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闻喜事

    次日海棠和扎拉丰阿带着孩子回京城,在车上的时候海棠就嘱咐弘阳:“你先跟着你阿玛,等额娘出来找你们。”

    “为什么?”

    “因为额娘要去太妃的棺木前哭一哭,哭完了才能出来。对了,等会儿人家喊‘勇宪王府供桌摆上’,你就跑去跟着唱礼叩拜。这事儿能办好吗?”

    弘阳瞬间觉得这是被额娘赋予重任了,高兴地一口答应下来,向额娘保证一定办好。

    车子到地方后被引入特定的区域,下车后海棠跟主事的人说今儿是灵前的是弘阳,小东西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小小的身体硬是走出了四十丈房方圆的气场。

    宁太妃的丧事不是裕亲王府出面,而是内务府把所有的事包揽下来。

    宁太妃是先帝妃子,内务府已经派人去孝陵提前准备,而且也不是在宫里停灵,在内务府另外安置的院落起了灵棚开始祭奠。在灵前主持的也是内务府的官员,前面是官员主持,后面是官员的妻子支应。虽然有外命妇来哭灵,但是也是寥寥数人。康熙没有亲自来祭祀,顺治皇帝的孩子到目前也就是康熙皇帝一人还活在世间,然而康熙的身份特殊,他出席的必然是太后的葬礼,一个太妃还请不动他。

    康熙不亲自前来,此时来的都是皇子和福全常宁的后人。其中常宁的后人和皇子们虽然参与却不看重,因为太后还在,宁太妃的地位无法越过太后,甚至连那些蒙妃们都越不过,血缘上礼法上对这事儿都不会太重视。

    皇子们都到了也是看在福全这一支的面子上。这里面有积极的,自然是八阿哥。他昨日陪着保泰他们守灵,今日各处张罗,比呆呆的保按和木楞的保授更像亲孙子。然而在场的人都夸八阿哥为人热心,对八阿哥这种热心肠的人谁见了都要夸几句。

    停灵时间是三天,这是第一天,侍奉太妃的宫女太监们穿丧剪辫,福全的福晋带着三个儿媳妇剪掉辫子,其他人来祭祀一番就够了,并没有披麻戴孝,大家名义上的祖母也就是太后还很健康,所以也不用在身上挂太多的白,免得给太后招来厄运。

    这就是身份带来的鸿沟,那位生了保泰的侧福晋连剪辫的资格都没有,事实就是哪怕她再得意,纵然是在王府里耀武扬威,到外面她还是一个侧福晋。

    然而有资格的福全福晋过了一个晚上就面容枯槁,和常宁的福晋抱头痛哭,两人都是嫡福晋,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夭折了,都是为了庶子矜矜业业的谋划,可是到头来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福全的福晋不过是唠叨了几句少花钱,说了几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省着点总比寅吃卯粮强,结果被一顿抢白,这和撕破脸有什么区别?在家里被人随意顶撞,她这当家主母的脸面怎么维持?保泰跟生母的关系更亲近,她现在也看出来了,保泰对她也就是面子情罢了,将来又要何去何从呢?

    常宁的福晋也是为庶子打算,当时满都护被鞭笞她想找太后撑腰,谁知道是满都护被一撸到底的结局,现在全家都埋怨她,言语里面指责因为她去闹,好好的一个贝勒爵位就没有了。她如今也觉得心寒,当初她出门的时候没一个人拦着她,如今反而开始指责她了!果然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平日里再好的关系,在这关键时刻表现得清楚明白。此时其他王府贝勒府的福晋都在,就她们一对妯娌哭得最伤心,大家劝了又劝,然而这一对妯娌哭的是自己不是太妃,大家如何劝都止不住眼泪,在海棠进去的时候两人还在哭。

    海棠去棺木前蹲下用袖子捂着脸嘤嘤嘤了几下,旁边一群人来搀扶,海棠做出拿袖子抹脸的动作来,被一群人扶着站起来,脸上虽然有哀戚之色,然而眼眶都没红。也没人说背地里说她,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这不是很重要的场合,更不是很重要的葬礼,就是外面有人挑刺也不会挑这样的葬礼规格说闲话,此时棺木边的人开始烧纸上香,海棠拿着一张纸点了放进盆里,算是烧过纸了,后续就交给别人代劳。

    海棠跟福全的福晋说:“您节哀。”

    福全的福晋点点头,她嗓子都哭哑了,什么话都没有说,海棠说完就被拉着坐一边了。

    这边都是皇子福晋,有新媳妇十一福晋和十二福晋,她们是第一次看到皇家的葬礼,显得拘谨。也有老油条三福晋五福晋,参加的大场合多了,各个场合该怎么做都门清,这会很平静淡定。至于大阿哥的续弦,因为刚出月子,养得很红润,显得人很精神,和九福晋和十福晋的年纪更接近更能聊到一起,而且九福晋在七月份刚生了一个小格格,新生儿的母亲们更有话题可聊,所以几个人小声地交流育儿经验,关系好的都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

    此时七福晋也来了,她带着婉瑜进来,和海棠一样用手帕捂着脸嘤嘤嘤后哭也劝福全的福晋节哀。此时婉瑜就安慰福全的福晋:“您别难过,太妃是去侍奉祖宗了,那边有先帝和先王,说不定此刻太妃比在这里更快乐呢。”

    福全福晋眼泪更汹涌了,婉瑜以为自己说错了,紧张地看看七福晋。常宁的福晋说:“好孩子你说得对,太妃在那边比在这里高兴,他就先王一个儿子,自从先王去世后一直闷闷不乐,这下团聚了,是好事儿!”

    福全的福晋在她说一句后立即点头,她没说一句,福全福晋就点一次头。

    常宁福晋说:“看小日日鲜看老日日厌,人老了无论尊贵与否都是要受罪的!早点去侍奉祖宗早登极乐。你小孩子听不懂,跟着你额娘坐那边去吧。”

    七福晋就拉着婉瑜往这边来,大家起来见礼,小声地说了几句又坐下了。

    刚才常宁福晋的几句话让六福晋听见颇有感慨。海棠就坐在四福晋和六福晋边上,六福晋小声说:“还是这些老人家看得透彻,尽管知道还是要不停地生孩子。我们家没个阿哥,我和六爷倒是不急,可是很多人替我们着急……我算着日子呢,半个月前该来小日子,结果没来,我八成是有了。”

    四福晋问:“你没找大夫问问?”

    “时间不长,大夫把脉不准,我再等等看。”

    “这马上要过年了,你可不能累着。”

    “我们爷也是这么说的,婶娘说得对,养小日日鲜……”

    海棠正想和两个嫂子说悄悄话,外面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额娘!”隔着门帘和吹吹打打的乐器声,这声大喊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海棠赶紧站起来:“是弘阳那霸王!”就跟大家说:“各位长辈和嫂子弟妹,我先走了,弘阳那小子要忙了。”

    海棠赶紧出门,门口弘阳带着一堆太监宫女堵在外面。弘阳看她出来,凶巴巴地先指责她:“额娘说来找弘阳,你找了吗?还要弘阳来找你!你是不是玩得高兴忘了儿子!”

    这大帽子扣的,忒不讲理了!

    海棠说:“没有!”这是什么好地方吗?我玩儿也不会挑这里!

    弘阳不信:“还狡辩!哼,”哼了一声还不满意,接着:“哼!哼哼!”

    你是猪吗?还哼哼哼……

    “服了你了,走走走,别在这里丢人了。”海棠发现这小子那句“还狡辩”颇有四哥的神韵,要是再大点,身材没这么肥,眉眼再凌厉一些,妥妥的四阿哥的翻版!

    弘阳背着手走在前面:“跟上!真不让人省心!”

    海棠这会绷着脸,既想笑又想揍他。

    此时弘阳背着手走前面,迎面的太监官员都避着他,然后纷纷给海棠请安,这小东西摆摆手,一路说“免礼”“起来吧”。海棠发现这小东西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上位者的那种从容。而且这口气和康熙几乎是一模一样,一时间好奇他到底模仿了多少人?还是说他在不知不觉中从这些男性长辈身上学到了,然后刻在了举止上?

    弘阳不紧不慢地迈着四方官步走着,在门口那儿犯难了,小短腿想过去就要扶着门槛翻过去,要是这么做了他的派头也就没了。

    想了一下小家伙就抛弃了派头,迈出腿要翻门槛。

    海棠对他的这个决定很满意,他可以让太监抱他过去,但是遇到问题总要自己解决才行,哪怕过程不体面,这也是自己的本事,不是依靠着权势地位达成目的。

    海棠就在一边鼓励他:“好样的,弘阳真爷们,额娘的好弘阳,你是最厉害的!再加把劲儿就过去了。”

    海棠这么一喊,弘阳更来劲了,跟海棠说:“额娘,你等会也这样,先伸右腿,这条腿过去了再抬左腿……”此时八阿哥来了,看到他骑在门槛上,赶紧上前几步,弯腰把他抱起来:“弘阳怎么骑在上面?凉不凉?这门槛冰不冰屁屁?”

    弘阳气呼呼的,他正想给额娘显摆他能过高门槛,结果八舅舅来捣乱了!

    弘阳小脸上全是不高兴,板着胖脸说:“谢八舅舅,棉裤上有屁帘,不冰!舅舅你把我放下来,额娘要笑话我了。”

    八阿哥抱着弘阳颠了颠才把人放下,看弘阳这种健康的小男孩眼神能拉丝,羡慕得眼珠子恨不得当场变绿。海棠和他说了几句带着孩子走了。

    母子出来找了扎拉丰阿一起回王府,弘阳在车上说:“八舅舅真讨厌,弘阳都要翻过去了他来抱我,我没让他抱!他也真是,没儿子就喜欢抱别家的小孩子。”

    扎拉丰阿赶快说:“这话日后可不能说啊!”

    弘阳皱眉:“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啊!”

    扎拉丰阿问:“这个‘大家’都是谁?”

    “好多人啊!”他一副回忆的模样,然后很确定地点头:“大家都说了,弘皙哥哥,弘昱哥哥,还有很多表哥……我认识的太监和叔叔哥哥们都说了,对了,弘晖哥哥也说了!”

    海棠和扎拉丰阿对视一眼,都很无奈。

    教孩子好麻烦啊!海棠想着怎么才能让这孩子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弘阳没给海棠思考的时间,问:“咱们去哪儿啊?”

    海棠说:“回王府。”

    然后这小子在车上开始蹦跶,又跳又唱,精力旺盛,让两口子苦不堪言。刚回去还没下车,杜富贵就说:“格格,公爷,四爷来了,在堂上坐了一会了。”

    海棠就埋怨:“怎么不派人去叫我。”

    “刚派出去,可能走岔了。”

    海棠赶紧去见四阿哥,扎拉丰阿和弘阳也去了,一番见礼后,扎拉丰阿用吃的把弘阳哄走。海棠问:“四哥今儿有什么吩咐?有事儿叫我去你们家就行,何必特意跑一趟。”

    四阿哥摇头,站起来背着手走来走去,跟海棠说:“我本来想和你商量明年让你把弘晖带走的事儿,可是刚才我想了想,不能让他走,他走了汗阿玛岂不多心?特别是在如今太子举止失常的时候。如今咱们兄弟姐妹无论做任何事儿都要被汗阿玛反复思量,我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海棠说:“不如我把秀宁和秀琳带走?”

    四阿哥也在思考这个,女孩出去别人不会多想,弘晖的身份太特殊了。

    他说:“用什么理由呢?理由用得不好了也会引得人多想。”

    “就说……让她们陪着我?”

    四阿哥摇头:“都是侄女,你怎么不把太子家的三格格带上,她也能陪你。”

    太子家的三格格是太子妃的女儿,身份地位更高一些。

    海棠说:“我今儿听六嫂子说她八成有喜了,不如用这件事做文章,就说六哥和六嫂子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我带去一年……”

    “不行,他们照顾不了还有额娘呢,难道额娘照顾了你儿子就不照顾秀宁了?这理由说不通。罢了,现在先别想,慢慢地等机会吧,还有两三个月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细不可闻:“这事儿要慎重,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了。”

    他突然走到海棠身边坐下问:“桂枝跟你说了没有?就是太妃的事儿。”

    “说了。”

    “保泰是一条道要走到黑了。我若是所料不错的话,保按和保绶要和保泰分道扬镳了。”

    海棠想问这中间有龌龊?再一想,这就是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在福全去世后为了保住富贵这兄弟三个也开始汲汲营营了,虽然有不愉快,但是这个决定不会错,这就是豪赌,谁赢了谁是家主。

    海棠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啊!八哥以为是大哥顶在他前面,实际上咱们都知道他才是那根出头的椽子,往后的日子更难,一年比一年难。”

    四阿哥叹口气:“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先说眼下吧,眼下有件大事儿要办,桂枝是大姑娘了,十二弟成亲后就轮到她和十一格格,十一格格的事儿是老十操心,咱们要给桂枝操心,该给她争取的一样都不能少。”

    这是自然!

    海棠说:“我估计她的嫁妆就是面上光,还是要靠咱们贴她。不如这几日咱们碰一下头,看额娘给她攒了多少,咱们又给她填补了多少,有哪些欠缺的,一并趁着这个时候补齐。”

    四阿哥点头。

    此时十阿哥也在发愁妹妹的婚事,他和九阿哥也从葬礼上跑出来,两人在九阿哥家里坐着。

    十阿哥说:“嫁妆倒是没什么,我姨妈和我额娘都留下不少好东西,做嫁妆是不跌份的。就是佟家……我额娘怎么就选了佟家呢!这满京城有出息的男孩那么多,好人家也不少,她怎么就选了最张扬的一家!我看着那舜安颜是越看越不顺眼!这人没点上进心,将来妹妹嫁给他了,一家子怎么办?难道要靠妹妹的脸面身份在京城过日子吗?”

    扎拉丰阿是不能上进,其他的驸马爷各个想尽办法在老丈人跟前表现一番,就是没那么积极也要装得积极一些,可是舜安颜这些年愣是没表现出有什么本事来。

    九阿哥趴在桌子上说:“别说他了,佟家别看牛气冲天,也就是汗阿玛抬举他们,他们家就佟国维一个人撑着,连隆科多都没好去处。隆科多年纪不小了,当一等侍卫当了那么久也没见汗阿玛给他个好差事,我要是他我都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说到这里,九阿哥就跟十阿哥说:“事已至此,咱们就算是再不欢喜也要硬着头皮把这事儿往下办,毕竟这是娘娘生前安排下的事儿。过几天咱们去找汗阿玛问一下,问问这件事儿怎么安排的,若是要明年办你就不必出门了,我自己一个人出去。”

    “这……”

    “就这一个妹子,妹子的终身大事要紧,再说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妹妹就嫁这一次,就这么说定了。”

    “行!”

