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生疑心

    桂枝很不高兴地回来了,她在十格格那里听福晋们说闲话呢,这几天听得可开心了,正高兴的时候被叫回来心里很不乐意。

    桂枝刚进门就看到弘阳在院子里玩,立即大喊:“弘阳,让姨姨捏捏你的脸!”

    弘阳立即倒腾着小短腿跑屋子里求庇护,边跑边喊:“姨姨坏坏!”

    桂枝进门的时候还感慨:“嘿,几天不见感觉说话利索多了!”

    四阿哥在屋子里坐着喝茶,桂枝跟着弘阳进门,看到他忍不住脖子后面一凉,立即文静端庄地问:“四哥也在啊?”

    德妃抱着弘阳说:“你四哥找你呢。”

    四阿哥把杯子放下,跟德妃说:“您带着孩子玩儿会吧,下午打发人叫六弟或者是十四弟给送出去。”

    德妃不高兴地说:“他额娘不在家,他阿玛一个大老爷们不懂得照顾孩子,留我这里怎么了?这一年都是跟着我过日子的,看我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还对我不放心?”

    “养孩子不是吃饱就行,也该教点别的,跟着您什么都学不到。”

    德妃很生气:“你直接说我不会教养孩子就行了!”

    看着德妃这次真的怒了,四阿哥赶紧站起来赔礼道歉,德妃还是心情不好,四阿哥在一边再三赔礼。

    弘阳的大眼睛看着四舅舅,再看看祖母,发现祖母是克制四舅舅的,满意地记下来,钻德妃的怀里撒娇起来,德妃果然由怒转喜有孙万事足,放过了四阿哥。

    四阿哥这才离开,出门的时候提溜走了桂枝,桂枝跟着出门的时候还说:“额娘这是越来越糊涂了!”

    倒也没到糊涂这地步,德妃没生存压力的时候是不介意放纵一下子孙的。

    四阿哥对桂枝这么评价额娘很不满意,冷着脸说:“怎么能这么说额娘!”

    桂枝睁大眼:你刚才都怼额娘了,还不许我说!

    四阿哥本着一个封建大家长的态度对这“叛逆”的妹妹训斥了几句,随后就问起自己关心的话题:“老八最近有什么动作?”

    听到他问这个,桂枝瞬间来精神了:“他把大哥的墙角快撬完了,这是我听外面的福晋说的,说大哥也就是面上光,他今年续娶福晋的时候来的人虽然满坑满谷,但是大哥说话没八哥管用。大哥续娶了之后,今年下半年他们家办事儿虽然场面大,可是那些诰命夫人都去奉承八嫂子了,金银玉器都往八哥家里送,大哥那儿反而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这些人对新大嫂子也不恭敬,谁才是他们的主子能从这事儿里面窥视一二。”

    四阿哥对夫人们的交往没注意过,四福晋也没提过,他听了忍不住皱眉,与其说夫人们擅作主张,不如说那些大臣们在倒戈。

    桂枝接着说:“还有呢,我听庄亲王福晋说保泰哥哥就是八哥的跟屁虫,八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保泰哥哥鞍前马后掏肺掏肺,要钱出钱要人出人,还有啊,保泰还替八哥穿针引线,和另外几位哥哥侄儿的关系也很好。前几日他们送给雅尔江阿哥哥一个戏班子,也才四个人,说是江南的名角,雅尔江阿哥很高兴,还特意答谢了他们。还有呢……”

    “不用说了。”不用桂枝接着往下说,四阿哥已经明白了那些手段。桂枝倒是有些纳闷:“虽然朋友遍天下是好事儿,但是为什么要交这些朋友?”桂枝不明白八阿哥为什么非要和这些人关系好,宗室说白了是一个群体,大家能帮上的忙其实是有限的,但是因为每一座王府背后都有一大群人要生存,可利益是有限的,大家说白了是竞争关系,谁会跟竞争对手掏心掏肺?很多时候还是坐在一起吃喝玩乐罢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发展酒肉朋友呢?

    四阿哥深呼吸一口气,他脑子里出现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因此这时候没心思跟桂枝说话,就说:“你回去吧。”

    说完就走,门口蹲着的二哈跟着四阿哥离开,走的时候故意撞了桂枝一下,桂枝穿着花盆底,被撞得狼狈稳住身子,而二哈已经撒丫子跑远了,四阿哥对二哈做的事儿不知道,带着人还在往前走。

    桂枝被赶来的宫女们扶着,气着磨牙:“将来这狗子落我手里我要揍死它!”

    四阿哥这会脑子里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让他压根没留意到背后发生的事儿。

    乍一看,八阿哥这事儿做得很不合理,花大力气拉拢宗室干什么?

    除非是他想做太子!

    就是这个念头让四阿哥觉得可怕且疯狂!

    太子现在虽然有很多毛病,但是汗阿玛喜欢他啊!

    四阿哥从内心来讲也不希望太子登基,因为太子对德妃一系很忌惮,说白了对海棠很忌惮。然而太子是太子,必然会有做皇帝的那一天,他上台了,就如汗阿玛忌惮安亲王府一样必然全力打压海棠这一系,而德妃的儿子们避免不了会被一起清算。

    被打压的滋味不好受,四阿哥不想在康熙驾崩后跟奴才一样跪地求饶,他的目的是依靠对西北的掌控,以此为筹码迫使太子不能轻举妄动,从而达到一个平衡,在斗而不破的状态里过日子。

    四阿哥不是没想过取而代之,可是他想不到谁能对太子取而代之,而且觉得皇父不会让别人对太子取而代之。

    看来八阿哥蠢蠢欲动,取代了大哥后对二哥的位置觊觎起来!

    四阿哥心里觉得可笑,别的不说,八阿哥连个儿子都没有,他怎么会觉得汗阿玛会传位给他?难道他贤明到超越诸位皇子,让人觉得无可取代?

    笑话!

    能取代他的人多的是。

    四阿哥一方面觉得八阿哥的胆子大,一方面又有一种风雨俱来的焦虑。作为德妃的长子,他心里有种责任感,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弟弟妹妹孝敬额娘,给他们这一系的人遮风挡雨。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他,五阿哥是这样,十五阿哥也是这样。十五阿哥小小年纪就很忧郁,最大的原因是没机会出头,一旦他能出头,他额娘和两个弟弟绝不是现在这样的处境。五阿哥尽管什么都弄不好,但是也会替十一阿哥操心,也会觉得有义务照顾同胞的弟弟们,在生活和差事上对弟弟们关心一番。

    焦虑的四阿哥出了园子后直接去了附近的寺庙,在梵音禅唱中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学佛敬佛本来的目的是祈福获得自身的平静,然而此时他在禅唱中睁开眼看着鎏金的佛像,佛像高达三四丈,人坐在佛前显得极其渺小,而佛则微微低头,当人抬头瞻望的时候,觉得佛像面容慈悲,可那种慈悲中还有一种庄严和不容违逆的神圣。这种感觉如同皇权,令人不敢违逆,可是如果违逆了呢?

    太子能做太子,大阿哥能觊觎,八阿哥能觊觎,为什么他不能觊觎?

    他想到这里再看看佛像,就算他心里觊觎了,佛能如何他?皇权会如何他?

    想到这里就如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他闭上眼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不急,不能急!

    四阿哥一直在佛前坐着,二哈趴在他身边无聊地甩着尾巴,天黑后苏培盛来请他回去,四阿哥对二哈很满意:“可见这逆狗也是有灵性的,没在佛祖跟前造次。”

    苏培盛也觉得神奇,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二哈这狗子绝对安静不到半刻钟,去一个地方拆一个地方,今儿居然没拆了佛堂。

    四阿哥对狗子很满意,带着人回畅春园,路上问侍卫:“弘阳小阿哥回去了吗?”

    傅鼎回答:“听说六爷送他出去和扎公爷见面。”

    四阿哥点头,没再问话。

    此时扎拉丰阿和六阿哥在郎惠园吃饭喝酒,扎拉丰阿搂着弘阳,把一些菜放在清水碗涮一涮喂给弘阳。同时和六阿哥说:“奴才这几日忙起来了,今儿碰到五爷,他说让奴才跟着他把十格格的婚事给捋顺。奴才打算往后几日早上把这小祖宗送去陪着娘娘,晚上再去接他。”

    六阿哥说:“何必这么麻烦,放娘娘那儿不就行了。”

    扎拉丰阿喂着儿子说:“不行,家规森严,有门禁的。”

    六阿哥好笑地问:“你有门禁?什么时辰必须回来?”

    扎拉丰阿笑着说:“格格才不管奴才呢,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日后也别回来了。是这小东西有门禁,不仅有门禁,对他还很严格,前几日因为挑食闹着不吃饭,真的饿了一晚上,饿得都哭了,是不是?”

    弘阳点头,把小手伸出来控诉:“疼!”

    扎拉丰阿解释:“前天吃饭,让用勺子,他直接上手抓,被格格拿筷子敲在手上疼得当场就哭了。”

    六阿哥心疼起来:“哎哟,弘阳这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啊!不过舅舅帮不上你,谁让那是你额娘呢,她生了你,管你是天经地义的!你且受着吧。”

    说完两个成年人干了一杯,对着弘阳嘿嘿笑起来,弘阳莫名的感到一阵不怀好意,呆呆地看着六舅舅再看看阿玛,摸不着头脑。

    说到这里,六阿哥说:“诶,要不明日我带着弘阳去看看他们如何布置婚礼的,弘阳想不想看?”

    “想!”

    “那就说定了,来,拉钩!”

    弘阳高兴地伸出手指和六舅舅拉勾勾。

    扎拉丰阿忍不住说:“要是今儿格格在就好了,咱们一起喝一杯,也不知道格格什么时候忙完回来。”

    此时海棠也在吃饭,餐桌边还有不少人,海棠一副道士的打扮,经过化妆面容显得棱角分明,她的声音和动作都和男性无异。

    一边吃一边听旁边人说:“……今年的收成不好,那姓龚的没给咱们送多少钱,不过往年都有盈余,一年的收成不好不影响什么,就是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兄弟们要么勒紧肚子过日子,要么再找个来钱的生意。

    如今大家伙都有家有口,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像是去年受伤的老图,如今不能披甲了,更不能去神武门值差,就靠每个月的俸禄过日子。他有五个儿子一个姑娘,虽然老人不用他奉养,但是每个月要孝敬一两银子,这是他们亲兄弟商量好的。老图有个儿子偏还会读书,八旗官学里面每次考试名列前茅,不供应心里过意不去,供应了又要花钱,他如今伤着出不了外差,靠着这份银子养一家着实难了一些,要是这笔钱再减少,他的日子只怕难撑下去。”

    另外一个说:“穷文富武,会读书无非是花点笔墨纸砚的钱,但是练武花费的就多了,打熬身子骨就要吃好的,顿顿大鱼大肉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兄弟们的这些俸禄都用来养家和吃穿上了,咱们都是吃武夫这碗饭,自己都吃穿艰难,更别说养家里人了。”

    有个人小声地说:“那姓龚的是不是想脱了咱们的手,另起炉灶?”

    这话一说,全部安静了下来,都看着海棠。朱尔哈岱想了想跟海棠说:“要不查他?”

    “对对,查人是咱们的拿手本事,手到擒来,保证不出三天给他查得干干净净!”

    海棠点头:“查查吧,要是没事儿别吓唬人家,哪有永远赚钱的生意。”说到这里她把碗放下,叹口气:“下面日子过得难吗?别是有人领了钱去花天酒地了吧?”

    朱尔哈岱说:“不会,咱们的人都是顾家的人,想入咱们这一行必然是要先成亲。就是背地里养女人大家也会发觉,毕竟在一处住着,他们不着家又不去当差,肯定是有去处。”

    “顾家好啊!”海棠接着吃饭:“也不用着急,我看过账本了,存的银子够花三五年呢,都不用急。”

    朱尔哈岱说:“万一姓龚的不听话,这些银子也是本钱啊,总不能靠巧取豪夺弄钱啊,您不想这样做,皇上也不容咱们这样做。”

    海棠点头,这事儿说完又说起别的事儿来,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

    第二天海棠私下问朱尔哈岱:“你们是不是发现那姓龚的不老实?昨日人多,我也不好问你,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想着舍弃他重新做生意。”

    他们嘴里姓龚的是孙玫的堂姐夫,是内务府孙家的女婿。此人热爱钻营攀附,海棠觉得这人八成是攀附上京城中的权贵了,所以神武门的这些侍卫们想和此人脱钩,再寻觅合适的人做生意赚钱。

    朱尔哈岱说:“这人用孙家的名义攀附上八爷了。”

    “哦?孙家知道吗?”

    “奴才不知道孙家是否知道,但是此人和八爷家的管家走得近,还孝敬了八爷身边马起云马太监一套房子。”

    海棠就知道这些人已经查过了,之所以昨日闹出来,怕是不想再用这个姓龚的又怕自己不同意。

    朱尔哈岱说:“此人巴结上了裕亲王,他们在明咱们在暗,虽然咱们缺钱,也不能暴露了咱们的身份,所以此人还是舍弃了吧。”

    海棠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能这样想很好,回头我跟孙家透露一二。”

    孙文成那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海棠透露太多,只需要让孙玫知道这位堂姐夫和裕亲王交好就够了。孙家的速度很快,得知此人攀附上了裕亲王,钻营到了八阿哥跟前,孙文成吓得魂不附体。八阿哥看着为人和善,实则吃人不吐骨头,李煦不是不知道八阿哥的厉害,但是此时下不了船了。

    有李家的例子在前面,于是年前孙玫的堂姐抓到丈夫和外面的女人鬼混,闹着要和离,孙家快刀斩乱麻摁着姓龚的人同意和离,孩子也留在了龚家,只带走了自家女孩,整个过程很快速,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八阿哥知道的时候孙家的事儿办完了,八阿哥只能暗叹一声可惜。好在姓龚的身上还有一条线:有人在他身上投了钱!能每年收获大量资金的绝不是普通人,他想知道谁手里有如此多的银子往来。然而幕后的人如壁虎一样断尾求生,连大笔的产业都不要了,姓龚的寻不到他们,幕后之人立即销声匿迹,让姓龚的白得了一大笔产业。

    姓龚的也发现不对劲了!

    谁会白白放弃这笔钱,虽然对方藏的严实,但是这钱是正经得到的钱,既不是巧取豪夺,也不是坑蒙拐骗,能挣钱是因为对方消息广,凡是对方指点的都能挣钱,能得到各处消息本来就证明背后之人有权力,此时对方能下这样的决断,想必是自己没用了。

    惶恐中他去寻找马起云,马起云安抚了他跟八阿哥禀告了此事。

    保泰此时就在八阿哥这里,说道:“不过是一介商贾罢了,既然没用了,就不必再留着了。”

    八阿哥倒是显得悲天悯人一些:“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他既然是靠银子发家的,必然也会因为银子败落。”

    虽然是一副感慨的语气,他却是点明了让姓龚的该如何倒霉败落,以此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看看会不会有人跑出来吞噬龚姓商人的家产。

    他相信曾经站在龚姓商人背后的人不会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必然有动作。

    商场上,一狼倒下众狼吞噬,八阿哥睁大眼睛看着,到底没等来他想等的那头狼,瞬间觉得毛骨悚然,面对利益而不心动,对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甚至从对方的手段里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心里有了怀疑目标:九妹妹勇宪亲王!

    可是九妹妹本来有钱,怎么还会做生意呢?

    他甚至把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做了比对,龚姓商人倒霉的时间正好是九妹妹在京城的时间,而孙家隐隐约约地投靠了九妹妹。

    八阿哥前后比对,跟保泰说:“这事儿把九妹妹得罪了!”

    保泰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您不必放心上,她一个藩王偷偷摸摸聚敛钱财干什么?岂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她这会在担惊受怕呢?”

    海棠确实心情起伏波动极大,因为他以道士的身份去登山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头,老头身体很好,一看就是练家子,在山间赶路比年轻小伙子动作灵敏,而且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这老头本来在山石上坐着,看到她就大哭,哭着说家里老人去世了,却没人披麻戴孝。

    海棠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当时累得差点把肺给吐出来,就一边喘气休息一边劝,说些“只要你记得,他就还活着”的鸡汤言论。

    把那种人活着的几种境界讲了讲,比如说最高的境界是入了史册,只要有人读史,被人念叨,这个人都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再比如说,亲属还记得,那就是还活着,除非是记得他的人不在了,也没有人记录他,这才是真正的没了痕迹,在世间彻底死去。

    这老头听着听着不哭了,听闻这番言论后对着海棠大礼参拜。

    海棠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一番鸡汤言论让人虎躯一震纳头来拜,这事儿想都不敢想。他赶紧跟左右的侍卫说:“扶着扶着,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我年轻,受不得大礼。”

    这老头站起来后又对着海棠长揖到底,海棠还想安慰他几句,就看到老头身似猿猴一样近乎蹦跳着下山去了。老头下山的时候大呼“辽海月明传汉箭,榆关秋老断胡笳。而今建女无颜色,夺尽燕支插柰花。”

    周围的侍卫一听,大喊着抓人,然而到底因为山路崎岖身体不好没追上这个老头。

    康熙听闻这件事气得砸了面前的茶杯,大骂朱尔哈岱这些人废物点心没一个有用的。

    朱尔哈岱他们趴在地上听骂,康熙骂了一阵子让他们滚蛋,等人都退出去了,跟海棠说:“这些人太猖狂了!”

    海棠觉得不必放在心上,国力强盛的时候这些人无论怎么不服气都没法造反,要是江山摇摇欲坠,任何一路反王都能成事,所以没必要如此在意,压根不必把这些人当回事。

    康熙觉得她这话就是在扯淡!

    海棠委婉地劝说他自信一点,别因为某一类人就患得患失,做皇帝压根做不到人人喜欢。

    就是银子这样的好东西,也有士大夫说那是阿堵物呢!当然这话是不敢直说的。

    “你不懂!”康熙在书房走来走去:“一个人时时刻刻想杀了你,他无数次出手都没成功,你难道不该先发制人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海棠还是觉得他太不自信:“您太高看他们了,您把他们当成一个人,实际上他们不能被称作对手!”

