏赐的东西流水一样的到了太子的寝宫,为了奖励孩子的额娘,康熙亲自开口把李氏册封为侧福晋。
太子有儿子,这对于社稷江山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康熙立即让人布告四方,宫里因此欢腾起来。
折腾到中午,康熙亲自送太后回宁寿宫,太后拉着康熙的手说:“可能是我的眼神不好,我看着那孩子有些喘,肤色看着也有些发紫……哎呀,我这么说会不会有些不吉利。”
她是真的觉得这话说出来是不吉利的,立即开始念佛,康熙叹口气,他自然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怕是身体不好。
但是康熙没说出口的是,这孩子不是太子妃生的嫡子,他的出生只能证明太子不会无嗣,其他的指望不上了,养着吧。
皇家不会养不起一个病人。
但是随着这孙子的出生,他那种岁月催人老的感觉又出来了。
第125章 不成熟
太子有了儿子,哪怕这儿子生出来不到一天,在这里宫利也是人物了,宫里的这些皇子皇女们都纷纷上门看望。
因为孩子太小,而且孩子体质弱,大家都没见到人,放下礼物后都对着太子祝贺了一番。太子很高兴,整个人笑的十分开心,连往日的矜持都没再端着了,和弟弟妹妹们说起孩子的时候显得很兴奋。
因此中午大家散了之后大阿哥回去跟大福晋说:“太子倒是高兴,爷看着汗阿玛态度淡淡的,想来不是嫡子没那么多期待。”说完就搂着大福晋说:“太子娶太子妃还要等几年呢,咱们先生个儿子出来,咱们生的可是汗阿玛的嫡孙。”
在大阿哥看来,嫡福晋生的就是嫡孙。他吃这个嫡出庶出的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他要让自己儿子压太子的儿子一头。
大福晋年轻,和大阿哥夫妻两个感情好,两人之间也没别人,太子都有了格格,但是大阿哥和大福晋厮守着,显得幸福美满。所以大福晋听他这么说也就是羞涩的推搡了他几下,心里决定早日生个儿子出来。
海棠在下午再给姐妹们发帖子,请她们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来坐坐,毕竟昨日姐妹们送了礼物,不能不招待。
因为这次是海棠在宫里邀请各位姐妹,而且是去坐一坐,也不用耽搁太长的时间,这些姐妹们都来了。就连还在咳嗽的十二格格都坐着暖轿被抬到了海棠的屋子门口,被嬷嬷们裹着披风给抱进来了。
海棠请姐妹们坐到暖和的炕上去,在炕上放了两张炕桌,上面摆满了果子点心,请姐妹们一起说说话。
如今康熙在宫里的女儿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才七位,海棠很轻松的安排好了姐妹们的座次。只是这些姐妹们年龄相差比较大,年纪大的如五格格六格格都已经订婚了,年纪小的如桂枝和十二格格还一脸孩子气。
因此大家在一起没什么可聊的,宫里的生活都一样,为了避免尴尬大家也极力找话题。先是一起关心十二格格的病情,等大家把十二格格轮番关心了一阵子后又埋怨桂枝不出来玩儿,桂枝只能抿嘴羞涩的笑,被姐妹们打趣一阵子,然后就是姐姐们说十一格格是个活猴,假意嫌弃她闹腾……
好不容易耗费了一个多时辰,六格格说:“我得走了,我额娘这一阵子还不舒坦呢,这快过年了,我心里着急,要守着她才放心。”
十一格格也说:“我也要回去侍奉我额娘了,她最近饭菜吃的不多,太医说用膳的时候多劝着她些。”
然后大家一起散了。
五格格六格格是大姑娘了,十一格格身边的人多,这二位自己走了。海棠就打算把十二格格给送回去,这位妹妹还时不时的咳嗽呢。
正好十格格住在延禧宫,延禧宫就在永和宫的前排,回去的时候顺路。
桂枝是个懒蛋,闹着要和十二格格挤在轿子里回去,海棠就和十格格慢慢的走回去。
海棠和十格格的年纪是最接近的,两姐妹年纪很小的时候倒也玩的开心,就是现在见的机会少了,没以前那么亲密。回去的路上海棠就说:“你也经常出来走走,我看你走几步就喘。”
十格格说:“我也想走走,可是出门的时候就懒了,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主要是十格格的额娘就是一个贵人,而延禧宫里面也一直不太平,向来是卧虎藏龙,佟妃很多时候难以弹压,十格格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直窝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门,她不想搭理延禧宫里面的事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永和宫前面的巷子里,姐妹俩个就分开了,海棠看着十格格在众人的簇拥中往前走了一段转弯回延禧宫了才进了永和宫。
海棠先去了后殿,章贵人仅仅是个贵人,但是她有两个孩子,所以永和宫第二好的房子是他们母子住着的。
章贵人看海棠来了热情的拉着她说话,海棠应付了她几句,看到十二格格没事儿就回前殿,前殿是德妃的寝宫了,两边的房子里安置了桂枝和十四,对普通无宠的宫妃来说,居住环境最差的就是永和宫。
桂枝在德妃的炕头上很自在,拿着一个苹果吃的很开心,和德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海棠进来的时候桂枝跟德妃喊:“我姐来了。”
德妃就觉得这丫头不会说话,亲近点就该说一声“我姐回来了”,一字之差,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德妃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门口,海棠进来说:“额娘,我回来了,弟弟呢?”
德妃就觉得海棠比桂枝机灵多了。
她笑着说:“和十二跑出去玩了,男孩子是闲不住的,睡醒了就要跑着玩儿。冷不冷?快坐上来。”
海棠脱了鞋上炕坐着,发现炕桌上摆了白色的瓷盘子,里面居然放了一盘子珍珠,看品相很不错,她惊讶的端起来问:“这哪儿了来的?”
问完就后悔了,临近年关,肯定是哪里的人钻了空子“孝敬”来的。
桂枝嘴里的苹果没咽下去,就说:“还能是哪儿?姨妈家送来的呗。”
“姨妈家?钮祜禄家?”
桂枝点头,“姨妈家财大气粗,不仅给额娘送了,给贵妃也送了,大家都悄悄的不说罢了。刚才我看到十一姐姐衣襟上挂着一串金色的珍珠,我也有,我的是紫色的,看大小和编制的花样,肯定是姨妈张罗的。”
德妃就说桂枝:“就你话多!”
桂枝立即缩着脖子吃苹果,嘴里嘟嘟囔囔:“跟姐姐有什么不能说的,姨妈还给姐姐送了呢。”
德妃白了她一眼,转身跟双喜说:“把东西拿来。”
然后跟海棠讲:“你姨妈这次豪气着呢,早一个月前就派人回来送礼,别看他们两口子不在京中,可比在京城还讨人喜欢。”
双喜带着人端着两个托盘过来,德妃动手把炕桌上的珍珠给放到了一边,托盘放在了炕桌上,桂枝把苹果核递给了宫女,擦手要替海棠打开盒子。
盒子刚打开,海棠就知道阿灵阿明年肯定要被叫回来!
盒子里是一套西洋首饰,一条豪华镶嵌的宝石项链和一对很显眼的耳饰。那硕大的蓝宝主石少说有一百多克拉,做成蛋面,颜色深邃漂亮。
桂枝哇啊一声,拿在自己身上比划,问德妃和海棠:“好看不好看?”
海棠脸上是没一点欢喜的模样,德妃一看就知道钮祜禄家的礼送岔了。别的不说,海棠的态度和前面皇上的态度很多时候是重叠的,宫中的后妃对皇帝的喜恶很敏锐,德妃尤其的敏锐,她早就知道海棠把握康熙的态度那是天生的。
剩下的几个盒子也没打开,德妃对桂枝说:“把东西放下,这玩意看着怪模怪样的,我瞧着不好看呢。”
桂枝嚷嚷:“哪有,我看着好看。”
德妃心里就知道这丫头没眼色,刚要说她,海棠就一脸笑意的阻拦:“额娘,我看着也好看。来桂枝,我知道这玩意怎么打开的,我打开给你戴上。”
桂枝欢喜的把豪镶的项链递给了海棠,海棠把上面的扣子打开,给妹妹戴好。
桂枝戴上美滋滋的给德妃和海棠展示,有种小孩子硬穿大人衣服的感觉,但是这项链是真的贵气,而且上面的钻石很璀璨闪耀。
德妃嘴上说不好看,其实上在心里觉得这玩意挺好看的。
海棠就说:“不错不错,收起来吧,你可要看好了,这是我提前给你添嫁妆了,日后不许再追着我给你随份子。”
桂枝很惊喜:“真哒?”
海棠用手指头敲了敲这些螺钿盒子:“都是你的了,去藏好了。”
桂枝欢喜的说:“姐姐,你真好。”
说着就嚷嚷着把这些东西拿她房间去,随后从炕上下来跟着这堆盒子出去了。
德妃一看这么多贵重的珠宝海棠说给妹妹就给出去了,把一边盘子里的珠子重新端上炕桌,她刚才正串珠子呢,这会接着串。就说海棠:“你也太实诚了,怎么也要留一两件啊,都给了她你将来用什么。”
海棠无所谓:“我用不上这些玩意,都是些美丽的废物罢了。姨妈还送了什么过来?”
德妃不敢隐瞒:“她给贵妃送什么我不知道,给我这里送来的都是些贵重的物件,我这里有四套头面,让我自己说都觉得这玩意置办下来花不少钱呢。
你妹妹的都是些珍珠玉石,给你的都是些洋物件,给你四哥的是上品的笔墨纸砚,给你六哥的是人参茯苓这些补品,给你弟弟的都是些金银玩器。”
都是些贵重的玩意,海棠叹口气。
德妃小心的问:“你汗阿玛会生气吗?”
肯定生气,阿灵阿太贪婪了!
海棠说:“事儿都做了,也别管我汗阿玛是不是生气,人家说佟家显赫,但是钮祜禄家比佟家底蕴还厚,要是我姨妈他们再这么挥霍下去,祖宗留的福气说没就没了。”
德妃一听,就知道阿灵阿两口子在皇上跟前挂号了。
海棠就伸手帮着德妃弄盘子里的珍珠,这时候宫女进来通报:“娘娘,格格,前面乾清宫的梁总管来了,说是要找格格传话。”
德妃赶紧拿手绢把珍珠盖住,跟宫女说:“请进来吧。”
梁九功进来,笑眯眯的给德妃和海棠请安。
德妃立即让人给他看茶看座,问他:“皇上有什么旨意,居然让你亲自跑一趟。”
梁九功捧着杯子坐在绣墩上,一脸和气的回话:“不是什么大事儿,前几日郡王让人给皇上送了一只匣子,今儿皇上翻了翻,说是让郡王今儿晚上打一遍腹稿,明日去御前陪着说说话。”
海棠想起来了,是乔老爷他们父子说商队的事儿,海棠写了封信,看来明日是说这事儿的。
海棠点了点头,跟梁九功说:“请梁总管回去跟汗阿玛说,就说本王领旨了。”
梁九功笑着说:“咱家一定把话带到,郡王明日早点去,下午皇上要去太庙祭祀,往后几天都要忙呢。”
说完他喝了杯子了的茶,站起来跟德妃母女告辞了。
德妃看着他走了这才把盖在盘子上的手帕揭开,重新串珠子,她忧心忡忡的跟海棠说:“我就怕你姨妈倒霉。”
海棠摇头:“不会的。”
肯定会的。
阿灵阿贪财,而且没做出什么难收场的事儿,康熙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是不会对阿灵阿痛下杀手,想再进一步就难了。贵妃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兢兢业业十分认真,康熙不会让钮祜禄皇后和贵妃的娘家没了下场的。
可是对于京城的权贵人家来说,巩固地位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代人不能挤进权力中枢,那么后代更难挤进去,要知道的阿灵阿的阿玛当初可是四大辅臣啊!