    这时候外面传来几声嬉笑声,九阿哥长叹口气,用力地揉了揉脸:“早些年我在宫里到处捣乱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咒过我专生丫头?我都养四个丫头了,下一个不会还是丫头吧!”

    十阿哥忍着没笑出来,九阿哥耷拉着脸:“就眼巴前来说,这都是四份嫁妆了,我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往外送的,什么时候让我有个儿子娶个媳妇,儿媳妇带着嫁妆进来了,我心里就舒坦了。”

    “你就是守财奴。”

    “善财难舍!我凭本事赚的钱为什么要送出去!”

    十阿哥知道他也就是说说而已,两人接着闲聊。在太妃葬礼后去找康熙商量十一格格的事儿。

    康熙听他说到舒宜尔哈的婚事,想想舒宜尔哈的年龄,确实是能出嫁了。他对十阿哥说:“你的姐妹出嫁的年岁都晚,朕想多留她几年,可是想了想,她就嫁在京城,无所谓早晚了,明年把这事儿办了。朕这就传钦天监,让他们选个好日子,再传佟家人过来令他们开始准备。你妹妹在京中有公主府,是不住在佟家的,你先带人去公主府里面检查一番,重新修缮,缺什么补进去,务必让你妹妹住着舒心。”

    十阿哥应下来,没一会佟家的人到了,佟国维带着儿子叶克舒来到无逸斋,听闻这件事立即谢恩,佟家也开始准备迎娶公主。

    在佟妃无子无宠的前提下,迎娶公主对佟家来说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佟国维这一房很重视,佟家其他房的人也参与进来,虽然婚礼有固定的流程,但是以佟家的社会地位和财力想要更出彩是很简单的。

    舒宜尔哈得知后心里并不欢喜,然而婚姻大事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听后表示知道了,也没别的要表示的。

    太后想着养了舒宜尔哈一场,无论如何要替她操心,就把五阿哥和海棠叫过去。

    “你们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姐姐,在舒宜尔哈的事上要多用心,她日子过得好了我心里才舒坦。”

    两人都连连说好。

    太后最后叹口气:“唉,她这一走,就留我老婆子一个人了。”表情显得很孤独。

    五阿哥说:“要不我送我闺女来陪您?”

    太后赶紧摇头:“别送来,我没那个精力再养孩子了。”她的表情变得鲜活起来,是真的不想再养了,赶紧摇头赶紧拒绝,那模样就好像觉得说得晚了五阿哥真的会把孩子送来一样。

    这件事是喜事,所以京城里传得很迅速,大家都知道了,请舜安颜喝酒的酒席都排到了年后。

    舜安颜在銮仪卫当差,结果御前的侍卫们也分批请他,又请假陪老婆孩子的扎拉丰阿都收到了通知,说是在四九城最大的酒楼排下宴席庆贺舜安颜迎娶公主,让扎拉丰阿也去。

    扎拉丰阿拿到帖子莫名其妙,毕竟没参与其中就被叫去喝酒觉得出乎意料。御前侍卫和銮仪卫虽然打交道的不多,但是大家都在京城,脸熟也说得过去,听说他那一班侍卫都去,想到隆科多是大家的顶头上司,八成是大家拍隆科多的马匹,也就答应了。

    第342章 新事物

    扎拉丰阿出门喝酒,海棠把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旁边的弘阳追着喊:“带上我,弘阳也去,带上我嘛阿玛。”

    扎拉丰阿就说:“你不能去,都是老爷们,没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孩子,皇玛法说的!”

    “那也不带你。”扎拉丰阿和海棠说:“格格,奴才下午就回来了。”

    海棠点头,看着扎拉丰阿出门,弘阳的小短腿倒腾得很快,要跟着出去,走到门口盐宝站起来一口咬住弘阳的衣服,冬天穿得厚,他的衣服好几层,咬住外面的一层小孩子就无法挣脱。

    弘阳使劲往前走,盐宝岿然不动,拼体重是拼不过盐宝的。看着扎拉丰阿走远了,弘阳也就死心了,转头开始数落盐宝,想要扭它的耳朵,被盐宝躲开。一人一狗就在院子里玩起来。海棠也开始忙自己的事,中午孙玫进来请海棠吃饭,海棠问她:“对你的事儿你家里是怎么想的?你也不小了,再跟着本王就影响了你,本王跟你姑姑说了,让你们家帮你留意,你明年就不必跟着去西北了,带着下面的那些小的,教教她们怎么做。”

    孙玫对这件事的发展出乎意料,心里很乱,慢慢地退下了。

    这时候九阿哥来访,带人在海棠的园子里铺设铁轨,想把小火车架设起来。海棠邀请他一起吃饭,九阿哥摸着弘阳的脑袋教他俄语,弘阳的弹舌音学得很快,九阿哥跟海棠说:“胖丫头,你儿子聪明着呢,这点像你。”

    “啾啾啾,为什么叫额娘胖丫头。”

    “只有我能叫胖丫头,你不能叫!没规矩!当然是你额娘小时候很胖啊,胖的跳两下能砸塌炕,你是比不过的。还有,我是你九舅舅,什么啾啾啾!故意的是不是?”

    弘阳看着海棠:“都没人说您小时候胖得压塌炕。”

    “那你是九舅舅太夸张,谁能胖得压塌炕?别听他胡说。”

    九阿哥为了不在孩子跟前丢面子,立即嚷嚷:“当初在后湖玩耍,是谁跳起来在地上砸个坑?是谁蹦跶几下路上尘土飞扬?是谁……”

    “吃你的饭,别让我把你赶出去!”

    九阿哥哼唧着闭嘴了,弘阳惊讶地看着额娘,由衷地说:“额娘,您真厉害!”

    “你也吃饭!”

    铺设路轨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这是一个环形的路轨,占地很大,为此海棠还让人把一些花草给移栽了。九阿哥带着弘阳去看进度的时候,弘阳问他:“九舅舅,我额娘小时候还做过什么事儿啊?”

    九阿哥斜眼看他:“小子,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是不是将来你拿这些撩拨你额娘,然后被她追着打?大可不必!”

    “没有,就是好奇。”

    九阿哥就说:“我打不过你额娘,以前还好,现在胖了,”他在自己的肚皮上拍了拍,接着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五舅早早地胖了,我也是。我现在跑起来喘得跟风箱一样,你额娘一怒之下追着我打我是跑不掉的,到时候大庭广众之下被妹妹摁着打,九舅舅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聪明人不能做把自己置于危险中的事儿,所以我不能跟你说,不过舅舅也不是那恶人,给你指一条道:你去找能说的人。”

    “我四舅?我额娘不敢抽我四舅。”“未必!但你额娘肯定不敢和你玛法顶嘴,你去问你玛法啊!”

    弘阳恍然大悟:“对对对,还有玛法。这么说太祖母也能问。”

    九阿哥摇头:“太后和你额娘亲,你还是去问你玛法吧。”

    甥舅两个一番勾兑,下午九阿哥走的时候要把弘阳带走。弘阳骑在他脖子上不说话,全程都是九阿哥在说:“哥哥下午还有事儿,你十哥给舒宜尔哈修缮公主府,我去看看。加上快年底了,汗阿玛让哥哥去理藩院转转,今儿还没去呢。事太多就不留着了,那个小火车……话说我开的那个也该叫火车,你为什么叫汽车……你园子里的小火车要是有问题你派人去找十一,十一管着这事儿呢。那懒蛋连门都不愿意出,指使哥哥给他跑腿,顺便再说一句,你儿子想他皇玛法了,哥哥给送园子里去,晚上你去接回来。”

    海棠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一声。九阿哥把孩子扛着坐上汽车。弘阳很兴奋,高兴地在车里走来走去。

    这车子早就不是海棠出征时候的简易版本了,不仅四面封闭,还分了前后舱。前舱烧锅炉,煤炭和水这些都放在前面。后面是前面是阻断的,装饰很豪华,面积比马车大,前面的煤灰炉渣也不会飘过来。两排长椅,两侧开的小门,中间放着桌子,是有些拥挤,然而在海棠看来这就是一个移动的大卡座。

    九阿哥喜欢这些,皇子们也就他和十阿哥用这种在别人看来怪模怪样的车,除了他们两个京城里面也有不少纨绔定做这玩意,这种车在野外有些颠簸,但是在城内的石板路上这玩意很平稳,现在在京城和西郊的路上这样的汽车渐渐多起来了。

    因此造办处开始挣钱,挣钱了还是其次,关于该给谁上税又闹起来了。户部说这税钱该户部收,内务府说造办处本来就是内务府的一处司署,这税钱该交给内务府。

    现在两边都找十一阿哥,请十一阿哥出来说句“公道话”,让十一烦的都不搭理,所以他“病”了,放出话去养病呢,谁也别去打扰他。

    九阿哥的车里,弘阳趴在九阿哥对面的座位上舒展四肢,这里躺一个成年人都行,别说他一个小孩子了。弘阳说:“这里真大,我额娘的车车就很小。”

    九阿哥说了句公道话:“你额娘的车挺大的,是你额娘养的狗也很大,这狗子不爱自己跑,非要跟着坐车,它上去了再大的地方最后都会只剩下一点点。”

    弘阳点头:“嗯,盐宝是宝贝,额娘不许我踩它。”

    汽车的速度很快,说话的时候到了畅春园。今儿天气好,康熙听说九阿哥来了,让把车子开到书房前面来。

    车子停下,康熙进来,对九阿哥和弘阳说:“不必停下,让车子在前湖附近跑一跑,朕感受一下。”

    九阿哥献宝一样把两边的窗户打开,又把座位下面藏着的水果点心拿出来。再让人送茶水来,把东西摆满了桌子,热情地招呼康熙:“汗阿玛,来吃啊,这些都好吃。”

    别说康熙了,钻在康熙怀里的弘阳都没动。

    弘阳说:“九舅舅,你刚才都没拿出来给我吃,而且你还是从屁股下的凳子里拿出来的。”

    九阿哥心想这祖孙两个真矫情,这些东西是放在最下面的暗格里,谁家的暗格在头上,万一哪天暗格的门关不住岂不是砸了一头一脸的东西。

    他说道:“这是放得好好的,是从屁股下的椅子里掏出来的,又不是直接从屁股下掏出来的,你们矫情什么?有毛病!”

    康熙觉得九阿哥一直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跟九阿哥说:“你闭嘴!”

    九阿哥倒了茶放到他跟前:“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九舅舅你说什么?”

    康熙更觉得九阿哥没出息,跟弘阳说:“他说这茶是外面送来的,不吃可以喝茶。你再多问几句,他就倒打一耙,说你皇玛法不让说话,他就只能这么说话。”

    “哦~”弘阳又学了一招。

    康熙搂着弘阳摸着他的脑袋说:“别的也罢了,你别学你九舅舅这些,要学就学他喜欢新物件,学他处事大气,这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是不能学的。”

    九阿哥第一次听见康熙这么评价自己,他从小听见的就是“没出息”“瞧你那埋汰样”“滚滚滚”,此时居然有几分感动。赶紧说:“汗阿玛,儿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些优点,您居然看出来了,您真好,您真是亲阿玛!这车您喜欢吗?儿子孝敬您啊。最起码在园子里宫里坐着很舒服平稳。对了,热河行宫很大,坐这个比坐马车舒服,能随意溜达啊。”

    康熙承认坐这个车在园子里这种路况很好的地方确实舒服,但是不方便,他问:“坐马车朕坐上就走,坐这个车行吗?不是要等着锅炉烧起来了才能走吗?而且这园子和宫里没多大,等你这锅炉烧起来朕就走到了,还用得着坐你孝敬的车?”

    这确实是个问题,九阿哥赶紧转身从下面掏出纸笔来记下,打算把这个问题反馈给十一,让他想法子解决。

    对九阿哥这态度康熙是很满意的,跟弘阳说:“要学学你舅舅这样随时记下来的习惯,记性再好也有忘掉的时候,只有记下来不会忘。”

    弘阳点点头,问他:“皇玛法,为什么您第一次坐车就知道要把炉子烧起来才走啊?”

    “因为玛法今年坐这种船去了江南啊!烧起来有些慢,跑起来就快了,特别是逆流的时候,比划桨快多了,能昼夜不停,比以前提前了一半时间到了江南。光是这一条就立大功了。”

    为了安全,康熙的座驾在夜里除非是有特殊情况是不会行驶的。白天行驶能省去一半时间,如果昼夜都开动,走水路往返江南的速度更快。速度越快,南北交流就越快,朝廷对江南的掌控就越紧密。这就是康熙说的“立大功”的意思。他让人盯着内河水运,有江南商人已经用这种船日夜不停地运输商品,确实是有效果,从江宁到北京只需要五到六天,因此在漕运行当内此事引起轰动。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康熙才坐上了九阿哥的车,思考着怎么掌握蒸汽这股力量。

    第343章 父与子

    蒸汽机这种利器必然要掌握在朝廷手里,他在车上坐了一会,确实是觉得平稳,而且速度很快,缺点也有很多,比如声音大,到处冒黑烟,起步慢……但是也要看到优点。

    下车后康熙牵着弘阳的手跟身边的吩咐:“备一辆,回头出巡的时候朕试试在外面用着如何。”

    这命令立即传到了造办处。

    造办处以前师父带着徒弟加起来就几十个人,大家都是手艺人,干的也就是雕刻或者是铸造金银的差事。每个人都有擅长的领域,本来各不相干,如今几个有点歪门手艺的大匠一下子抖起来了,造办处也从原来的地方挪到了特定的场地,工部派人来合作,那些出头的大匠开始招收徒弟,一下子壮大了造办处的规模。听说外面连带着木匠铁匠这些行业也开始连轴转了起来,京城的手艺人大部分开始忙碌,但是对于造办处其他大匠来说这一切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大家以前干的活儿都是一样的,现在有人忙着有人闲着,本来闲着是好事儿,但是闲着没赏赐啊,几个会造锅炉的大匠已经得了几回赏赐了,真金白银拿到手里,就是忙些也是浑身有力量,更何况这是开宗立派了!

    开宗立派啊!

    谁不想当祖师爷!

    随着汽车汽船动了起来,一些相干的衙门也参与了进来,那些官爷们进来都客气地称呼一声“先生”,这真是名利双收,地位也有了。

    不羡慕嫉妒是假的,但是手艺人和耍嘴皮子的人不一样,这活儿能不能干一出手就知道,所以羡慕也没用,妒忌更会把自己气死,顶多是暗地里骂几句,当面指桑骂槐,人前再说些酸话,除了这么做也没别的招数了!

    此时命令到造办处,皇上要用车,这一下子整个造办处的心思都活了。

    皇上的车必然要比九爷和十爷的更精致!