    “就是你这想法才导致这些人这么蹬鼻子上脸的!这种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啊,你妇人之心!”

    海棠也被骂了一顿,灰头土脸的出门了,刚出门就遇到赶来的八阿哥,看到海棠耷拉着脸,八阿哥笑着问:“怎么了?挨骂了?”

    海棠没心情和他说话,点点头抱拳走了,八阿哥看着海棠的背影看了几眼,收回目光等着召见。

    第332章 伸触角

    八阿哥进门后给康熙请安,看到康熙坐在炕上,旁边扔着一块羊绒毯子,赶紧上去捡起来叠好,笑着说:“刚看到九妹妹苦着脸出去了,惹您生气了吗?她一向懂事,就是偶尔有些淘气也是正常的,哪有一直懂事儿的人啊!”

    康熙摆摆手让他把毯子放下,就说:“她那还是老毛病了,不提她了。今儿叫你来是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郭络罗氏一向跋扈,致使你身边没人侍奉,不如朕给你指一位侧福晋吧?这也是为了子嗣打算,你也不小了,该考虑将来了。”

    康熙这是给他搭了台阶,把所有的错推到了八福晋身上,暗地里敲打八阿哥收了江南女子。要不然一直对他的私事不闻不问今日为何突然这样说。

    八阿哥心思细密,这里面的话他不是没听懂,看康熙顾着父子之情没说透,就笑着说:“儿子多谢您惦记,郭络罗氏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疼儿子,儿子不想让她伤心,侧福晋的事儿不敢想!至于子嗣……这事儿要讲究缘分,有缘分了就谢天谢地,没有缘分也就罢了,儿子并不急切渴望。日子总是一天天过的,虽然也羡慕弟兄们,然而这种事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说完大礼感谢了康熙。

    康熙确实为八阿哥有没有儿子这件事也思考过,思考的结果就是人能做儿女未必能做父母,像是庄亲王,像是下面几位镇国公,要么是有一个女儿,要么是无儿无女靠过继侄儿。有些事儿强求不来,他今日提这事儿就是告诫八阿哥,别打着绵延子嗣的借口和江南走得太近,江南的侍妾弄了一堆在家里这是什么意思?

    康熙不确定八阿哥是不是听出自己的意思了,看八阿哥这么说就当他是听明白了,等着看他日后的作为,就说:“回去吧。”

    八阿哥应了一声,又说了几句请皇父莫要太操心早些休息的话,这才退了出来。

    八阿哥出来后看到保泰和保按兄弟两个说话,走近了问:“在聊什么呢?”

    保泰回答:“四弟说太妃身体不好,想请示太后祖母和汗阿玛送她去汤山行宫休养。”

    八阿哥立即关心地问:“前几日给她老人家请安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不好了?”

    保按说:“一直断断续续地生病,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前几日受凉了,开始头疼脑热一病不起了,你们聊,弟弟去跟汗阿玛说一声。”

    八阿哥看着保按往清溪书屋去忍不住叹气:“唉,太妃可要好好的才好,我那儿还有些好高丽参,你回去的时候带走,别客气,咱们兄弟谁和谁啊,我今儿要是有时间去给太妃请安,没时间就明天去。”

    保泰说:“不着急,这事儿八成是保按太上心了,太妃不舒服是有的,远没有保按说的那样。对了,九格格那儿没查出什么,但是别的地方有了些有意思的事儿想不想听?”

    “什么事儿?”

    “海子边不是有简王府的一座宅子吗?里面住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哦?是雅尔江阿金屋藏娇?”

    “不是,是雅尔江阿的三伯简惠亲王早年欠下的风流债。”说完趴在八阿哥耳边慢慢地说了。八阿哥拧着眉头:“真的假的,为什么你我现在才听说?”

    “八成是不光彩,所以简王府没说过吧。”

    八阿哥还是满心疑问:“这要是真的,安亲王府应该是知道的,早年是老王爷掌握着宗人府,按道理说那时候发生的事儿是不会瞒着老王爷的。”

    雅尔江阿的三伯德塞是嫡子,顺治十八年继位,康熙九年去世,去世的时候十七岁。这段时间正是安亲王岳乐掌握着宗人府的时候,家族里发生的大小事他是知道的,而且德塞当时已经是亲王了,他的事更不是小事!不可能瞒得滴水不漏。

    保泰说:“前些年汗阿玛不是说岳乐老王爷在主理宗人府的时候记录玉碟有错漏吗?老王爷都去世了,当时还是说把某个人的人名字记错了,把费扬古写成了费扬武,好像是这么说的,后来就把爵位降到了郡王,当时很多人都有些闲话,多大点事儿啊为此居然削去了亲王爵位,如今想想,怕是因为这件事,这事儿不好公开说,只能拿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当幌子了。

    至于安郡王家其他人不知道,八成老王爷没说过。真不真的问问雅尔江阿不就知道了,老福晋还在呢,她亲儿子办的事儿做亲额娘的难道不知道真假?”

    八阿哥满心怀疑,听到问雅尔江阿瞬间展开眉眼:“你说得对,问雅尔江阿就好,下帖子请他,咱们一起问问。”

    此时海棠黑着脸回到家,刚进后院就看到扎拉丰阿和弘阳在二门那里等着。

    弘阳跑过去抱着海棠的腿撒娇:“额娘!”

    扎拉丰阿说:“格格听见了吗?咱们儿子说话可利索了呢!”

    海棠瞬间笑起来:“嗯,确实是利索了。”跟弘阳说:“额娘太累了,弘阳是好孩子,能自己走回去吗?”

    弘阳乖巧地答应,随后磕磕绊绊地追着盐宝跑起来。

    扎拉丰阿就显摆:“这几天奴才带着他去给娘娘请安,有时候带着他去策凌家里,在那儿见到了很多人,这遇到的人多了,孩子说话更利索了。”

    海棠很满意地点头,多见见人对孩子确实有好处。

    海棠主动说:“你回头也抱着孩子见见老将军,都是至亲,不必弄得跟陌生人似的。”

    扎拉丰阿说:“在策凌家里见过了。”

    是董鄂费扬古听说扎拉丰阿带着孩子去了策凌家里,才故意装作偶遇跑去看看孩子,众目睽睽之下只能问候几句,待了半日才离开。

    扎拉丰阿有些提不起精神,说道:“奴才瞧着奴才的玛法身体不行了,老了很多。上次和图尔伯绅聊天,他说玛法上马都难,如今走一阵子开始喘,也找太医看过,太医说这是老了,老病是没法治的。”

    海棠跟着叹口气!

    过了两天,在十格格嫁入策凌家的前一天,海棠去帮着招呼人,雅尔江阿就派人请海棠出来说话。

    雅尔江阿先是看看周围,随后压低声音说:“几天前八爷请哥哥去喝酒,问起了小金爷的事儿。”

    海棠皱眉:“正经人不该对这事儿避开吗?”虽然人有看热闹的心态,但是一听到这事复杂的表象都会趋利避害不会多过问。

    雅尔江阿点头:“正经人是不会问,但是八爷和保泰算什么正经人!不是,哥哥不是那意思。”

    “没事儿,我觉得他们也不是正经人,正经人谁会天天给人送美女啊,汗阿玛烦这事儿。”海棠想到康熙也收了李煦送来的美女,又骂李煦:“李煦那王八蛋就不走正道,早晚有他倒霉的时候!”

    雅尔江阿露出些不好意思:“哥哥收的是戏子,戏子!在我们家当教习,不是侍妾!我是看戏的,我们全家都看,你别想歪了,好不容易我媳妇最近心情好病情也好转了,要是传什么闲话我媳妇又要难受。”

    “接着说。”

    “就是他们问我小金爷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我说是,别的就不说了,这是老一辈的破事儿,这事儿就这么放着吧,别去问别去管,王府能养活一个人,养着就行了。他们又问朱尔哈岱这些人和我们王府什么关系,为什么住在我们家的宅子里,哥哥就说这些人是我们家的门人,早先受过我阿玛的恩典,汗阿玛就让这些人住在海子边的房子里,其中的安排都是汗阿玛和我阿玛两人弄的,我不知道,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知道。”

    海棠问:“他们信吗?”

    “这哥哥就不知道了!”他压低声音说:“这事上咱们兄妹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放心,哥哥的嘴严实着呢。”

    海棠不信,你这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还说自己嘴巴严?

    海棠不得不说:“你少和他们来往,你心眼没八哥多,别到时候被卖了都还说谢谢呢!”

    雅尔江阿发现了,前几天那一顿酒喝着,要不是心生畏惧,不敢坏了康熙的大事儿,他真的差点都讲了。他这时候仔细回忆了一下,跟海棠说:“哥哥觉得我这里怕是真的露馅了!”

    “没事儿,该走的人走人了,小金爷一年都可以不用出门!他想查也查不到。”

    海棠打算过几日给朱尔哈岱传信,让他留意一些,之所以打算过几日,是因为十格格要大婚了她走不开。

    海棠带着孩子去参加婚礼,其他已婚的公主们都来了,公主福晋们坐了一屋子,孩子们到处乱跑。海棠看出来了,弘阳就喜欢跟着大孩子跑,然而他和大孩子比起来跑得慢,因为穿得太厚,动不动就扑倒在地上,但是这孩子皮实,倒了赶紧起来接着追,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

    最后还是弘晖背着他追大孩子玩儿,把弘晖累得气喘吁吁,中午吃饭的时候把弘阳送来还在念叨:“弘阳弟弟也太胖了,弘昐和弘昀加起来才有他这么重!”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弘晖重重地点头:“真的!”

    二公主嗑着瓜子说:“弘晖侄儿真厉害,你是怎么一路背下来的,累不累啊?”

    弘晖说:“有一点点,就一点点,二哈比弘阳弟弟更重一点。”说完还得意地挺直了腰。

    一桌子福晋们笑起来,就有三福晋跟海棠说:“你送出的狗子把你侄儿累坏了,那狗子真的会让弘晖把它扛回来,我见了好几次了,二哈赖着不走,非要让背着,弘晖这孩子也真的愿意背它,四嫂子都不说心疼一下孩子。”

    四福晋就是笑笑,她以前很烦二哈,但是后来发现养二哈有个好处,那就是孩子的身体好,好到往年都没生过病,一天吃三大碗且饭量还在增加,六月的时候给孩子种花儿,弘晖只烧了两天就挺过来了,她当晚还梦到弘晖没挺过来夭折了,哭得死去活来,幸好后来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让四阿哥夫妻长舒一口气。

    二公主嗑着瓜子看着弘晖,她这次来是想物色女婿人选,第一候选人自然是太子家的弘皙,第二候选是显亲王衍潢,也就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这一支的现任家主,是一位世袭罔替的亲王。而弘晖因为比她女儿年纪小,亲爹四阿哥也就是一个贝勒,在候选人中连前五都没排上,二公主对他不是太关注,今儿遇到了打算多看几眼。

    和她有一样心思的还有大公主,大公主想给儿子寻觅个媳妇,她看上的是大阿哥家的女孩,此时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康熙开口。

    大家都笑着说话,心里各自盘算,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第333章 更尖锐

    十格格出嫁后,七阿哥就请兄弟们聚一聚,海棠也紧跟着下了请柬,打算后天在郎惠园摆一桌。

    七阿哥为人比较低调,也没有那么多的门人,和宗室的关系只能说一般,所以来的人少。因此来的都是皇子皇女,成婚了的拖家带口过来,没成婚的就和兄弟姐妹一起来。男客两桌、女客两桌,剩下的孩子们又排了两桌。大家在不同的房间吃顿饭算是意思到了。

    新婚的六公主(十格格)和她丈夫策凌也参加了。同样是女婿,在婚后授予宗室爵位,不同的是策凌有个贝子爵位,而扎拉丰阿就是个国公而已。策凌兄弟跟着祖父为了避开准噶尔部的兵锋来投奔康熙,当时整个喀尔喀部被噶尔丹打败,大家四散逃命,策凌兄弟被祖父带着直奔京城来了。

    策凌是蒙古贵族,是成吉思汗的嫡系苗裔,草原上有他的一小块领地叫塔米尔,所以他婚后打算带着妻子回塔米尔去,毕竟给老丈人守门的差事多他一个不多,缺他一个不少。

    一桌子驸马加上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凑了一桌,旁边年纪大的皇子们坐了一桌。

    今日太子和大阿哥也在,有这两位整个房间都跟冰封了一样,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大阿哥眼神漂浮,似乎在神游天外,这两个哥哥一副这种丧气模样,下面的弟弟们都闭上了嘴。

    他们不说话,喝了几杯酒下肚的驸马们忍不住了,策凌拍着扎拉丰阿的肩膀说:“过了年我和公主就走,你要是有机会来草原,我去找你,咱们喝酒。”

    这一桌子大部分都是蒙古人,纷纷说有机会一起聚聚。扎拉丰阿就说:“我们家小阿哥在京城,我得看着他,这十来年是走不远的。”

    当爹的都能理解,毕竟孩子的娘不在京城就靠亲爹了。三驸马就说:“孩子养到五六岁就好,讲道理他们能听懂了,不需要再瞪眼看着。其实也不必特意去草原,哪一年在木兰聚齐了也可以喝酒啊。”

    这倒也是,众人纷纷举杯,干了一杯。

    巴林部的世子也就是二公主的驸马趁着这个机会把二公主的打算说了:“我们公主想把孩子嫁到京城来。”他做父亲的不好直接说要把女儿许给谁家,毕竟这事儿还没一撇呢,哪有父亲在女儿的名声上拖后腿的!

    最妙的是这房间里太子也在,要是太子有两家结亲的意思,肯定会上心留意,如果太子那边没反应这事儿就别想了。

    这些年和前几年不一样,前几年宫里是蒙妃的天下,现在这些皇子福晋除了十福晋外都是满人,满人对蒙古的依赖越来越低,巴林部的世子觉得把女儿嫁到东宫的事成不了!

    三驸马就说:“你们家给孩子操心太早了,我就不这么早,我闺女我还要养一阵子呢。”

    四驸马也说:“对啊,我记得你家孩子年纪不大,不要早早地上心,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她那小夫君夭折了呢,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儿。”

    大家都纷纷点头,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有突然撒手人寰的时候,顺治皇帝驾崩那会儿还不到三十岁呢,这例子不好说出口,别这么早地把女儿和别的男孩绑一起的道理大家是知道的。

    二驸马觉得这话对着呢,他叹口气,举起酒杯,大家又碰了一杯。这事儿二驸马拗不过二公主,应该说全家都拗不过二公主。

    几位皇子就静静地听着,面对着一张桌子上的菜肴居然不动筷子。这种沉默让九阿哥受不了,就连今日的东道主七阿哥都不敢轻易开口,木愣愣地坐着。九阿哥忍了又忍,提起筷子说:“来来来,吃吃吃,今儿七哥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七阿哥赶紧说:“这鱼一定要尝尝,这鱼是海鱼,肉质和江鱼不一样。”

    整张桌子就九阿哥一人大快朵颐,没人跟着他动筷子。十四阿哥看了,瞧了瞧太子和大阿哥,胳膊想抬起来,被旁边的十三阿哥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十四阿哥那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了,跟着沉默了起来。

    九阿哥自己一个人吃,十阿哥看看太子和大阿哥,再看看旁边笑眯眯的八阿哥,提起筷子说:“九哥,有好东西也别自己吃,分给弟弟一点。”

    九阿哥夹着一块肉放他盘子里:“快吃,趁热吃。”

    十阿哥就说:“各位兄长,各位弟弟,我和九哥就先吃了,我们还要回去盘账,等会就不一起看戏了。”

    说完和九阿哥一起在整张桌子夹菜,两人吃得很香,吃完两人一抹嘴走了。

    十二阿哥看着桌边的各位哥哥,在犹豫的时候六阿哥也提了筷子,五阿哥立即跟着一起吃起来。十二阿哥赶紧拿筷子吃菜,三人吃了几筷子的菜后没说话,站起来走了。

    四阿哥眼睛眯了一下,没吃饭,站起来也走了,走的时候看了一下十三和十四。十三接收到了信号,却没走。这时候十一阿哥也站起来出门。七阿哥想哭,好不容易他请一回客却落得这个结局,只能说:“我送送大家。”

    十四这时候反应过来赶紧起来:“七哥,我也走。”

    他站起来后另外一桌和姐夫们坐在一起的十五阿哥赶紧站起来,拉着十六和十八说:“七哥,我们出去溜达一会儿。”

    十七赶紧跟着十五兄弟三个出去,这些驸马们面面相觑,纷纷站起来。三驸马还不想走,被大驸马扯了一把,有些笑话是看不得的,这些人也走了。

    屋子里剩下太子十三阿哥,大阿哥和八阿哥,以及三阿哥。

    太子问三阿哥:“老三,你呢?是走是留?”

    三阿哥看看坐着的四个兄弟,大家都看着他,三阿哥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是发现自己不被放在眼里,他很生气!

    八阿哥说:“三哥尽管坐,是不是大哥?”

    大阿哥如庙里的泥塑,面无表情没说话,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太子看了一眼八阿哥,笑着哼了一声,再看看大阿哥,大阿哥还是没什么表情变化。

    十三则说:“三哥,不如去看看七哥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东道主,怎么说也该来陪一杯酒,诸位哥哥说是不是?”

    八阿哥笑着说:“十三弟是厚道人,你说是吧三哥?”

    三阿哥羞愤至极,他和十三之间有恩怨,十三的好意提醒难道是真好意?八阿哥嘴里的“厚道”难道是真厚道?他此时才知道自己这段位太低,实力太弱,就是玩心眼也玩不过这些人,狼狈站起来连句场面话都没撂下,直接出去了。

    七阿哥坐在院子里发呆,看他出来赶紧站起来,三阿哥路过七阿哥,哼了一声傲娇地昂着脑袋走远了。七阿哥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三阿哥出门,发现二门停着的车还在,但是没见到刚才那些人,就问:“爷们们去哪儿了?”