这时候十二和十四跑回来了,十四进门就嚷嚷着饿了,德妃看外面的天色,立即张罗晚饭。
海棠和德妃,桂枝,十二十四吃了一顿晚饭,冒着风雪回了宁寿宫。
海棠在书房“克己书屋”坐了很久,到半夜了,宫女催了好几遍她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海棠就去陪着康熙说话。
康熙的生活很规律,起的很早,每天都打拳射箭,临近过年也不用听政,他就在乾清宫前面的空地上舞剑。
海棠就站在一边看着,康熙停下来后把剑给了身边的太监,用手巾擦着手问海棠:“今儿怎么绷着一张脸?”
实在是海棠高兴的时候多,一旦她认真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很意外,想不注意都难。
海棠就说:“自然是有大事儿向您汇报。”
康熙笑了笑:“大事儿?这乾清宫里面说的都没小事儿,你等会吧。”
他回去换衣服去了,海棠就站在这片空地上,呼吸一口气,冷气侵入心肺,让她十分清醒。
没一会有太监请她进御书房去,海棠转身进了乾清宫。
御书房里很暖和,康熙在炕上歪着,跟海棠说:“坐着说,你的意思是想解散眼下的商队,重新组建一支?从哪里招募人手?打算什么时候打发他们出海?”
海棠听了他的问话就皱着眉头问:“汗阿玛,儿臣想问您,组建这商队,您的目的是什么?”
康熙哑然失笑:“今儿轮到你问朕了?没什么目的,如今看来,这商队能不能留着都行,北方的噶尔丹到底是老了,咱们家江山永固。”
他已经没了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自然对当初的闲棋冷子没了兴趣,本就是闲棋冷子,用不用都行。
康熙反问海棠:“你觉得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一个‘利’字。”
还是银子的事儿,康熙笑起来:“看来你还是想重组商队的。”
海棠往前坐了坐,压低声音说:“咱们家虽然是富甲天下,但是谁嫌弃钱多?这是小利,这个利您看不上,刚才也说了,这商队留不留都行。然而儿臣昨夜想了一夜,觉得小利可抛弃,大利却是要谋划一番的。”
康熙来了兴趣:“哦?咱们的利是小利,何为大利?”
“自然是天下之利了,儿臣有个朦胧的想法,这支商队不该是是给内务府賺银子的商队,它该是一个给朝廷賺银子的商队。
儿臣给您举个例子,听说南洋的庄稼一年二熟,稻子有很多,几乎不缺吃的。您还记得番薯吗?这样的好东西是在南洋发现的,可见咱们对海上不熟悉,不如派商队出去收罗这些战略物资,如果将来某地遭遇了灾难,赈灾的粮食还在地里长着怎么办?到那时候干着急没办法。
假如这商队能调粮食赈灾呢?
再往大了说,将来大军的粮草供应也有别的地方可供腾挪了。咱们的瓷器,茶叶,丝绸,纸这些东西都很精美,白放着可惜了,换粮食香料回来不是挺好的吗?
就是达不到咱们的目的也没什么,能改良粮种都是一件大好事。”
康熙听了点点头:“天下之利!对,你说的对,天下生齿日繁,江南的地主又十分贪婪,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也不是年年处处都风调雨顺,赈灾的事儿都没停过,就是没粮食有粮种也行啊。
这事儿可不是一两日能做起来的,要找妥当的人!前明的时候郑和下西洋的事儿朕是听说过的,西洋比南洋更远,咱们先从下南洋开始。”
海棠这只是一个想法,想落地施行中间要有漫长的路走,康熙立即让海棠磨墨,把这个想法写在了炕屏上,他能每天看到,能每天琢磨人选和实施的办法。
康熙放下笔说:“先让原先的商队停下,全部召回京中,这群人用不上他们了。原本朕看好了一个人代替阿灵阿,现在看来,这个新人选也要好好的斟酌。”
说到阿灵阿,康熙皱眉问:“阿灵阿给你额娘送什么了?”
海棠笑着回答:“左右不过是一些金银珠宝罢了,阿灵阿也不是那雅致的人啊。”送不了雅致的礼物。
康熙冷哼了一声:“鄂伦岱在的时候,送来的关税银子倒是挺多的,阿灵阿去接了他的差事,一年就少了一半的关税银子,阿灵阿啊!哼!”
海棠对此没什么可说的,阿灵阿这人做事不对。
康熙就开始洋洋洒洒的点评这些大臣,要是京中的权贵,海棠是听说过的,一些外面的大臣海棠就没听说过了,听的一头雾水。康熙就给海棠讲这些官员的履历,他的记性很好,一一给海棠指点出来,让海棠恍然大悟。
康熙也没什么事儿,给海棠讲了一上午的朝臣,下午才放海棠去陪着太后。
很快就到了新年,新年新一轮的朝贺开始了。
大年初一朝贺结束后,宗室跟随康熙给太后请安。闹了大半天,太后也乏了,说完话把人给打发了,就想歪一会歇歇。
太后把人都打发了之后,看着还坐着的海棠说:“我看着今年又长高了很多,这衣服穿着显得威武了不少。”
海棠穿的是朝服,日常她不上朝,很少见到她这样穿,太后让她转了几圈,看过瘾之后就说:“给你额娘请安去吧,让她也看看你这得人意的小模样,陪着她说会话,等会你回来了咱们就吃饭。”
海棠答应了一声,就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德妃跟前很热闹,她额娘来了,这会把十四阿哥抱在怀里亲热,一屋子的宫女们在旁边奉承。
德妃的阿玛威武是二品官,乌雅家的大太太也有资格进宫朝贺,因为德妃在宫里留她说话赏宴,她才能拖到现在没出宫。
海棠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她们在说四阿哥的婚事。
本来婚事该在去年办的,给拖到了今年,四阿哥的态度是无所谓。德妃在乌雅家太太跟前很发愁:“儿媳妇年纪不大,我都愁他们两口子怎么过日子。”
德妃是想和额娘亲近,把这心里话和额娘说一说。但是这位太太倒是两句话把这事儿岔过去了,话题一转说到了四阿哥的差事上。
内务府的消息灵通,大家都知道了年后四阿哥出来办差的消息。
乌雅家的大太太就说:“家里的人都想着给四爷请安呢。”
无事献殷勤必有目的,德妃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娘家想往四阿哥身边安插人。这就好比一棵大树要长成了,树下的藤蔓终于找到了机会,要迫不及待的攀援而上,想要依附在大树上。
这片藤蔓可不止是乌雅家,德妃姨妈舅舅各自的家族也在内务府,里面各处勾连,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德妃对这种事儿并不反对,她早年宫里能立足也是靠了这些亲戚关系,如今人家想要让自己母子回报一二,德妃是愿意回报的。
她就是心里不舒服,因为海棠也是一棵大树,但是这片藤蔓却挑二拣四,不愿意跟着海棠去青海受苦,只愿意在京城里捡现成的。
德妃对娘家的反应是满心酸楚,她对自己女儿很了解,跟着老四只能求一个安稳,跟着海棠是能搏一份富贵。
德妃就说:“给老四请安什么时候都行,他今年的好日子多着呢,凑着好日子只管去请安。要说起来这几个孩子我最不放心的是棠儿,棠儿年后要去青海,不如让她舅舅跟着去。”
乌雅家的大太太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德妃的弟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他们是不敢让这孩子冒险的,毕竟青海靠着准噶尔,准噶尔又向来不老实。
但是德妃亲口提了,这话也不能直接拒了,所以德妃的额娘抱着十四的姿态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海棠坐在一边看着呢,看到了外祖母的反应,瞬间笑起来:“额娘,舅舅还要科举呢,再说了,青海那里本就是我的属地,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又跟乌雅家的大太太说:“额娘是担心本王,不过那么一说罢了,您可别往心里去。”
乌雅家的大太太脸上瞬间挤出笑容,开始全身放松。
德妃意兴阑珊,又说了一会话,给足了赏赐让人送走了乌雅家的大太太。随后她心里就不舒服了起来,海棠就陪着她在暖阁里说话。
没一会四阿哥和六阿哥来了,刚走到门口,十四阿哥就从自己的房间里钻出半个身子,对着两个哥哥就是:“嘬嘬嘬嘬。”
你叫狗呢!
叫狗才是这动静!
四阿哥和六阿哥瞬间觉得这小东西欠收拾,十四阿哥不光“嘬嘬嘬嘬”还对这两个哥哥招手,压着声音说:“你们来,额娘今儿不高兴,我告诉你们啊。”
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了一眼,两人进了十四的房间。
十四说:“今儿额娘被乌雅家气着了,额娘让博启跟着姐姐去青海,他们不乐意。我听额娘和姐姐刚才说话,似乎他们想送人跟着四哥当差。”
四阿哥冷笑一声:“内务府的人就会这些魑魅魍魉的招数,爷是不会收他们的人的,谁说都没用。”
六阿哥就觉得没必要如此:“四哥,看在额娘的面子上敲打他们一番就够了,不必把事儿做绝了。”
四阿哥就不是那圆滑的人,听了根本不在意:“你别多操心了,这事儿哥哥自己拿主意。”
他对着十四的屁屁轻轻的踢了一脚:“去,跟额娘说一声,就说我和你六哥来请安。”
十四气的嘟嘴捂着屁屁:“谁让你踢我屁股的?你把我当小狗了是不是?”
“去不去吧?”
“你欺负人!”十四一头撞在四阿哥的肚子上:“我让你踢我!我撞疼你!”