    上面的雕刻装饰那些学徒能做吗?他们做不了,就那手艺拿出去就是丢人现眼,这要各位大匠亲自出手才行。

    于是针对这件事大家坐在一起商量,雕刻的活儿派给某某某,里面机关暗格设计交给谁谁谁,里面座位上要铺皮子,这皮子制作交给了那谁,里面要装金银玉饰,制作饰品的活儿派给了那谁谁谁……得到差事的满心欢喜,得不到的积极争取,为了争差事差点打起来,反正能用的不能用的都给这辆车安排上,务必让皇上看到造办处的手艺!

    管事们提前嘱咐:“务必要按着图纸干活,谁要是闹出了幺蛾子自己倒霉别牵连大家!”

    还是因为这件事,在家摊着偷懒的十一也被叫出门了。十一出门的时候在肚子里对着亲爹一阵埋怨:不是有车吗?马拉的大车那么舒服干吗要折腾新车!

    想到上半年折腾汽船下半年折腾汽车,十一对亲爹的评价是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十一刚去了造办处,一群大匠围着他,目前有件事解决不了,那就是减震。

    弹簧能减震,但是减震效果是根据材质决定的,想要进一步提升减震效果,以他们的推断,必须用好钢,问题是造办处没好钢,但是京城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火器营。

    火器营前几年折腾炮管,还折腾出了一个大炉子,这炉子和以往的炼钢手段不一样,出来的钢很好用,做出来的钢刀比一般的刀锋利很多,但是这是火器营的不传之秘,想用就要去讨要,一般人去要的时候火器营不给,就是贵人去也不给,想要钢铁就要拿圣旨来,要不然就有私造兵器的嫌疑。

    所以现在他们想试试这种钢材能不能用来制造更好的弹簧,加上这工期太急,想自己实验造出来太慢了。思来想去想弄来这种材料需要十一阿哥去讨要,理由也是现成的,这是给皇上造车呢。

    十一一听就拒绝了:“锋利的钢材是硬的,硬钢的韧处就差了很多,你们别以为爷读书不多就张嘴胡说!”

    《考工记》里面有六齐歌,说的是制造青铜器的配比,在十一的推断里炼钢也是一样的,不同的配比出来的钢铁被用的地方也不一样,这些人张嘴就来,拿来了十有八九没用。

    这些大匠们哽了一下,慢慢地说:“您各种都拿来一些,试试就知道了,试试嘛,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十一嘴角动了动,想到康熙是亲老子,一把年纪了还出门也怪不容易的,而且现在几个兄弟都不老实,千万别颠坏了老头子,于是就说:“等着!”

    他没直接去找康熙要圣旨,而是去了海棠家里,别人要佟国纲是不会给的,但是海棠开口佟国纲必然会给。十一也不是让姐姐替自己讨要那玩意,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他的打算是问问姐姐火器营有多少种钢铁,到时候每样要一些,免得佟国纲搪塞他。

    此时天已经黑了,扎拉丰阿把弘阳接回来,父子两个等着开饭,在此期间弘阳不停地问去喝酒的都是谁,酒好不好喝,外面的肉好不好吃。那模样眼巴巴的,让扎拉丰阿看得十分好笑,跟他说:“有一道蒜泥肘子味道不错,让他们做出来给你尝尝吧?”

    弘阳的嘴巴里分泌出口水,咽了一口,说道:“行啊!吃肘子也行!”其实馋的恨不得立即抱着肘子啃,却因硬要装的不那么期待。

    看这馋样,扎拉丰阿抱着他说:“你这么胖是有原因的啊!”

    弘阳说:“那是额娘小时候也胖,我这是随了她。”

    扎拉丰阿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海棠,胖嘟嘟脏兮兮的小丫头站在哥哥中间,一双眼珠子看来看去,又明又亮……

    说着海棠和十一进来了,弘阳大喊:“额娘,晚上有肘子吃,蒜泥肘子!很香!”

    海棠对跟着的盐宝说:“盐宝你有口福了,大肘子!”

    盐宝狗脸上露出不屑!

    扎拉丰阿已经抱着弘阳跟十一阿哥打招呼了,弘阳给十一阿哥请安后问:“舅舅,您怎么出门了?不是说您要养病吗?”

    十一有气无力地说:“是病着呢,为了给你皇玛法的车子减震,打算来找你额娘问问佟公爷那里有多少种钢,打算每样借点出来。”

    弘阳没听懂,眨巴着眼睛看看额娘和十一舅舅,再看看阿玛,发现他们并不想给自己解释,哦了一声,老实下来。

    大家都没留意他,扎拉丰阿说:“佟家如今权势炙热,今日去喝酒,一听说佟三爷在,很多人排着队来请安,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热这炙热的权势呢。”

    海棠说:“这真是烈火油烹鲜花着锦!”

    “格格说得对,就是这模样。”

    海棠叹口气,摇摇头。

    十一看看姐姐的反应,低头一想,笑着摇头:“姐,咱们看着他们烈火油烹鲜花着锦,实际上佟家慌着呢!”

    海棠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点点头:“是啊,这真应了那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们家没近忧,却对未来惶恐啊!”

    这时候香菊进来:“格格,十一爷,公爷,饭菜得了,摆上来吗?”

    海棠说:“摆吧。”随后跟盐宝说:“盐宝,拿你的盆来,给你拆肉。”

    盐宝摇着尾巴跑出去了。

    此时佟家也到吃饭的时候,佟国维面前一桌子山珍海味摆着,色香味俱全,他却没动筷子。等到隆科多进门,他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说:“别多礼了,坐,一起吃点。”

    隆科多坐下来。

    佟国维问:“今儿回来得晚啊,去哪儿了?”

    隆科多回答:“今儿和一些同僚饮酒,他们摆了酒贺咱们家孩子迎娶公主,都是四九城有名有姓的爷们,不好拒绝。喝到刚才散了,把一些喝醉的送回去,这才回来。”

    佟国维点头:“今儿叫你是有事儿跟你说,今儿遇到八爷了。”

    佟国维和隆科多的眉头都皱起来,两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在权力场里打滚了这么多年,八爷的这点伎俩是能看出来的。

    隆科多说:“如今太子举止失常,然而皇上并没有废太子的心思,他这么反常,将来必招祸患。”

    未必啊!

    佟国维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了一会转到隆科多身边跟亲儿子小声说:“有件事老夫从你大伯那儿知道的,你大伯没说,咱们本就是一家,却也瞒不住我。皇上召见你大伯,吩咐了火器营外松内紧,又有很多要求,你大伯现在天天扎在火器营里,比以前更上心了。”

    隆科多“嘶”了一声!

    这太平年月不打仗,火器营外松内紧就很奇怪。隆科多问:“是不是我大伯想最后清点一遍火器营准备和鄂伦岱做交接?”

    佟国维说:“你大伯要是想退下来养老何必瞒着咱们?”

    隆科多知道佟国维暗示皇上在防着太子!如今的局面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九门提督托合齐是太子的人。火器营和护军营比起来自然火器营更能得皇上的信任。

    如果真的这样,隆科多看了一眼佟国维,他们这种膏粱子弟选边站和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您看好八爷?”

    佟国维坐下后皱眉说:“不是老夫看好他,是因为他得人心。自古以来决定谁是皇帝的不是百姓,是百官。往前翻翻书,除了开国皇帝,继位的皇帝不都是在百官的簇拥下继位的吗?有人反对必然要起波澜,建文帝还是老皇帝指定的新君呢,但是下面不服他,最后不还是当不了皇帝。”

    太子有一半大臣附和他,然而皇上如今似乎不想容他了。大阿哥别看声势浩大,但是知道的都知道,大千岁马上要被八爷架空了。

    最后花落谁家都不好说呢。

    隆科多知道佟国维的打算了:“您想让儿子去追随八爷?”

    佟国维摇摇头:“先不用押注,咱们家不能自降身份,必然是他们巴结咱们。想让咱们支持必要拿出咱们满意的筹码来,特别是如今一切都混沌未明的时候。其他几位爷也要多接触,国赖长君,这些年纪大的皇阿哥都有希望,所以你往后多留心,这事儿定要慎重,留给咱们的时间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毕竟皇上年龄大了,隆科多知道亲爹为什么急切,毕竟再不谋划谁知道皇上还能活多久!于是叹口气:“要是姐姐当年能留个阿哥,咱们今日何至于此!”就是没有机会也要给他制造机会,支持自家的阿哥比支持别人好处多多了,看看皇上就知道,这就是自家的阿哥啊!

    佟国维也是这样想的,事实是佟皇后和佟妃都没有留下一子半女。佟国维这会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几十年的谋划,眼前这大戏开始了,自己没资格上台,这里面的着急还不能与他人言语,想想更郁闷。

    隆科多此时已经在想这几位年长的阿哥了。

    “大爷也就这样了,二爷眼看要倒霉,三爷算一个,接下来是四爷、五爷、六爷、八爷、九爷、十爷。

    十爷的身份最尊贵,然而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十爷。把三爷、五爷、十爷去掉,九爷也没希望,六爷难说,最有希望的是四爷和八爷!

    这两位当年都养在姐姐跟前,只不过后来八爷交给惠妃养了,有这段香火情,他们两个都要对咱们家客气几分。”

    佟国维也知道老四和老八的机会大,因为老八布局早,老四的实力强,老四最强的助力是他亲妹妹。所以将来更加扑朔迷离。

    他摇头说:“不够不够,客气有什么用?要说客气,皇上对舒穆禄家不是更客气,爱星阿病了皇上亲自去看望,处处抬举,去盛京特意去给扬古利扫墓,除了这些虚头巴脑的热闹别的好处有吗?皇上对他们和对咱们能一样吗?”

    佟国维说:“你儿子岳兴阿的年龄和四爷家的大格格年龄差不多,现在该操心了。”

    “岳兴阿?”隆科多更想让自己和李四儿的儿子得到这份联姻好处,可惜李四儿的儿子现在还没满月呢。

    佟国维说:“我倒是更想让你闺女配给他家的大阿哥,我看着他家的大阿哥是个人物,年纪虽小自有一股子气度,可惜你没闺女。”

    隆科多叹口气,又不想让侄女得到这份好处。他想了一会说:“回头儿子先和这两位爷来往一番,说起来四爷那人不好相处啊!”

    不好相处的四爷此刻也在吃饭,和佟家不一样,他家的饭桌上很热闹,四阿哥带着儿女们一起吃饭,还有二哈和福气在一边围着讨要吃的。

    其实讨要吃的是福气,二哈向来霸道惯了,吃饭的时候自己对着自己的食物大吃大嚼,一双蓝色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桌子边的几个人。

    弘昀故意手抖了一下,眼神看着四阿哥,发现四阿哥没注意这边,随后筷子尖尖飞快地拨了一下,桌子上的肉块飞出去,福气高兴地张大嘴要去接肉,二哈庞大的身躯撞开了福气张大嘴,肉块很轻松的落到了它嘴里,二哈得意地回去接着吃自己的。

    福气委屈地哼唧出来。

    弘昀立即气愤地告状:“阿玛,二哈又欺负福气。”

    四阿哥都习惯了,这种事儿隔不几天都要上演,四阿哥看看弘昀,心想着这要是和弘晖一样皮实必定当场揍他。他板着脸说:“说了多少次了,少喂福气,它因为你们滥喂肉食生了多少次病了?对他好就不要多喂,这道理不是没讲过,怎么记不住?”

    弘昀不敢顶嘴,差点把脑袋埋进饭碗里。秀琳小声说:“弟弟觉得二哈吃那么多没事儿,福气吃了也没事儿。”

    “二哈那么大一只,一点肉对他说就是塞牙缝,对福气来说就不能克化!”四阿哥说完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看李侧福晋的几个孩子越看越生气。

    这边动静太大,四福晋和李侧福晋赶紧走来,四福晋问:“这是怎么了?”说着走到四阿哥身边拿起筷子塞他手里:“孩子们有错慢慢教,正吃饭呢,不能吓唬他们,回头积食了怎么办?”

    四阿哥说:“不是没教,教了还是这副德行,让说多少遍?”

    四福晋说:“他们今儿必然记住了,别生气了,吃饭吧。”又跟几个孩子说:“今儿你们阿玛没别的意思,没怪你们,吃吧。”

    说着从侍女的手里接过公筷,开始给他们夹菜。李侧福晋也赶紧给孩子们夹菜,一顿饭吃完了,四阿哥把面前空盘子里的菜汤倒进米饭里搅拌了几下吃下去,里面的米粒吃得干干净净。他把碗放下,几个孩子拼命地扒拉饭,只有弘晖不紧不慢地吃饭,也学着四阿哥把盘子里的菜连同菜汤一起倒进碗里搅拌几下吃完了。

    四阿哥看看这几个孩子,这些孩子坐在一起对比的结果很明显,也就弘晖表现得得人意,他看了几个孩子一眼,站起来走了。

    几个孩子看他出去了,二哈早就把食物吃完舔干净也摇着尾巴跟着出去了,这才放松下来。这时弘昐弘昀赶紧把碗推一边,闹着吃不下去了,不要吃了。

    李侧福晋立即说:“好了好了不吃了,吃不下就不吃了。”

    四福晋看着这哥几个瘦瘦的,小辫子有些发黄,这是挑食导致的,想说几句,后来看看自己儿子,想想还是别做这烂好人了,也就没劝,对弘晖和秀琳说:“吃完出去走走消食,别走太快,慢着点。”

    两人应了一声,出来走了一段路,秀琳看着弘晖往前院走就说:“弟弟,我不去前院,你自己去吧。”弘晖应了一声,秀琳就一路小跑地去了李侧福晋的院子。

    福气跟着李福晋母子几个回来了,弘昐和弘昀领着弘时喂福气吃肉。秀琳看了他们一眼进屋和李侧福晋说话:“额娘,你怎么又让弟弟们喂福气了!”