    他的太监回答:“听说要去看看五爷六爷家的空地怎么布局建园子,女主子和小主子们还在里面。”

    三阿哥想去找大伙,又怕被笑话,想了想就说:“走,咱们先回家。”

    海棠和一群姐妹嫂子们说话,女人这边的气氛就很好,太子妃也在,新婚的继福晋和大家不熟,太子妃带着她和大家一起聊天,连带着一直绷着脸挑刺的八福晋都融入了太子妃的话题里,霸道地表示要让自己先说,她自己说完了大伙才能说。

    隔壁是孩子们吃饭的地方,小孩子边吃边玩儿,还有几个年纪小的时不时跑出来找额娘,有侍女和嬷嬷们照顾,大家都很放心,放松地一边吃一边聊。

    外面七阿哥家的侍女走到海棠身边俏俏地说了两句,海棠站起来跟新婚的十格格说:“你们先坐,我出去更衣。”

    海棠出了屋子,外面冷风一吹,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七阿哥在门口对着海棠招手,海棠等着身边的侍女把斗篷给系好了才走过去,问道:“七哥怎么在这里?”

    七阿哥皱眉把刚才的事儿说了,末了还说:“没想到会成这样,你说他们四个会说什么?会不会打起来?我就怕打架了让汗阿玛生气,倒是咱们一群人什么都没做还要跟着去挨骂。”

    海棠说:“有些事儿是拦不住的,随他们去吧,就当不知道。”

    “可是……”

    “放心,不会打架的。”

    七阿哥不停地叹息:“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好不容易请大家吃顿饭,弄成这个结果,我现在回去盯着些,妹子你帮哥哥看着点你八嫂子,就我怕她闹起来,你七嫂性子软,闹起来还不够她揉搓的呢。”

    “放心。”

    七阿哥匆匆走了,海棠叹口气返回屋子里。

    女眷们散了的时候男人们散完了,大阿哥和太子他们也都走了,几位福晋一边埋怨这些男人不等老婆孩子,一边看着人给孩子们穿厚些,随后大家又说笑了一阵子才散了。

    海棠抱着弘阳让他趴在窗口和哥哥姐姐们说再见,小东西还不会说呢,只会大声喊哥哥姐姐。车子动起来,海棠跟他说:“别喊了,要走了,过几日请他们来咱们家再一起玩儿。”

    弘阳转头看看,指着盐宝说:“盐盐”,看来看去,没看到扎拉丰阿,就问:“阿玛?”

    “你阿玛被老虎叼走了!”海棠学着老虎对着弘阳“嗷呜”一声,小家伙睁大眼睛,随后立即昂着头,小下巴和脖子呈现九十度,拖长了调:“嗷呜~”。

    盐宝忍不住看过来,海棠听这动静像是学二哈,瞬间不淡定了:“快忘了,你要忘了刚才的狼嚎!不,才不是狼嚎,那是二哈大嚎!天啊,盐宝,你过几天把你儿子打一顿,不打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汪汪汪!!”

    海棠带着孩子回到家的时候,四阿哥六阿哥和十四都在,扎拉丰阿陪着他们在后院闲逛。

    听说海棠回来了,几个人都往一座亭子里去,让人送了火盆来打算说说话。

    扎拉丰阿小跑着从海棠的怀里把孩子接过来,小声跟海棠说:“今儿大阿哥和太子爷又杠上了,那场景挺吓人的,四爷他们都没吃饭,刚才奴才陪着四爷他们又吃了一顿。”

    弘阳不想被抱着,闹着下来要踩花坛里的雪,扎拉丰阿拉着他,看着他别滑倒了。

    海棠去了亭子里,六阿哥就说:“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老爷子还在呢,他们都闹成这样,老爷子不在了可怎么办?”

    十四立即说:“要真是那样,必然是一家把另一家摁死,没第二条路,不会如现在这样。”

    说得也是,汗阿玛不在了必然会分出一个高下,六阿哥点点头。

    四阿哥此时心里很矛盾,他想跟弟弟妹妹们说自己心里最隐秘的渴望,但是又担心十四的嘴不严实。

    所以他在亭子里不停地踱步,十四忍不住说:“四哥,你坐下不行吗?”

    四阿哥不搭理他,他心里有一团火,还要防着被人察觉到。

    海棠看了他一眼,就说:“别看如今都说大千岁如何如何,不过是大千岁的皮八爷的骨,大哥志大才疏,或者说是不善谋算,早就驾驭不了这艘船换成八哥掌舵了。”

    十四惊讶地问:“真的?”

    六阿哥点头:“可不止于此,你们八哥还跟多红带子黄带子关系好,这就有意思了。”

    十四急着问:“汗阿玛知道吗?”

    六阿哥说:“知道或不知道没什么区别,当初的明珠和索额图手段比他们老辣,现在结局如何?现在两家闹得这么大,不过是平衡二字罢了,大哥没用换你们八哥,汗阿玛其实不在意的,毕竟有人制衡太子,他只要有人制衡太子,谁去制衡太子无所谓。”

    四阿哥就说:“所以不能上赶着去给汗阿玛分忧啊,有些事儿是要争取的,有些事儿躲都来不及。”

    六阿哥点头,海棠叹口气。

    十四问:“汗阿玛很疼爱太子的,怎么可能会让人和太子制衡?哦,我明白了,想要这把刀锋利,还不能把刀磨废了,大哥和八哥就是磨刀石呗。”

    谁是磨刀石还不一定呢!

    四阿哥一锤定音:“总之这事儿远着些,别掺和,一般人掺和不进去,碰着就能擦伤,粘上就掉一层皮!不能不敬畏啊!”

    又过了两天,大家在海棠这里聚会。这次一切都是反着来的,女眷们个个都很矜持,没人说笑了,一顿饭吃得极其乏味。

    但是男人那边显得气氛很好,喝酒猜拳气氛热烈,几个男孩子偷摸过去,这些人都心情好地招呼孩子们进来。弘阳被四阿哥抱在怀里颐指气使地要求夹菜的时候,太子还夹了一块肉喂给他,用手揉了揉弘阳的脑门,笑着说:“这小子肥嘟嘟的,以前喝奶,一碗牛乳一口气喝下去了,现在看着没他不爱吃的。”

    大家都笑得开心,把一群小孩子叫过来分吃的,大阿哥还教给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猜拳,整个屋子里气氛热烈,散了的时候都醉醺醺的。

    大家都是演戏的高手!

    到了大年初一,海棠心心念念收压岁钱的时候到了,去年孩子小没法抱着出门,现在孩子能跑了,海棠就给儿子做了一件有大口袋的衣服。

    海棠在家教育孩子:“见人之后先拱手拜年,拜年后怎么说?”弘阳歪头想,随后说:“包包,来!”

    “红包拿来!”

    “包包,来!”

    这样也行,海棠把孩子拾捯的喜庆精神,抱着他去给太后请安。扎拉丰阿和其他驸马一块扎堆,只有海棠自己抱着孩子去拜见后宫女眷。此时是大年初一,外面有大朝会,天还没亮,海棠一身吉服,把儿子放下跟太后说:“您替我盯一会,我去前面朝贺,一会儿就回来。”

    妃子们都在,德妃对着海棠摆摆手:“只管去,太后今儿忙,我看着孩子。”

    海棠应了一声,给太后和诸位太妃请安后,又问候了一遍宫妃们,急匆匆地去太和殿了。

    此时太后身边是一群太妃们围着说笑,宁太妃从汤山行宫回来了,显得无精打采,自从福全去世后她的精神头一下子没了,整个人没了那股子的精明表现的木讷起来。

    面对着一群蒙古太妃,弘阳跑去要红包,伸着小爪子大喊:“包包,来!”

    太后说:“给给给,不用磕头,你来就给。”说着抱着弘阳亲一口,把一串红绳子串着的金币挂在了弘阳的脖子上,小孩子的脖子哪里能禁得住一串金币,有嬷嬷赶紧接了给弘阳收起来。其他人都是给的铜板,也是用红绳子穿好,一串串地塞他口袋里,塞完都抱着他亲一口。弘阳口袋里的压岁钱走着掉着,身后一群人跟着捡。走到宁太妃跟前,他伸出手:“包包,来!”

    宁太妃这才回神:“哦,哦哦,小阿哥要红包啊,有有。”

    她身后的宫女赶紧端来,她拿了一串塞给弘阳,洪阳侧脸,太后说:“赶紧亲一口,让你亲呢。”

    宁太妃立即抱着弘阳:“这可真是个小宝贝,和你额娘一样乖。”

    一群人说笑起来,弘阳开始找妃子们要红包了,一群人都把红包拿出来等着他过来,还有人故意逗他,就是拿着不给,弘阳看她们不给直接张牙舞爪地过去夺,德妃立即站起来拦着:“哎哟,这孩子不能这样。”嘴上说的可起劲了,但是没给孩子什么惩罚,都舍不得弹他一指甲盖。

    满屋子都是笑闹声,就宁太妃在一众热闹中闷闷不乐,独自发呆。

    中午前面的朝贺没结束,但是宗室女眷们的请安结束了,在诰命夫人们没来的时候,太后拉着福全的福晋说:“你婆婆这样子也不妥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瞧着她呆了啊!”

    宁太妃的年纪比太后大了很多,都六七十的人了,到了这时候要是有个万一也说得过去,日子真的是过一日少一日。

    福全的福晋叹口气:“皇额娘,自从我们老王爷走后,太妃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医看过了,说是人老了……”她看看婆婆,有些话没说下去。

    太后叹口气,跟福全福晋说:“多伺候吧,往日谁跟着侍奉呢?”

    福全的福晋说:“哦,是保按两口子,保泰的媳妇太忙,要侍奉我还要管着一大家子,太妃她老人家就由保按两口子侍奉,偶尔保绶两口子把她接走。”

    太后点点头,等裕亲王府的婆媳离开后,几个太妃凑在一起说王府侍奉太妃不用心。该保泰替他阿玛侍奉太妃的,他承袭了爵位拿了王府家产的大头,就该替他阿玛把事儿办完,侍奉太妃安度晚年、教养幼弟长大成人都是保泰的事儿,如今推给保按和保绶了。出去养老还不如在宫里呢,有些事儿真的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事儿也不能这么论,保按两口子没杂事儿,能更认真细致的陪伴宁太后,过日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前面朝贺接近尾声,康熙和几个老臣在说话,宗室诸王贝勒贝子和国公将军们都在太和殿前面的广场上等着康熙一起去后面给太后磕头。大家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过年的时候大家说的话都轻松,大过年的也不会有人主动挑事儿。

    海棠就和很多人说:“今年我儿子要去各家拜年,都把压岁钱准备好,这是我家弘阳第一次上门,给得少了别怪我翻脸。”

    都知道是玩笑话,纷纷答应了。而庄亲王在人群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他们家没孩子,压岁钱年年往外送,可是一次都没收回来过,海棠看到他觉得自己赔本的事儿也没做太多,好歹是能收回来一些的。

    庄亲王哼了之后,周围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庄亲王很满意,很得意地看了一圈。哪怕是代善一系三个铁帽子王,此时年纪最大的康亲王椿泰才二十多岁,更别说其他世袭罔替的人物了,平郡王和显亲王这两人就是两孩子!庄亲王不仅年龄大,他辈分还比大家高了一辈,对于平郡王和显亲王这两位铁帽子王来说高出两辈,都要对他称呼一声爷爷。

    海棠心想你一个水王你神气什么?

    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话真没错!

    海棠问:“庄王叔,侄女给你们家准备了很多压岁钱,什么时候来取啊?”

    外围爆发出一阵很夸张的笑声,宗室里面有刺头!不服庄亲王的多的是,自然有人想看他笑话。

    庄亲王气得脸都红了,心想这丫头真可恶,这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眼看着他气急败坏,这时候有人出面做和事佬。不是八阿哥,是才半人高的显亲王衍潢,这位是二公主女婿名单上第二位候选人。他拉着庄亲王和海棠的手说:“好啦好啦的,大过年的博果铎爷爷和班布拉姑姑都少说几句,咱们都是一家人。”他在一家人上面咬重音,意思都是太宗皇帝的后人,怎么还内讧上了。

    周围一群人附和:“是啊,大过年的。”

    庄亲王凭着年龄笑傲宗室,但是他对上海棠是真的生怯,就说:“看在衍潢孙儿的面上,这事儿就过去了。”

    他主动退一步,海棠就笑着说:“多大点事儿,回头侄女去你们家陪您和婶子喝一杯。”

    二驸马巴林部世子挤在人群里看了全过程,对衍潢很是满意,觉得该回去劝劝公主,太子家的阿哥高攀不起,这位是世袭罔替的亲王正合适,孩子嫁过去身份也够了,而且这是个好孩子,看着不是个纨绔。

    他就拉着三阿哥挤出人群,此时八阿哥和保泰也挤出人群。三阿哥看着八阿哥和保泰冷哼一声,跟二驸马说:“不只是庄亲王没孩子,老八家里不是也没孩子吗?可见事儿做绝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自己说完痛快了,问二驸马:“表哥,怎么了?有话说?”

    二驸马只好说:“为了你外甥女的事儿找你帮忙,你去劝劝你姐姐,我瞧着显亲王不错。”

    “我姐不是看上弘皙了吗?让我劝她换人?”

    “孩子福气薄,配亲王都是高攀了,不敢想东宫的阿哥,衍潢就挺好的。”

    第334章 群情愤

    正月初一朝贺初二走亲戚,一直到初八海棠带着孩子和男人都在吃席的路上,初九这天最终轮到去四阿哥家吃席了,大早上早饭都没吃,海棠把这爷俩叫起来穿上衣服就直接出门。

    扎拉丰阿搂着昏昏欲睡的弘阳说:“这天刚亮,您都不能晚点出门吗?这事奔着三顿饭都在四爷家吃吗?”

    “嗯,你说对了,都在四哥家吃算了。”

    扎拉丰阿把孩子搂紧点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这大早上四阿哥家正在打扫卫生,王府的马车就到了,高无庸对这么早来做客有些惊讶,还是赶紧迎进来派人去后院传话。

    先跑来的是弘晖,活力满满地带着二哈跑来了,请安后伸手拉了拉被抱着的弘阳:“弟弟,下来玩儿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弘阳看看他,又看到了他身后躲在柱子后面露出大半个身子的二哈,忍不住指着二哈大喊:“哈!”

    看这小子醒了,扎拉丰阿把人放下,弘阳尖叫着追二哈去了,二哈撒丫子就跑,弘阳倒腾着小短腿去追,弘晖也跟着跑走了。

    这时候四阿哥出门,二哈慌不择路直接撞上去,对着四阿哥大叫:“汪汪汪!”

    后面弘阳追着:“哈!哈!”

    二哈赶紧跑,弘阳追着进门,他穿得太厚,门槛也高,他过不去,趴在门槛上翘起一条腿要翻过去。这家伙还穿着开裆裤呢,四阿哥就提着他把他提过去。这时候海棠跑过去把人给提回来,问弘阳:“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叫舅舅!”

    “舅!”

    四阿哥说:“进去跟你舅妈要压岁钱去,舅舅这会没带,让她给你两份钱,去吧。”

    这次是弘晖把弘阳抱着过了门槛,两兄弟一起往后面跑。

    海棠跟四阿哥说:“今儿四哥要包我们三口三顿饭,扎拉丰阿说不用来这么早,我说四哥家又不是别人家,自家人客气什么。”

    四阿哥就喜欢这种不见外,说道:“几顿饭有什么,什么时候不想在家吃了尽管来,外面冷,去前面屋子里坐会儿。”

    后院里面鸡飞狗跳,二哈到处乱躲,秀琳骂狗子:“你个闯祸的二哈今儿得了现世报了吧!让他拉你耳朵怎么了?你看看你钻到哪儿他追到哪儿,可见为狗不能太张狂了。”

    二哈被发现后狂奔而去,小孩子们的小短腿压根追不上,弘阳跟自己的侍女说:“车车!车车!”

    他的太监赶紧出去找车车,没一会拿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来了。

    这玩像是罗圈椅,但是下面是三个腿,有三个轮子。上面罗圈椅的地方坐上去,趴在像是椅背扶手的地方,然后弘阳的小腿使劲一蹬,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样蹿出去了十几丈。

    嘿,这玩意头一回见。

    弘昐弘昀兴奋起来,跑着追弘阳,但是这哥俩的身体都不行,跑不几步就开始喘,在后面喊着:“弘阳弟弟,给哥哥玩玩,别跑太快了,追不上你了。”

    最后还是弘晖把人给追上的,也是弘晖把二哈给揪出来的。弘晖代表姐姐弟弟和弘阳商量一起玩儿车车,弘阳不同意,最后弘晖祭出大杀招:“让二哈拉车!咱们一人坐一会,行不行?”

    大家都说好,就二哈不同意,对着弘晖破口大汪,在汪的最激烈眼看着要和弘晖拼命的时候盐宝走过来,二哈瞬间老实了,也不汪了,耳朵贴着头皮尾巴夹了起来,整个狗变得温顺极了。

    最终在几个给四阿哥养马的太监帮助下,用绳子给二哈弄了个套,和玩具车连起来,先让弘阳坐着到前院,前院的空地大,到了前院一人一次轮着坐。

    这下小孩子们高兴疯了,早饭也不吃了,让二哈拉着一趟一趟地在前院溜达。四阿哥和海棠两口子站在门口看,四阿哥跟高无庸说:“把那个座儿后面用绳子系起来,就怕二哈这条狗突然跑快了把孩子们摔下来。”

    海棠能肯定,弘阳凭着这个小车能成为四九城里面最靓的崽!

    她跟四阿哥说:“这是前几日十一弟给他的,一开始还不会玩儿,坐上去两腿不会动,后来会玩儿了到处横冲直撞。”

    四阿哥问:“听说你们走的时候就坐十一弟弄出的那个车队?”