第126章 过新年
海棠陪着德妃歪在暖阁里说话,德妃就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对闺女心疼是有的,比起儿子就差远了。说起来我进宫都快一十年了,那里早不是我的家了,这里这几间房才是我住一辈子的地方。”
海棠伸手搂着她:“哎呀额娘,别难受啊,你的小崽子和你才是一家人呢。”
德妃就哭笑不得:“是一家人没错,可是你们这群小崽子没一个省心的,我这也是操心的命。大过年的说一些话可能不吉利,可我还是忍不住,你说你七姐姐要是还在,这会我是不是也急的上火想尽法子给她找个好婆家。”
七格格是德妃心里的一道疤,日子越是往后过越是放不下。海棠正想劝她,就听见外面十四嚷嚷着找额娘。
德妃和海棠赶紧坐好,海棠直接站起来到门口问:“十四,你嚷什么呢?”
十四钻进屋子里,门口站着四阿哥和六阿哥,海棠赶紧把帘子掀开:“四哥和六哥来了,快进来,里面暖和。”又跟门外的宫女说:“把十一格格请来。”
大年初一血脉骨肉都聚在一起说说话也高兴一番。
四阿哥和六阿哥穿了簇新的衣服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十四,十四扑在德妃的怀里指着两个哥哥正添油加醋的告状。
十一格格在这时候进门,海棠才把门口挡风的帘子放下。
德妃已经听出来了,问十四:“你说你四哥踢你?”
“对,他踢我屁屁!”
“你又撞了他。”
“对,他都踢我了!”我那是吃亏了才还手的。
“你六哥拉着你拍了你几巴掌?”
“他使劲打我的屁屁,额娘,是四哥先踢我屁屁的,我都没惹他。他们两个一个踢我的屁屁,一个打我的屁屁,这是看我小欺负我,额娘,你骂他们,跟他们说日后不许欺负我。”
德妃忍不住揉太阳穴,这又是一起糊涂官司。
她就说老四和老六:“你们两个招惹弟弟干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跟弟弟闹什么呢?
老六立即说:“额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他是真欠打,刚才我们来,他扒着门对我和四哥‘嘬嘬嘬嘬’,你问他是不是真的。”
德妃低头一看,十四这下没气焰了,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下次让你汗阿玛看到了你这么对哥哥,屁股给你打肿了,这次记住了教训吗?”
十四带着点不甘愿,说了句:“记住了。”
德妃对这小儿子头疼,她是真没养过十四这样的皮实孩子,整日招猫逗狗没个消停的时候,想着今儿是大年初一,没必要教训孩子,就糊弄过去了。跟其他四个孩子说:“都坐下吧。”
海棠和桂枝陪着德妃坐在了炕上,四阿哥和六阿哥坐在了椅子上。
德妃看看这几个孩子,心里却是很得意,谨小慎微这些年,有没有得到宠爱这种问题问起来真的很虚幻,这几个小东西才是实在的。
她把十四搂在怀里跟四阿哥说:“今年我的大事儿就是把你媳妇给娶进门,你也一年比一年大了,往后和你媳妇好好过日子……”
十四在德妃怀里嚷嚷:“早点生个大胖小子,让额娘抱孙子。”
一屋子的人笑起来,海棠就说十四:“你嘴怎么那么快,让额娘说完。哪有大人说话的时候你小孩子插嘴的!”你懂什么呀臭小子!
德妃是真没想着这几年抱孙子,毕竟儿媳妇年纪小,他们小两口往后的日子多着呢,能急到哪儿去,就是不知道十四又从哪儿学来的这种话,哭笑不得的在他身上又拍了几巴掌。
德妃接着跟四阿哥说:“……孙子的事儿真不着急,你也别急,额娘就是嘱咐你,你要好好的办差。外面的事儿额娘也不懂,你多问多学多看,别仗着身份乱插手,人家求上门了,也再三思考了再决定应还是不应,回头你和弟弟妹妹多商量,额娘只能管着你们吃穿,将来建功立业还是靠你们自己。”
四阿哥站起来恭敬的应了。
德妃就说六阿哥:“这两天你替我跑一回腿,你妹妹在青海很多事儿要仰仗安北将军。”
安北将军就是董鄂费扬古,自从班师回朝的时候去了青海,驻扎了两年都没回京城。有他在,海棠才能放心的回京,德妃也没说错,青海的事儿还要仰仗他。
德妃就说:“你借着去找扎拉丰阿的名义带着东西去一趟董鄂家,不必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他们也懂什么意思,过年你上门多少是你妹妹的一份心意,跟他们表示咱们也是记着他家伯爷的功劳的。”
六阿哥应了,就说:“初六之后吧,前几天各处拜访的人多,这事儿儿子悄悄的办了。”
海棠特意谢了德妃给自己把这些小细节给考虑到了,德妃就说:“我不为你们想着为谁想着,我日常没事就替你们琢磨这些呢。”
四阿哥就跟德妃商量:“今年儿子成婚这事儿您跟汗阿玛商量放到年底吧,等妹妹回来了再举办婚礼。反正上半年有三哥呢,儿子再等等。”
德妃也是这样想的,老四成婚的大喜事她想让几个孩子都参与进去,这几个孩子有力的出力,没力的出人,来往的多了自然感情就好了。就点头说:“这事儿我去跟你们汗阿玛商量。”
正说话,外面大阿哥就派人请海棠去他的院子里坐一坐。海棠就跟德妃他们告辞,去了大阿哥的院子里。
大阿哥和海棠商量拜年的事儿。
康熙的孩子里面分家出去的就是海棠和大阿哥,大阿哥的府邸也建造好了,就是康熙不放人出去,海棠也是如此。在外部看来,他们两个是小宗分支了,该出来给其他的王府和长辈们拜年。
大阿哥的意思是兄妹两个一起出去,大家同进同出。
海棠不同意,同进同出这件事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大阿哥的附庸,以大哥马首是瞻,毕竟兄妹两个一起给长辈拜年,这时候爵位就不好用了,大家都是论辈分和年纪的。海棠是妹妹,自然要处处听哥哥的,长辈留饭,这酒席吃不吃都是大阿哥说了算,和哪处王府亲近也是大阿哥表现出来的。
要是普通的人家走亲戚倒是没什么,但是在宗室内部,这里牵扯的复杂起来,和哪一□□一系亲近,牵扯到八旗里面的权力纷争。这些王府和皇室的血脉关系越远,暗地里的争斗就越激烈。康熙自己更信任自己的兄弟,上次出兵,两支大军交给他的两个兄弟,哪怕他知道常宁太菜,但是常宁是他亲兄弟啊!
所以海棠一口拒绝:“不了吧,大哥你明天要去你老丈人家里,我早上在前面太和殿排班的时候说明天去给伯王请安,伯王还说明日让家里的小戏班子给我唱戏,都说好了的事儿,不去不好。”
别看福全的年纪比康熙大,但是他的孩子年纪真不大,女儿的年纪更小,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早就做祖父了,早上他还跟一些人感慨,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初一这天招待姑爷。
当时一群人起哄,说海棠是侄女,既然闺女现在没出阁成婚,先让侄女顶一顶,初一裕亲王府也是有娇客招待的。至于海棠这个娇客也是个光棍的事实在他们看来别那较真,不过是找个理由吃喝一天罢了。
恭亲王常宁也跟着起哄,说是上午吃裕亲王府的,下午吃他们家的,让海棠准备两份礼,海棠当时都答应了。
大阿哥不放弃,又说初三初四可以一起出门,海棠都找了理由把这事儿推了,看着天黑了才告辞回宁寿宫。
第一天康熙来给太后请安,就看到太后寝宫前面摆了一地的盒子。
他绕过这些盒子进了屋子里,发现福全的生母宁太妃也在,请安后他问太后:“皇额娘,外面怎么放了这么多东西?”
太后说:“今儿让小花骨朵给福全常宁拜年,那是上门拿的礼,都是些给女眷和孩子用的,我这会拉着宁太妃正替小花骨朵想想还有什么没拿。”
宁太妃显得诚惶诚恐,她说:“这些都已经够了,不过是拜年吃顿饭,又不是走亲戚。”
在“走亲戚”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就怕康熙生气,因为海棠是康熙的女儿,初一回娘家走亲戚是该来拜见康熙的,结果海棠大包小包的带着东西去了两处王府,宁太妃就觉得这事儿办的不合适,哪有父母还在去伯父叔叔家走亲戚的。
他就怕康熙迁怒到了福全身上。
康熙是看出来了,但是没往心里面去。海棠要是普通的公主,她要是办这样的糊涂事儿康熙心里面肯定不舒服。可是在康熙的心里,海棠日后是要坐产招夫的,跟一个儿子是一样的,她会一直姓爱新觉罗,她的孩子也会姓爱新觉罗。
既然孩子不是嫁出去的,就不存在回娘家过年走亲戚这个说法,就好比做侄儿的初一这一天去伯父叔父家里面吃顿饭闹一闹也没什么。
所以面对着宁太妃的诚惶诚恐,康熙既没解释也没其他的表示,仅仅是笑了笑罢了。
第127章 事突然
闹了十多天,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海棠拿着自己的账本算了算,要是没有太后在后面大力支持,这个年过完她就精穷精穷的了。
其中的开支大头就在于给出的压岁钱赏钱,和人家比,她那王府里面就她自己,也就她一个人收压岁钱,别的王府那是乌泱乌泱的都是人!支出和收入中间相差几十倍!
举个例子,拿康亲王府现在的主人杰书来说,这一支向上追溯,第一个家主是代善的第八子祜塞。可是康亲王府的爵位是祜塞的七哥满达海继承,因为满达海被死后追责,夺爵给了祜塞这一支,也就是说是两支族人依附在康亲王这个爵位上。
海棠去康亲王府,满院子的小孩子叫姑姑,粗略一看二十几个,加上这两支嫁出去的宗室女带孩子来走亲戚,一院子的活猴没五十个也有四十多个了。
海棠压根都不认识,但是人家围着祝贺新年好,有叫姑姑的有叫姨妈的,大过年的能不给孩子们压岁钱吗?
加上去康亲王府拜年海棠还要给王府的福晋侧福晋们准备礼物,这出一趟门简直让人肉疼到吐血!问题是整个过年期间天天出门,次次都是血亏!
海棠算完账,整个人很安详的躺在宁寿宫的炕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太后走来坐在她身边问:“这是怎么了?”
海棠说:“我辛辛苦苦一年,挣来的钱全在过年花了!”
她立即爬起来搂着太后吐口水:“咱们家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亲戚?我出压岁钱都出了几千两银子了。”
太后就说:“你小时候站门口挤兑着长辈要压岁钱的事儿你忘了?这有进就有出啊!乖,别发愁了,你现在花的钱将来你儿孙给你搂回来。”
那也是很多年之后了,海棠悲观的想:我顶到天生两二个孩子就够了,这两二个孩子再生十多个孙子,加在一起也才十几个人,可能我都看不到自家一院子小孩子给人家要压岁钱那一天!
太后看她不开心,就说:“我听十一说今儿晚上宫外有花灯看,你去看吗?”