    李侧福晋说:“小狗子跑跑就饿了,喂点没事。我从没听说过吃肉吃坏狗的,别听那些太监瞎说。福气想吃,它一直讨食,谁看了不心疼,放心吧,喂不坏它的。这事儿瞒着点就行了,你别说给你阿玛和嫡福晋知道,也别告诉大阿哥。”

    秀琳的眉头皱着,嘴唇动了动,最后闭嘴了。

    弘晖到了前院,四阿哥带着二哈散步,弘晖追上去。四阿哥想到刚才餐桌上的事儿,就说:“人啊,懂得克制才是最要紧的,放纵是最要不得的。这一点你学学你姑妈。她没有出阁的时候住在太后跟前,书房叫做克己书屋,现在看看,她确实很克制。”

    海棠有权力,却一直知道边界在哪里,这是最难得的。她有爱的东西,却从不被物欲控制,也不会给感情左右,不是没人给她介绍一些面首,然而海棠见都不见,一笑置之,还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日后别为这些破事来见她,她见一次打一次。克己,禁放纵,能做到这两条的人已经是很强大的人了,她已经做到了。

    弘晖点点头:“儿子不知道克己书屋,上次和弘阳弟弟去皇玛法的寝宫玩耍,皇玛法睡觉的屋子并没有太大,儿子问姑姑,为什么皇玛法的屋子小小的,她说小小的聚人气、防行刺。也时时告诫主人不可贪恋华屋广厦和高床软卧。如今听您这么说,再想想这件事,放在一起看就是克己、禁放纵。”

    四阿哥很满意,把手放在弘晖的脑门上。他觉得母亲的眼光和胸襟能影响到孩子,弘晖是福晋的儿子,福晋娘家纵然是落魄了也比李氏这种包衣家族的女孩见识多,自然会教儿子。想让儿子的见识和胸襟更广阔就要让更有深度的女性长辈教他,先学会做人。让他厚积薄发,少年的时候就会神采飞扬跟随着男性长辈学会做事,青年后就会一飞冲天。

    他心里对把儿子送到妹妹身边的事儿更上心了。跟弘晖说:“你这样想不错,却是想得少了,还是要多见识,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阿玛找机会跟你皇玛法说让你跟着你姑姑去西北见识一番,到时候你必然有其他的收获。”

    这时候二哈颠颠地饶过屏风跑到了大门口,站在门口伸着脑袋往外看。

    四阿哥知道它看什么,因为八阿哥家虽然不是夜夜笙歌,但是最近也有好几场酒席散得很晚,这时候门口有车辆来往,狗子好奇就去门口看热闹。

    此时四阿哥心里万分后悔,要是当初听了福晋的话和妹妹住一起多好,妹妹在家的日子让这几个孩子跑去玩儿都不用备车。

    他心里后悔也晚了!

    四阿哥此时想着两家不能一直住在一起,将来有机会不是自家搬走就是逼着老八一家搬走,这邻居做一代人就够了,不能世世代代做邻居!

    第344章 有收获

    过了几日小火车的轨道铺好了,下面的人来通知海棠的时候海棠正在忙,考虑到这有里程碑一样的意义,海棠就放下手头的事儿跑到后院去看小火车。

    她最开始的时候看过一眼,火车轨道是单轨,海棠当时还问:“马车都是一根轴搭着两个轮子,小火车为什么不铺成双轨?”

    下面负责施工的小吏明显想怼海棠不懂技术,但是因为身份差异,这位小吏忍了又忍,最后说:“为什么独轮车是一个轮子?”

    海棠瞬间想起物理课上学到的杠杆原理,这真的是灵光一闪,毕竟离开教室那么多年了,当年学的都还给老师了,这会破天荒地想起来了,立即说:“推独轮车很费力。”

    这小吏嘴角动了动,看得出来他是很想怼海棠,但是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考虑到身份差异和地位之间的鸿沟,这位忍住了。他耐心地说:“这是诸位大人算了又算才算出来的,不会错的,您只管等着看吧。”

    海棠也没难为他,出来后问跟着的太监们:“那人刚才是不是想跟我抬杠?”

    这群太监立即点头如捣蒜,海棠看他们点头点得太快,就叹口气:“你们不许难为他,也不许让别人难为他,有机会套套话,我想知道他想说什么。”

    两天后这群太监问出来了,是这小吏觉得海棠高高在上惯了不知道民间疾苦,民间能用得起的就是独轮车,都知道马拉的大车装的货物多,人是没法和马比的。在人和人之间比,独轮车是装载量最多的,也是最省事的。

    海棠想了又想,先不论这话正确与否,单轨就单轨吧,她也见过单轨车,人吃八个馒头才会饱,不能因为只吃第八个馒头就饱了,试错和犯错也是前进的一部分,何况单轨这种设计思路也不算错,她是见过单轨火车的。

    等到火车建造好了,得到通知的海棠急匆匆地跑到后院隔离出的那片区域,远远地听见火车运行时候“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由远到近。她还看到了白烟冒出来,知道车子快路过了,赶紧跑过去。

    站在单轨旁就看到火车头拉着车斗速度奇慢地晃荡过来了。车斗里装着满满的袋子,中间的缝隙里坐着弘阳,弘阳看到海棠大喊:“额娘,弘阳在这里!”然而火车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他不得不挥手让海棠注意他。

    车子缓缓走到海棠跟前,海棠还没来得及回应儿子就发现车子停了下来。海棠跟身边人说:“不必顾虑本王,让车子接着走。”

    周围的人尴尬起来,火车头里面钻出几个人,随后车子不再冒烟,一群人下车趴在轨道边向里面看,随后有人喊“有个地方断了,能看见。”“这里变弯了。”“一个齿轮卡着了。”

    海棠不用听他们汇报就能明白这车出故障了!

    车上的弘阳还在纳闷:“咦,怎么不走了?不是说拉着跑圈圈吗?”

    跑个锤子啊,这第一次实验算是成功了一半!

    海棠让人把弘阳抱下来,勉励他们再接再厉,目前来看这件事已经成功了,毕竟车子跑起来了。后续要花的钱不用担心,她会想法子的。

    海棠把人安抚完看着他们把车上的袋子扔下来,里面装的都是泥土,刚在泥土上铺着毯子让弘阳趴在上面,此时他们要把火车头给拆下来带走,他们要让大匠们看看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

    九阿哥来的时候只留下一圈单轨,弘阳很兴奋地跟他说:“车车动了,弘阳就在车车上,后来从那边走到额娘跟前的时候坏掉了。”

    九阿哥忍不住说海棠:“你怎么就是个扫把星!”

    海棠不能忍:“你再说一遍!”

    “我说胖丫头是福星,当年有个老喇嘛亲口说的,那喇嘛在草原上可有名了,就是去了藏地也是百姓夹道欢迎的那种,他说的话可有分量了,我对那老喇嘛说的话深信不疑,胖丫头是有大福气的!”

    “啾啾啾,你变得好快啊!”

    “是九舅舅,别以为你小你说话嘟囔嘴舅舅听不出来你是故意的!”九阿哥说完看看脸色还不好看的海棠,一把抱起来弘阳:“走走走,舅舅带你玩去,咱们今日不回来吃午饭了,舅舅带着你找你十舅去。”

    刚被他抱着出门弘阳说:“九舅舅,我额娘说她愿意花钱修刚才的车车。”

    九阿哥一听又抱着孩子回来了,嘴里说着:“你十舅舅忙得很,咱们还是不去打扰了,今儿中午在你们家吃饭了。”他嚷嚷着坐下:“扎拉丰阿呢,该出来吃饭了。”

    弘阳说:“我想去跟十舅舅玩儿!”

    “你过几天再去,你十舅舅现在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然后跟海棠说:“你十哥就是个忙碌的命,你看他现在又瘦了。”

    海棠眯着眼看他,九阿哥想想,钱是个好东西,胖丫头愿意出钱自己就能少出钱,于是他心一横:“妹妹,你刚才没听错,哥哥是扫把星!”

    海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弘阳看着九阿哥,小脸上全是震惊!这么多舅舅就您变脸变得快。

    海棠也就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扎拉丰阿出门了,就咱们三个一起吃午饭吧。”

    九阿哥问弘阳:“你阿玛干吗去了?怎么不带着你?”

    “阿玛又去喝酒了,这次是去马齐家喝酒。”

    海棠在一边补充:“汗阿玛赐给了马齐‘永世翼戴’的匾额,这是份殊荣,富察家就想庆贺一下,马齐的儿子富庆和扎拉丰阿关系好,亲自送了帖子来,扎拉丰阿不好拒绝就去了。”

    九阿哥这才想起来,“这不是以前的事儿吗?我记得我也收到了请柬,你嫂子说看在十二是马齐女婿的份上也该去一趟,我给忘了。”说完跟身边的太监说:“现在回去让福晋补一份礼。”

    “福晋昨日派人送去了。”

    九阿哥也就把这事儿放到一边,没再操心。

    饭菜送来,两热两凉四盘菜和两大一小三碗面,三人吃了午饭,九阿哥和海棠商量了一下投入的银钱,走的时候还说:“等有机会跟汗阿玛商量一下,汽车汽船开始挣钱了,这挣到的钱该给咱们一份啊,当初这钱不只是内帑出的,咱们也拿真金白银了。”

    海棠带着弘阳送他出去了。

    下午扎拉丰阿回来了,喝得一身酒气,回去换了衣服灌了几碗茶来和海棠说话。

    海棠在炕上带着弘阳读书,正给他讲一些典故,看扎拉丰阿进来,弘阳问:“阿玛,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有一道拔丝红薯好吃,还有一道红薯丸子也很香甜,特别是那个红薯丸子,过了一遍热油,端上来的时候外面香脆,里面全是红薯泥,真是甜而不腻,等会让厨房给你做。”

    “弘阳现在都想吃。”

    海棠说:“想吃也要让人家做出来啊,煮熟红薯捣成泥再起锅烧油炸一遍这都要时间,你要有耐心,来,咱们和你阿玛说说话,耐心等一会儿就有了。”

    屋里的侍女去厨房传令,海棠搂着弘阳说:“做事儿要有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了,也吃不了红薯丸子,你问问阿玛今儿都谁去了?热闹不热闹?”

    弘阳爬到扎拉丰阿身边坐下,问:“阿玛,人多不多?热闹吗?都谁去了?”

    扎拉丰阿搂着他的小身子说:“人多,可热闹了,去了好多人,你八舅舅去了,还有佟家两位公爷也去了,钮祜禄家的公爷也去了。”

    “京城的公爷都去了!阿玛你也是公爷。”

    “对,”扎拉丰阿和海棠说:“就是有再多的贵客人家也有那么多人出面接待,富察家真是人丁兴旺啊!光是马齐大人就有九个儿子,加上侄儿们和从侄儿们,一院子乌泱泱的都是芝兰玉树”。

    海棠说:“这京城谁会不给富察家面子?去的人是有很多,不过说起来圣眷在谁家,谁家的院子里就长满了芝兰玉树。额尔赫和马齐他们是一个祖宗,我看着额尔赫也挺能干的,可惜,没个出头的机会。”

    额尔赫和扎拉丰阿当年都给六阿哥做伴读,两人的关系也很好,说到额尔赫,扎拉丰阿说:“富察家很喜欢和有前途的人家连宗,你看十二格格的额驸也姓富察,他们两家八竿子打不着,马齐他们家是沙济富察氏,十二额驸是宁古塔富察氏,两家连宗了。额尔赫是正经的沙济富察氏子弟,自从他阿玛退下来换他当家后,连米思翰这一支的门都没资格进,这次马齐家庆祝,额尔赫就没收到帖子。

    想想也是,额尔赫不过是一个四品小官,今儿进门的都是些贝勒贝子和京城中有名有姓的权贵,像是阿灵阿公爷、佟家的两位公爷,还有明珠的儿子揆方、四殿二阁大学士……额尔赫也真的排不上号。

    最要紧的是人家的名声好啊,家里老老小小光风霁月,没一处不好,子孙又争气,多少人家都羡慕不来。”

    海棠笑了一声:“名声是个好东西啊!这玩意和做生意一样是要经营的。什么大善人啊大好人啊,这种人见到了一定要离得远一点。”

    海棠伸手点点儿子的鼻头:“记住了吗?别和大好人和大善人做朋友,也不要听人家人云亦云,哪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人啊。”

    果然下一刻弘阳开始问:“为什么呀?”

    第345章 男装棠

    弘阳觉得厨房做的红薯丸子好吃,非要给康熙和德妃也送一份。孩子是被祖父母带大的,所以某些时候,祖父母在他的心里也很重要。

    德妃那边无所谓,但是康熙吃到嘴里的东西必须来历清楚,海棠不想去送,费心费事做了送去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风波,然而孩子的积极性还不能粗暴地打击,就说:“这东西刚出锅的时候好吃,见风就凉,凉了就不好吃了,表面也不酥了。这样吧,你把菜谱写下来,就是这里面要用到什么东西,写好了让你阿玛领着你送去,行不行?”

    弘阳正想说话,海棠使出杀手锏:“你今天能吃两回,在家吃一回,跟着你玛法吃一回。你想啊,你玛法那边也是新做的,吃新鲜的才好吃。”

    “嗯嗯嗯!”小脑袋点头如捣蒜,说到吃就很积极,似乎没他不爱吃的东西,此刻就闹着要写菜谱。

    海棠顺便教了他几个字,弘阳拿着字体歪歪扭扭的菜谱找康熙献宝去了。

    康熙见面就埋怨他:“自从你额娘回来你就不来给玛法请安了,是不是把玛法忘了?”

    “没有,弘阳一直想着皇玛法,做梦都梦到您,您看看,有吃的就来孝敬您了!”他把菜单举着:“弘阳写的,这是弘阳写的。”

    康熙很高兴,搂着他读上面的字,小孩子大部分字都认识,不认识也能猜出来,他已经把做红薯丸子的步骤记住了,小嘴叭叭叭不停地给康熙讲怎么做红薯丸子。

    康熙把单子递给梁九功:“今儿谁在外面轮值?抄一份送到御膳房去,这一份留着,这是小阿哥今日的功课,将来是要拿来比对的。”

    梁九功应了一声退着出去,弘阳喊着:“要用荤油!”

    “奴才记住了,忘不了。”

    康熙摸摸他的小脑袋:“你还知道用荤油啊?”

    “嗯,额娘说油渣热乎着放盐进去拌一拌,吃着很香!玛法,咱们也弄油渣来吃吧?”

    “哎哟,你这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怎么你爱吃的都是些边角料啊!”

    “可是额娘说好吃。”

    “让你额娘弄给你吃。”

    “也行。”

    想到挑食的十八阿哥,再想想很多小阿哥都喜欢挑食,太子家的几个孩子挑食更严重,再看看眼前这个弘阳,这小子就不是,这小子没他不爱吃的,这胃口好自然吃得多,养的也壮实。康熙摩挲着他的小脑袋:“你这更像你额娘,你额娘也是什么都爱吃,不挑食的。”

    “所以九舅舅说额娘蹦跶起来能压塌炕。祖母说好孩子不挑食,要是挑食晚上有夜游神来抓起来关着,将来就看不到亲人了。”

    康熙哈哈哈笑起来。

    弘阳问:“皇玛法,你是不是也觉得是骗人的?我说骗人的,姨姨们却说真的有夜游神晚上到处乱逛。”

    康熙就给他讲:“夜游神,传说里有,《山海经》有言,说有神人十六位,臂膀连在一起替天帝司夜,所以叫做夜游神,相对应的还有日游神,和夜游神轮值。”

    这时候梁九功进来,小声说:“太子爷觐见。”

    康熙点头:“让他进来吧。”

    弘阳赶紧从他怀里出来站在一边,太子显得很阴郁,给康熙请安之后,弘阳规规矩矩地给太子请安。

    太子在康熙旁边坐下,说道:“这阵子不常见你啊?都玩什么了?”