    “嗯。”

    四阿哥皱眉:“我听说那玩意去年磨损严重,今年就怕在路上散架了,而且锅炉也快废了,别走到半路走不动了。”

    “就是担心这个,九哥他们还带的有马匹,要是不行就让马拉着。新玩意不会立即好用,都是一点点改进的,将来我年年用这个,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不会放弃的。”

    四阿哥皱眉。

    海棠说:“蒸汽机绝对比畜力好用,就算内河大部分地方不合适,但是在大运河上是能用的,同样西北缺水的地方靠车子也是能跑的。不能因为不好用就不发展了,前期发展加大投入,将来无论是朝廷运兵还是运粮,无论是大户人家乘车还是做生意,只要能造福百姓就够了。

    而且朝廷管辖的地方很多,八百里加急终究不能各地都适应,要有代替八百里加急的物件出来,朝廷和边陲的来往越多,边陲的百姓才会越来越心向朝廷,此乃是巩固社稷的好办法。”

    四阿哥点头,他已经开始尝试用皇帝的眼光和心思去看待整个国家思考着如何治国。妹妹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这是大好事,然而他对蒸汽机的未来还是不那么自信。

    外面的小孩子被乳母们哄着去后院吃饭,四阿哥看着他们回去了就说:“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四阿哥跟海棠说:“他们兄弟几个,也就是弘晖的身体好,去年种过花了,我的意思是再过一两年,妹妹去西北的时候带着他去,让他开阔些眼界,留在这四九城里到底是少了见识。”

    海棠答应了下来。

    又说起开春之后的南巡,四阿哥被确定留在京中。现在已经知道的是太子和十三一起随驾南下,其余人还不清楚。因为有扎拉丰阿在这里,四阿哥没把话说清楚,只是说了句:“最好把你八哥也带去。”

    海棠默默无语。

    出了正月十五后过年的气氛就一扫而空,选了正月二十二出门,到时候是海棠和九阿哥十阿哥一起远行。九阿哥在检查车子,十阿哥带着人检查货物。十一阿哥倒是想赖在海棠的王府里,可是内务府的人不断上门请他去看看康熙要坐的龙舟怎么改造。

    十一嚷嚷:“我什么都不懂,让我看什么?让工部和造办处去看啊!”

    然而这种改造需要个揽总的人,换句话说需要一个出事儿后负责的人,所以各衙门都把他顶在前面,致使十一阿哥天天骂骂咧咧。

    海棠就把弘阳送到德妃那里,弘阳和德妃很亲近,最近在外面见得多了,学了很多撒娇的法子,一见面就扑到德妃的怀里:“祖母,想你。”然后在她怀里扭来扭去。

    德妃抱着他不停地稀罕,海棠忙进忙出地把弘阳的东西搬来,其中也包括他的玩具和车车。

    海棠跟桂枝说:“你劝着点额娘,别总娇惯着他,要是额娘不听劝,你都记着,等我回来告诉我。”

    桂枝答应了。

    海棠又去找德妃说不许娇惯孩子,德妃答应得很好,海棠心里很质疑她的言行能不能一致。然后又去跟弘阳说:“你最好乖点,要不然我回来了揍你!”

    弘阳还不知道离别就在眼前,忍不住咯咯笑。晚上住在这里也接受良好,然后第二天又见到了额娘,凶神恶煞大魔头的额娘和百依百顺搂着他亲亲的祖母,二者相比还是祖母更好。过了两三日还能偶尔见到额娘,等了几日,他发现额娘不来了。

    忍不住问:“额娘?”

    德妃说:“你额娘出门了,明天就回来了?”

    过了一阵子,他突然想起来,问德妃:“额娘?”

    德妃还是老一套说辞:“你额娘出门了,明天就回来了。”

    然而随着他越长越大,这种明日复明日的说法已经让他质疑起来,加上他阿玛也不见了!不见的还有玛法!

    德妃说:“你玛法去南边了,回头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你阿玛也一起去了,一起带好吃的回来。”

    头一回他开始闷闷不乐,然而这种闷闷不乐也就一会而已,只要外面的小朋友喊他,他高兴得一溜烟跑出去玩耍,什么不高兴的事儿都消失了。

    在草长莺飞的时候,玛法回来了,天气不冷不热,阳春五六月各处都是鲜花,舅舅表哥们很乐意带他出去玩儿,还喜欢给他的脑袋上放一个花环。然而在快乐的生活中发生了件让整个宗室震动的一件事,以至于弘阳不能出去玩儿了。这件事就是太子用鞭子抽了贝勒满都护。

    满都护是亲堂兄弟,常宁的儿子。这种关系除非是满都护烂到根上了太子骂几句才算合适。可是满都护没什么不良嗜好,属于不冒头也不拖后腿的人,鞭打他的理由是什么?

    一瞬间整个宗室群情激昂:满都护要是犯法自有国法家法收拾他,要么关入宗人府大牢,要么夺职削爵圈禁,为什么要鞭笞满都护?

    太子真把兄弟当奴才动辄打骂了吗?难道一个贝勒连他身边的太监都不如了吗?

    第335章 偏心眼

    得到这个消息后,整个畅春园瞬间安静了。

    别说弘阳了,连带着几位年纪小的皇子们在园子里销声匿迹,弘阳闹着要出去玩儿。他已经跑野了,这小小的院子关不住他,德妃把吓唬这招也用了,甚至生平头一回揍了他几巴掌,都没打消弘阳要闹着出去玩儿的念头。

    桂枝就说:“您就说您这几日感了风寒,让他跟着他阿玛回郎惠园住一阵子,那边地方大随便他跑。”小东西长着腿呢,也不能真的天天圈在这处小院子里。

    德妃觉得这主意好,但是她不敢去面对康熙,弘阳别看是放在德妃这里过日子,但是康熙在京的时候要亲自教养孩子,一天两遍把弘阳接去说说话,如今弘阳肚子里存了上百首的古诗,这就是康熙教的,德妃是想不到教孩子这些。要是康熙不闻不问,光凭着德妃宠孩子的模样,这小子现在更加无法无天。可要是把孩子送走,康熙问起来德妃没法说,她不敢在康熙跟前装病。

    而且康熙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子鞭笞了满都护的事儿。

    满都护被打的原因是太子路过,满都护没及时见礼,请安的时候又嬉皮笑脸。

    仅此而已!

    整个宗室哗然,就是宫女太监在主子经过的时候没规矩言笑无状,顶多被管事们罚掌嘴也不会被抽鞭子啊!

    太子在康熙跟前的说法是满都护对他不敬,务必让满都护知道尊卑才下令鞭笞他,康熙信了这个说法。

    满都护被抬回去后他老婆孩子立即哭天喊地,满都护的嫡母也就是常宁的继福晋看了立即换了一身素服摘了一身首饰哭着找太后了。

    这位福晋刚进畅春园立即下车开始哭常宁,从前湖一直哭到后湖,这中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动静很大,等候召见的群臣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番动静。而且她别的也不多说,就是哭常宁。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因为常宁没了,他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康熙不可能不知道这层意思,但他一个大伯哥不能和弟媳妇计较,而且他儿子刚打了她儿子这是事实!

    这放在民间是大伯哥父子欺负孤寡,在道德上被百姓们审判翻不了身,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子孙,儿女亲家都找不到好的!传出去在百姓们中间属于家风败坏,名声迎风臭十里,出门都要被人家戳脊梁骨吐口水的存在!

    康熙一口气出不来生生忍了,这几十年他都没这么生气过,早年敢给他这种气受的人叫鳌拜,现在坟头都没有了!越想生气,但是他不觉得太子做错了什么,顶多是手段激烈了些,因为维护太子的威严就是维护皇权,这宗室本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然而这弟媳妇的做法还是让他气得两肋胀痛。

    太后觉得太子这事儿做得不对,他怎么对弟弟动手呢,叫他过来跟婶婶解释一下,太子没来,来的是太子妃,太子妃言辞恳切,言语间态度也够低,然而这事儿又不是太子妃干的。

    常宁的福晋磨了一下午,只折腾了太后。康熙爷俩都没出现,宫里的娘娘们也就德妃有分量,被叫去劝和。这完全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用惠妃的话说:“她虽也是四妃之一,但是她用的是贵妃的物件,这时候让身份高的去说话,她不去谁去?”

    常宁的福晋一不能撕巴太后,二不能磋磨太子妃,于是德妃被常宁福晋抹了一身的鼻涕眼泪,整个人像是被揉过的梅干菜一样,回去后累得躺下都不想翻身。

    可是太后越想越想不通,虽然太后对太子很看重,和康熙一样觉得太子是个宝别人是个草,但是这草也是自家的草,她做祖母的该过问一下。把康熙叫过去问话,康熙把太后哄住了,但是越想越生气,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天下给他气受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于是立即传旨把满都护的贝勒给撸了,就给了一个奉恩将军,几乎是一撸到底。

    按照规定,将军府和贝勒府的府邸面积不一样,而且将军是不能用太监的,内务府要收回太监,宗人府劝他搬家,满都护是欲哭无泪。

    看到满都护的结局本来打算第二天一起找康熙讲理的宗室诸王贝勒们瞬间怂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自始至终受伤的就是满都护一个人!

    因此德妃很怕这风口浪尖上弘阳跑出去被太子迁怒了,太子鞭笞了堂弟皇上言语上批评了他两句不会做事,太子为此还很生气。被批评了看什么都不顺眼,现在完全不讲理了!

    弘阳这小小的人儿懂什么?满都护嬉皮笑脸被打还被撸,他这宫里小霸王横冲直撞惯了,一般人不和他一个不到两岁的娃娃计较,但是放到太子跟前就不一定,早晚冲撞了太子也是一顿好打!这宫里除了皇上谁都没太子尊贵,就是请皇上做主也没用。

    最后没办法,德妃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十四一早带外甥带去给康熙请安,吃饱喝足认字背诗后再架在脖子上出去交给扎拉丰阿看护,扎拉丰阿带着弘阳回去祸害自己家的园子,让他在自家园子里辣手摧花,把精力消耗尽了下午再给德妃送回去。

    到了夏季康熙北巡草原去了避暑山庄,把太子带走了,整个京城都松口气。

    京城这些宗室们这时候才有胆量聚在一起说这件事,太子最近疯疯癫癫的事儿挺多的,大家都觉得过分和出乎意料,然而太子一直是皇上的大宝贝,过分的事儿没少做,该有的惩罚压根都没有落到他头上。

    大家虽然没说,但是心里都有一个想法:他要是登基了咱们日子怎么过?

    他会不会逮着不顺眼的咔嚓了?

    这不是没可能的!

    一时间大家都噤若寒蝉,能想象的出来,将来上朝和上坟是一个心情,还是给自己上坟的那种!

    在这种气氛里九阿哥和十阿哥回来了,哥俩带回来了很多货物,货车都没卸两人打算去避暑山庄觐见康熙。

    五阿哥拉着他们两个到僻静的墙角,九阿哥问:“五哥你没钱了?”

    “有钱。”

    “有钱你跟做贼一样拉着我们干什么?我以为你没钱了要提前支取分红呢。等我们哥俩回来了再分钱,我们急着去见汗阿玛,你缺钱了去我家,我家的管家会给你提银子的。”

    “不是”五阿哥急得一头汗,“不是银子的事儿,我也不缺银子……我说不清楚,让十一跟你们说,出事儿了!太子他……他越来越不讲理了!”

    十阿哥皱眉,九阿哥问:“他不是一直不讲理吗?他做过几件讲理的事儿?这次又做什么了?”

    “打了满都护哥哥!”

    九阿哥疑惑地问:“为什么?是因为满都护该打?”

    “也不是,是他对太子不够恭敬,对,不恭敬。”

    在“大不敬”都是一项罪名的时候,不恭敬那确实是一种罪。九阿哥和十阿哥不放在心上,五阿哥急地说:“我嘴笨,不会说,让十一和你们说。”

    十一带着一群人在检查九阿哥和十阿哥带回来的车,这车看得出来快散架了,但是行走上万里,能走下来够厉害了,所以车队里的人兴致勃勃地讲着这些车子的毛病,一群大匠们围着车子转悠,有人还钻到车底看下面的磨损。

    十一阿哥坐在树荫下捧着杯子喝凉茶,接连不断地打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五阿哥带着九阿哥和十阿哥走过来,把侍奉的人赶走,跟十一阿哥说:“给你九哥和十哥讲讲太子鞭笞满都护哥哥的事儿。”

    十一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就说:“嗨,不是什么大事儿,往前翻翻就是秦二世杀兄弟姐妹的事儿罢了。哦,隋炀帝杨广也干了,隋炀帝把哥哥弟弟全杀了,侄儿都没放过。让我想想还有谁,我书读得不多,似乎干出‘笑祖俭德’的刘骏也杀了兄弟?我这记性不好,不太确定,我还要回去翻翻书看刘骏是不是真干了。”

    这是小事儿吗?!

    大夏天九阿哥和十阿哥一身冷汗!

    九阿哥上去摇晃十一:“你把眼睁开了再说!别让我觉得你是在说梦话。”

    五阿哥在一边解释:“他没说梦话,太子看人无论是看谁似乎都不怀好意,现在大家都躲着他走。”

    十阿哥不信:“何至于此!”

    十一阿哥张大嘴打哈欠后说:“会不会走到这一步谁都不知道,但是有人想让咱们相信他会走到这一步,不生出惶恐来如何浑水摸鱼?等着看吧,看最后谁斗倒了谁。无论谁赢了,都稀罕你们的钱,你们自己想法子吧。”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一副想睡觉的样子。

    九阿哥忍不住爆粗口:“姥姥的!”

    十阿哥说:“先去承德拜见汗阿玛,其他的再说。”

    哥俩一起去承德,到了承德又听说了一件事,太子把四阿哥踹下台阶摔吐血了。

    这是大事儿,鞭笞满都护他们不觉得太惊悚,因为满都护是堂兄弟,但是老四是亲兄弟啊!

    九阿哥赶紧让人去打听,然而九阿哥的太监根本打听不到这么秘密的事。最后九阿哥和十阿哥进行宫拜见康熙,出来后遇到了钮祜禄家的人,此人是十阿哥四舅家的表哥,名字叫做哲尔金,是护军营统领。

    哲尔金说:“这事儿皇上让闭嘴,奴才告诉了您二位,您二位可别乱嚷嚷。起因是太子爷令户部听命他的官员支取户部库银被四爷知道了,四爷在皇上跟前参了他一本,说他‘恣取国库钱财’。因此兄弟两个在皇上跟前吵架了,当时皇上驾临烟雨楼,就在二楼。他们吵完出来,在楼梯口又吵起来,太子爷说四爷‘喜怒无常’,四爷说太子爷‘刻薄寡恩’,也不知道谁先动手,后来太子说是四爷先动手,四爷说太子爷先动手,就打起来了,四爷被太子爷一脚踹下台阶,听说四爷当时就吐血了,动静很大把皇上都惊动了。”

    十阿哥听了皱眉:“表哥,你说实话,这里面你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

    九阿哥赶紧看十阿哥和哲尔金:“这不是真的?”十阿哥说:“就一半是真的,老四是绝不会在汗阿玛眼皮子下面跟太子动手的。”太子是副君,老四干不出这种授人把柄的事儿。

    而且想想都知道,隔着一层窗户两人怎么可能在楼梯口大骂再打架,就是有这心思也要去楼下老爷子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再打架。

    哲尔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才没亲眼看到,但是奴才只知道两件事,第一,太子让户部官员支取银子的事儿是真的,而且这不是第一回,前面得手了两三回了,四爷是有证据的,人赃俱获后到皇上跟前说这事儿,这时肯定的。

    其次,四爷也真是被太子爷一脚从烟雨楼的楼上踹下来的,不是失足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但是对外宣称是四爷不小心自己摔下来。

    至于两位爷前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太监们知道,咱们侍卫在一楼,那群太监在二楼。烟雨楼可不是普通的小楼,您二位回头看看就知道了,那是湖区的中心,登上二楼能看到整个湖区,烟雨楼气魄非凡,楼上说什么楼下的侍卫是听不见的。”

    十阿哥恨铁不成钢:“你实话实说,你又不是说书的,靠嘴吃饭,你……我没法说你!胡编乱造这件事容易吃牢饭!”

    哲尔金拉着十阿哥说:“十爷!表弟!这不是奴才大嘴巴编的,皇上虽然不让说,但是各路爷们问起来又不能不说,咱们这关系您问了,奴才不说也太没人情味了,所以里面有变动也不是奴才一个人的功劳。”

    九阿哥明白了:“你们是在贵人群里造谣!”

    “九爷,别说得这么难听啊!什么造谣,这事儿是不是真事?!就加了一点猜测,猜测,呵呵呵。”

    哲尔金呵呵呵着被十阿哥打发了,十阿哥发愁:“你说太子会不会将来从咱们身上弄银子花。”他胆子都肥成这模样了,还有他不敢做的事儿吗?

    “肯定啊!内务府他奶公被撸了,没以前那样随便,现在他又把手伸进户部银库,眼看着老四把他伸进银库的手剁了,他自然要找你我想法子。由奢入俭难,他奢靡的日子过惯了,过不了苦日子,再说他日子也不苦啊,以前好多地方比汗阿玛都好,现在也就是比汗阿玛差点而已!”

    十阿哥愁得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

    “大不了这家业送给他!”九阿哥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介意,随后说:“但是汗阿玛不会同意的,他还指望咱们往北面跑呢,只要咱们有用,就不会让太子祸祸咱们。这附近有佛寺吗?找个地方求汗阿玛长命百岁。”

    可汗阿玛总有驾崩的那一日,那一日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

    九阿哥的眼神往西北瞥了一眼,大不了怂恿胖丫头造反!咱们吃不了太子的苦头胖丫头也吃不了,难道太子会放过胖丫头?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怕什么!

    九阿哥想到了胖丫头就想到胖丫头那倒霉哥哥老四,问:“老四呢,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他们的太监能打听到,进来禀告:“皇上把附近一处叫做狮子园的地方赏赐给了四爷,四爷带着他们府上的大阿哥在园子里住着呢。”

    此时在狮子园休养的四阿哥看着弘晖斗蛐蛐,弘晖斗了一会,尽管蛐蛐撕咬得很用力,在小小的罐子里进行着一场厮杀,但是弘晖却坐不住。

    弘晖咬牙切齿:“阿玛,我忍不住!”

    “忍不住跑过去自讨苦吃还是自投罗网?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大事!”