“不去,好孩子晚上不出门。”说完又躺回到炕上,直挺挺的躺着,把手放在肚子上,又恢复到了那安详的状态了。
太后一看,这是真被打击了,连出去玩儿都不能吸引她了。她拿着账本看了看,也看不明白,就跟身边的嬷嬷说:“给我找个识字的来,我看看这个年让小花骨朵亏了多少。”
几个嬷嬷扒拉了一番算盘,跟太后说:“不算咱们出的礼物,光是压岁钱和赏钱就给了七千多的银子。”
太后听了就说:“这也真是大钱了。”说完推了一把海棠:“也才七八千的银子,你看看你这小气样子。”
“善财难舍!我那是正经银子。”又不是别处收到的“孝敬”,海棠当然很在乎啊。
太后把账本递给了嬷嬷们,让她们收好,跟海棠说:“既然你不出去玩儿,咱们今儿做盏灯,晚上提着去前面小花园里走走吧?”
这个可以有,海棠就开始和太后在炕上糊宫灯。
太后一边看着海棠拿着彩纸用小刷子蘸着浆糊贴在灯骨架上,一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门啊?”
这是问海棠什么时候去青海,海棠就说:“过几天吧,下旬找个好日子就走,要早点出发,这次带的人和东西都很多,路上估计要走一个多月呢。”
太后就默默的叹口气:“你也是个劳碌命,这好好的金枝玉叶天天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海棠就笑:“您叹气干嘛啊?这事儿我喜欢做,就是忙点也就算了,要是我不喜欢做您再叹气不迟。”
晚上宫里御花园和慈宁宫花园宁寿宫花园都挂了宫灯,嫔妃们都出来走动了一番,宫里的日子过的极其乏味,二天过后,这些灯收了,又恢复到了以往那种日子里。
到了正月二十,也就是月底的这一天,海棠就要出发去青海,先去给太后和德妃辞行,最后再去乾清宫辞行。
太后就说:“到了青海就多吃多睡,有病就看,可别拖着。”
德妃是十分不舍,拉着海棠的手掉了几次泪,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很多,直到宫女再二催促才放海棠走。
海棠摸摸十二十四的脑袋,让他们在家里乖一点,随后离开了永和宫。十四就拉着十二追着海棠去乾清宫,康熙带着大阿哥,太子,二阿哥和四阿哥等好一会了。
康熙看着海棠一身男装,英姿勃勃的站在面前,问:“行李都带好了?”
海棠点头:“都带的有。”
嘱咐的话前几天就说过了,康熙没再说。
大阿哥就说:“妹妹,一路多照顾自己。”
海棠谢了他的关心。
太子说:“到那里便宜行事,记得常常写信回来,汗阿玛已经改革了蒙古驿站,信比以前送的更快了,有事儿没事儿记得往家里写信。”
海棠应了一声。
二阿哥说:“保重。”
海棠就说:“可惜妹妹上半年不在京中,不能参加二哥的婚礼,提前祝二哥和二嫂子百年好合。”
二阿哥就羞涩的笑起来。
四阿哥一肚子话要说,最后只憋出一句:“早点回来,年底哥哥还去城外接你。”
海棠应了一声。
康熙叫了鄂伦岱进来嘱咐了一遍,鄂伦岱带着一部分火器营将士和制作火器的戴梓去青海。海棠说这次带的东西多行动要慢,就是带着一堆火器营的东西。除此之外,康熙又给海棠调拨了五千人加强驻军力量。
一行人从京城出来,日夜不停,在五十多天后到了青海的草场,鄂伦岱领着火器营很快驻扎了下来,开始在各处找矿制作火器和火器药。
海棠就开始巡视整个青海,她发现过了一个年,来这里的流民更多了,都是川陕等地的汉民。青海的官员开始收拢他们,给他们安排地方开荒种地,官府提供种子和耕牛,有收成了要还上种子和付出一成的收入给牛当饲料。
随着这些流民的聚拢,很快就产生了各种市场,盖房子要有砖,有人有烧砖的手艺,领着同乡或者是收一些徒弟开始烧砖瓦来卖。也有那会打铁的铁匠开始打造锄头镰刀菜刀剪子摆摊,会给人看病的大夫也开始坐堂问诊。这处地方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到秋季的时候,海棠再去巡视这里,当地的官员很自豪的说:“汉民比满蒙牧民多多了。”
这对于草场上放牧的牧民来说,生活也方便了很多,他们拿小羊羔和这些汉人换粮食和布匹,拿羊皮换棉花。甚至有人找到海棠商量,雇佣这些汉民在冬天没下雪的时候去草场割草储存起来喂羊。
等到秋季有汉民家的女孩嫁到蒙古牧民家里的时候,海棠发现各族已经悄无声息的融合了起来,只要公正客观,不欺压,不蓄意挑起争端,大家彼此真的相安无事。
北方的秋天冷的早,而且今年四阿哥要成亲,海棠也想早点回去。
所以她打算和去年一样,在各处巡视完了就回京城。
去年巡视的很快,是因为去年人少,匆匆的看一眼就行了。今年就慢了,今年人口从几万一下子到了十几万,这里面很多是被迁徙来的满人和失去了土地的汉人。彼此住在一起很难不起矛盾。
满人不吃狗肉,汉人是吃的,因为这个满人看不惯汉人,结果这群人就举报有些汉人让家里的女孩缠脚。
海棠曾二令五申不许青海境内的女子缠足,理由也说了,缠足影响骨头发育,不利于生产更不利于全民动员起来作战。勒令所有的女子放足,针对这种陋习规定了处罚办法,最严重的是全家逐出青海。
本来逃难来的女性是没有缠足的,要是缠足了也走不到这荒凉的青海。可是一旦安定下来,收了一两次庄稼后,眼看着可以在这里安居了,那种陈规陋习开始影响着一些人,有些人多收了二五斗粮食就觉得能学学乡绅老爷们了,开始讲究起来,要给家里树立所谓的门面,给女孩缠足了。
一旦举报官府自然处理,罚了几次后,有的人实在是心疼粮食就给女孩放足了,有的还执迷不悟,被官府再二警告后给赶了出去。
这些人自然不想离开青海,有的人就把缠足了女孩送给当地的官员换取留在青海的机会。
海棠在这新兴的县城气的拍了两天的桌子!
把涉事官员给押送到京城处置,海棠重新提拔了一些表现好的满族官员,开始复审一些刑事案件,每天把自己气的血冲脑门。
治理一地就这么难了,治理国家会是什么样子?
想想都觉得脑袋要爆炸!
越是调查越是生气。
特别是一些陈规陋习,在生存面前自然不算什么,但是一旦生存不受到挑战,就开始装大尾巴狼了!
迫害女子,恃强凌弱,乡贤们争夺话语权,那种所谓“皇权不下县,乡绅管四方”有了抬头的苗头!
海棠说不许女子缠足,有些乡贤就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千百年都是这样的,君王也管不着!你个郡王更管不着!
租了官府的耕牛,本来只需要付出当年收成的一成,结果有的村长自己加了一成,变成了两成。
有人服徭役修驿站,把剩下的粮食托人送回家,被村里到小地主给扣了,说什么穷命不能多吃,吃的多了长饱嗝儿,打嗝儿多了要死人的,连哄带吓把人家的粮食给抢占了。
让海棠意外的是也才几年的功夫,以前大家都是流民,居然有人开始在这里兼并土地了!
海棠气的蹲在衙门里呲牙:我这么辛苦的打下这片地方费心治理不是让你们烂下去的!
海棠在心里咆哮:青海是我的,你们想买卖土地再次兼并,让百姓再次流离失所,做梦去吧!
青海就是一棵野草的归属也是我胖海棠说了算!!
就在她想法子的时候,收到了急报:和硕特部从高原上下来了,和驻守的八旗大军已经开战。
费扬古的亲笔信交到了海棠手上。
海棠立即从这里抽取满汉精壮青年北上,她相信策妄阿拉布坦就在准噶尔部的土地上等着偷袭呢。所谓的准噶尔部和青海连接的部分就是塔里木盆地,中间横亘着昆仑山脉,再往北就是祁连山脉。策妄阿拉布坦肯定躲在了山中。
她一面给费扬古下令顶住和硕特部,一方面和鄂伦岱会和,带着火器营赶往和准部接壤的地方。在边境不远的翡翠湖遇到了一队人马。
翡翠湖也是一处盐湖,美的如梦似幻,但是湖边空旷,千里无人烟,这里突然出现了一队人,用头发丝都能想明白对方是来干什么的。
这真是胆大啊,翡翠湖都是青海的土地了,竟然敢来!
海棠跟鄂伦岱说:“炮呢?轰他们!”
鄂伦岱想说看看对方旗号别打错人了,他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想谨慎一下,没想到海棠比他还虎!
鄂伦岱瞬间觉得自己要被小孩子比下去了,立即下令:“火器营准备!”
海棠身后的大军纷纷找掩体,防着对方也带有火器。火器营准备好了后,鄂伦岱一声令下,等到这支人马进入了射程纷纷开火,然而这时候的火器威力不够,只要足够骁勇善战就能顶着炮火冲过来。
对方也确实是骁勇善战,海棠一看,立即提起弓箭迅速的领人放箭,一轮射箭结束后,眼看着对方要冲上了,海棠提起自己的白蜡木枪驱马冲了过去。
抱残守缺传授海棠用枪的诀窍就是用腰腹带动枪,这样省力又容易攻守转换。
海棠本来臂力就强劲,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双臂的力量不强,这真不是开玩笑,她能拉动十几力的弓,却觉得自己的臂力不够强劲,所以在练枪的时候,每次都是双臂配合着腰腹发力,力求能遮掩自己臂力不强的“缺陷”。
这次是海棠第一次实战,冲上去之后她一眼看到了一个壮实的青年,心知这人八成就是策妄阿拉布坦。
这青年也一眼看到了这胖乎乎的小妞。
策妄阿拉布坦出生在康熙四年,如今二十七岁,从身体到状态都处在巅峰时刻。他看到一个穿大红蒙古袍的黑胖小妞,长的肉嘟嘟的,两只眼睛十分明亮,在这里遇到这个年纪且引着大军的女孩,他立即知道了这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女儿。
他跟身边的人说:“都不许和她过招,我要抢了她做我的可敦。”
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女儿从身份地位来说做他的可敦是绝对够资格的,而且这小妞真招人喜欢,又很勇武,如果真的把她抢走,他肯定让她做最尊贵的可敦!