    “回一舅舅的话,玩了可多,玩秋千、球球、沙包……很多很多。”显得极其乖巧。

    康熙看得出来弘阳对太子很畏惧,这会都浑身绷着了,显得很乖。随后康熙把弘阳搂在怀里:“这小孩子有孝心,今儿孝敬了朕一张菜谱,就是过油的番薯丸子。”

    “是红薯丸子。”

    “不用白薯是吧?”

    还有白薯?弘阳惊讶地看着他。

    太子问:“儿子刚才在门外听到什么夜游神?您给孩子讲故事呢?”

    这本是他的一句开场白,康熙心里瞬间恼怒起来,觉得太子这是示威来了,显摆自己这里的事儿他能立即知道!

    这是窥视帝踪!康熙心里忌讳这个,然而却不动声色,说道:“嗯,孩子小,对这些好奇。”低头跟弘阳说:“早先说夜游神是十六位,现在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位,说这位夜游神喜欢在夜里闲逛。容貌从早先的小脸颊、红肩膀,变成了后来的威严高大。有人说夜游神公正威严,也有人说夜游神遇到就会倒霉,反正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说法。”

    说到这里,康熙担心孩子对这些神神鬼鬼的太好奇,就说:“这些都是那些闲人说说而已,实际上是没有的,当作笑谈就好。”

    太子的眼睛往他们祖孙那儿看了一眼,立即跟了一句,显得意有所指:“是啊,有传言说夜游神就喜欢到处打听秘密,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若是有人晚上说几句私密话就会被他给听了去。正经的神明谁会这么做?”

    这话听到康熙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康熙虽然在微笑,但是内心已经笃定太子在盯着亲阿玛,瞬间如芒在背,心里愤怒至极。

    而太子真正的意图是在暗示康熙京城里有一伙人和日游神夜游神一样在探听秘密。至于谁是幕后主使,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都是这些兄弟。

    然而父子沟通不畅,说话都是靠加密,甚至两边的接收器也都是有故障的,因此误会进一步加深。

    过了几日海棠把儿子和扎拉丰阿留在园子里,带着盐宝和一群心腹回到了京城,又到了每年的年底了,乔老爷父子又要来了。

    海棠坐在阳光里,身上穿着扎拉丰阿的衣服,歪着头让抱残守缺给她粘胡子。

    包嬷嬷在粘好了一半的胡子上摸了摸,跟海棠说:“格格,摸着跟真的一样。”

    海棠说:“这是用头发做的,当然跟真的一样,就是闻着有点臭,一位师傅给我用的粘胶?这味道也太冲了。”

    抱残用一个比镊子还小的物件把胡子一根一根粘上去,他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干活。但是此人年纪越大,脸上的皮肤越是皱巴巴的,眼珠子看人的目光越是瘆人。海棠就觉得他在端详自己脸上胡子的时候,那动作神态跟地府的判官看着自己要宣读审判结果。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胆怯了起来。

    守缺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和抱残相反,年纪越大皮肤越是红润光滑,这明显是一种逆生长,海棠觉得这肯定是不健康的,要是不付出代价,康熙第一个去试一试。

    但是很多反而很羡慕,人家说这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但是真的看到守缺这种鹤发童颜,就觉得是一种看恐怖片的感觉。如果真的要区分一下,守缺是恐怖电影里的反派,抱残是神话电影里的鬼魅。

    守缺笑嘻嘻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提前一天准备,这虽然臭,但是只臭几个时辰,干了就好了。干了之后十天半个月洗脸淋雨都不会掉,非常牢固。”

    海棠问:“你们用什么做的粘胶?”

    守缺笑嘻嘻地不说:“格格,这是秘方。”

    “秘方?我看是里面有什么恶心人的东西吧?”

    守缺还是笑嘻嘻的,海棠每次都想说这人一旦笑起来更让人瘆得慌,每次都没说出口。

    包嬷嬷夸奖抱残:“还是抱残大哥的手艺好。”

    抱残很满意,退后几步看看海棠的脸,跟包嬷嬷说:“妹子过奖了,好久没用了,手有些生,给格格看看。”

    包嬷嬷把镜子端来,海棠看着雪亮的水银镜,忍不住惊呆了:“唔,这是我吗?”

    随后清了清嗓子,学着青年男性的声音说:“嗯嗯,不错不错,简直神乎其技!别说你们了,我都惊呆了!”

    包嬷嬷说:“真的跟另外一个人似的,仔细看,您和四爷有六分像呢,不一样的是四爷板着脸,脸上棱角分明,您倒是气质更飘逸一些,脸也更圆润一点。”

    “让我再看看,唔,确实和四哥像,和六哥也像,我是卷发,四哥头发也卷,唔,你们说我要是路遇四哥,他能认出我来吗?”

    守缺说:“倒是可以试一试。”

    抱残看了守缺一眼,守缺立即改口:“格格,不能冒险,万一被四爷认出来怎么办?”

    抱残从罐子里拿出一个和皮肤颜色很像的东西,这是喉结,至于如何制作,用抱残的说法这是用一种草反复熬煮,煮的时间久了,里面一些黏糊糊的东西放煮出来放干之后就变得稍微有弹性,之所以看着像皮肤,是因为里面加了些颜料,这东西可以反复用。又拿出两把小刷子,一把刷子蘸刚才臭臭的胶水把假喉结粘上,一把蘸了一点螺子黛反复调色,然后轻轻地扫在喉结上形成阴影,和喉结的颜色自然过渡,显得很逼真。

    海棠对着镜子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喉结跟着皮肤在动。包嬷嬷说远处看着很逼真,然而和皮肤的颜色还是有些区别的。这就不能站得太近,避免被人发现了。

    海棠整理了一下衣领:“不错,冬天的衣服厚,能遮挡,偶尔露出来就行。”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穿衣镜前面,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用男声说:“给爷拿把扇子来!不不不,拿拂尘,爷是个居士,要用拂尘。”

    晚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到了金府,穿一身道袍的海棠下了车,朱尔哈岱忍不住啧啧称奇:“真别说,您这打扮,神了!”

    海棠甩了一下拂尘:“先让人来见我,给雅尔江阿哥哥说一声,就说我要请他喝酒。”

    “您放心,简王爷就是没空奴才们也要把他架过来,也让他来惊一回下巴!”

    你们是想让他来看一回热闹吧!

    海棠没搭理他,和包嬷嬷盐宝往府邸里去了。

    朱尔哈岱吩咐人之后跟着进来,和海棠说:“有人在盯着咱们呢,如今赚点钱太难了!咱们的人甚至把铁匠铺子的生意都想过了,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一路衰神,真是一年都在倒霉。”

    海棠不信他不知道谁在盯着他,无非是让自己知道一下事情难做而已。

    海棠和他聊了几句,得知盯梢的是八阿哥的人。

    朱尔哈岱说:“都是一群泼皮无赖,不是真的干咱们这行的,留下的破绽有很多。可能八爷也知道这群人不好用,还派了两路人马盯着,叫奴才说,八爷真的是太看得起咱们了!”

    下面的人纷纷往大堂上来,第一眼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海棠无论是坐姿还是气质都是男人,没人会想到这是个女人,更没有什么女气让人觉得这是女扮男装。

    要不是得到通知来听王爷训话,再看到朱尔哈岱老实顺从地坐着,大家都不会把这人往海棠身上想。

    等海棠用自己的声音说话后,其中一个说:“神了,您这胡子做得真漂亮!”

    一群人真心实意地夸起来,过了一会才开始说正事。

    在他们说正事的时候雅尔江阿已经来了,他坐在其他房间皱眉,等到天黑了才被太监带着去见海棠。

    海棠站在门口迎接他,雅尔江阿扫了她一眼直接进屋,进去没见到人,就问:“你们主子呢?都把人撂旁边屋子里喝了半下午茶水了,怎么现在还摆谱。”

    海棠对着人摆摆手,进去坐在了椅子上:“雅尔江阿哥哥,坐啊!”

    “哎哟!妹子,你这是唱哪一出?”

    海棠说:“这是预备着乔老板再请咱们看戏,我就以这副模样示人。”

    “你不躲着了?”

    “不躲着了,汗阿玛总觉得我出工不出力,我总要出来晃悠一下的。”

    雅尔江阿说:“你手头上的事太多了,做事儿总要有个轻重缓急,而且你要办的都是大事,像这种疥癣之疾倒是用不着你全力以赴。”

    话是这么说的,海棠总要有些行动。就问:“我也没那么高调,就是陪着老福晋去上香什么的?老福晋最近上香吗?”

    雅尔江阿说:“我回去问问她吧,只要说有你去,她一准去。”

    “我打算陪着老福晋上一炷香,再陪着你和乔老爷看一回戏,我的差事到了这里也差不多了。”

    “行!”雅尔江阿说到这里有些犹豫,海棠也发现了,这是有话要说:“有话说啊,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模样?”

    “唉,最近京城的喜事多,前几日马齐家里摆宴席,再前几日彭春过大寿……”

    “你等等,我怎么听说彭春两口子还在关外?”三福晋的阿玛带着妻妾回关外了,在走之前把爵位给了儿子,把职务也辞了。走的时候说是回老家修陵园,好几年都没回来。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他回不回来影响他家里给他过寿吗?没寿星怎么样!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啊,你不在京城的时候,你过寿的日子你儿子要替你去给汗阿玛和太后磕头。德妃娘娘用你的名义四处布施,这和你是不是在京城有关系吗?”

    海棠点头,是自己没见识了!

    “你接着说,刚说到今年喜事多。”

    “哦,喜事多……喜事多,就是因为喜事多,我见到了好几次你八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意思?”

    他压低声音:“你八哥怕是所图甚大!”

    “啊!”

    “你也别一副惊呆的样子,我不信你没看出来。我今儿掏心掏肺就是问问你,你是怎么看的?怎么打算的?咱们兄妹关系好,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太子那人不好相处,他对大家都不客气,看人跟看奴才一样,虽然大家是皇上的奴才,但是……但是皇上没把大家抽得比奴才还不如啊!

    咱们将来都是一样的,都是世袭罔替的亲王,不为你我着想也要为孩子们想一想啊!”

    雅尔江阿没说出来的是海棠比他还危险,雅尔江阿跪得快了太子会留他一命,海棠就是跪得再快,太子也不会留她一命。

    海棠皱眉:“你说呢?”

    “我这是在问你啊!”

    “可你刚才在说的是八哥啊!你难道觉得太子不行,八哥能上?别想那么多了,如今太子稳稳当当的。”

    这就是雅尔江阿犹豫的地方,他一方面觉得要是让太子上位,这富贵日子没了。不单单是丢了命的那种没了,而是太子倒行逆施会让八旗一败涂地,最终退回到关外去,到时候就是简亲王府还存在,和今日的好日子比起来也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这时候赌太子被废,那么哪一位爷能上位呢?

    按道理来讲无论谁上位,他们家的地位都是不变的。可事实并非如此,顺治皇帝在的时候,京城里面最得意的王府是安亲王府。简亲王府并没有如现在这样权势滔天,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义就在于这里。皇上喜欢谁,谁家的日子就好过。

    又怎么让皇上喜欢上呢?特别是宗室,这个问题更难把握。

    雅尔江阿担心押错宝了,一旦押错之后不能说万劫不复,一两代人会一蹶不振。

    “我这是真心实意地来找你拿个主意,你觉得将来会发展到哪一步?”

    海棠当然不会说实话:“你就是想得太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雅尔江阿听了本想指责海棠做人不能太虚伪,自己都掏心掏肺了,她却不愿意给一句实话。但是想了想,海棠把该说的都说了,特别是这个“走一步看一步”最有意思。

    这就是告诉雅尔江阿,看她下棋吧,,看她如何走,跟着就行了。

    雅尔江阿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那我就不和你八哥碰面那么多了。话说最近一段时间京城里面扎堆办喜事,每一次都碰见你八哥,你八哥每次都很热情,很多人被他说得心花怒放,就连我都有几次把持不住……算啦,我这可是把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有我们王府的前途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坑我。”

    “别想那么多,汗阿玛必然能高寿。”海棠也不想在这种密探窝里面聊这种事儿,就说:“就这么说定了,我过几日和老福晋一块儿去上香,回头咱们一块儿去看戏。”

    “嗯!”雅尔江阿听出她送客的意思,就站起来:“不是说一块吃饭吗?吃完我就走。”

    天黑之后海棠送雅尔江阿的马车出门,此时马车离开大门这里,海棠一袭道袍顶着莲花冠站在大红灯笼下看着马车离开,风吹过来卷动他的广袍衣袖,海棠看着马车微微叹口气,转身准备回去。

    此时里面的一个侍卫突然向着黑暗里看了一眼,大喊一声:“谁在哪里?”

    此次天已经黑了,宵禁已经开始,达官贵人们有宵禁豁免的权利,然而普通百姓已经早早回家关门歇着了。这片地方属于皇宫后门的位置,这附近没什么普通人家。就是有人路过也是奴仆前后簇拥着香车宝马,哪怕偶尔有几个奴仆走过,也是提着灯笼急急匆匆。很少有人站在夜色里连灯笼都不提火把也不举。

    里面的侍卫拉着海棠进去,其他人冲了出来,很轻松地把暗处盯梢的人一把揪了出来。这些侍卫冲出去逮着人就知道这路数不对,和那些“老冤家”们已经交手过几次了,那些人比兔子都狡猾,在京城里面不只是狡兔三窟,而且比兔子都善于躲藏,哪怕是后面有追兵也能把人给甩开,甩不开的也能把后面的追兵累得直骂娘。这么容易逮着的人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盘问对方的时候没费多少力气,稍微吓唬一下对方一五一十全说了,他们是京城的人,就是收了人家一点钱来帮人办事。这差事相对来说也不轻松,就是躲在黑暗里盯着金府,白天人来人往不方便也就晚上能来。现如今京城这天气滴水成冰,晚上更是冻得受不了,要不是因为那点赏钱,谁愿意出来干这种冻死人的买卖啊!

    大家都知道这人背后的主子是谁,以往还没什么,现在都送上门了,不闹大对不起这一年来的憋屈。

    朱尔哈岱甚至在想:主奴有别,做奴才的不好在主子跟前说小主子的不是。如今有证人,再把物证找出来,来个人证物证齐全,不用做奴才的亲口说,老主子就能揭了小主子的皮!

    朱尔哈岱摩拳擦掌,准备给诸位皇子一个小小的震撼!