    道理四阿哥给他讲过了,弘晖也明白了,但是小孩子真的容易生气,弘晖重重地吐口气,又低头看着罐子。

    四福晋没跟着来,跟着来侍奉的是去年选秀德妃给四阿哥挑选的两个格格,一个姓钮祜禄,一个姓耿,两人都不讨四阿哥喜欢,跟着侍奉如大丫鬟差不多,在园子里跟透明人一样,这是两位侍妾格格送了果盘凉菜来,被四阿哥挥手赶走了。

    四阿哥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眼下的局面上,户部有人制造假的手令盗取库银不是第一次了,四阿哥拿到下面送来的证据时候还很犹豫,思考再□□复衡量,最终决定和太子彻底拉开距离,让皇父熄了让自己辅助太子的心,要不然早晚让自己给太子擦屁股。

    如今目的达到了,可是四阿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子和儿子在皇父的心里分量不一样。尽管早就知道,可发生在自己身上后,四阿哥还真的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太子才是亲生的。

    把四阿哥踹下楼梯,太子也就是被禁足了三天。十三阿哥和弘皙上门轮番探望,康熙大把的赏赐赏下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此时弘晖抬起头问四阿哥:“被拿走的银子还能还回来吗?”

    四阿哥摇摇头。

    这事儿在康熙看来不严重,因为他以前也干过从国库拿钱的事儿,不过目的不一样,他拿钱是为了南巡或者是北巡,这是出于办朝廷大事儿的目的,有的时候也会用户部的钱修行宫,前提是康熙是皇帝,但是太子是太子啊。

    如果太子能拿,别的皇子能拿吗?其他宗室能拿吗?岂不是人人都能从户部支取银子,长此以往户部的钱还有吗?赈灾的银子从哪儿来?百官俸禄怎么发?

    四阿哥越想越生气,心里充斥着无力和愤怒,心里隐秘的渴望再次被点燃。

    他伸手摸了摸弘晖的光脑门:“阿玛和你姑姑说好了,让你跟着你姑姑去西边一阵子,多学多看多揣摩,人家说咱们是天家,可是……将来咱们是普通人家,也是百姓中的一个,看看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跟着人家学学。升斗小民为吃喝费尽力气,咱们这种人家为荣华富贵费尽力气,都是一样汲汲营营,谁也不用看不起谁。”

    四阿哥觉得康熙不在乎,但是康熙对这事儿还是很在乎的,他站在烟雨楼上看着水景,下面就是烟波浩渺的塞湖,这是由八处湖泊组成的一片大湖。康熙盯着河水出神,回想起他年轻的时候,他年轻的时候一身毛病,酗酒抽烟很多事儿都干,也干出过像当初户部官员索要银子的事儿,那时候户部的老臣诚惶诚恐地跟他说钱不能乱花,户部的钱更不能乱花。

    康熙叹口气,转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道理不是不懂,但是理智很多时候不够理智。

    钱是小事,太子和四阿哥的事儿要分成两部分来看,一来是太子缺钱,不该不体面地让人去盗取。二来太子不该恼羞成怒地把人从楼上踹下去。

    太子不会处理事儿。

    在康熙给太子找理由的时候,十三阿哥跟着太监进门,进门后请安,随后站在了一边。

    康熙问:“你四哥好点没有?”

    “太医说再养养,儿子看四哥起来走动了,他说如今差不多好了,今儿带着弘晖在狮子园散步,想着给您请安。”

    康熙点点头:“能起床走动就好,但是青年吐血不是好征兆,还是要好好养养。梁九功,跟太医说好药好大夫侍奉着,不能留下病根,再去说一声,等彻底好了再来给朕请安,孝顺不在这一时半会。”

    梁九功应了一声退下了,康熙问十三阿哥:“你二哥最近干吗呢?”

    “您让他读书,他这几日一直在读书。”十三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着,他上次看到太子鞭笞满都护的时候就觉得二哥疯了!现在更是觉得他越来越不正常。

    康熙问:“都读的是什么书?”

    “哦,是《资治通鉴》。”

    康熙叹口气,对着十三阿哥摆摆手,十三阿哥慢慢退出去。

    十三阿哥慢慢地从屋子里退出来,走在二楼的走廊里,此时三阿哥兴奋地上楼,手里抱着一摞子书。

    三阿哥和十三阿哥因为敏妃孝期剃头的事儿不和睦,两人遇到了,彼此靠着一边擦肩而过,连话都没说,招呼都没打一个。

    三阿哥走到门口兴奋地跟太监说:“去通禀一声。”

    康熙的耳朵又不聋,已经听到了,在里面说:“胤祉进来。”

    三阿哥兴奋地喊起来:“汗阿玛,好消息,好消息,儿子把书编出来了,您看看。”

    十三阿哥本就放慢了脚步,听到这消息后忍不住嘴角挑起来快速下楼了。

    第336章 摆宴席

    九阿哥和十阿哥觐见后,就有保泰来请他们一起聚聚。想到保泰后面站着的是八阿哥,如今真的是神仙打架,九阿哥十阿哥心里并不想去,但是保泰的理由却是:“九弟,你马上就要过寿了,不请大家吃回寿宴?”

    “寿宴啊!这个好说。”

    九阿哥心想我就是请大家吃寿宴,别的我不知道也不参与。于是兴致勃勃地说:“行,兄弟们等我的请柬吧,这两天就能置办好。”

    保泰就积极地把自家的园子借出去,当初修建避山庄的时候福全还在,康熙只要修行宫就忘不了福全,可惜的是这边的园子修好了福全一天没住过,现在是保泰当家。保泰今年第一年住进来,经常在里面大摆筵席,整日歌舞升平。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什么说,他把对福全的感情转移到了保泰身上,严格来说保泰守孝三年,前二十四五个月倒是规规矩矩,但是往后这几个月就言行放纵。康熙心里倒是给侄儿找了不少的理由,比如:守孝也就是二十多个月。保泰的做法倒是没错,可是在康熙看来不完美,总觉得这孩子没为他阿玛太尽心。

    九阿哥不打算用保泰的园子,就说:“我今儿找汗阿玛借地方,不用保泰哥哥多操心。”

    保泰这才发现他是真打算提前过寿,保泰这些人的目的是在私密的小场合里面拉九阿哥和十阿哥说悄悄话,可是在避暑山庄这种场合怎么可能说悄悄话?

    看九阿哥一副高兴模样张罗着给自己过寿,还要拉着十阿哥一起去找皇父借地方。保泰发现这是算盘珠子白扒拉了。

    九阿哥真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去找康熙了,跟康熙说:“儿子一年到头在外面奔波,也没和兄弟们说过话,虽然还不到儿子过寿的日子,可是儿子和十弟在京城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办,实在等不到在这里过完寿才回去,就想跟您提前借一处地方,请兄弟们一起喝酒。”然后嘿嘿笑了笑,从袖子把请柬拿出来:“您若是闲暇,儿子也请您喝杯薄酒,给您磕头,这么多年来儿子这不争气的没少让您操心,如今没大出息,没法子给您分忧,只把自己养的壮实了些,实在是……”说着说着眼泪不停地掉,一边擦一边掉泪。

    康熙甚是感动,站起来亲自接了九阿哥的请柬,拍了拍跪着的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脑门:“都是好孩子,朕是知道的,放心,话不必说了,父子连心朕都知道,回去好好地准备吧,看上哪块地方尽管吩咐,这是自己家,这宴席怎么摆都行,朕是必去的。”

    九阿哥赶紧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康熙转身坐下,问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都请了?”

    九阿哥正感动着呢,听了这话心凉了半截,果然话说得再动听,还是比不过太子。十阿哥明白康熙的意思,这是想借着九哥的寿宴给太子和四哥说和。立即说:“也没外人,就您和哥哥弟弟们,还有保泰哥哥,他也不是外人。可惜兄弟们聚的不全,也就一两桌罢了。等回京城了,儿子再摆一次,请祖母也来,把兄弟们叫上,再让南府唱出戏,大家高兴一日。”

    康熙满意地点头:“行,就这么安排吧。”

    九阿哥和十阿哥陪着说了会话,九阿哥和十阿哥表示请大伙吃了寿宴就要赶回京城去,康熙也应允了。

    到了摆寿宴的这一日,三阿哥和四阿哥,八阿哥,十二,十三,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加上保泰,都来了。

    几个人先坐下说话,九阿哥和十阿哥急匆匆地过来,大家起来拱手打招呼。坐下后三阿哥说:“九弟,听闻你要过寿,哥哥特意给你写了一幅字送你当寿礼。”

    说着旁边的太监送来一副卷轴,缓缓打开,大家看上面写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都夸好。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这字真不错,笔走游龙,看得出来三哥在写的时候心情好,多谢三哥。”

    三阿哥在一边显摆:“还是九弟认识这字的好,送给九弟算是送对人了,九弟看这字的结构、这些字的布局、还有这留白……”

    九阿哥听得牙疼,赶紧说:“弟弟谢哥哥,这字够弟弟揣摩一年了,明年您再写一副,弟弟接着揣摩,往后弟弟年年学哥哥一直到耄耋。”说完赶紧收起来让太监拿走。

    三阿哥没听出九阿哥的意思,跟两桌兄弟显摆:“九弟说得对,这人啊是每年都有长进的,比如哥哥,今年终于编完书了,接着要再编一部,前日给大家送的书大家看了吗?如何?”

    这话说出来大家表情各异,十八阿哥年纪小,而且也很骄纵,其他人不说他张嘴就问:“三哥,字太多弟弟没看懂,那书不是陈梦雷编的吗?”

    十五立即呵斥:“那是三哥编的,陈梦雷是打下手的。”随后跟三阿哥说:“三哥,别理他,他还小着呢,什么都不懂。”

    三阿哥看着坐在凳子上小短腿都不挨地的十八阿哥,真没法摆脸色,不过那高昂的兴致算是彻底没了。

    四阿哥就让苏培盛把寿礼端上来,里面是一只巴掌大的金龟。

    九阿哥对材质很满意,他就是个俗人,喜欢金银,觉得老四这方面就比老三可爱。但是送个龟算什么?虽然龟的寓意很好,比如说寓意长寿,比如说寓意财富,可民间骂人也有“乌龟王八蛋”啊!

    九阿哥闹不清楚这是骂人还是希望他长寿且发财,不过送礼的风格一如既往地老四!就这礼物送出去也不知道该念他的好还是该说他这人真坏!

    九阿哥就当他这是好意,拿着盒子展示给大家看,嘴里说着:“四哥敞亮,多谢四哥。”

    十七十八非要摸一摸金龟,十七还问:“人家说唐朝官员佩戴金龟,是不是就把这挂在腰上。”

    三阿哥趁着这机会给十七科普,九阿哥让太监收好,虽然有可能是骂人的,可这金子值钱啊!别和金子过不去。

    五六七三位不在,接下来就是八阿哥的寿礼,八阿哥让马起云抱着盒子到身边来,站起来双手送给九阿哥。

    九阿哥一入手感觉很重,两胳膊差点端不住,使劲抱住才没掉下去,八阿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匹奔腾的骏马,也是黄金打造,比四阿哥送出去的金龟大了数倍,还重了数倍。

    八阿哥说:“祝八弟马到成功。”

    九阿哥看到这一大块金子少说也有几斤的样子,整个人都惊呆了,他这是哪儿来的?

    三阿哥说:“哎哟,这比四弟送出去的大得多啊!是不是四弟?”

    十八阿哥从椅子上跳下来:“我看看,九哥给弟弟看看。”

    八阿哥笑着说:“三哥,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是空心的,里面是蜡,加热之后蜡水流出来,就有个空壳子,说不定没四哥的重呢。”

    四阿哥送的是真空壳子,而且是薄皮空壳,不到二两,九阿哥给大家展示的时候很轻松几乎没重量,但是这金马是实心的,光看九阿哥抱着的状态就能看出来。但是十八阿哥年纪小不懂,一副惊讶的模样:“还能这样啊!蜡水还能做模子再融化流出来,怎么流啊,里面有小孔吗?九哥给弟弟看看啊!”

    十五叫了一声:“十八,你回来坐着。”

    十六直接过来把十八扯走了。

    十八被哥哥们摁在座位上还说:“咦咦,和哥哥们比,我送的大猪猪不值钱了呢。”九阿哥属猪,十八阿哥给他挑了只憨态可掬的木雕猪送他。

    十三就说:“十八弟,送礼不论贵重,情谊最重要,咱们送的都是咱们觉得好的,是不是?”

    十阿哥立即接腔:“老十三这话说得对,十二十三,你们给九哥准备了什么?”

    保泰说:“这回该我了,先让弟弟们等等,九弟,哥哥的礼物也是一片情谊……”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喊着皇上驾到,九阿哥赶紧把盒子给了身边的人,大家一起迎接康熙。

    康熙身后是太子父子,太子的眼神扫了一遍在场的人,他儿子弘皙很喜庆地说话:“侄儿给各位叔叔请安,给九叔贺寿。九叔,侄儿有贺礼奉上,寿礼粗糙了些,您别嫌弃。”

    九阿哥立即说:“你能来就行,叔叔不是为了收礼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别跟着学这个,太见外了。等会儿叔叔要用你,你就给大家斟酒吧。”

    弘皙高兴地应了。

    康熙在主位上坐下,太子也跟着坐下了,这一桌有康熙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剩下的人挤在另外两桌上,十八阿哥闹着说:“我不和你们一起坐,我要和汗阿玛坐一起。”

    十五阿哥警告他:“你老实点!”你缺心眼啊,没看到那桌气氛诡异吗?

    十八阿哥没发觉,十五和十六都没拦住,他跑过去要和康熙坐一起。

    康熙就说:“老四,你给你十八弟腾点地方。”

    梁九功端着凳子放下了,抱着十八阿哥坐下,四阿哥只能往太子那边挪了挪,四阿哥很明白,今儿就是要让自己给太子低头的。

    九阿哥看着菜上齐了,端着酒杯讲了几句场面话,大家又一起给康熙敬酒。

    等坐下后,四阿哥端着酒杯跟太子说:“弟弟前几日冒犯二哥了,今儿敬您一杯。”

    现场气氛安静极了,十八阿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妙了。

    康熙看着太子,太子笑了一下,端起杯子说:“不是大事儿,过去了就不提了。”

    两人碰了一杯,一起喝下去了,康熙松口气,满场的气氛欢乐起来。九阿哥站起来招呼大家:“吃吃吃,东西不好一定要吃饱。”

    这天大的事一床锦被掩盖了,又是太平的一天!

    第337章 忆终身

    白天宴席散了之后,十六阿哥来找弘晖玩儿,先去拜见四阿哥。

    一见面十六阿哥无视四阿哥严肃的表情笑嘻嘻地过去挨着他坐下,说道:“四哥,白天十八弟不懂事儿,十五哥和弟弟回去骂他了,他年纪小又怕四哥生气不原谅。就托弟弟来给您道歉,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四阿哥看看十六,这也是个小人精!

    十八阿哥骄纵惯了,十五和十六肯定骂他了,听不听就是另外一回事儿。联想到十四也是个刺头,四阿哥跟十六说:“自家兄弟说这些见外了,去吧,带着弘晖玩去吧。”

    十六乖巧地应了一声跑出去找弘晖玩耍。

    弘晖窝在秋千上不想动,二哈在草丛里追蝴蝶,把花花草草踩倒了一片,还弄出很大的动静。

    十六阿哥跑来:“弘晖,今儿你读完书了吗?要不要去斗蛐蛐?”

    弘晖无精打采:“不想去。”

    “叔叔陪你遛狗,走啊!”

    “早上遛过了。”

    “那……你阿玛都放下,你怎么还放不下。”

    弘晖没说话,十六阿哥看着侍奉的人都站得远,跟弘晖说:“没规矩,看到叔叔还不让座,起来让点地方,哪有叔叔站着开导你,你做侄儿的却坐着听的。”

    弘晖让了一点地方出来,十六阿哥坐上去,两人挤在秋千上晃悠着,一人靠着一根绳子面对面说话。

    十六阿哥说:“你这是没受过委屈,一点小事就跟天塌了一样,你看看你阿玛,你再看叔叔我,我们谁没受过委屈。就是我们老子是你皇玛法,也有诸多不如意。别看我整日乐呵呵的,我从小到大吃了多少亏你都不知道,我额娘是汉女,以前受宠的时候就有人背后说闲话,那话难听着呢,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现在不如以前那么受宠了,日子过得更难,衣食住行都要受闷气,要是换成你早气死了,除了自己想开别无他法。”

    “我就是难受!”

    “难受也要忍着!将来受到的委屈和现在比,就会发现今日受到的委屈真不算什么。”

    “十六叔这是什么意思?”

    “嗨,大家都说将来大家没好下场。你不过是侄儿,我们是兄弟,你想想,血脉这么近,谁能容得下啊!”理论上都能继承江山的资格,就这一条不是理由的理由就能引来杀身之祸。

    弘晖惊呆了!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对着沉默的时候二哈扑过来,把两人一起撞倒在地上,二哈自己被飞出去的秋千板子飞回来的时候撞了一下脑袋,晕晕乎乎四条腿都不知道怎么倒腾,跟喝醉了一样东倒西歪走不成路。

    看它这样,弘晖又气又急又好笑:“这傻狗!”

    说着爬起来去抱着二哈,二哈此刻很老实地被抱着。弘晖就说:“十二叔家的狗子可乖巧了,还通人性,跟那五六岁的小孩似的,怎么二哈是这个德行!”

    说着把狗子放下去,狗子四条腿都是软的,直接躺地上扶都扶不起来,而且舌头还吐着,全是眼白都看不到眼珠子,那模样似乎命不久矣!

    十六阿哥说:“这狗别是把脑子撞坏了吧!”

    弘晖赶紧抱着几十斤的二哈跟十六阿哥说:“走走走,找猫狗房的太监去,我们家福气吃坏肚子就是他们给看好的。”

    弘晖也顾不得想东想西了,抱着二哈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让太监们准备马,他打算骑马去行宫找猫狗房的太监。

    因为实在着急,为了节省时间,让太监骑马去园子大门口接着,他自己抱着狗子跑着穿过大半个狮子园,出大门的时候看到四阿哥送九阿哥十阿哥出门。

    九阿哥十阿哥明日就回京城,今儿来各家问一声看有没有家书什么的给捎回去。这两位避免和八阿哥见面,就在刚才散了的时候问过八阿哥了,这会是来问问二阿哥和四阿哥这两个哥哥,其他弟弟让他们写好信给送去,做哥哥的不登弟弟家的门了。

    弘晖抱着二哈跑得一身汗,气喘吁吁,看着那速度还很快。九阿哥说:“四哥,别的不说,侄儿这体格子比你强啊!”