策妄阿拉布坦拍马冲上去,他对海棠的凶残尚且没有领教过,手中的长枪朝着海棠的枪杆压了下去,存心想逗一逗海棠。
然而海棠臂力强劲,感到枪杆被压,瞬间想起了往日的训练,枪尾贴在腰腹的一侧,整个人腰部手臂长枪呈现二角形,腰腹发力手臂用劲手腕一抖枪头绕过对方的枪杆顺着对方的枪杆压着滑过去,枪头一挑一压瞬间捅进对方的臂甲里面,策妄阿拉布坦只觉得胳膊火辣辣的疼,躲开后小手臂上全是血。海棠抖了两下枪尖,对着他挑眉一笑。
策妄阿拉布坦看她那得意的小模样,瞬间心头火热,跟海棠说:“我想把汗位传给你给我生的儿子。”
都说方言十里不同音,蒙古话也有这特征,海棠眨巴了两下眼睛才立即这话什么意思。瞬间气的脸都红了:“做梦吧你!”
她虽然生气也防着对方说垃圾话故意激怒自己,沉着应对,两人你来我去斗了一百多个回合,策妄阿拉布坦的手臂血流如注,劣势渐渐出现。
海棠知道他受伤了不能持久,对方肯定急于脱离战场,在对方故意卖出破绽的时候,她抓住机会,使出浑身力气把枪杆往前一送,策妄阿拉布坦躲闪不急,被枪尖扎在了自己肩上。
想卖一个破绽引对方上钩,反而让自己挂了彩,今儿是吃亏了,策妄阿拉布坦看着大军还在场上厮杀,下令撤出战斗。
海棠要追,鄂伦岱拦着她:“别追了,对面是准部的土地,咱们孤军深入又没有援兵,很容易掉他们的圈套里去。”
策妄阿拉布坦退回营地之后,他的下属很快给他包扎了伤口。
策妄阿拉布坦在躺在羊皮堆里,眯着眼看着帐篷顶。跟几个心腹说:“我有个好主意,真能用的话,取青海就省心了。”
“大汗,您有什么主意?”
“把我叔叔那老东西送给恩赫阿木古朗汗,请他把他的女儿嫁给我,顺便把青海当嫁妆。反正恩赫阿木古朗汗对我叔叔恨之入骨,我对我叔叔也是恨之入骨,不如趁着我叔叔活着,给我换点好处。”
他身边的心腹面面相觑:“大汗,万一恩赫阿木古朗汗不答应呢?”
“他怎么会不答应,他的女儿就是嫁给蒙古人的,我难道不是蒙古人?我还是准噶尔汗国的大汗呢,现在准噶尔部可不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的下属,有我这样的女婿他肯定做梦都要笑醒。”
他的下属不得不提醒他:“恩赫阿木古朗汗有南方大片的土地,和他比,我们还是差得远。”
策妄阿拉布坦就说:“试试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以前他们都说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大军强大,上次我叔叔和他们大战,我看着也就那样。传言不可信,我是不会信传言的。”
他看着帐篷的顶子,摸着手臂上的绷带:“就是他不把女儿嫁给我也没事儿,我会去把他的女儿抢过来的。漂亮的小妞就该待在强壮的勇士身边,那小妞叫什么?”
“班布拉。”
“小虎崽子?你们说我送她一只小虎崽子她会收下吗?”
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通报:“大汗,藏地的和硕特部说他们顶不住了。”
策妄阿拉布坦冷笑一声:“不用管他们,一群没用的东西,我让他们吸引驻军,可是今儿咱们还是遭遇了大军。对了,今儿伤亡如何?”
他身边的心腹们终于找回往日的节奏了:“伤亡很大,都是被火器打死打伤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接下来就是冬天了,咱们的粮草不多,只怕后续乏力。”
“他们也会后续乏力,我打算……”
他话没说完,信使冲进来给了他一封信。
信上说他叔叔噶尔丹在调动大军,策妄阿拉布坦瞬间坐了起来,他的叔叔是他的一生之敌:“收拾东西,拔营回去!”
海棠还不知道对方连夜撤军了,谁能想到第一天交战对方就跑了。她蹲在火堆边叹口气,要是这里有几只羊咩咩就好了,抱在怀里可暖和了。可惜这里没有,只有北风呼号,把篝火都吹变形了。
抱残把锅里的东西盛出来,海棠看着这碗里的饼子肉块也没矫情,端着就呼噜呼噜的往肚子里扒拉。
鄂伦岱坐过来跟海棠说:“伤兵好安置,就是没火器药了,今儿把存货都用完了。明日策妄阿拉布坦再来怎么办?”
“来就打,你怕什么?再说如今天冷了,不会僵持的太久的。”
策妄阿拉布坦本来就想偷袭,事不成就会立即远遁千里。海棠跟鄂伦岱说:“再等等吧。”
鄂伦岱没海棠这么轻松,他背后是佟家,看上去家大业大,可是一旦吃了败仗丢了青海,别说是皇帝的外家了,就是皇帝的亲兄弟都背不住这个锅,所以鄂伦岱这会很紧张。
海棠也看出来了,想想这位亲戚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别看人家年纪大,和自己比起来那真的是青瓜蛋子。
海棠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好上司应该找他谈谈心。
“放心了,不管怎么说,今年可能影响回去过年了。”
鄂伦岱听了算了算时间:“现在也就十月份,月底之前若是能赶回去,你还能参加朝贺呢。”
海棠摇了摇头:“本来我想把海南的事儿处理了再回去,没想到又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儿,就算是准格尔退了,我也要回海南把一些害虫给清理了。”
海南,指的是青海南部,因为靠近川陕聚集着大量以种地为生的百姓。
鄂伦岱天天在草原上,而且他也不插手地方事务,所以知道的不多,忍不住问:“那边不是挺好的吗?要处理谁?什么害虫?”
海棠摇了摇头,“那里可不好,放任不管到时候上下串联,说不定就要架空我了。他们想着这里距离京城两千多公里,山高皇帝远,所以胆子就大了起来。我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海棠说完,把自己的佩刀拿出来,跟鄂伦岱说:“今年不回去过年了,回头咱们一块儿去剿匪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的寒风太猛烈,鄂伦岱背后有点凉。
第128章 临新年
看这小丫头嘻嘻哈哈,鄂伦岱居然生出几分畏惧来,他对康熙都没恭敬过,常常出言顶撞,今儿突然觉得这丫头是一只吃人的老虎,关键这丫还是一只笑面虎!
他立即说:“郡王有差遣,奴才自当鞍前马后。”
海棠就笑起来:“就是委屈你们跟我在这里过冬了。”
鄂伦岱赶紧说他就想在这里过冬,回京城也是天天喝酒,怪没意思的。表现的十分乖巧!
第二天,海棠决定在这里开始安营扎寨,可是北方早就冷了,大地冻的跟铁块一样,想挖土木工事和安营扎寨都是困难的事儿。
折腾了一天大家还是在帐篷里居住,到了晚上,斥候回来说找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营地,只是如今营地空了。
一瞬间,三国演义里面的各种陷阱权谋在海棠的脑海里浮现,她说:“他想引着咱们去追呢,咱们就不追,按兵不动,看谁有耐心!”
鄂伦岱也是这样想的,他也是把三国演义当兵法看的人。
第二天扩大斥候的搜寻范围,都已经深入到准噶尔土地上了,还是没找到策妄阿拉布坦的痕迹。
晚上海棠坐在篝火边跟自己打气:心理战,策妄阿拉布坦在玩心理战,不能上当,还是要稳一点。
第三天第四天,仍然寻不到策妄阿拉布坦的痕迹,海棠就在想:“要不然我也做个假动作,装作往后撤?”
她立即下令缓缓后撤,在后面放了很多斥候,想要找到策妄阿拉布坦的踪迹。
她这是有计划的后退,每天就走一点路,等了几天,没等来策妄阿拉布坦,倒是等来了费扬古的信使。
费扬古打退了和硕特部,抓捕了很多人,得到一个消息,策妄阿拉布坦快马回程和他叔叔对峙去了。
海棠得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咬牙,觉得自己真是谨慎过头了,大冬天在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是很难受的啊!
于是立即撤回大军,到温暖背风的冬季草场整修。同时费扬古也亲自来跟海棠禀告这次战事,把有功的人员整理成名单请海棠过目后就能送京城去邀功请赏。
费扬古给海棠带拉了一个消息:“和硕特部已经派人去京城请罪了,您猜他们推出谁做替死鬼?”
准噶尔部在几十年前还是朝廷的从属,他们的首领也就得到了一个台吉的爵位。后来噶尔丹把准噶尔部折腾成了准噶尔汗国,已经在事实上和朝廷结束了从属关系。然而和硕特部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外藩。他们进攻了青海,胜利了还能得意一下,输了肯定要给朝廷请罪。
既然是请罪,就要有个罪人,借这个罪人的头颅把表面的关系维持下去。
海棠问:“谁那么倒霉?”
费扬古说:“一个大喇嘛。”
海棠瞬间明白了这里面和硕特部的操作,打赢了除外敌,夺回青海。打输了除内敌,巩固权力!