    第346章 倒霉安

    有人就好办,这就是给了线头,他们能给扯出一条线来。名义上他们还属于神武门的侍卫没有缉捕的职责,但是私下审人是能做到的。

    于是经过一晚上的审问,这泼皮把自己办过的事儿交代得清清楚楚,还把给他活儿的“图爷”也给交代出来了。

    第二日一早,把这泼皮交给了顺天府,因为这泼皮是汉人,该顺天府审问,同时顺天府是海棠的势力范围,对海棠更忠诚,这人送进去不会被灭口。

    顺天府立即发出文书,捉拿“图爷”,然而到底晚了一步,一大早“图爷”失足落入水沟淹死了。

    冬季的京城各条河道都已经结冰,现场居然有一个脸盆大的冰洞。听周围看热闹的人说:“发现的时候,脑袋插进冰窟窿里,拉出来一看,人的头上脸上都冻得发红发青,还结了冰。”

    仵作检查尸体,发现这是被勒死后再把脑袋塞进了冰洞里。

    表面上看这是顺天府在侦破一起案件,但是这背后是神武门侍卫在插手。朱尔哈岱拿着尸格冷笑一声:“杀人灭口就以为没法查了吗?查图爷,最近他和谁走得近?他是从哪儿弄得钱财养活一家?他在外面有没有姘头?查他的邻居和朋友,问他最近有没有吹牛给什么大人物干差事或者是和哪一处府邸的管事下人走得近?”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很多证词汇聚在一起,朱尔哈岱一张张看过来。

    发现有七八张证词上说图爷和八爷府上的一个负责车马的小管事有来往。这些证词有的是邻居提供的,有的是亲戚提供的,有的是发小提供的。

    死者的妻子关于家里钱物的来历也说的很清楚:“他说这是外面认识的大人物给的赏钱。”这钱是谁你的,给了多少,图三尔雇佣又花费多少,他的妻子交代的清清楚楚。

    朱尔哈岱翻着死者妻子的证词忍不住说:“这小子够黑的,怪不得他横死街头,该给那泼皮张癞子一日一两的银钱,他才给了那么点,这大冷的天,人家张癞子没冻死,他这拿大头的死了,这真是有命赚没命花。”

    旁边的人说:“头儿,死者曾经跟很多人吹嘘过,说是投在了贵人门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对了,还有死者一个朋友的儿子和人在街上有了口角,是死者请了八爷家的那个管事出面,叫做阿林的出面用八王府的名头,强逼着对方道歉赔了五两银子。”

    朱尔哈岱摇头:“不够,这不够,这证据不足,那个叫做阿林的……这人什么来路?”

    “一开始是安王府的包衣旗人①,属下推断,这该是八福晋的陪嫁,跟着八福晋到了八爷的府上。”

    “一个奴仆就算开口了没证据是没法指证的,特别是他一家老小都在八爷府上。这人最后大概率自尽也不会给八爷惹一点麻烦。还要找,找物证,找到死者图三儿和阿林之间来往的物证!金银书信都行,有证据就好说。”

    此时外面急匆匆地送来了一张证词:“头儿,有变化了,刚才死者的婆娘翻供了!”

    朱尔哈岱接过来一看,这是死者图三儿的妻子做出的新证词,她说她丈夫图三和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有来往。

    朱尔哈岱一看,忍不住说:“好快的动作!好一招祸水东引!死者的妻子今儿见什么人了?”

    “今儿有亲友来奔丧,有几个女人进去劝她别哭……有人带了一个不大的包进去,说是里面都是折叠好的元宝和纸……坏了,索额图家要倒霉了!”

    敢指使死者的妻子翻供,必然是有准备的,这份准备就是和格尔芬有关的东西,这东西送进去,被死者的妻子捧出来,到时候来个人赃俱获!

    朱尔哈岱立即说:“这事儿咱们做的不算有纰漏,没这鱼饵怎么会调来大鱼,就是这鱼太大了,真的麻烦了!我进宫一趟,你们看好了,不能再出事儿了。”

    朱尔哈岱进宫的时候有人在康熙跟前告状,状告九门提督渎职,居然在晚上放宵小在神武门附近游荡,神武门乃是皇宫的门,这宵小还是汉人,难不成九门提督是要等到有人攻打皇宫了才做出反应?

    九门提督是托合齐,他是太子的死忠、十二阿哥的舅舅。这明显是对着太子来的,特别是出面状告的人是大阿哥的党羽。

    康熙听了生气且恼怒,立即传唤守神武门的侍卫统领朱尔哈岱,有让人传唤托合齐来自辩。

    朱尔哈岱怀里放着证词从外面来了,来了一言不发,趴在地上不动了。康熙本想骂他是饭桶,都有人摸到神武门外面了他怎么就不知道!

    看他这个反应就是知道的,立即让大臣和太监退去,问:“说吧,查出什么了?”

    “昨日晚上,小金爷送简亲王出门,在门口略站了站,当时天黑伸手不见五指,奴才等人陪着出去送王爷的时候听到不远处有人喘息,担心是有人行刺小金爷,冲过去后把犯人张癞子捉拿,审问后得知,有人给了他钱,一晚上五十枚铜板,让他傍晚摸进来盯着门口,看金府进出的是谁,要是有人能看到里面主人出行,赏钱翻倍。

    奴才等以为此人和逆贼暗地里有勾结,就没立即报给您知晓,而是要去抓张癞子的上头,一个叫图三儿的旗人。奴才等人一早就去了,结果图三儿出门买豆腐没回来,顺天府说发现了男尸,正是图三儿。奴才担心这是反贼杀人灭口,就对图三儿周围的人问询,目前……目前事情有些离奇,牵扯到了一些贵人。证词最多的是八爷府上的一个管事,其次是死者图三儿的妻子的证词,说是死者和格尔芬有牵扯。”

    朱尔哈岱爬了几步,把怀里图三妻子两次证词双手捧着给了康熙。康熙翻了翻,看了图妻的证词想到刚才有人状告托合齐,问朱尔哈岱:“图家搜了没有?”

    “没搜。”

    “没用的东西,搜!”

    朱尔哈岱立即出去传令。

    康熙接着低头看下面几张证词,图妻不过是一面之词,而下面几张证词涵盖了邻居亲友,时间跨度很大,前后将近两年,都没说有关格尔芬的消息。要是死者认识索额图的儿子怎么会不显摆?说不定早就发达了,还用在家做个闲散旗人?索额图死了不假,但是整个赫舍里氏的架子还在,给一个闲散旗人安排一个有油水的差事还是能做到的。

    康熙冷笑了一声,他极力避免去思考儿子们自相残杀,毕竟这中间粗糙的手法他已经看出来了,太子那边尚且没处理好,大阿哥蠢蠢欲动,现在八阿哥又冒头了。

    有太子的例子在前面放着,必须先剪其党羽再处理这几个逆子,要不然后患无穷。

    此时太子急匆匆地来了,他太清楚这屎盆子扣在托合齐头上对自己的伤害有多大了,心里已经有了方案,要是托合齐被问罪,要把谁推上去才能保住自己的利益,还能让皇父放心。

    康熙看他急匆匆地过来,一句话没说,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太子看了心里一突,立即说:“汗阿玛,有宵小夜里在四九城游荡这是不争的事实,儿子请您罢免托合齐,再选能臣充任。”

    康熙听了心里瞬间觉得这就是一个圈套,把托合齐撤了换谁?谁又盼着把托合齐撤换掉?

    四九城的九门提督重要又不重要,重要自不必说,然而康熙一年到头不是在畅春园就是在外面奔波,在京城的时间很短,而九门提督不是拱卫皇宫的最外一道屏障,也不是最后一道屏障,所以说九门提督又不那么重要。

    他把图妻的证词给太子看,太子看了之后觉得荒谬:“格尔芬怎么会认识一个普通人!说出去滑天下之大稽!”

    身份地位这些壁垒让死者和格尔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有可能会相遇,但是绝不会相交。

    康熙也是这样想的,那图三儿彻头彻尾的一个俗人,芸芸众生里面的一个,想巴结贵人都没门路,认识一个管事都嚷嚷得满世界知道。

    格尔芬又是一个纨绔,不是那礼贤下士的人,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而且格尔芬没理由盯着小金爷,就算他知道了小金爷是反贼,难道不会告诉太子?太子手里能调配的资源多了,压根不用做出雇佣人夜里盯着的活儿,光是那附近的府邸都能腾空好几处专门盯着。

    所以康熙心里还是觉得背后捣鬼的是安王府。

    等到半夜,送来了图家搜出来的物证:一双乌黑的靴子。

    靴子的料子很不错,是宫中赏赐下去的面料,但是显得旧了些,看得出来有几年没穿了。

    一双旧靴子,康熙觉得这证据很有意思。

    第二日格尔芬被押送过来,看到靴子承认这是自己的,怎么到了这里他是真不知道,这靴子按说在家里放着呢!

    康熙要的就是这句话!

    安王玛尔珲的额娘就是索额图的姐妹,和死者图三儿来往的是安王府的包衣,这背后的两条线都指向了安王府,康熙一直没理由处理这处王府,如今让他有了动手的理由。

    康熙下令:“将安郡王府团团围住,不许走脱一个,交由宗人府问罪!”

    太子很惊讶,别说太子了,大家都惊讶,这和安王府有什么关系?

    康熙抛出昨日的证词,太子心想安王府干净不干净他不知道,但是老八是绝对不干净!

    再一想,老八能慢慢收拾,先灭了安王府再说!安王府一倒,真乃是鲸落万物生,好处多的是,宗师内外都能吃得满嘴流油。安王府门人的位置也能抢到手里。

    自己没什么损失,老八有损失,这就够了。

    然而康熙也不会顺太子的意,立即说:“托合齐渎职在先,革九门提督,交由凯音布接任。”太子瞬间呆了。

    收到消息的八阿哥更是惊呆了,问马起云:“什么?你没听错,不是去包围索额图家而是包围安王府?”

    马起云赶紧点头:“听说昨日太子就积极斡旋,不知道怎么了,托合齐和格尔芬都没事儿,反而是安郡王倒霉了!”

    怎么会这样!

    八阿哥呆呆的坐下,承认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是这里面的事儿他想不通。

    第347章 观后续

    四阿哥家里,几个孩子都在四福晋的上房等着吃糖渍果子。四福晋把装在碟子里的糖渍山楂、苹果放到桌子上,年纪最小的弘时已经开始喊了:“嫡额娘,我要吃苹果,我要苹果。”

    “有,多着呢,少不了你的。这不能给福气吃,狗子吃甜食会粘住肠子,到时候腹中绞痛,很有可能没命了,不许给它吃,看二哈都不吃。”

    说到二哈弘晖赶紧看外面,二哈不在四福晋的院子里。

    四福晋看儿子往外面张望,就说:“别看了,吃吧,八成那狗子去门口趴着等你阿玛回来呢。”

    宋氏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婴说:“听说现在街上有好多那种四个轮子的车,烧锅炉的,很平稳,不如咱们也买一辆给爷用。”

    四阿哥家里妻妾儿女一大群,再住在西花园的小院子里就太拥挤了,四福晋带着家眷回京城。留六阿哥一家在西花园住着,预备着德妃用人的时候找不到人。六阿哥家里除了六福晋还有两个早先内务府送来的侍妾,一妻两妾两个女儿,一家六口人在西花园住得倒也舒服。至于十四阿哥,那就是没笼头的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跑得没影子找都找不到。

    因此四阿哥是园子京城两头跑,没事了就回京城的府邸。因此一两天不回来也是常有的,二哈一开始不在意,后来经常去门口蹲着等四阿哥。本来四阿哥就感情充沛,发现二哈每次都等着他回家更是感动,嘴上骂着“逆狗”,实际上对狗子很好,就拿给二哈吃的肉来说,一般喂猪肉,四阿哥再三强调别什么肉都喂,猪脖子上的肉是不能给二哈吃的。

    四福晋说:“爷不想要,以前说过,他嫌弃烧锅炉的动静大,而且要把水烧开了才能走,要不然咱们家早有了。”四福晋是觉得坐着很舒服,空间大也不是很颠簸。

    福气绕着几个孩子不停地扒拉,弘时用脚推它:“不给你吃。”

    他们是信四福晋的话的,这果子全是糖,黏糊糊的,粘在手上很不舒服,要是狗子吃下去了肯定会粘住肠子。

    弘昐就说:“要不喂它点果子?它吃不到就一直闹。”就让人给它切了两个储藏的苹果放在食盆里,刚放下,福气高兴地摇着尾巴去吃,二哈从门外狂奔进来,弘时惊呆了:“福气吃苹果它都能知道?”

    二哈跑得太快刹不住一头撞到了正中的木榻上,都听见“轰隆”一声,每个人都惊呆了,听着这动静肯定很疼。但是二哈一翻身站起来跑到了弘晖身边,刚拱了弘晖一下,鼻子抽了一下脑袋一转,立即绕过桌子跑到两排椅子中间挤开福气两口把苹果吃完了。

    这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福气呆呆的,好多人都呆呆的。

    弘晖认命地放下手里的苹果问:“你又怎么了?”

    二哈又蹦又跳,跑到门口回头看弘晖,看弘晖没动,那张俊脸上显示出它很生气,对着弘晖汪汪汪起来,跑过去咬着弘晖的衣服往外扯。

    弘晖只能放下没吃完的苹果跟四福晋说:“额娘,苹果给儿子留着,儿子看看它又怎么了。”

    这时高无庸气喘吁吁地追来,看弘晖被狗子咬着衣服拖出来了,赶上上前说了几句。

    屋子里的侍女叫高无庸进去,四福晋问:“二哈怎么了?”高无庸用袖子抹了一把汗:“二哈让阿哥去门口看热闹呢,奴才刚嘱咐了大阿哥。”

    李侧福晋问:“看什么热闹?”

    “八福晋要哭着回娘家,八爷拦着不让,载着八福晋的马车进进出出,里面八福晋一直在哭呢。”

    满屋子的女人瞬间一脸八卦:“啊?”语气很惊讶,但是表情都在笑。

    宋氏赶紧把怀里的女儿递给了身后的乳母,急切地问:“为什么啊?这次是谁家送来的小妖精让八福晋生气了?”

    “奴才也不知道!”

    李侧福晋清了清嗓子:“八福晋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宋氏说:“万一是呢。”

    这两位是老资格,其他几个资格浅侍妾格格不敢插话,都侧着身子听她们两个抖搂八福晋以前的事儿。

    四福晋想了想,说:“主子的事儿你们少在这里咬舌头。都散了吧,我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能干看着,干看着显得哥哥嫂子冷酷无情,该劝是要去劝的,劝得住就劝,劝不住就算了。

    大家都羡慕四福晋能去现场看,然而身份不一样,最后还是散了。

    四福晋打算换了衣服坐车出去,此时八阿哥站在马车前,车里坐着八福晋,旁边除了一群太监侍女和八阿哥的随从外,还有一个弘晖和一只蹲着的二哈,外围一群四阿哥家的侍卫,名义上保护小主子,实际上也来看热闹。

    弘晖说:“这事儿您找太后没用啊,您还是回去等着,让八叔去问吧,您脾气刚硬,万一再火上浇油了呢。”

    “你小孩子懂什么,让开。”

    这时候里面出来一个老嬷嬷,一把把赶车的太监推下车,居高临下抡起鞭子向着周围无差别地抽起来,后面四阿哥府上的侍卫立即拖着弘晖赶紧跑,周围的人纷纷抱头鼠窜,散了干净。这位老嬷嬷直接扬鞭抽打在马身上,车子向着街口奔去。

    弘晖惊讶地张大了嘴,再不敢小看这些跟在主子身边的老嬷嬷们了。八阿哥又气又急,立即把随从的马拉过来骑上追着跑了。

    这条街走的走回的回,弘晖闭上嘴,跟二哈说:“回家!”