    十阿哥说:“侄儿有急事儿?怎么跑得这么快?”

    弘晖甚至还从花池里踩过去,那模样看着很急切,把十六阿哥远远地甩后面去了。几个人说话的时候跑到跟前了。

    四阿哥看弘晖跑来问:“弘晖,怎么了?”

    弘晖喘息着大喊:“二哈被木头撞了一下,站不起来了,快找人救它啊!”

    九阿哥和十阿哥哈哈笑起来。

    四阿哥说:“你把它放下!”

    “啊?”

    “它没事儿!”

    弘晖低头一看,二哈蓝色的狗眼很精神,英俊的狗脸上全是无辜的表情。

    弘晖气得一撒手把狗丢在地上:“二哈你个傻狗!看我救你好玩儿是吧!白疼你了!你是诚心累着我是不是?”

    二哈理直气壮:“汪汪汪!!!!”

    九阿哥跟四阿哥说:“我们家的那只狗真的很厉害。我们带着它去西北,它晚上看货物看得可好了,没丢过一件东西,还能提前知道狼群出没,是条好狗!”

    十阿哥说:“听说老十二家的也是条好狗。”

    十六追过来差点去了半条命,正在旁边喘气,听他们说这些,立即补充:“七哥家的婉瑜养的那只狗也很懂事,七哥说这狗子很聪明,日常吩咐它都听得懂,乖巧不闹人别提多贴心了。”

    四阿哥看着还和弘晖对骂的二哈,忍不住叹口气,说了句:“唉,二哈这是聪明过头了,怪不得一窝就它一个,要是有两个可怎么办!”

    随后一整个夏天弘晖就在狮子园度过,这里夏天不热,和舒适的环境相比弘晖一下子多了很多烦恼,再好玩的地方再新鲜的景色都不能让他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到处玩耍了。加上学业比较重,他甚至会叹气了。

    到了九月底气温转低,康熙带着人离开避暑山庄到木兰围场上去。

    蒙古王公们都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漠西的海棠也和很多邻居早早地赶路到木兰围场参与围猎。

    因此四阿哥跟弘晖说:“你去迎你姑妈吧!”

    对这件事弘晖很乐意接手,和他们贝勒府的侍卫一起去迎接海棠。

    海棠看到弘晖也很高兴,带着他认识很多人,海棠跟同行的蒙古王公们介绍说:“这是我侄儿,我四哥家的孩子。”

    不少人夸弘晖跟个小牛犊子一样,实际上弘晖很壮实,在四阿哥家里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四阿哥和李侧福晋的二个儿子弘昐弘昀和弘时都不是强壮的人,看着都瘦了吧唧的,实际上也病歪歪的。四阿哥也就是这两年身体看着不那么单薄了,他前几年瘦得能和竹竿比一比。

    弘晖还学会了骑马,和队伍里的其他孩子们一起赛马,高高兴兴过了二天欢乐的日子。

    弘晖的马术让海棠觉得出乎意料,忍不住对他夸了又夸,只要孩子有优点就要不吝啬夸奖,问起他是和谁学的骑马,弘晖一边吃饭一边说:“就和家里的侍卫学的,和谁学的不重要,每天坚持才重要,一开始是为了遛二哈,因为侄儿发现让二哈每天跑远了一整天都是老实的,也不能说老实,就是没那么折腾了。后来觉得骑马的好处很多,就一直坚持每天练习,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海棠能想象得出来,这孩子必然每天有充实到极点的生活。

    正在吃饭的弘晖肉眼看得见胃口不好,海棠问:“怎么了?这就吃饱了吗?”

    弘晖说:“想起了一些事儿,有些吃不下去。”然后把太子踹四阿哥下楼梯的事儿说了,这件事对弘晖的影响很深,成为生命中一个抹不去的印记,让他思考起来,并且对周围的环境也开始观察起来。

    他跟海棠说:“侄儿和叔叔们去读书,可是书房的师傅们更喜欢弘皙。弘皙又和弘昱哥哥不对付,就因为他阿玛是太子,所以他在书房里面就能看不起所有人……侄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您说都是皇玛法的儿子,为什么要分二六九等?”

    这是个很宏大的问题,海棠想跟这孩子说人应该生来平等,但是这几个字就是人世间被利用最多又是最难达到的目标。

    海棠把手放在弘晖的肩膀上,想了很久才说:“弘晖啊!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出来,我只能跟你说,你看到作恶的人一定是恶人,但是善人未必是善人。我该怎么跟你说呢,活得越久越是不能一句话形容这个世间,只能带着你们这些小辈一点点的感悟一点点地认识,到底能认识多少就看你们的悟性了。”

    弘晖没说话,海棠说:“吃饭吧,回头我和你阿玛见面谈起这件事让你在一边听着。你睁大眼看着,日后有比这大、更惊悚的事。你要知道你经历的一切都会被写入史书,然后被惜字如金喜欢微言大义的史官凝练成一句话,甚至只有几个字。”

    “比如?”

    比如“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海棠微笑着说:“我不知道,因为这是史官写的,你我都看不到。”

    弘晖叹口气:“都是权力害的!”

    “对,这是说到根子上了,没好处谁会斗啊?驱使着人的只有利益。然而别人能淡泊名利,唯独咱们家的人不行,咱们生下来就要分谁和谁是一派的,我生下来和你阿玛就是一家的,因为我们两个有同一个额娘,小的时候受额娘庇护长大了就要给予额娘回报。人和草原上的狼群是一样的,幼小的时候吃老狼带回来的肉,长大了不仅要喂给小的,还要养着老的,人也是如此。”

    弘晖听后说:“等到竞争狼王的时候,哪怕是同一个额娘同一个阿玛,也要咬死对方是吗?”

    “是!”

    “成王败寇是吗?”

    “成肯定是王,败不只是为寇,是孤魂野鬼。谁会放死敌活着呢?人和狼的区别就是狼必有一个死在对方的利齿下,而人,聪明的会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阻止一些残酷的事儿发生,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海棠摸摸他的脑门:“吃吧,你将来何去何从要看你阿玛混得如何?”

    弘晖总觉得这话有别的意思,可是又想不明白,只能低头默默吃饭。

    到了木兰围场,海棠和四阿哥谁都没提四阿哥从楼梯上跌落这件事,就仿佛这事儿没发生一样。在木兰行围结束后,海棠要和康熙一起回京城,在回去之前,康熙要带着海棠去一趟避暑山庄。

    “你还没去过呢,朕带你看看行宫的景色。”

    海棠高兴地答应了,实际上是康熙的年纪大了,在围场骑马打猎已经让他很疲惫了,再长途奔波实在是受不了,此刻急需回行宫休息。

    大队人马到了正门前,康熙让人停车,叫了海棠下车,父女一起看行宫大门。

    康熙说:“这里面有一条河,流出的水是热的,所以这里也叫热河行宫。你从门外看这景色如何?”

    红墙内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海棠说:“儿臣不太懂,感觉很旺盛,生机盎然,怎么说呢,就是很旺的感觉。”

    “你说对了。这里确实风水好,进去更能有此感受。”

    海棠看着门口铜狮子,铜狮子很高大,海棠看着这对铜狮子,问康熙:“汗阿玛,您有没有觉得这对狮子看着像小狗?不见威武,看着有点……憨!”

    康熙没注意过,仔细看看还真有点,特别是踩绣球的公狮子,正面看真的有点像小狗,不见狮子的威风。两人围着铜狮子转悠,转到狮子的背面,这尾巴卷得更像狗了。

    康熙看了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海棠也笑起来。

    康熙说:“工匠没见过狮子,只怕是比着狮子狗做的。罢了罢了,放着吧,狮子也好狗也好,都是给咱们看门的,虽然有几分像狗,看着憨态可掬倒是讨喜。”

    两人一起往里面走,后面的太监和侍卫跟上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康熙吩咐说:“都散了吧,朕带着孩子看看行宫的景致。”

    后面的大队人马还是等他们进入了行宫才散。

    在大家散了的时候,二阿哥说:“这地方大,不如提前备车,要是汗阿玛他们用了能随时预备着。”

    太子听了没搭理,他心情不好,连个眼神都没给二阿哥,直接吩咐:“走,回寝宫。”

    车子走了几步又停下,太子在车里叫十二:“十二弟,上车来。”

    十二应了一声,也不用人扶着,助跑两步直接跳上车,太子的马车重新动了起来,在几位皇子的注视中离开了。四阿哥转头就走,二阿哥拉着他:“四弟,你觉得哥哥的主意怎么样?”

    四阿哥说:“内务府的人会准备的!”人家不比你想得全面?

    二阿哥没撒手:“你说刚才汗阿玛和九妹妹笑什么?要不咱们也去看看狮子?”

    后面站着的十二转头就走。十五拉了一把下面的二个弟弟,十七阿哥跟着王贵人的二个儿子一起离开了。大家都觉得二哥有毛病。

    四阿哥更觉得这哥哥有病:“不就是铜狮子吗?要看您看,弟弟不奉陪了,回见!”四阿哥甩开手回头上了自己的马车,带人往狮子园去了。

    “八弟!一起去看看啊!”

    八阿哥笑着说:“行啊!二哥请!”

    “八弟,一起一起。”二阿哥觉得八阿哥真是个体贴的好弟弟,哥俩一起围着门口的铜狮子转悠。这狮子挺好的啊,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铜狮子擦得一尘不染,汗阿玛和妹妹笑什么?

    二阿哥满怀妒忌地说:“还是妹妹会哄汗阿玛,是不是小格格们都会哄阿玛开心?汗阿玛看咱们兄弟没个笑脸,和妹妹一起都是有说有笑,自从妹妹到木兰,汗阿玛每天都高兴。”

    八阿哥心想:我哪知道?我连个小格格都没!二哥真讨厌!

    八阿哥想回到刚才给自己一巴掌,都知道老二的德行,怎么就决定留下来陪他!

    然而八阿哥还是笑眯眯的:“也许吧,听说二哥家的侄女很乖巧?”

    他不过是奉承一句,二阿哥瞬间有话题了:“八弟,不是哥哥显摆,我们家的孩子真的乖巧,我给你讲讲……”

    八阿哥只能微笑。

    海棠和康熙一起参观行宫,这行宫真的很大,在自然风光中嵌进去一座皇家园林,不得不说匠人们有鬼斧神工般的技艺。

    这里囊括了湖泊平原和山林,其中在行宫正门入口处有一大片的宫殿群,这里的主殿上悬挂着“澹泊敬诚”的牌匾,所以被叫做“澹泊敬诚殿”。这座大殿的地位就比如太和殿在紫禁城的地位和九经二事殿在畅春园的地位。这二座大殿比起来太和殿那是真权力中心,无论是澹泊敬诚殿或是九经二事殿都比不过。

    康熙带着海棠进了大殿:“如何?”

    “比太和殿宽敞多了!很气派啊,而且周围都是窗户,通风照明是太和殿和九经二事殿比不了的。”

    “你这孩子,在朕跟前说说就行,这里再好也是行宫,比不得太和殿。”康熙走到高高的御座上坐下来,拍了拍龙椅的扶手,放松地坐在上面,跟海棠说:“朕爱这里的天气,不冷不热,京城虽好就是太热了。夏天在畅春园热得受不了,你汗玛法年纪轻轻地去了,就是因为受不了京城的气候。”

    海棠笑着说:“您不能这么说,关外的严寒、西北的干燥、京城的燥热、淮河两岸的四季分明,岭南的潮湿多雨,还有崖州的不见冬雪您都要爱,江山如此广阔,如何不爱?”

    “你这话说得朕心花怒放,就是这个道理啊!”康熙从御座上起来踩着台阶下来,海棠赶紧去扶着。

    康熙说:“既要爱风调雨顺,也要爱地大物博,咱们家的这份家业往前比比也就是汉唐能和咱们比,但是汉时有匈奴,唐时有突厥,如今草原上是蒙古族放牧,蒙古不是咱们的心腹大敌而是咱们的屏障,光凭着这一点足以笑傲汉唐了。”

    海棠笑了笑。

    康熙带着她从澹泊敬诚殿出来,问道:“西北春天时候是不安定?这事儿你折子上也解释了,处理的很好,你插手的也很及时,没酿成大祸。现如今怎么样?”

    “如今好多了,西北各族杂居,闹事就是因为各族的习性不一样,在儿臣看来,不能抬一家压一家,只要公平地对待所有人,二五十年后就能安居乐业融为一体。反而抬举一族打压一族只会后患无穷,儿臣给您写的条陈您看了吗?”

    “看了,有人不满意,说是在西北实施了中原怎么办?”

    “元朝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倒是把人分成四等,最后不还是仓皇逃回草原了吗?咱们有些人总是高高在上,可儿臣亲眼所见八旗没绿营能打,要是每年木兰行围带上绿营,这场面更难看。有本事忠心的人都用,英雄不问出身,前面有人明明掉沟里了,咱们要是还走老路也掉沟里只会让后来人笑话。等把天下英雄一网打尽的时候,您也能和李世民一样说一句‘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哈哈哈”康熙大笑着说:“你啊,长了一张巧嘴!”

    “儿臣这是有感而发。”

    “走,带你划船去。”

    海棠摇着船桨,看着这周围湖景,忍不住夸道:“这景致好!汗阿玛,看了这里再回想畅春园的湖泊,觉得那就是水坑,儿臣园子里的那片地方顶多是个水盆,这才是湖水呢,烟波浩渺,不知道夏季是不是有种‘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景色。”

    “这里风平浪静看不见‘波撼岳阳城’,这里也没岳阳城,倒是有仿造嘉兴的烟雨楼,你看那里,那就是烟雨楼。”

    “瞧着挺高大的!”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只可惜,北方没有江南的韵味。”

    “瞧瞧,才一会您都忘了,这天下美景何其多也,江南自然好,但是论豪迈必然是北方,不可厚此薄彼!看了湖光山色,远远地看了烟雨楼,不知道马场箭道在哪儿?”

    康熙没说话。

    此时海棠划着小船路过一座亭子,亭子里的宫妃站起来朝着这里行礼,宫装丽人身姿曼妙,自带一股子淡定从容的气质,在这山水中遇到佳丽,想来大部分人已经陶醉了。

    海棠看着这些人,康熙转头看了看,他眼神很好,远远地看清了这些人,说:“这是和嫔。”

    和嫔瓜尔佳氏,生十八格格,然而这位皇女夭折了。和嫔虽然姓瓜尔佳氏,和太子妃的娘家没关系,和嫔的娘家算是普通旗人,虽然有人当官,却没有高官在朝,在一群包衣出身的妃子里她旗人的身份算是不错的了,所以王贵人生了二个儿子还是贵人,她生了一个女儿尽管夭折了就已经是嫔了。

    如今和嫔是康熙的心头好,能带出来到这里可见足够受宠。

    海棠慢慢地摇着桨,还是忍不住说了:“汗阿玛,有些公器万不可私用,有些公事万不可夹杂私事!既然整顿八旗就不要带宫妃出行,时间长了下面人也把家眷带来,那不是整顿八旗了,而是出门游猎!”

    康熙的脸拉了下来,他年纪越大越容不得有人当面指责他,颇有那种面刺寡人之过拉出去打死的态度。然而说这话的是亲闺女,还是在小船上,旁边虽然有船随行,却是在几丈远的位置,听到的只有自己父女俩人。

    “你这话说给风听、说给水听、说给朕听……”康熙靠在船舷上,重重地叹口气,说道:“朕非圣人,听是能听,然而也就是听听。”

    他都这么说了,海棠也不能上去把老头的脑袋摁水里让他清醒清醒,没说话接着划船。

    康熙问海棠:“关于身后名,你怎么看?”

    “儿臣没想过,人这一辈子能过好就行了,身后的事儿谁知道呢?就拿曹操来说,汉朝的人说他是乱臣贼子。后来魏晋时候,裴松之等人觉得他‘功济华夏’,也批评了他滥杀无辜。到唐朝,刘文静夸唐太宗‘豁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这就是褒扬了。再往后的不一一举例了,您看,身后名就是这样,好人也会成坏人,坏人也有人翻案成好人,不必在意,儿臣就不在意。”

    康熙长叹一口气,心里再次埋怨上德妃,德妃该把海棠生成个男孩的!可惜了!

    第338章 说大戏

    海棠中午饭和晚饭都是和康熙一起吃的,第二天海棠拜访几位哥哥,太子照例是不见,三阿哥在行宫附近也有园子,得知海棠来访高兴地请海棠也进去参观。

    虽然在大家心中三哥是公认的糊涂蛋,但是审美还是很在线的,这审美风格如果真的要找词儿形容一那就是小清新。

    行宫的面积很大,周围的府邸面积相对而言小了很多,但是比京城和西郊的面积大。三阿哥是真的带海棠逛园子,时不时讲解一下他对园子布局的喜爱,期间吟诗很多首,要求海棠附和。再请海棠欣赏一下他在园子各处题写的对联,主打的是文化游。

    海棠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就告辞,实在没法和三哥的爱好共鸣。这会要中午了,三阿哥拉着海棠不让走,海棠就以“昨日答应了弘晖一起吃午饭”的理由非走不可,三阿哥表现得很生气:“下次哥哥也把你侄儿带来!”看你这破理由还能不能用!

    海棠再三请罪后才脱身而去,踩着午饭时间到了四阿哥的狮子园。

    海棠很好奇:“这里叫做狮子园是真的有狮子吗?”哪怕是铜狮子石狮子也行啊!