中原的佛门经过三武一宗灭佛显得十分温和,一副出家人超然物外的姿态。但是在中原之外的任何地方,宗教都有巨大的权力,和世俗权力的斗争从没停止过。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精,都在名利场上混的,这手段都懂。
海棠给费扬古道了辛苦,又亲自骑马去看望大战后的八旗伤兵,对抽调来的满汉辅兵赏赐后放他们回家,回来后立即写了折子把大战的经过以及自己和策妄阿拉布坦的遭遇给写上,同时把青海内部的变化和自己的一些想法另外写了一封奏折,海棠把自己接下来“剿匪”的重心和剿匪之后对民心的安抚也给写了出来。
最后给太后和德妃写信,信里撒娇不能回去过年了,让她们多保重,又挑选了很多好羊皮送回去,其中几张不错的羊皮是指明送给三嫂子和四嫂子的。
随后海棠点齐八旗驻军围住了海南。
接下来就是半个月的审判,趁着农闲,海棠强令所有人出来看审判,物理消灭那些刺头们,杀的当地人头滚滚。
海棠告诉他们:“在这里本王说了算,你们别替本王考虑,别为本王做主,更别为本王分忧做什么和事佬调停人家的关系,别说什么祖宗规矩,都知道吃人家的饭受人家的管,你们在本王的地盘上吃饭种地婚丧嫁娶早就和你们祖宗没关系,本王的规矩就是青海的规矩,男女同工同酬,男女均分土地,土地不许买卖!有打老婆的两口子也别过了,少他妈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
海棠同时颁布律法的补充条款,侧重于婚姻和商业,做到日后有法可依。
她的这一番行为被当地的官员以最快的的速度报告给朝廷。
朝廷为了限制蒙古王公的权力,设置了各类大臣和将军,法理上青海的行政权力在于各级衙门,军权在安北将军手里,海棠越过各级衙门已经侵犯了朝廷治理地方的权力,所以青海衙门的折子如雪片一样飞到了康熙的南书房。
此时已经临近过年,康熙正准备写几张福字赐给权贵们。
南书房大臣张英检阅这些折子,挑出来给康熙看:“青海奏报,勇宪郡王有擅改律法之事。”
康熙放下毛笔,把折子拿起来看了一会,扔到了桌子上,跟张英说:“批复当地官府,青海接壤准部,乃是三战之地,以郡王法度为准。”
张英赶紧从桌子上捡起奏折。
康熙拿起一张福字看了看,跟梁九功说:“去,给班布拉的王府送去,人不回来对联是要贴的。”
梁九功赶紧接着,退了几步出去了。
康熙带着张英出了南书房在乾清宫前面的空地上溜达散步。
张英想了想说:“勇宪郡王为人强势,只怕藏地还会找事儿。”
康熙冷笑了一声:“藏地的喇嘛想去青海传教,班布拉不许,早就彼此看不顺眼了,不是她显得无害了就能彼此消停的。这孩子的心大着呢,等她的青海安静下来,她积蓄够了实力,第一个就是拿和硕特部开刀。而且和硕特部首鼠两端,干的那点事儿朕都觉得可笑,难道班布拉看不明白?不过是因为现在大家实力都不够,相安无事罢了。”
张英瞬间明白,给予了勇宪郡王极大的权限就是让她积蓄实力,然后南下夺川藏北上取准疆。
在开疆拓土和灭准噶尔部这样的大事前面,其他的细枝末叶没必要讲究。
康熙溜达了半天,又回去接着写福字,挑出最好的给太后送去,又给宫内各位妃嫔和成家的阿哥赏赐了几张。
年底也是各路人马进京送礼的高峰,各处的贡品也被内务府送进宫来。今年贵妃的身体还是很差,往年是强撑着主持大局,今年连强撑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封号的四妃和都摸到了宫权,德妃也分摊了一些事。
四妃里面除了宜妃都有了儿媳妇,自然是带着儿媳妇一起干,荣妃和惠妃还好,儿媳妇都能帮上忙,德妃的儿媳妇也就比六阿哥大一点点,比四阿哥小了三岁。个头模样和海棠差不多,也是长的胖嘟嘟的,说话的时候歪着头,看着还很幼稚。
德妃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不是个儿媳妇,这是养了个小闺女。而且这孩子和四阿哥也没什么互动,两人看着不像是夫妻,四阿哥对他的嫡福晋挺客气的,客气的好像人家是来走亲戚的,吃了这顿饭就离开的那种。
德妃从他们两个成亲到如今都在愁,特担心人家一个胖妞送进来了,过半年成了个瘦妞,然后他们母子就成了人家嘴里欺负人的人,她也成了苛待儿媳的恶婆婆。她还有两个儿子没娶媳妇的啊,这恶名可不能背。
所以别人是带着儿媳妇干活,她是哄着儿媳妇打发日子。
德妃拿出极大的耐心,催眠了自己几次,就把这儿媳妇当七格格养了,毕竟儿媳妇的年纪比七格格也就大了半岁。
这会德妃揉着太阳穴跟坐在炕桌边的四福晋说:“老四家的,好孩子你再算算,额娘头晕,这半天都没算明白。”
四福晋也有些头晕,都算一上午了,一个数没算对,后面的都会错,她很实诚的说:“额娘,我也算晕了。”
德妃看看桂枝,桂枝立即说:“别看我,我也头晕。”
德妃就生气:“你个没用的丫头!”
桂枝就嚷嚷:“你和嫂子也没用,怎么就骂我!”
这要不是亲闺女高低给她一巴掌!
在屋里玩的十四一听,鄙夷的说:“你们都没用,我听都听明白了,我给你们算。”
他爬上炕,指挥着嫂子和姐姐一个打算盘一个写字,果然条理清晰的把账算明白了。德妃刚夸了他几句,他高兴的失手把砚台打翻,染了自己一身墨汁。
这时候四阿哥进来,他进门跟德妃说:“额娘,九妹妹的俸禄支领来了,还有很多汗阿妈给妹妹的赏赐,儿子一并带回来了。”
德妃招呼着大儿子坐下,跟桂枝说:“领着你弟弟去洗手换衣服。”
桂枝懒蛋,往炕上一倒不乐意动了,四福晋说:“额娘我去。”
她下炕牵着十四的手去换衣服,十四屁颠屁颠的奉承嫂子跟着出去了。
德妃更愁了,老四家的怎么就没点眼力劲,十四有人伺候根本不需要你,你给老四端杯茶也行啊!
她伸手揉着太阳穴,觉得这日子真是太难了。
四阿哥还在讲这次都领了什么,德妃虚弱的表示:“俸禄是你妹妹让我领的,别的东西我不敢收,给太后送去吧。”
四阿哥说:“儿子也是这样想的,刚才和六弟去给太后祖母请安,她说这些东西您收着就行。”
这时候六阿哥进来,跟德妃说:“额娘,儿子打听了,汗阿玛让妹妹在明年秋天率部去木兰参与围猎,随后带着她回京。”
德妃立即打起精神:“阿弥陀佛,可算是有确切的消息了。这一阵子我做梦都梦到你们妹妹,也不知道这一年过去了,她长高了没有。”
正说着四福晋牵着十四的手进来,十四跟小绵羊一样,在四福晋跟前十分乖巧温驯,没一点混世魔王的样子,六阿哥也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嫂子好。”
四福晋打发了十四去炕上和德妃坐在一起,开始张罗起来,给老四老六安排茶点,关心了几句老六的衣食住行,开始和德妃商议今年过年的花销,安排的真是处处妥当。
老六和十四一样,对四福晋恭敬有加,十分尊敬。
但是四阿哥全程跑神,全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德妃觉得太阳穴更疼了。
第129章 求虎女
大年三十晚上,太后强颜欢笑,康熙就知道她担心海棠,就跟太后说:“那丫头没心没肺,她就是那没乐子自己也能找乐子的人,您就不用担心她。”
太后听了瞪了他一眼:“你就是那狠心的阿玛,怎么能这样说呢,外面的日子我不是我不知道,她住的是帐篷,四面透风,草原上那么冷,肯定受罪!越是这过年过节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越是显得可怜,我上个月就说我去看看她,你拦着不让,要是那时候走了,我这会也走到地方了。”
太子就说:“您是光心疼妹妹去了,也心疼心疼我们,您要是去了,我们难道不担心?妹妹过几个月就回来了,保管比以前还高还胖,她平日也饿不着冻不着,平安信给您读了,她在信里不是说让您日常只管玩乐,不必惦记她嘛。”
三阿哥也说:“对啊,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啊,那么多奴才跟着呢,她什么都不缺,您别担心了。”
太后还是不开心。
但是过年大家都很高兴,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很热烈的。女人们坐在一起,对着今年的两个新媳妇评头论足。
三福晋和四福晋都是新媳妇,德妃是下了血本给四福晋和桂枝打造行头,所以过年的时候,四福晋站在德妃身边就是个珠宝架子。
相比之下家境殷实的三福晋就差了一点,大福晋也浑身珠光宝气。
妯娌三个凑在一起说话,大福晋娘家一般,嫁妆没多少,然而大阿哥如今手头宽裕,夫妻两个蜜里调油,大阿哥有多少钱都给了大福晋,更是早早的给媳妇张罗过年的衣服首饰,把女儿也装扮的精致可爱讨人喜欢,惠妃就整日领着孙女显摆。
三福晋的嫁妆厚实,四福晋进门的时候三福晋都当了半年的嫡福晋了,也是见过四福晋的嫁妆单子的。四福晋娘家已经家道中落,她额娘是续弦,阿玛已经去世,哥哥嫂子握着家中的钱财,她的嫁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件,好东西压根没几件,值钱的首饰也是寥寥可数。当时的三福晋心里还得意了一下,觉得自己这嫁妆在妯娌里面也不是那垫底的人!
如今再一看,四福晋浑身上下光鲜亮丽压过了自己,三福晋对大福晋的嫁妆不清楚,对四福晋就了解的多了,问到:“你这是哪儿来的?这物件往日没见你用过呢。”
四福晋就实话实说:“这是我额娘赏的,这不是过年嘛,额娘让人给我和十二格格做了几件,说是过年的时候戴。”
三福晋瞬间心里冒酸水,这人真是怕对比。
她看着四福晋一团孩子气,就问:“德妃娘娘这么大方,肯定是你伺候的好,她身边的奴才对你恭敬吧?”
四福晋说:“嗯,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吩咐他们就行了,办的又快又好。”
三福晋又问:“你早上比我出门晚,你不伺候德妃娘娘早上梳洗?”
他们都住在阿哥所,算是邻居,只要留心,每日出门的时间彼此都知道。
四福晋摇头:“不伺候啊,十四爷起来的晚,额娘说让我晚点去,多睡一会,去了直接吃早膳就行。”
三福晋想想起自己半夜起来伺候三阿哥出门再去婆婆跟前立规矩都想咬牙,然后她问大福晋:“大嫂子早上不去伺候惠妃?”大福晋笑着说:“我们娘娘说让照顾小格格就行,你不知道,小孩子早上起床可难了,越冷越磨叽,我急了就想打她几巴掌,我们娘娘再三说不许吓唬孩子,多哄着点,长大了就好了。”
三福晋在肚子里对婆婆讨伐了三千字。
她们三个聚在一起说话,一边的宜妃看着叹气,跟姐姐郭贵人说:“哎呀,我不想找儿媳妇啊!这一找儿媳妇就说明我老了!可是不找又不行,这几个小子催命一样的长,我这心里不舒服。”
郭贵人就说实话:“老五那边你插不上手,他的媳妇皇上必是要让太后挑选。”
岂止是老五,十一将来的事儿也是太后说了算。
宜妃心里就不顺心。
这时候老九跑来在她耳边说:“额娘,我五哥跟汗阿玛商量呢,说要去青海看胖丫头。”
宜妃瞬间把心提起来了:“什么?”
她看着康熙,康熙这会正和老五说话呢,想必父子两个说的就是这事儿。宜妃跟九阿哥说:“愣着干嘛?我能说什么,你去听着些,有结果了跟我说。”
让康熙评价,五阿哥是这些儿子里面最仁厚的人,他看着祖母不高兴,却又不能出门,就主动去青海看望妹妹,让祖母放心。
这行为让太后和康熙很满意,太后挺感动的,但是立即拒绝了,青海那么远,老五都没出过远门,来回骑马都要两个多月,一来一去四千公里,老五要是去一趟能要了他半条命。
她立即拉着五阿哥的手说:“不许你去,你妹妹一个人在青海我都够担心的了,你要是去了,我是是双倍担心,不许去,在家呆着。”
康熙看着老五,要是别人他还真同意了,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问题是老五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是他办不成事儿啊。
他和太后一样好糊弄,交给他的事儿向来不能利索的办完,总要有个人在后面给他收拾摊子。康熙就说:“你妹妹秋季就回来了,你别去了,多陪陪太后就是你的功劳了。”
四阿哥一听,觉得自己可以去,他就主动请缨:“汗阿玛,儿子手上也没大事儿,不如儿子去看看妹妹。”
康熙觉得老四可以去,太后却说:“这事儿别提了,谁都不许再提去青海,你们一出门我就担心,等过几年你们更壮实了,出门的多了,我也放心了,就不管你们了,现在不行,现在我不放心。”
这事儿就真的不再提了,宜妃得知太后拦着老五,心里瞬间放心下来。
反倒是六格格觉得五阿哥再争取一下能出门就好了,她跟宜妃说:“老五要是这一次能出门,回来了就能给汗阿玛要差事了。”
他都奔驰几千里路了,难道还办不好事儿?