    “汪!”

    弘晖带着侍卫小跑回家,在二门遇上四福晋要出门。弘晖说:“额娘别去了,八婶的事儿咱们拦不住,安王府倒霉了,据说府邸被围住,说是要问罪。八婶要去找太后。”

    四福晋问:“她找太后干吗?太后又不管事儿。”

    “因为太后的额娘是安郡王这一支的老姑奶奶啊!”太后的额娘是岳乐的姐妹,太后和现在的安郡王是表姐弟。

    就算是有这一层关系,太后也不会伸手帮忙的。四福晋叹口气,八福晋但凡有办法就不会去求太后这个糊涂不管事儿的老太太。

    “派人跟你阿玛说一声。”

    “嗯!”

    四阿哥知道得比家里的人早,他本来打算今儿早早地回去,因为这件事他和六阿哥碰面,兄弟两个联手争夺安王府的势力。

    王府倒台,下面的官员门人和奴才都要重新找主子,这些人若是找不到主子很快就被人取而代之,所以四阿哥和六阿哥要把其中的精华给挑出来,这些都是给六阿哥的,六阿哥就在正蓝旗,直接鲸吞这次的好处康熙不仅不会反对还会赞成,六阿哥的胃口越大吞得越多康熙就越高兴。

    八阿哥也想这么做,然而八福晋一直在闹,让他没时间去从容布局,这时候只盼着事情不会发展得太快,希望大家收到的消息不够及时能多给他留点。他把这件大事托付给了保泰,自己去追八福晋。

    想下场捞好处的不只是四阿哥和六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这两人都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想法,觉得能捞一点是一点。

    两人还催着十一,因为五阿哥就负责审问,五阿哥的消息是最快的,九阿哥已经想好了,让五阿哥传递消息,他和十阿哥十一阿哥在外面行动,不能说独占鳌头也能捞到很大一块肉。十一听了斜眼看了他们一眼:“我懒得弄,不去了。”

    九阿哥快急死了:“你怎么就不懒得吃饭?”

    十一阿哥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九阿哥想揍他一顿,想了想还是没动手,跟十阿哥说:“走走走,别管他。”

    九阿哥和十阿哥从西花园出来,就看到大阿哥家门口车进车出,想想最近也很忙的十三,此时的九阿哥更郁闷:“十一怎么就是懒虫呢!”大家都很勤奋,得知这事儿就如闻到了臭味的苍蝇,啊呸呸呸,才不是苍蝇呢!就他懒洋洋的,懒死他算了。

    除了十一阿哥,其他想参与的想尽办法要参与,比如说十四阿哥,得知消息后去朗惠园,听说海棠回京城了又赶紧追到京城,在王府没见到海棠倒是被海棠的包衣旗人花善给陪着说了几句,后来花善就帮着他从中谋利。

    花善这样做自然是海棠授意的,十四想要就给他,有的时候,人总是凭着本事把到手的好处给输光,八阿哥是这样,十四要是不长教训也是这样。

    海棠和十一是唯二没下场的人,而海棠今日和乔家父子聊天,约定明日一起去戏楼里看戏。送这对父子出门的时候,乔老爷还说:“听说这戏楼里的戏曲好,我们包了雅间,不会有人打扰,您尽管去乐一日。”

    海棠扮的小金爷说:“按理说该多陪陪您二位,实在是后天要陪着老福晋去寺里面还愿,做七日的水陆道场,没办法,只能失礼了。”

    乔家父子纷纷说做法会是做善事,陪着老福晋去是为了孝道,该去的。

    几个人在影壁内说了一会话,海棠看着他们上车去了才松口气。

    她极力把自己从这件事里给摘出来,就担心将来翻旧账说她插手了此事故意把哥哥们拉下水。

    而此时朱尔哈岱他们还没回来,一两个理由是无法把安亲王府夷为平地的,特别是前两位先王确实有功劳。

    前面阿巴泰和岳乐父子两个可谓是战功赫赫,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福临做皇帝的时候,岳乐主持议政王会议,主张改革,停止圈地同时建议大胆启用汉人。这样根深蒂固的一处王府,依附王府的很多宗室子弟和大臣们更是数目众多,此刻说情的、挽救的、到处奔走的已经开始行动了,康熙既然说查封,必然是要把王府彻底铲平,后续绝不会平静。

    海棠的打算就是远远避开这些事儿,不让任何人和自己联想到一起。至于花善那边,给十四帮几天的忙,剩下的就靠十四和两个哥哥合作了。

    海棠考虑得不错,给安亲王家说情的人很多,这里面还有佟国纲。

    佟国纲的女儿是安郡王马尔珲的继福晋。老舅舅一辈子没求过康熙什么,康熙看佟国纲哭得眼睛都红了,看在老舅舅的份上,让他的外孙也就是世子华玘将来有一个镇国公的爵位奉养母亲,前提是他老实才行。佟国纲再三谢恩,擦着眼泪回去了,佟国纲是唯一成功的人,其他人压根都走不到康熙跟前求情。

    佟国纲能办的事儿别人办不了,八福晋还是冲到了西郊,然而没一路冲到畅春园,路上被八阿哥追上哄了一路,所以她也见到了太后,哭着求太后救救舅舅一家。

    太后不想接这烂摊子,她一把年纪了,和娘家的亲戚关系都淡了,她父母去世有几十年了,兄弟们也垂垂老矣,三五年见不了一次,除了宫里的淑慧太妃和简亲王府的老福晋这两个姐姐,她和外面的亲戚几乎不来往,和安王府的来往就更少了。

    看着八福晋哭得可怜,太后说:“外面的事儿我管不了,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让他们留一条命还是想让他们保着爵位太太平平地过了这个坎?”

    八福晋自然是想要让安王府明天就没事,爵位也不会有变化。太后看了她这态度就知道这事儿办不成,跟她说:“我老了,也糊涂,你来找我没用,你想想办法给他们留条命吧。”

    几个老嬷嬷架着八福晋送出门了,八福晋一咬牙,又去找简王府的老福晋。

    老福晋正吩咐孙媳妇也就是雅尔江阿的嫡福晋瓜尔佳氏准备后天的水陆道场,听说八福晋来了,跟孙媳妇说:“你回去吧,那就是泼辣货儿,平时是不讲理的,我和她说。”

    瓜尔佳氏听了先退避离开,八福晋一进门就拉着老福晋求她出手,老福晋说:“我是一个深宅妇人,别说我亲儿子了,我庶出的儿子都没了,我怎么帮他们,你还年轻,能在外面奔走,听我句话,别的不求,只留一条命就够了。”

    八福晋听不进去,发现她也不愿意伸手,心里充满怨气,出了简亲王家的院子忍不住大哭起来。

    老福晋心里很难受,跟瓜尔佳氏说:“唉,这孩子在这宗室圈子里长大,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宗室是最无情的地方,也是最讲究爵位等级的地方。比如说当初雅尔江阿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老子做亲王的时候他们横着走,换成了哥哥,如今还敢横着走吗?就算是哥哥愿意照应他们,他们也没横着走的底气了,宗室爷们也不愿意让着他们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当初安亲王还是太后的舅舅,是顺治皇帝的心腹,顺治皇帝闹着第二次废后的时候,除了太皇太后不同意,这些蒙古女人们一起反对施压,做舅舅的岳乐说话了吗?

    安王府是满人的王府,又不是蒙古人的王府,当初对蒙妃们没有照顾,如今也别想让大家帮忙,再说了也真的帮不上忙。

    老福晋叹口气。

    八福晋一无所获地回了西花园,八阿哥不在,他正想法子去捞取更多的资源。

    听说八福晋哭着回来了,又听说六福晋去看望八福晋,十二福晋也去了,十一福晋问十一阿哥:“爷,六嫂子和十二弟妹都去了,我去合适吗?”

    十一躺着看书,听了这话转身看着她:“去呗,坐远点,她要是发疯你拔腿就跑,跑快点就行。”

    说得好可怕!

    十一福晋想了想,还是去了。去了发现六福晋坐在椅子上,十二福晋陪着坐在炕上。

    十一福晋也要坐椅子上,十二福晋说:“六嫂子是身子笨重不上炕了,十一嫂子来炕上坐。”

    十一福晋没敢答应,就说:“我这几日上火,炕上太燥了,我还是在这里和六嫂子一起坐会儿吧。”

    八福晋这时候是欲哭无泪,呆呆地坐着。六福晋说:“八弟妹,听我的,吃饱喝足早点睡,明儿一早去京城,先问问里面有吃的没有,新鲜的蔬菜送去一些,用的里面是不缺,可是吃的就不好说了,大忙帮不上小事儿总要做些的。”

    十二福晋顺着这个思路说:“对,既然不让出来,也没把人送到别处,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里面老人家也多,这时候吃点顺口的比什么都强。”

    八福晋虽然一心要把舅舅家救出苦海,然而妯娌们的话也对,大事小事总要给他们做点才行啊。

    看着她重新提起精神,大家陪她吃了饭然后散了。

    十一福晋回去跟十一阿哥说:“爷刚才的话差点把我吓着,八嫂子可没您说得那么可怕。”然后把刚才的事儿讲给了十一听,十一一下子听明白了,六嫂子是怕她在西花园闹,这是哄着八嫂子回城呢,但是六嫂子的话也没错,这时候也只能帮这点忙了,做了总比没做强。

    四阿哥赶在宵禁前回了家,远远地就听见二哈汪汪汪地跑着来迎,狗子助跑几步一纵身跳上车了,甩着尾巴钻进车里。四阿哥戴着扳指的手摸着二哈的脑袋问:“在家没惹事吧?”

    二哈没搭理他,钻他怀里让四阿哥抱着,四阿哥一边抱着它一边撸狗头。他此时想得比较多,觉得在桂枝离开京城嫁回关外后,她身边的这些宫人要留下来,这都是桂枝教好的人手,能立即拿来用的,比自己重新搭建方便多了。

    门口的门槛抽掉,车子过去的时候颠簸了一下,外面高无庸说:“爷,到家了。”

    四阿哥拍着二哈让它下去,踩着凳子下车后,四阿哥跟高无庸说:“让大阿哥到爷书房来。”

    弘晖来得很快,四阿哥刚换了衣服洗手的空档他来了。四阿哥一边擦手一边说:“坐,今儿考考你知道多少京城发生的大事儿,又该怎么看待这些事儿。”

    次日,八阿哥夫妻做出积极营救的态度出来。

    海棠去大戏楼看了一场昆戏,如果听得懂,这一场大戏还是很精彩的。雅尔江阿为了躲避八阿哥跟着一起来了。

    雅尔江阿是个戏迷,给海棠介绍这出戏,里面一些唱词确实很雅致,讲的是一个黑心烂肠的男人贾生把朋友刘生推下井冒充了他的身份去十几年没见面的岳父家完婚。岳父家嫌弃这女婿家道败落,就在外面找了个名声不好的寡妇设局勾搭女婿,在事成后让寡妇逼人悔婚要娶她,岳父家的目的是让寡妇和这假女婿做成真夫妻,到时候寡妇有了丈夫,岳父家没了包袱,这是一出好局。

    雅尔江阿一边给海棠解释某些词儿什么意思,一边在戏曲精彩部分高兴地摇头晃脑,海棠就想鄙视他,这点学问都拿出来显摆,也太自信了。

    看完戏出来,海棠和乔家父子告别,看着意犹未尽的雅尔江阿:“要不然咱们去后台,我陪你去看看那些角儿去?”

    雅尔江阿摇头:“不去,我看着戏台子上的就够了,几个月前还是夏天的时候,我看了一出长生殿,那里面扮杨贵妃的旦角就极美,我兴冲冲地去后台看,结果那会天气热,他没穿上衣,两块腱子肉比我的都大,我再不去后台看了。”

    海棠忍不住哈哈哈哈笑起来。

    雅尔江阿说:“得了,上车吧,该回去了。”

    戏楼在大街上,马车在别处,两人带着一群随从在门口站着也不雅观,戏楼的伙计就说:“二位爷,您请到里面用口茶,外面灰尘大,这天气一张嘴是一口灰,不妨用下面的香茶漱漱口。”

    大家回去喝茶等车。

    保泰和八阿哥路过这里,都在马车里看到了雅尔江阿和小金爷。

    保泰叹口气:“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为了弄清楚这小金爷才闹出这么大的一个窟窿,现在路边上都能遇到,这真是……”

    “真是天要算计我,”八阿哥把车窗帘子放下,马车路过戏楼接着往前走,他们这真的是偶遇,并不是特意来这里盯人的。四九城就这么大,而这样规格的戏楼也只有四九城才有,这真是偶然遇到。八阿哥接着说:“安郡王这次遭遇大劫,对我而言无疑是失去了一处臂膀,令我痛彻心扉!数年谋划几乎是前功尽弃,这真是天要亡我啊!”

    “别这样想”保泰说:“汗阿玛看安王府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还是因为偏袒太子才拿安王出气,叫你说说这样的事儿发生了几次了?次次都是宗室倒霉,上次满都护不过是丢了爵位,全家老小都好好的。这次安王不仅要丢了爵位,只怕是要掉几颗脑袋了,这样一来,咱们老少爷们岂不是又睡不着了。”

    别人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绕,在别人看来,这就是皇上在保太子!

    宗室里面不满的情绪在不断发酵,八阿哥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然而他还是收到了教训,跟保泰说:“不能再那么张扬了,要谨慎才行。”

    第348章 不拆穿

    海棠把京城的事儿处理完回去接儿子,针对安王府德妃还无限唏嘘:“安王府以前可威风了,他们家前面的老王爷也是个人物,现在不成了,眼看着这王府没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十三格格说:“听说他们现在的当家的还病着呢,五哥特意来问汗阿玛要不要给马尔珲指派太医,汗阿玛同意了,他们王府将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十五格格也跟着讨论,桂枝觉得很无聊,这种八卦她知道的比大家知道的都多,此刻再听索然无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当她打哈欠的时候,弘阳立即把手塞她嘴里,桂枝就摁着他打屁屁,然后桂枝被德妃骂,弄的一屋子鸡飞狗跳。

    海棠陪着德妃吃过午饭要带着弘阳回去,桂枝就送他们母子出门。弘阳在前面跑,姐妹两个慢慢散步聊天。

    桂枝说:“可见一直往后退缩是自寻死路,安郡王一家再乖也没用,毕竟汗阿玛容不得他们。我要是他们,就是死也要溅汗阿玛一身腥。看看他们家,老实听话到现在不还是被汗阿玛快刀斩乱麻给处理干净了吗!”