    热河行宫有很多地方是仿造江南景色,昨日看到的烟雨楼就是仿造嘉兴的烟雨楼,昨日划船而过的湖泊叫做西湖,属于塞湖的八分之一,塞湖就是八个湖泊组成的。而江南名园有一处叫狮子林,因为里面假山状似狮子而得名,这狮子园和狮子林或许有某些类似的地方。

    当然这是海棠自己觉得的,因为四阿哥没搭理这个问题,跟海棠说:“这里景致很好,与行宫的富丽堂皇不一样,虽然地处北方,却是真的江南景致。”

    江南园林以苏州园林为代表,讲究的是在有限的空间内以山水花鸟为景致,以唐诗宋词为点缀,一步一景,以景取胜。这是传统审美的最高峰,不是小楼池塘游廊太湖石这些堆砌而成,而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美,能闻香、听音、赏景,对各种感官都照顾到了。

    这狮子园的设计很符合四阿哥的口味,因此他很喜欢这里。

    如果对这几个兄弟的喜好画一条轴,十一阿哥和四阿哥是两个极端,十一是大俗,四阿哥是大雅。其他人都在这两个人中间,而海棠能接受大俗大雅。海棠生弘阳那年在京中过生日,十一送了海棠一套大漆餐具,这不是海棠第一次收到大漆餐具,这餐具是黑色和红色撞色,中间撞色的部分用少量金绿颜色以犀皮工艺呈现,海棠看到后喜欢极了,觉得这东西放到五百年后都是极致的美,跟十一说:“美的让我昏过去!”这大俗的极致就是大雅了!

    后来这套餐具就是海棠的收藏,日常就摆在书房里展示给自己看,有贵客的时候才舍得拿来用,一般她那里也没什么贵客。海棠还跟扎拉丰阿说:“我一开始对陪葬品没什么要求,觉得薄葬就行,现在觉得我就是死了也要带着这套东西到地下去,我喜欢的东西就要陪着我。”

    人对美的追求和占有之心也就这样了。

    此时海棠坐在狮子园的亭子里,这里微风习习,耳边有婉转清脆的鸟鸣,风中有草木的清香,满目青色,给人的感觉不是在人造的园子里吃饭而是在野外的胜境中用餐。

    耿氏和钮祜禄氏带着人送餐来,亲自端了白瓷盘子放在桌子上。

    四阿哥示意她们放下赶紧走,跟海棠说:“哥哥最近吃素,这荤菜你和弘晖吃。”

    海棠说:“还是要吃肉的!肉才香啊!”

    弘晖跟着点头:“嗯嗯嗯,我都吃不腻!”

    海棠说:“天天吃也会腻的,我以前刚去青海的时候天天吃羊肉,一听见吃羊肉就觉得胃里反酸。”

    弘晖看看桌子上的一盘子羊肉,问:“要不侄儿把这肉挪到这边?”

    “不用,回京城住得久了,吃的花样多了,羊肉又变得好吃了起来。人嘛,就是善变的,今儿最爱这个,过不久就要爱别的了,对人也是如此。”

    四阿哥听她这话就知道这是意有所指。叹口气说:“人虽然善变,然而也有坚持,不可同日而语啊!”

    弘晖就觉得话里有话,然而懵懵懂懂听不明白。

    海棠就给弘晖夹菜,嘱咐他:“多吃点才能长得壮。”又问四阿哥:“我记得十三弟快过寿了是不是?”

    弘晖嘴里包着肉赶紧摇头,四阿哥说:“你记错了,已经过去了,你十哥和十三是同一天生日。”

    海棠说:“可惜了,我还以为十三弟没过寿呢,要是过寿,高低也要摆几桌再请咱们看一场戏,说起来我从青海回来前看了一场戏,叫《长生殿》。”

    弘晖嘴里的肉咽下去了,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讲唐明皇和杨贵妃的!”

    海棠点头:“是啊,里面的那个杨贵妃在马嵬坡死掉的时候台上台下一片哭声,戏台子上的唐明皇在哭,下面看戏的百姓也在哭。我在想,唐明皇那么宠爱杨贵妃,是不想让她死的吧,他也曾和杨贵妃发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但是杨贵妃最后还是死了!”

    弘晖说:“后来又活了,您看了下半场吗?下半场他们在月宫相遇了。”

    海棠说:“我没看下半场,我看上半场的时候甚至想把高力士给挤开陪着唐明皇一起哭,我那时候还在想,杨贵妃多无辜啊,怎么就死了呢,这里面最该死的就是杨国忠啊,戏台子上的杨国忠不知道躲哪儿了,他要是敢站在台上,臭鸡蛋烂菜叶子能扔一台子。”

    四阿哥没说话,但是弘晖却说:“不是,姑姑,杨贵妃又不是不该死,也不是品德白璧无瑕,听说这个戏本子前后一共删除了好多回,我听说哈,我听说的……把杨贵妃和安禄山的秽事给删除了,还把李白的事儿也给删除了,删除了很多后才加上了唐肃宗继位的事儿,又写了唐明皇杨贵妃对天下大难的忏悔。这面专写贵妃痴情,是一个才貌俱全的佳人。”

    海棠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知道这么多?

    弘晖说:“庄亲王家的戏班子唱了很多回了,额娘和婶婶带着我们去看过,这都是在前面听很多哥哥们讲的。”

    四阿哥想骂孩子跟一群废物玩什么,回头一想,宗室的废物多的是,想不接触都难,只能对儿子的教育多上心,板着脸语气很冲地说:“吃你的饭!”

    四阿哥对海棠说:“也吃你的吧,吃完哥哥带你逛逛。”

    他听明白海棠的意思了,高力士不就是在唐明皇和杨贵妃中间来回拼缝吗?高力士是唐明皇的人,自己先要成汗阿玛的“自己人”,有机会就给他和太子拼缝,等着一群“杨国忠”“虢夫人”“安禄山”东窗事发就行了。

    海棠逛到下午准备离开狮子园去八阿哥家的园子转转,送她上车的时候弘晖拉着她:“姑妈姑妈!”

    海棠低头弯腰问:“怎么啦?”

    弘晖趴她耳边用手捂着嘴问:“关于我阿玛被太子踹下楼梯的事儿,你不是说要和我阿玛聊聊吗?”

    “聊过了啊?在吃饭的时候。”

    “没有啊,吃饭的时候我在场啊!”

    “有啊,因为姑妈答应让你听了啊,姑妈说到做到了呦。”

    “啊?”弘晖觉得大概是开头那几句自己听不明白的话,可也太短了,才一两句而已,把这件事叙述一遍都不止是一两句。

    海棠拍着他脑袋:“听话要听音,你要是不懂回去问问你阿玛,他要是觉得能说就会跟你说,要是觉得不能说,你也别追问,或许三五年后再或者五六年后你就知道了。去吧,问你阿玛,你有不懂的找阿玛问才是天经地义的,外人哪有你阿玛可靠,他是能教你的都会教你,一点都不会藏着掖着。”

    海棠说完揉了揉他的光脑门上车离开了。

    八阿哥在门口等着海棠,海棠看他在门口等,立即下车,一边拱手行礼一边说:“八哥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如此隆重妹妹都不敢再登门了。”

    八阿哥说:“哥哥盼着妹妹来盼了好一会了,你再不来哥哥就要去四哥家里了。怎么?四哥是亲哥哥,到了你八哥这里就分亲疏了?”

    “哪有,四哥不喜欢多言,而且园子大同小异没什么可看的,妹妹是早想来了,不是有弘晖在吗?跟在后面姑妈长姑妈短,他在一边叭叭叭我就走不动道。刚才我说该走了,孩子一直拉着不让走,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又不让上车,我说你八叔等着呢,孩子才委屈地放手了。

    上午三哥留我吃饭,我说早答应去和弘晖一起吃饭了,不能食言啊!三哥也说不能让孩子空等,还说下年他也要带孩子来,让他们家的弘晟和弘晖比一比,看我这姑姑如何一碗水端平。”

    又是孩子!

    八阿哥只能哈哈笑了几声,不再提这事儿:“妹妹跟哥哥进去,园子可不是大同小异,各家有各家的好,跟哥哥一起看看这处园子。”

    海棠跟着他进去没多久,立即哎哟了一声:“哎哟!没想到今儿聚得这么全啊,我算是来得巧了。”

    这里坐着一院子的宗室子弟,海棠甚至看到了表弟,也就是姨妈的儿子。这群人都在三三两两地说话,看海棠来了,站起来拱手的拱手打千的打千,一屋子人跟赶集一样闹哄哄的。

    海棠有种连年打猎的高手却被村霸大鹅叼了的荒谬感,在心里一连爆了好几句粗口,整个人打起精神等待战斗!

    第339章 心生寒

    八阿哥跟海棠说:“妹妹,来屋子里坐。”

    大家让开路,海棠跟着八阿哥进门,发现这里跟水泊梁山的聚义厅一样,正中两把交椅,周围的椅子排位严谨,可惜就差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了。

    八阿哥说:“妹妹,请。”

    “多谢八哥,八哥请。”

    海棠大大方方地进去站好,宗室子弟和一些权贵家的孩子都进来,每个人迅速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站好,这速度之快让海棠确信这不是第一次了。

    等大家站在各自的位置旁,八阿哥刚要开口海棠抢先说话:“各位,今日容我放肆一次反客为主,各位都是亲人,就算是不是红带子和黄带子也都是亲戚,都不用客气,坐坐坐。今日没想到聚得这么齐全,真是出乎我意料,我大半年不在京城,咱们不说朝廷上的事儿,只说家事,各位请坐。八哥,妹妹放肆了,您也请。”

    八阿哥的手对着众人向下压了压,在海棠和八阿哥坐下后众人纷纷落座。

    海棠甚是心惊,没想到八阿哥已经是这些人的头子了,没想到八阿哥的势力发展的速度这么快。

    海棠刚坐下,两边侍女送上茶,太监们从外面进来,端着托盘挨着给这些人放茶水的时候有人站起来:“姑姑,今儿有件事请姑姑做主。”

    海棠一看这也不是外人,是前显亲□□臻的儿子,现在这位显亲王衍潢的哥哥。衍潢是丹臻的第六子成信,因为前五个中夭折了四个,这位算实际上的长子,然而母亲出身太低,所以是衍潢继承爵位。

    “哦?”海棠心知大戏来了,笑着问:“让我做主?难不成有大事?”

    成信说:“姑姑,咱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商量帮满都护叔叔一把,今儿很多事儿争执不下,所以请姑姑做主,看事儿该怎么办才合适?”

    成信说完坐下了,海棠一副迷茫的模样问八阿哥:“满都护哥哥怎么了?”

    八阿哥叹口气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保泰说:“妹子,别提了,满都护哥哥走背运了。”他把满都护挨打的事儿和一撸到底的事儿讲了一遍,讲完忍不住叹气,跟海棠强调:“这不是朝廷里的事儿,这是家事啊!满都护哥哥是兄弟,血脉如此亲近,不能不帮啊!”这是拿刚才海棠的话在堵海棠。

    海棠心里忍不住草了一声,没想到在这等着自己呢!

    海棠听完看看屋子里坐着的几排人,把杯子里的水喝了,说道:“各位的意思我明白了,人都有恻隐之心,我懂,毕竟刚开始帮不上忙心里愧疚,现在被这事儿折磨的日夜不宁,想做点什么改变局面。这个好办!”

    满屋子人听着这意思有点不对劲,谁愧疚了?谁日夜不宁的?大家这是来发善心的!

    然而此时海棠站起来背着手在这些人的中间走来走去,跟大家说:“这事儿好办!满都护哥哥遭遇这种事儿,有两个办法帮他: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咱们先说钱啊!钱这玩意儿满都护哥哥不缺,或者是往后这几年不缺,所以先不用出钱。那么满都护哥哥缺什么呢?”

    有人喊道:“缺公道!”

    海棠心里把这人骂了八辈祖宗,转头一看原来是冤种表弟,就是阿灵阿两口子的宝贝儿子阿尔松阿。前几年看着挺机灵的,怎么现在这么缺心眼!

    “对,松弟说得对!”海棠说完话题一转:“然而松弟说得也不全对。这就是我要说的:有力出力。

    帮人嘛,看人最缺什么,如今满都护哥哥不缺钱,缺什么呢?缺权!他被从贝勒的位置上撸下来是不是最缺这个?”

    下面的人纷纷交头接耳,海棠清了几声嗓子,说道:“先别讨论,这会不是你们讨论的时候。先说权从哪儿来?一来是爵位,二来是职位。他刚丢了爵位,想把爵位弄回来只有一个办法!”

    保泰问:“什么办法?”

    海棠说:“当差!他立功了才能重新提爵位的事儿,你们想着这时候去跟皇上商量给他恢复爵位,做梦!除非是他立下大功劳,然后大家一起跟皇上求情让他恢复爵位才能成功,要不然别的办法都是水中捞月,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大家帮衬他的地方来了,咱们现在说说朝廷内外有什么差事是一两年能立功的,大家不如想办法给他谋个差事,有了功劳说话就硬气,要不然一切都是白费!

    这就是我说的有力的出力,是不是八哥?八哥在吏部衙门给满都护哥哥运作一番再简单不过了,今儿大家来得齐,不妨一起集思广益给满都护哥哥想个办法,看什么差事能让他有功劳,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给他在皇上跟前敲边鼓,只要满都护哥哥有功劳,去汗阿玛跟前说情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大家瞬间觉得这主意好!

    就是现在去求皇上,皇上为了太子也不一定答应,但是有功劳就不一样了,难道皇上会是非不分有功不赏?

    所以要给满都护找个差事才行,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好!这主意的成功率高!

    八阿哥在大家情绪激动的时候站起来双手往下压了压,笑着说:“我就说还是要让妹妹想办法,这不,办法想出来了。”

    下面一片对海棠的吹捧声,刚才的成信走到海棠跟前:“姑姑做事一向令人心服口服,侄儿佩服。”

    要你佩服!

    海棠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太客气了。我就是动动嘴皮子,这事儿最终要落到八哥头上,辛苦八哥了。”

    然后大家一起吹八阿哥,在海棠的耳朵里,这位比及时雨还及时雨!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八阿哥不能拒绝,因为他拒绝了这好人缘就有了瑕疵。八阿哥此时笑得很温和,心里却是另外一个心情,没想到给海棠这小狐狸设了个套,还能让她跳出来把猎人给踢进去!

    八阿哥此刻已经在心里复盘这件事了,说到底让这妹妹把握了先机,就不该让宗室逼她现在去和汗阿玛说这件事,就该自己占着先机先开口让她无法拒绝地帮着满都护!能不能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逼着妹妹跟汗阿玛提这事儿。八阿哥在心里一阵叹息!

    不过八阿哥也不气馁,反正这几个月海棠要跟着回京城,到时候让汗阿玛最倚重的女儿和最疼爱的儿子对上,看谁才是老爷子的心头肉!

    海棠从八阿哥那里脱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住在行宫里,晚上是要回行宫的,下车就有太监说:“您可回来了,皇上和各位小阿哥等着您用膳呢。”

    海棠赶紧小跑着进去,刚进门十八阿哥就抱怨:“九姐姐,弟弟饿了!”“姐姐的错,回来晚了,饿着十八弟了,别急,现在吃,现在就传膳。”

    康熙就说:“他那肚子,吃多少下去都饿,一天差点吃六顿。”

    海棠说:“都是这样,这是长身体呢,早年儿臣在畅春园总是先去额娘那儿吃一顿再回祖母跟前吃一顿,仔细算起来也差不多是六顿饭了。”

    旁边的六阿哥笑着说:“弟弟和姐姐一样,刚才和四哥弘晖吃了一顿,现在还能再吃一顿。”他故意拍肚子,引得一屋子人笑起来。此时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海棠洗了手拿着公筷照顾几个弟弟吃饭。

    十五阿哥说:“姐姐不必招呼弟弟,您吃您的,让宫女看着他们。”

    十六十七都不需要照顾了,就十八阿哥娇惯,而且胳膊短,有宫女站在一边给他夹菜。海棠顺势就坐下陪着康熙一起吃。

    康熙把小碗里的汤喝了,问:“怎么去了一日?还以为你回来得早呢。”

    “是八哥家的人多,一人说一句也要说半天,而且也不能真的只说一句啊!”

    康熙哼了一声。

    海棠听了就心里有数了。

    康熙接着说:“过几天就回去,你也半年多没见到弘阳了,早点回去团聚。”

    海棠就说:“我前头是您后面是弘阳,都是至亲,和您见面已经是团聚了。而且弘阳年纪小却很调皮,您一说他我就发愁,这年纪讲道理讲不明白,打又下不去手,愁人!感觉和他过日子就折寿,说实在的,现在没回去是抱着那种晚回去少受罪的想法,真回去了还不知道日子过成什么样呢!”