这些阿哥们总要做件事证明自己有办事的能力,老三证明自己读书好,能编书。老四证明自己认真,给九妹妹造了王府。老五要是能证明自己能跑腿,今年就能从尚书房出来跟着长辈学办差。
宜妃听了六格格的分析,瞬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挤过去摁着五阿哥的头让他争取一下。
但是世间没有后悔药,她只能长吁短叹。
很快正月就过完了,北方大地春暖花开,准噶尔的商队又到了京城。
准噶尔的权贵对南方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十分仰慕,每年花大价钱从京城购买,而且每次都是以扫货的姿态买很多。
这商队里面自然有斥候收集京城的消息,也有信使和京城联系。
二月的京城还没把厚衣服换下来,康熙就张罗着住进畅春园。他如今也不爱在宫中挤着,宫中如今只有在有大节日的时候才会挤满了宫眷。
他刚到了畅春园,就有两波信使一前一后的找来了。
第一波信使是噶尔丹的人。
噶尔丹给康熙写了封信,要求康熙把喀尔喀部给放回去,他认为他占据了喀尔喀的土地,土地上的人和牛羊都属于他。他要求康熙放回喀尔喀部的人口实现他“长居北方”的夙愿。
康熙看完信都气笑了,直接把信扔到了地上,跟信使说:“噶尔丹是不是因为掌握的人口锐减急糊涂了,草原上的人口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喀尔喀部投奔朕,就是朕的子民,他想要,他做梦呢!噶尔丹是真的老了,前几年不是气盛的要和朕南北分立吗?你跟他说,想要喀尔喀部的人口,让他带大军来。”
信使默默的退下了。
第二波信使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人。
一开始康熙还觉得有意思,噶尔丹明显外强中干,策妄阿拉布坦也不是好东西,这叔侄一起派人来京中这事儿就显得热闹了起来。他在见策妄阿拉布坦的信使前还在想,难不成策妄阿拉布坦忍不了他叔叔了,想和朝廷联手坑他叔叔?
策妄阿拉布坦的信使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表现的很沉稳,未语先笑,看上去十分喜庆。
他来了之后也是大礼参拜,开始巧舌如簧的跟康熙说:“尊敬的恩赫阿木古朗汗,我们大汗向您请安,他想娶您的一位女儿,与您结下翁婿的缘份,请您一定应允,您只要答应,他愿意把噶尔丹的人头献给您。”
康熙听了皱了一下眉头,噶尔丹不是好人,但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信誉也不好,和他合作要防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康熙说:“他既然想做朕的女婿,按照中原的传统,带着聘礼上门吧,朕看到噶尔丹的人头了再和他论一论翁婿的缘份。”
这信使听了,就知道恩赫阿木古朗汗也不是那好哄骗的人。
噶尔丹就是落魄了也是准噶尔汗国的缔造者,策妄阿拉布坦号称是准噶尔汗国的大汗,其实大汗是噶尔丹。目前叔侄两个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甚至策妄阿拉布坦已经用尽办法压制噶尔丹了,但是噶尔丹的实力在慢慢的恢复中。
让策妄阿拉布坦带着噶尔丹的人头来中原,策妄阿拉布坦是完成不了这个要求的,而且策妄阿拉布坦也不会带着噶尔丹的人头过来,他和噶尔丹如何内斗都是家族内部的事儿,彼此都不会让对方落入康熙的手中,这是家族脸面,是他们叔侄都要维护的荣誉。
策妄阿拉布坦只会杀了噶尔丹,允许满人去看看尸体。
信使却不能实话实说,他一口应允下来:“我们大汗愿意这么办理,只请您给我们的可敦准备好嫁衣,大汗很快来接我们可敦了。”
康熙听了眯着眼睛,他压根不打算把女儿嫁到准噶尔部,这明显是付出与收益不成比例,毕竟他嫁女儿是为了笼络这些部落,准噶尔部就是他嫁进去十个女儿都不能笼络。“朕的女儿年纪都小,朕还想多养她们几年,让朕想想,朕的十格格如今只有半人高,给她准备嫁衣也要等她长大成人了。”
这信使听了,抬头看看康熙的表情,小心的说:“尊敬的恩赫阿木古朗汗,准噶尔部期盼的可敦不是皇十女,是英勇善战的皇九女,您是知道的,部落里的主母总要在大汗不方便的时候主持部落里面的大事,草原对可敦的爱戴来源于她的强大并非是美貌。”
康熙瞬间明白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小心思,冷笑着问:“策妄阿拉布坦是不是让朕的皇九女带着青海嫁给他,这样也能让朕的外孙一出生就拥有一块母亲的领地?”
信使立即说:“我们大汗和女王的儿子毕竟是草原上最尊贵的血脉,最尊贵的血脉值得一块水草丰美的土地。”
康熙冷哼了一声:“巧言令色!”
信使大胆的说:“尊敬的恩赫阿木古朗汗,随着林丹汗的驾崩,成吉思汗开创的蒙古帝国消失了,博尔济吉特就不再是草原上的黄金家族,他们败在了爱新觉罗家族的马蹄下,您才是漠南蒙古的主人。漠北是准噶尔汗国的领地,您和我们大汗都是草原上的新主人,两个家族结合生下的子孙才是草原上最尊贵的血脉,下臣没有说错,不是在巧言令色。”
这话确实让康熙高兴,但是康熙不会因为几句好话把女儿嫁出去。
他对信使说:“朕和策妄阿拉布坦没有翁婿的缘份,朕不会把任何一个女儿嫁给他的。”
信使不死心:“我们大汗是准噶尔汗国的大汗,他的身份地位足以迎娶女王。”
康熙挑眉:“你告诉策妄阿拉布坦,朕的女儿不会嫁给手下败将!朕听说了,你口里的大汗被朕的女儿挑了两处血洞,这样没用的男人不配娶一个强大的妻子。”
信使无话可说,只能退下了。
康熙看着使者离开的背影,想起三国演义里面关羽说过的一句话,颇有同感:虎女焉能嫁犬子!
策妄阿拉布坦可不是个好人,康熙想了想,就打算给海棠写封信,把这事儿告诉海棠,让她对北方多警惕。
他跟梁九功说:“如今天要热了,该给班布拉送衣服了,你打发人去问问太后和德妃,看她们给准备了没有,朕派人送去。”
太后那边得到这个消息,瞬间鸡飞狗跳了起来,太后急的恨不得把所有东西打包送过去。德妃那里也是赶紧打包,衣服鞋子塞了几包后,什么手帕腰带袜子也要打包进去。
德妃带着儿媳妇商量,想要给海棠塞几身贴身的衣服,德妃是担心女儿突然来葵水了没得换,这不得不防,毕竟孩子是一天比一天大。
她和四福晋悄悄的商量,十四阿哥进门看到她们凑在一起聊天,立即要参与进去,非要跟着一起聊:“额娘您和嫂子说什么,带带我啊!我们一起说呀!”
德妃快烦死了:“去去去,怎么哪儿都有你,一边玩去!”
十四嘟嘴,凑到四福晋身边:“嫂子你告诉我,悄悄的,悄悄的说。”
四福晋没法说,推了他一下:“哎呀,你小小子不能听,快去玩你的去。”
十四忿忿的:“不说我去问十二姐。”
十二格格知道一半:“额娘和嫂子要给姐姐送衣服呢,你怎么什么都打听。”
十四觉得桂枝也不知道:“不该是只这点事儿,她们神神秘秘的。”
他就拉着十三蹲在院子里盯着,春风习习,太阳暖烘烘的照着,十三在打瞌睡。
十四盯了一会没什么发现,转头一看十三阿哥要睡着了,就推了一下十三:“十三哥,不看了,回头问四哥和六哥去,走走,咱们跑着玩吧。”
十三垂头丧气的跟着出去,一边走一边说:“哎,汗阿玛说让我下个月去读书。你也快了,只要去读书了就不能到处玩了。”
十四就说:“你难受什么,那是下个月的事儿,又不是这个月的,诶诶诶,十三哥,你要吹柳哨吗?”
湖边的柳树发芽了,这时候把柳枝摘下来,把外面的树皮拧下来吹,能吹出笛哨子一样的声音。
十三听了,高兴的点头:“要!”
十四说:“我上去折树枝,你在下面接着。”
后面跟着的人立即苦口婆心的劝他别爬树,两人根本不听,十四三两下爬树上骑着树叉子折树枝,一边折一边扔,下面的十三阿哥开始捡,折腾了好久十四才下来,两人蹲在湖边开始动手制作。
这时候沿着湖岸来了一群人,十三问十四:“十四弟,你认识嘛?”
十四看了几眼:“不认识。”
他们身边的太监提醒:“那是安王府的老福晋。”
安亲王岳乐已经去世,他的妻妾们也就成了王府的老福晋。一般这种寡居的老福晋进宫都是拜见太后的,考虑到对方也是宗室一员,十三就提醒十四:“十四弟,起来打个招呼啊!”
十四不在乎:“到跟前了再说!”
两人就蹲着没动,没想到这队伍里跑出来一个女孩,利索的跑到她们跟前问道:“小屁孩,玩什么呢?给我玩玩。”
十四就嚷嚷:“不给,这是小爷的。”
十三也不给,你玩你自己弄去!不要找我们要!
这女孩叉腰,看着这小哥俩哈哈笑起来:“还小爷!都还穿开裆裤呢,充什么小爷。”
十四呲牙:“谁穿开裆裤了!”
这女孩指着十四:“我都看见了。”
十四低头一看,他裤子磨烂了!露出里面的花棉裤,他这年纪已经知道了美丑,十四瞬间羞红了脸,血气直冲脑门,他十四就没吃过这样的亏,把手里的柳枝一扔,大喊一声:“你你你……过分,小爷和你拼了。”
他冲过去要和这女孩撕巴,十三赶紧拉着他:“十四弟,咱们回去换衣服,走吧换衣服去。”
他身边的太监也死死的抱住他,十四挣脱不了,可这女孩还一个劲的对着他做鬼脸,要不是顾及对方是王府的格格,大家是同一个祖宗,十四差点问候对方祖宗十八辈!
十三带着人抱着他赶紧跑,跑的慢了十四真的会和对方打起来的。
十四就骂十三:“十三哥,你是老鼠胆子吗?是我吃亏了,你凭什么带我走!”