    康熙笑起来,看海棠把吃完的骨头倒给盐宝,就说:“也不能总想他不乖的时候,他乖起来可招人疼了。养孩子就是这样,好的时候那是至亲,不好的时候那是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十六阿哥在一边插话:“这就是养儿方知父母恩。”

    康熙点头:“嗯,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了,三天后启程,大家一起返回京城。

    此时宫眷们还在畅春园,康熙自然也回到了畅春园中。

    海棠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这里有十一阿哥和舒宜尔哈,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女,却是梳着妇人的发式。

    太后拉着海棠高兴地说:“来来来,这是十一媳妇,今年夏天刚成亲。”

    十一福晋大大方方地来请安,海棠赶紧把人扶起来:“起来起来,都是自家人,咱们两家是邻居,有事只管言语,我做姐姐没有不应的。”

    说着拉着十一福晋坐下,看了又看,跟太后说:“和十一弟甚是般配。”太后不断地点头,她也觉得很般配,最要紧的是这姑娘很健康,十一这病歪歪的模样就需要一个健壮的姑娘撑着家,只希望日后孩子能随着额娘也是健健康康的。

    十一无所谓,娶个媳妇而已。

    海棠的话倒是引得舒宜尔哈笑起来:“等会儿姐姐说不定还能见到十二福晋,上月十二福晋也进门了。”

    康熙给十一和十二这两个儿子挑的都是满洲贵女,十二福晋出自沙济富察氏,是马齐的女儿,这一家富贵至极,家里的男人几乎都位居高位。

    十一福晋出身珲春的舒穆禄氏,这个姓氏没富察氏那么高调,但是祖上是舒穆禄扬古利。这位是超品公,位在贝勒之下,是开国元勋之一,娶了努尔哈赤的女儿,战功赫赫。当时进攻明朝,有记载“克十二州县,五十八战皆捷,俘众十余万而归”。后来随着皇太极出征伤重而亡,追封“武勋王”。

    扬古利去世六年后,他的儿子塔瞻随皇太极出征吃了一次败仗,爵位降为一等公。扬古利的孙子也就是塔瞻儿子爱星阿在顺治十八年擒获了南明永历帝朱由榔,在征战准噶尔的时候,康熙让四阿哥胤禛坐镇镶红旗大营,然而他一个毛头小子必要有可靠的人辅助,爱星阿就是辅助四阿哥的人。十一福晋就是爱星阿的孙女,一等公海金的女儿。

    这婚事能把宜妃乐死。

    舒穆禄氏家族地位不输钮祜禄和董鄂氏、富察氏。为此宜妃去感谢康熙的时候差点抱着他喜极而泣。

    海棠和他们说了一会话,太后就催着海棠:“去你额娘那儿转转吧,我知道你这会坐不住,想见你儿子,快去吧。”

    海棠和太后、十一夫妇、舒宜尔哈告辞后急匆匆地去拜见德妃。

    此时弘阳在院子里玩藤球,几个太监给他捡球,他拿到球就扔出去。看那模样倒是显得不那么高兴,小嘴撇着能挂个油壶。

    盐宝先进来,院子里的太监们瞬间喜悦起来,就有人哄着弘阳:“小阿哥,您额娘回来了。”

    弘阳扔了球跑门口看,看到海棠走来的时候,他呆呆地看着海棠,海棠伸开手:“来啊,让额娘抱抱。”

    弘阳的眼睛瞬间睁大,转身就跑:“祖母,拍花子的来啦。”

    海棠进门的时候十五格格过来掀开门帘,跟海棠说:“告姐姐的状呢,说外面来了个拍花子的。”

    弘阳站在德妃身边正指着外面比画,看着海棠进门,就说:“就是她,拍花子,拍弘阳。”

    “这孩子,那是你额娘!你额娘回来了!”

    海棠先是恭敬地给德妃见礼,谢了她照顾弘阳,然后跟妹妹们派发礼物。

    屋子里热闹起来,德妃也跟着看,弘阳这时候闹着要一起看,不知不觉地挤在了海棠身边。

    小样!哼~

    海棠顺势把大了一号的儿子抱起来亲了亲。小家伙看看海棠,也对着她脸颊亲了亲。

    德妃看着母子两个亲近起来差点掉眼泪:“到底是母子。”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开始哭起来,眼泪跟短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滴落,一屋子人以为她是有感而发,这是喜极而泣,都在劝她。

    等德妃的情绪稳定了,德妃跟桂枝说:“带着这小祖宗出去玩儿吧,让我和你姐姐说会话。”

    弘阳闹着不出去,桂枝问:“你刚才不是要出去吗?让你等着你额娘拦着你出去,你小嘴噘得能戴嚼子,这会又不出去了?”

    这时候盐宝晃悠到弘阳跟前,用大尾巴扫了扫他的腿跑出去了,弘阳立即闹着要去追狗狗,被一群人带着出门了。

    德妃看着屋子里没别人,立即把脸拉下来,拉着海棠的手说:“你们都瞒着我,我才知道你四哥被太子一脚踹下楼梯,还吐血了,这是菩萨保佑没出大事,万一折住了脖子我这会哭都没地方哭去。”

    “额娘,”海棠叹口气:“且等日后吧。”

    “日后?”德妃看看外面,压低声音:“你老子的年纪大了,我说句大不敬的话,谁知道还有几年,万一……咱们就是人家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揉搓都行,今儿敢对你四哥下手明儿就敢对你下手。纵然是现在身份尊贵,可是谁能拦得住他啊!想捏死咱们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我说这话传出去别人肯定以为怂恿你,我的意思你带着弘阳走吧,别回来了。将来真的不行了你把你侄儿侄女偷摸着接出去,能给你哥哥们留个根儿就够了。”

    “额娘,我就跟您说实话,汗阿玛对太子是一半偏爱一半忌惮。已经生出了废立的心思。只是太子的势力很大,能串通一气从国库里弄钱,可见这些人不仅胆大还人多,各处遮掩。不把这些人收拾了是不能做什么动作的,再等等吧,快了三年慢了五年,必见分晓。”

    “真的?”

    “汗阿玛带我回热河行宫,我们一路聊了很多,他的心思掩饰得好,可我能发觉得出来,他对太子很忌惮,不忌惮就不会处处带着他。”

    德妃信海棠的话,海棠自小就会揣摩她老子的心思,于是放松了下来。

    海棠说:“这事儿您烂在心里,一个字也别说,我四哥六哥那儿您也别说,十四的嘴更不严。”

    “十四不说,但是你四哥六哥是能说的。”德妃看着海棠紧绷的表情,立即说:“放心,我不说,不说,你放心吧,答应你的肯定一个字都不会乱说。”

    德妃放松下来,叹口气,跟海棠说:“你都不知道,夏天那阵子整个宫里人心惶惶,别说我了,谁都不敢出门。我更怕他拿弘阳做筏子。你说这太平日子才过了几十年,怎么就这样了?”

    海棠站起来:“额娘,这还没牵扯到后宫呢,要是元后还在,这宫里更是腥风血雨。”

    “我且忍着吧,十年八年的不算长。”

    海棠心想这事儿十年八年不会完。

    这时候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跑来,海棠听见动静快速地走到门口,德妃赶紧坐直了,她现在就怕出事儿。

    外面的太监跟院子里的宫女耳语了几句,宫女打起帘子进来,小声跟的德妃和海棠说:“娘娘,格格,刚传来的消息,宁太妃在保按贝勒爷的园子里……去了。”

    德妃松口气,挥手让宫女出去:“知道了,跟外面说把格格们的素服找出来,回头让她们去给老人家上炷香送一程。”

    宫女出去后德妃说:“能熬到现在很不错了,你不知道,今年她一直病着,太后都问好几次了,裕亲王府的婆媳来宫里找药材,全凭着好药材吊着一口气呢。”

    海棠点点头:“保按弟弟也算是把这大事办完了。”

    宁太妃一直跟着保按两口子过日子,保按一个大小伙子,家里几个孩子,没正经差事就侍奉太妃,侍奉了这几年,把老人家送走也该出来有个差事了。

    海棠想了想:“我现在去祖母跟前一趟,祖母肯定难受。”

    “去吧,劝着些太后,她老人家年纪不小了,遇到这事儿容易多想,多劝劝多开导。”

    太后这时候虽然没哭,但是看着也挺悲伤。十一阿哥不在,舒宜尔哈说:“祖母刚得到消息就说去看看太妃,十一哥去外面看着人备车了。”

    海棠说:“我也去,咱们一起陪着祖母去。”

    太后去的时候康熙也出发了,大家一起到了郎惠园隔壁裕亲王府的园子里。老太妃被拉到了这里,换了衣服装殓后要送回京城办事。

    福全的妻妾带着儿媳们哭着跪迎太后,太后被她们扶着去看太妃的遗容,忍不住哭起来。

    此时桂枝带着十三格格他们也来了。桂枝看到康熙也在,悄悄地落在后面,十三格格十四格格和十五格格她们围上去陪着康熙说话。桂枝伸脑袋看看屋子里,挤的都是人,问身边王府的侍女:“让我用一下你们的官房。”随后桂枝就颠了。

    人很多,谁也没留意桂枝。同太后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几位太妃,别管真情还是假意,此时大家都哭得昏天暗地。听说太后太妃们都来了,皇子福晋们也赶紧换了衣服过来,人就更多了。

    康熙看人多早就站起来去前院坐着了。

    王府的女眷给太妃装殓,把太妃生前喜欢的用品给列表收好,这是要陪葬的。

    最后福全的福晋跟太后说:“皇额娘,您再最后看看吧。”

    太后带着人绕着棺木走一圈,大家从西边进东边出,看了最后一遍后棺木盖上,并没有用钉子,被人抬着放到了车上送回京城。

    福全的福晋跟太后说:“皇额娘,媳妇带着全家回去了,您保重啊。万不可太伤悲。”

    太后说:“去吧,早晚有这一天的。”说完擦擦眼泪。

    福全的福晋对扶着太后的海棠和十一福晋说:“好好地侍奉着,回去多开解多劝劝。”

    “您放心吧。”

    侍女们扶着她们上车,没一会福全这一系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各位皇子也跟着车走了。太后说:“回园子吧,明儿你们再去。”

    大家又侍奉太后蹬车,随后各自找车。桂枝很神奇地在这时候带着宫女们跑回来了。十三格格刚说:“十二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桂枝说:“你背后站着呢。”

    十三格格她们一回头才发现桂枝,都说:“原来姐姐在后面,刚张望了半日,就是没往后看,早知道就直接看背后了。”

    桂枝说:“下次记得脑袋转一圈,走走走,上车。”嘴上这么说,她对身边的宫女说:“小娥,你去跟姐姐身边的人说,让她等会把她儿子接走,这小祖宗难伺候,也让她这做额娘的看看她儿子有多淘气。”

    第340章 说生死

    太后回到园子里后跟身边的人说:“一个个都走了,我也快走了。”

    大家都开始劝她别多想,您老人家身子骨还好着。而且没心没肺的人一般日子过得都快乐,老太太就是这样的人,快乐的人必然长寿。最后靠着海棠一通忽悠加转移她注意力,老太太终于转悲为喜。晚上一群人陪着她吃晚饭,连五阿哥都来了,太后看到五阿哥也在更加欢喜起来。

    此时德妃的院子里,德妃端着碗喂弘阳吃饭:“来,张嘴,这是你最爱的肉末蛋羹。”

    弘阳不吃,嘴巴跟河蚌一样。

    德妃说:“你不吃我吃了。”

    弘阳盘腿坐着都没给反应。

    德妃叹口气,把碗放在桌子上,跟弘阳说:“你额娘在太后那儿呢,没骗你。等会她就来把你接回去和你阿玛一起住着,你现在先吃饱,吃饱了回去直接睡觉了,明儿再来和祖母一起玩儿,好不好?”

    “哼!”超大声。

    德妃立即说:“来先吃一口,你不信问问你姨妈们,她们今儿下午和你额娘在一起的啊!今儿实在是有事儿你额娘才出去的。”

    十五格格说:“是啊弘阳,姨妈没骗你,吃啊!”

    弘阳控诉:“你们说话都不算数,常骗我!”

    十五格格委屈地说:“哪有!”

    十三格格说:“你别跟他讲这个,他记性好,上次那小嘴叭叭叭地讲了好多。”

    十五格格不说话了。

    这时候门口宫女打起帘子说:“九格格来了。”

    德妃立即喊:“快来,你儿子不吃饭了。”

    弘阳扶着炕桌起来,跑到炕边上跳脚:“你去哪儿了?”

    德妃说:“这孩子,要叫额娘。”

    海棠没搭理他,走到桌子边:“我还能再吃半碗,给我盛半碗粥来。咦,这是什么?肉沫蛋羹?这个好吃,我要吃这个。”

    弘阳跑来:“放下放下,这是弘阳的。”

    海棠端着碗用勺子蒯着吃,弘阳又气又急跑过去抢,母子两个一个站在地上,一个站在炕上,抢着把蛋羹吃完了。海棠又把粥端着,两人又抢了半碗粥,吃了几片肉和青菜,海棠估摸着孩子饱了,就往他屁屁上拍了一巴掌:“没规矩,抢你额娘的饭也就算了,额娘都不叫一声!叫不叫?”

    弘阳吃饱也不生气了,乖巧地扶着海棠的胳膊说:“额娘,是你乱跑的!祖母说,乱跑的不是好孩子!”

    “乱跑当然不是好孩子,额娘那是跟着额娘的祖母去送太妃一程,明儿咱们回城参加太妃葬礼,带着你阿玛一起去,好不好啊?”

    “好!”

    这时候饭菜撤了,桂枝就和德妃说:“额娘你带着她们看着给弘阳收拾东西,我和姐姐有话说。”

    德妃骂了她两句,带着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抱着弘阳去隔壁了。隔壁是弘阳的小房间,德妃听说后面几日要回城里住着,就打算把弘阳的铺盖也收拾了。

    桂枝招呼海棠坐下,就挨着海棠说:“老太妃八成是被气没了。”

    “啊?是保泰还是保绶?不对啊,保绶一直在这儿,生气也不该是这时候发作,是保泰?”

    桂枝摇头:“不是他,也不能说不是。今儿保泰回来和伯娘她们一群人去接太妃,说是要接太妃到你隔壁的大园子里住着。太妃也乐意和保泰亲近,保绶也去了,一起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午饭,保按嫂子就去给太妃收拾东西,太妃身体不好,药材用得可多了,就领着很多太监侍女去一点点收拾。

    等着收拾东西的空隙,太妃问保泰这些日子在行宫做什么差事,保泰说没什么差事,就是给八阿哥帮忙。这时候伯娘就说保泰也太实诚了,帮忙可以,银钱上也能帮衬一些,怎么自己家大把的真金白银填进去了。还说她刚才扫了一眼账本,行宫随驾这些日子花了不少银子,照着这个花法,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都不够填的。”

    海棠点头:“这话也对,我听说保泰天天宴请大家,来宾不是咱们这些亲戚就是大臣。哦,我还听说几个月前八哥送了九哥一匹金马,好大一坨,黄金和白银不一样,一两金小小的一块,一两银比一两金大得多。现在市面上黄金越来越贵,拿银子去兑金子越来越难,有的地方一比十,几十年前是一比八。看我这话岔得越来越远,后来呢?”

    “后来伯娘就抱怨了几声,说保泰不会过日子什么的。保泰笑笑没说话,太妃就站儿媳妇这边,说保泰‘你额娘这话才是对着呢,你也是个没成算的,帮衬一把行,别那么实心眼,早点找个正经差事才是正经。’

    这事到此打住也就够了,保泰的生母看不下去了,往年伯王还在的时候她不敢跟伯娘大声说话,现在儿子当家了就得意起来,不仅顶了伯娘把太妃也顶了,说当初伯王在病榻上八爷忙前忙后,还说老王爷走的时候说了,让他们兄弟互相帮衬,还说老王爷生前最喜欢八爷了,保泰如今如何都是听老王爷安排,这老王爷刚没多久这府里就有人不听话了。还说伯娘要辖制保泰,保泰才是一家之主,这钱怎么花他自己知道,该怎么花他说了算。然后老太妃就气得浑身发抖,没一会儿就过去了。”

    “天啊!”

    “然后保按和保绶就很生气,和保泰推搡了几下,因为有太监们拉着没打起来。他们担心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就下令封口,保按和保授同意了,现在都在操心给太妃办事儿。”

    海棠想了想,这事儿或许是老太妃血压高导致的,和保泰母子没太大的关系。

    但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罢了,这事儿就这样吧。”

    桂枝还纳闷:“八哥在哪儿弄了那么多钱?他给九哥送了金马?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啊!就王府的资产也架不住他这么用,而且保泰哥哥应该不会傻到拿自家的资产让他挥霍吧?”

    海棠说:“王府的银子还要撑着王府的排面,八哥的银子是船装水载来,多少江南官商争着来巴结送钱,你说有没有钱?”

    桂枝忍不住咋舌:“这可真是……八哥在想什么?”

    海棠没多说,站起来:“我去隔壁看看,早点带我儿子走,过会就该让他睡觉了。”

    姐妹两个一起去了隔壁,弘阳抱着他的小枕头在屋子里跳脚:“别拿我的布老虎,别拿,我可烦你了!”

    十五格格哈哈笑着拧布老虎的尾巴,十三格格说:“别惹他了,再惹他就像上次那样跳起来踢你。”

    十五格格笑得更大声了。

    门口蹲着的盐宝站起来往旁边让了让,海棠和桂枝进门。弘阳告状:“额娘,她抢我老虎!”

    桂枝捋袖子:“来,给我玩会。”

    十五格格扔给她,海棠一把夺过来:“再有下回揍你们。”说着把布老虎递给弘阳,弘阳跑过来抱着枕头和老虎跟海棠说:“额娘走啊,回家去啊!”

    德妃带着乳母和宫女抱着弘阳的一堆东西从里面出来:“没良心,这不是你家啊!养了你三年都不跟祖母说一声就走!”

    “弘阳才两岁半!”

    德妃让太监们把东西搬出去,送他们母子出门,到院子门口说:“小没良心的,走吧,别回来了。”

    弘阳高兴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走就走!”

    德妃又气又笑:“我等着你落我手里,滚蛋吧!”

    扎拉丰阿在前湖接着他们母子,把弘阳抱在怀里跟海棠说:“格格,上车吧,今儿绕圈子从西边走。”

    弘阳问:“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这一路走过来海棠被他的问题折磨得想发疯,压根不说话。扎拉丰阿没法说担心你年纪小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就说:“刚吃饱不想早点睡,让车车多走一会。”

    弘阳高兴起来:“弘阳也不想睡!”

    他是真的很兴奋,拉着爹娘不断地说话,就是没人和他说他也自言自语,说些:“明天吃什么呢?嗯,明天吃甜饽饽吧?会不会太腻,嗯,有点,再加点咸的吧!”

    海棠看看扎拉丰阿,扎拉丰阿看看海棠,然后小声说:“这是最近才有的毛病,以前说话不利索的时候没这么碎嘴子。”

    海棠对弘阳说:“来,让额娘抱抱。明儿带你回城里玩儿。”

    弘阳从扎拉丰阿怀里出来扑到海棠怀里:“为什么要回城里啊?”

    “那是因为要去给太妃送行。”

    “为什么要给太妃送行啊?”

    海棠沉默了,扎拉丰阿张嘴就要哄孩子,海棠说:“因为太妃不在了,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被装在棺木里深埋地下。日后额娘也有这一天,你阿玛也有这一天。”

    弘阳睁大眼睛,问海棠:“太妃不像额娘一样明天就回来吗?祖母老说你明天回来。”

    海棠想说太妃永远不会回来了,扎拉丰阿觉得孩子小,说这个要吓住他,赶紧拦住她,跟弘阳说:“将来你就知道了!”

    这理由不让弘阳满意,还很生气:“哼!”他抱着海棠的脖子,黏糊糊地说:“额娘抱抱啊,不让阿玛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