十三就说:“咱们先换衣服,你要穿着烂裤子和她打架吗?”
十四呲牙:“我先打了再说!”
你都打不过她,她比你大好多岁呢!
德妃一看十四被抱回来了,这孩子一路上骂骂咧咧,交代四福晋接着查漏补缺,她去十四的房间看看怎么了。
十三在一边讲刚才的全过程,德妃哭笑不得:“算起来人家不是你堂姐就是你姑姑,丢人也没丢到外面去,别嚷嚷了。”
十四不同意:“可是我丢人了!”
桂枝听见动静跑来看,看到弟弟站在床上嚷嚷,听了一会,就说:“你先别闹,我去替你打听打听,冤有头债有主,你总要知道人家是谁啊!”
德妃叫着桂枝,桂枝不听,这懒丫头居然主动替弟弟打听起消息了,德妃踩着花盆底追出来的时候桂枝已经一溜烟跑了。
德妃还说:“了不得,我是一个都管不住了!”
桂枝跑太后的小楼前面,找到里面的嬷嬷说:“嬷嬷,我来问问太后祖母给姐姐准备了什么。”
嬷嬷们以为是德妃派她来打听的,就带着她去看各种包裹,衣服药品准备的很齐全。
桂枝装作不经意的问:“祖母和谁说话呢,看着屋子里好多人啊!”
嬷嬷们笑着说:“那是安王府的人,他们老福晋养了一个郭络罗家的姑娘,是他们王府和硕格格生的宝贝,这姑娘父母都没了,被老福晋们养育在王府,皇上把这姑娘指给了八爷,太后宣了安王府的老福晋就是安排这件事儿呢。”
桂枝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想着汗阿玛怎么就喜欢给哥哥们娶孤女?嫂子就是没爹的孩子,这八嫂更绝,父母都没了!
第130章 在成长
桂枝跑回来跟德妃说:“额娘,我打听到了,太后祖母给姐姐准备的药材比较多,太医院配好的丸药也准备的几大盒,什么驱蚊的驱虫的也给弄了一些,对了,还给她准备了一包糖一包桂圆一包大枣。”
德妃听了,瞬间明白太后也防备着海棠来了葵水手忙脚乱,心里松一口气说:“还是老人家经验多,我是比不得她老人家的,好多我都没想到,等会我去给太后磕头,谢她惦记你姐姐。”
十四在一边跳脚:“十一姐,你不是帮我去打听那丫头是谁吗?你问了吗?”
“问了问了,你是我弟弟,你吃亏了我能看着?我就是帮你去问的,顺带打听一下太后祖母给九姐姐装了什么东西。那人根本不是咱们家的人,是安王府的外孙女,姓什么?哦,郭络罗氏,这个姓好熟啊,似乎在哪儿听过”。
十三阿哥说:“宜妃娘娘的娘家不就是姓郭络罗嘛。”
桂枝立即点头:“对对对,看我脑子,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十四阿哥要往外冲:“一个王府的外孙女敢跟小爷瞪眼,反了她了,我出去找她去。”
德妃立即说:“拦着他。”
宫女们压根拦不住,院子里的太监轻而易举捉住了他。
德妃死死的把小儿子抱在怀里,说:“哎呀,你是个小爷,你大度一点好不好?”
十四可不是大度的人:“额娘,儿子都吃亏了,不行,不能大度。”
德妃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儿子要真吃亏了她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可是这明显是两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子一时玩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不存在人家的大人怂恿孩子故意找茬,真计较就没意思了,十四又是个混世魔王,下手没个轻重,真的打出事儿了就闹大了。
德妃抱着儿子哄他这会儿就这么算了吧,十四不依不饶。
桂枝就说:“弟弟,你也真是,我话都没说完呢,你等我说完啊。你回头别找她了,找八哥,汗阿玛把她指给了八哥做嫡福晋,安王府的人因为这件事来谢恩呢。”
十四安静下来:“啊?!”
十三问:“怎么是八哥?不该是轮到五哥挑福晋了吗?”
桂枝也说:“是啊,我也纳闷呢,五哥六哥七哥都没嫡福晋呢,汗阿玛跳过了他们三个,给八哥指婚了。”
德妃就着急:“你个懒丫头,还有什么消息你一口气说完,怎么说话半半截截的,听的我着急。”
“没了,真没了,就打听出这些。”
德妃想了想,就说:“这是你们汗阿玛心疼你八哥呢。”
心疼他?
十四问:“心疼他给他找个刁丫头当福晋?额娘,下回要是汗阿玛这么心疼我,您可要替我推了。”这福气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了的。
桂枝突然想起来:“对了,这个八嫂她没父母了,养在安王府,所以才是安王府来谢恩领旨。”
连十三的脸都皱巴起来:这是心疼八哥吗?把八哥给坑了吧,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心疼八哥啊!
十三就问:“有姓郭络罗的大户人家吗?难道她家的人真的没了,没了父母也没了祖父母和叔叔伯伯?凑不出一个郭络罗家的人来谢恩?”这桂枝就不知道了:“晚上问四哥和六哥,他们肯定知道。”
稍晚一些,这消息传遍畅春园,德妃立即派人给惠妃和良贵人贺喜。晚上八阿哥放学了,这些弟弟妹妹要去贺一遍,德妃拉着十四阿哥的手反复嘱咐,今儿的事儿就过去了,别闹了。
十四脾气倔,压根不答应,德妃只能看着他和十三出门,想着八阿哥脾气好,应该不会和十四打起来吧?
没一会老六溜溜达达的回来了,德妃跟前没人,四福晋回去看着人收拾房子了,桂枝和十三格格一起给八阿哥贺喜,贺了半天都没回来,考虑到这懒丫头出一次门不容易,德妃就没派人找她。
德妃看老六回来,立即拉着他的手心疼的嘘寒问暖,又张罗着给儿子摆放吃食,在老六吃东西的时候,德妃摩挲着六阿哥的光脑门问:“最近读书累不累?多吃点补补脑子,今儿去老八那儿了吗?老八今儿有喜事呢。”
六阿哥喝了茶水把嘴里的残渣冲下去,点头说:“不累,去了,我在那儿没啥意思,四哥和十三弟十四弟都在,等会他们一起回来。”
德妃立即问:“十四没闹吧?”
“闹?又怎么了?没闹!和老八好的他们才像是亲兄弟一样,我喊了他几次都不回来。我四哥也是那样,正帮着老八规划往后怎么过日子,他俩有商有量,说是日后要做邻居。”
“阿弥陀佛,真是一物降一物,我是劝了半天没用,老八几句话降服他了。”就把今儿的事儿讲了一遍。
桂枝这时候回来了,一进门看到满桌子的吃的就跑来坐着吃,一边吃一遍埋怨德妃:“我要给九姐姐写信,跟她说额娘最疼的是六哥,有什么好东西都给六哥吃了,咱们都吃不着。”
德妃气的骂她:“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讨债的!是不是生你的时候抱错了?你看看你这些兄弟姐姐哪个像你又懒又馋!”
六阿哥皱着眉:“额娘,桂枝也是大姑娘了,不能这么说她。”格格的脸面金贵,不能说她是又懒又馋的丫头。
桂枝早就被骂习惯了,压根不在乎,问老六:“六哥,我问你,咱们京城有姓郭络罗的大户人家吗?八嫂子家是没人了吗?怎么事事是王府出面?”
六阿哥点头:“有,要是普通人家哪有资格娶安王府的和硕格格,她祖宗叫杨舒,娶了老祖宗的妹妹,杨舒的儿子达尔汉,尚沾河公主。沾河公主是阿巴泰的同母姐姐,前安亲王岳乐是阿巴泰的第四子。
这关系亲近吧,这好比我孙女嫁给了你孙子,结果这小两口都没了,我儿子心疼没了爹娘的孩子接来养着。郭络罗家族本就是安亲王府的附庸,几代人娶的都是同一系的格格,自然是处处听王府招呼。”
桂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关系啊!我还以为他们家没人了呢。”
六阿哥摇摇头:“怎么可能没人?都是妻妾成群,嫡支要是艰难,难道庶出的子嗣找不出来?”索额图还是庶子呢,谁敢看不起他?
这时候外面一队太监走到小院子前面,双喜立即进来禀告:“娘娘,皇上让人来抬行李呢。”
德妃没想到这么快,赶紧站起来:“就来,东西装好了,等我带人封箱。”
桂枝也忙了起来:“糟了,我还没给姐姐写信呢,怎么催的这么急?”
太后那里下午都弄好了,康熙看着这几大箱子的东西,就想跟太后说海棠要跟着羊群转场,送这么多都是累赘。
这话也就是想想而已,他可不敢跟太后说那么多,他只要敢开口,太后必定有话等着他,然后就闹着亲自给她心爱的小花骨朵送去,指望不上这狠心的阿玛。
康熙问:“德妃那儿的没送来?”
梁九功说:“那边派人来说,德妃娘娘已经打好包裹了,就是十一格格要写信,正等着她的信呢。”
康熙听了把手里茶盏往桌子上一放,杯子里的茶水贱了几滴出来:“她怎么不早点写?整日无事忙!”
下面的人这时候都不敢大声喘气。
信件和包裹在三月份到了青海,海棠正在盐湖边看着人制盐,这是目前青海收入的大头,卖盐换的银子除了交税外,海棠还用来买了大量的农具,也会发一部分给这些百姓们当工钱,目前来说,账上有大量的银钱剩余。
听说京城的包裹到了,海棠骑马回到自己的帐篷边,帐篷周围堆了很多箱子。所有的信件专门放在一个小匣子里,海棠坐在箱子上打开匣子,开始翻看信件。
吃草的羊咩咩围过来,往海棠身边凑,甚至有羊咩咩想啃信纸。
“去去去,这个不能吃!”
海棠推开羊头,有大狗跑来顶在其中一只羊身上,一群羊咩咩被大狗赶走了。
海棠翻着信,先看了太后祖母和德妃的信件。
德妃的信件是四福晋代笔,半篇就是报平安的,半篇是嘱咐海棠照顾好自己。
太后的信件也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代笔,里面还写了很多五阿哥和十一的事儿,十一的身体不好,换季的时候病倒了,反复发烧一十多天,嗓子也不舒服,太后跟着担心了大半个月,好在在写信的时候好起来了,已经回去读书了。
康熙的是亲笔信,信里大部分写点是草原上的动态和准噶尔部的事情,把准噶尔部求婚的事儿也告诉了海棠,嘱咐海棠对留意藏地和准噶部。
这里面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的信,海棠暂时没看,把匣子合上,看着火烧云下的草原,只觉得这片天地辽阔壮美,人站在其中,只觉得渺小。
她甚至在想:人类这么汲汲营营,被亘古存在的自然神明看到,是不是会笑话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