    海棠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暗地里溅汗阿玛一身,就是现在有些事儿没发作,等发作了你就知道了。”

    桂枝看着海棠:“还有我不知道的?”

    “妹子,你知道的就是园子里和宫中的,再远的就不知道了。有些事不能只看过去,还要推断将来,有因必有果,他们倒霉,你觉得是谁埋下的因?”

    桂枝说:“是前面老王爷埋下的,人家说岳乐早年权势滔天被汗阿玛忌惮,又有传言说汗玛法当初想传位岳乐。可是岳乐死了之后权势被不断地侵蚀已经没了当初的模样,汗阿玛不该还忌惮,我觉得,大概是跟当初四大辅臣在汗阿玛跟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岳乐选择了沉默有关,他本可以拱卫汗阿玛,可是他一言不发,在汗阿玛眼里这就是纵容鳌拜等臣子□□他这个皇帝的帮凶。”

    的确是有这一层原因,如果要自辩,岳乐也会说自己有苦衷,当初为什么不让宗室王做托孤大臣,是因为福临母子都觉得宗室王不可信任,说到底福临和岳乐的关系没大家觉得的那么好,关键时刻信赖外人也不信赖自己人。孝庄文皇后盯着宗室比盯贼都严重,康熙自然是外无援助内无帮扶,自己靠自己了。

    海棠接着说:“人死账消,鳌拜死了,汗阿玛对瓜尔佳氏网开一面并没有赶尽杀绝。岳乐死了,汗阿玛降了爵位,也没再磨刀霍霍。安王一系苟延残喘至今没处事,再忍一阵子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和八哥走得太近了。我话到说这里你知道就行了,别好奇,这和宫妃们争风吃醋不一样,一些事儿窥视一眼就是死罪。”

    桂枝很聪明,什么事儿不能窥伺?自然是汗阿玛屁股下的椅子、他手中的皇权。

    桂枝心想:果然是找死啊!

    姐妹两个分别,海棠带着弘阳去前面跟康熙告辞。

    弘阳蹦蹦跳跳地爬上炕和康熙坐一起,海棠问:“这园子里冷,什么时候回宫里去?还是说去汤山行宫?”

    康熙问:“是你祖母哪里不舒服吗?”

    “这倒没有,就是今年冷的邪乎,儿臣担心这里湖水多,这种天气,大家围着湖水住容易生出湿寒。”

    康熙点头:“挪到汤山行宫吧,那儿比宫里更舒服一些。”说着问弘阳:“过阵子和玛法一起去泡热汤吧?”

    “好啊好啊!”

    康熙笑起来:“这小子,干什么都这么兴冲冲的,天下没他不爱干的事儿。”

    海棠说:“未必,让他读书的是他就没这个劲头了,到时候说不定就要开始嚎了。”

    “说到读书!”康熙的脸板着:“你表叔这几日来跟朕说十三和十四一直逃课,十四在哪儿呢?你额娘管不住他,跑得没影子。”十三和十四的师傅是法海。

    海棠笑着说:“去南苑了,还来找儿臣借弓,他也不嫌弃远,都是一早出去晚上天黑了才回来。”

    “倒也没乱跑,你跟他说别去了,这么冷的天骑马来回跑这么远,朕和你额娘都心疼。让他先读书,等天热了再去。”

    弘阳问:“十三舅舅和十四舅舅是不是要娶福晋了,祖母说等十四舅舅有福晋了就不会跑得没影子了。”

    “那可不一定,心野的人就是有一家老小也不愿意回家。”康熙觉得这话说得太深奥了,孩子未必愿意听懂,就说:“嗯,他们快成亲了,明年或者是后面给他们安排。”

    “您什么时候安排十二姨姨出门,她喜欢拧我的小耳朵,还喜欢打我的屁屁,今儿就打了,都打红了……”

    “你怎么不给玛法说实话,是你先撩拨的姨姨,你姨姨打哈欠的时候你为什么把手指塞他嘴里?你这孩子还学会巧言令色,在你玛法跟前说有利你的,我看挨打的太少了!”海棠疾言厉色地上前摁着弘阳在他屁股上使劲拍了几巴掌,这几巴掌打得很实在,弘阳哇哇大哭。海棠累得喘气。揍孩子也是个体力活!

    “你打孩子干吗!”康熙赶紧把弘阳抱在怀里搂着:“你好好地教他,做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你小时候朕也没打过你!”

    “儿臣小时候也没玩弄过唇舌,小时候不好好地教育,长大了满口谎言。”

    康熙承认说得对,也该打,但是他就是不舍得。

    搂着弘阳说:“你也不该打这么狠,这是你儿子,又不是捡来的,你看看你,你打这么使劲干什么?这是在朕跟前动手,朕看不见的时候你怎么教孩子的?”

    “您别说儿臣,现在就该问问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海棠凶巴巴地看着弘阳,弘阳赶紧说:“不敢了,不敢了。”

    “人就该知行合一,鼓弄唇舌巧言令色投机取巧这些不是正道,耍小聪明只会害了你!这次害你挨了一次打,下次就不是皮肉之苦了,再有下次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弘阳在康熙怀里哭哭啼啼:“没有下次了,儿子没下次了。”

    康熙赶紧给孩子擦眼泪,抱着哄了又哄,跟海棠说:“还站着干吗?你教训你儿子是你的事儿,在朕跟前咆哮一阵子是你御前失仪,回去反省去,三天后再来接你儿子。”

    海棠还想再说,康熙摆手:“走走走,朕不想看见你,等会儿朕把孩子给你额娘送去。”

    梁九功拉着海棠:“格格,走吧。”

    海棠恭敬地行礼后退出去了,外面扎拉丰阿等到了海棠,问:“儿子呢?”

    “我在汗阿玛跟前揍了他一顿,汗阿玛把他留下了。”

    “为什么?”

    海棠给他讲了一遍,扎拉丰阿说:“是该揍啊!不过您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儿揍他,皇上必然会生气,就该回来揍。”

    “回来揍他会心存侥幸,觉得他皇玛法会保护他,下次就敢拿老爷子来压我,以为有靠山胆子更大!现在揍了他,让他知道什么是能做什么是不能做,别以为有皇上罩着就为所欲为了。”

    扎拉丰阿没说话,想了一会说:“这也是好事儿。”

    清溪书屋里面,康熙抱着弘阳说:“挨打了吧?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你额娘这是为你好。老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的事儿,你觉得别人不知道随你怎么说,岂不知很多人都知道,就是说说而已,等到关键时刻拿出来给你致命一击。今天就是这样啊,你办的事儿你额娘知道,你额娘打了你,还有理有据,朕也护不住你,你自己还为这件事挨打了两遍,姨妈打你一遍,额娘再打你一遍。你说这值不值?为了一时痛快挨打了两遍,要不然这会就和你额娘高高兴兴地回家吃好吃的去了,还用在这里被玛法抱着安慰。”

    弘阳带着哭腔用手指玩着康熙的金扣子,说着:“玛法这里也有好吃的。”

    “也就是挨了两遍不亏是吧?”

    “亏~”

    “亏就记着,牢牢地记着,一辈子也别忘了。走吧,玛法这里没好吃的,去你祖母那儿吃去。”

    “刚吃过饭,不吃了。”

    “不饿啊,走,咱们祖孙去湖边溜达溜达,一起走走。”

    康熙牵着弘阳的手出来,从前湖往后湖溜达,大阿哥从惠妃的院子里出来,看到康熙赶紧来请安。

    康熙嗯了一声,看看大阿哥,大阿哥有了几分老相,已经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康熙皱眉问:“你最近喝酒喝得多啊!怎么脸都是红的?”

    大阿哥不承认,说:“儿子这是吹了冷风才红了脸,这几日没喝酒。”

    康熙不是没说过让他他少饮酒甚至是戒酒,但是他这会不承认,康熙也没再说。弘阳也发现了,他很聪明,现学现卖,大舅舅明显是喝酒了,自己都看出来了,玛法也没拆穿他。他赶紧挨着康熙搂着康熙的腿看着大阿哥。

    大阿哥看着弘阳说:“刚才外甥请安像模像样,仔细看看这小模样长得俊啊!”

    弘阳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把脸埋在康熙的衣服里,康熙也说:“是长得好,随了你妹妹。”

    大阿哥心想明明是随了他阿玛,他阿玛就长得好,可是老爷子这么说,还是不拆穿了吧。

    大阿哥话锋一转:“是啊,他额娘就好看,儿子的姐妹个个都好看,我们弟兄就老八好看,八弟是最俊的。”

    说到老八,康熙的心情就不好了,嗯了一声:“嗯,这是要走?走吧,别待着了。”

    老爷子变脸比变天都快啊!但是大阿哥很高兴,看来老八确实没给老爷子留下什么好印象。大阿哥萌生出清理门户的念头,高兴地告辞离开了。

    第349章 贵人相

    德妃对跟着康熙来的弘阳表现得很惊讶:“不是跟你额娘回去了吗?”

    “呜呜呜~”他想说额娘打他的屁屁,转头一想,他挨打的原因就是话说的含糊,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弘阳犯错让额娘生气,弘阳就挨打了。”

    德妃一看小脸上有泪痕,心疼的赶紧让人端水给他洗脸,洗完脸又用香脂给他涂在脸上揉开:“小脸蛋可要照顾好,照顾不好了容易皴。”

    康熙看德妃忙前忙后,围着弘阳圆圈转,就说:“你坐着吧,让下面的人给他收拾。”

    德妃搂着弘阳坐在了炕上,康熙正想说几句养孩子不能太娇惯,外面桂枝进来了。

    桂枝在门口就看到有御前的人在,知道康熙也在,她长大后是个大姑娘,亭亭玉立,不像小时候那么畏惧康熙。进门的时候变得很端庄:“汗阿玛在,给您请安了。”又跟他和德妃说:“儿臣想去看望大哥家的大侄女,大侄女明年三月要出嫁,现在卧床不起了,刚才我们去陪着太后祖母和十一姐说话的时候听说的,十一姐说想去看看孩子,我和几个妹妹一起去,回来给您说一声。”

    康熙皱眉,因为刚才大阿哥没说孩子生病的事儿,他还在想大阿哥怎么突然去看望惠妃了,八成是因为他家大格格的事儿被惠妃叫去问话了。

    德妃说:“虽然从这里到大阿哥家就隔着一条路,可是你们姑娘家出门我不放心,略等等,我让你六哥送你们去。”

    弘阳大喊:“我也要去。”

    桂枝跺脚:“不带你。”

    弘阳抱着德妃:“祖母,我想去嘛,弘阳和六舅舅一起去。”

    德妃搂着弘阳问康熙:“您看这样安排可妥当,把老六叫回来送妹妹们过去,晚上再带回来。”

    康熙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六阿哥被叫回来送妹妹们过去,走的时候让弘阳骑在脖子上,看着妹妹们被扶着上车就步行跟着车子走。桂枝在车里说:“等着六哥等半天,不等他这会早到地方了。”

    几个小姐妹让她别说了,桂枝这是替姐妹们先抱怨,自己把话说了,看她们等会谁还拿着这事儿叽叽哇哇。马车启动,车子出了畅春园,六阿哥扛着弘阳跟在后面溜溜达达地进了大阿哥家的园子。

    刚才宫里派人传话了,继福晋张氏带着人接着马车往内院去,六阿哥扛着孩子跟着太监去了前院。前院很热闹,六阿哥看到一个没剃头的男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大模大样地坐在庭院中间,坐在一群锦绣群中显得特立独行。

    弘阳也一眼看到了他,问:“这是谁?他为什么不剃头?”

    这男人捏着胡子转头一看,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扛着一个圆嘟嘟的小男孩。小男孩没留头,就脑门上有个桃心,养得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这男人,笑眯眯的一张脸,看着老实温暾,这人是个日子得过且过的这种人,没什么上进心的人。

    六阿哥给弘阳解释:“戏子和道士不用剃头,这位是道长?在哪儿挂单?”

    大阿哥笑着说:“坐啊六弟,这是张明德张道长,目前在我那寺中挂单。”说着跟张明德介绍:“此乃是本王六弟,道长不妨为六弟看相?”

    这道士眯眼看六阿哥,六阿哥立即拒绝:“谢大哥好意,弟弟不信这个。”这和尚庙里还住道士?六阿哥觉得自己见识少。

    六阿哥的太监把弘阳接着,等六阿哥坐下后弘阳又到了六阿哥的怀里,全程两脚没沾泥。弘阳坐在六舅舅的怀里说:“对,都是江湖……江湖胡诌的!”

    他听过“江湖术士”这个词,这会没记住,嚷嚷了出来。

    这道士看着弘阳,小孩子一身绫罗,小靴子底虽然脏了,但是那层粉底还是能看到的,这是没穿几日的新鞋子,联想到六阿哥没儿子,又被皇子这么扛着进门,这道士大胆推论:“呵呵,小阿哥,老道有没有本事且让老道露一手给您瞧瞧。”

    他站起来看了看弘阳,嘴里念念有词:“看父母日月角,男左女右须分晓。小阿哥日角平淡,月角光明,家里必是女尊男卑。再看小阿哥的面相,富贵绵长,老道若是没看错,小阿哥必然是勇宪王府的世子爷,是还是不是?”

    弘阳眨巴了几下眼睛,六阿哥冷笑了一声:“这圆嘟嘟的脸上能看出什么来?大哥,必然是这妖人早就打听过了。”

    大阿哥立即说:“诶,六弟,不能这么说,张道长算得很准,不可唐突了他。”

    旁边的几位宗室子弟也说很准,大家都见识过的。

    弘阳说:“我不信,这样吧,你算算我今儿被我额娘打了几巴掌?”

    六阿哥觉得这主意不错,既不用和大哥抬杠,还能拆这妖人的真面目。

    就说:“对,猜猜啊,看猜得准不准?”

    大阿哥说:“六弟,道长不是靠猜的。”

    还有人说:“道长,只管展示神通啊!”

    在一片人的起哄中,这道士笑着说:“小阿哥问今日问得不对,应该问刚才,今日还未曾过完,不好说啊。”

    六阿哥说:“别说那么多,只管猜一猜。”

    这道士在大家的目光中开始掐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看着弘阳说:“掐算可得,九、七、五。”

    弘阳瞬间睁大眼睛,而且小孩子表情很生动,这道士每说一个数字,弘阳的表情变化一回。这些动作道士捕捉到了,说道:“令堂动手了九下,落到了阿哥身上七下,最疼的是五下,可对?”

    弘阳看看六阿哥,小声说:“就是就是,额娘打了九下,后面两下被皇玛法推开了,最痛的就是前面五下。”

    周围一片称赞声,六阿哥看这道士的目光和刚才不一样了。“照这么说,这还真是位大师啊!”

    周围人纷纷吹捧,六阿哥再看这道士,居然觉得有种看高人的感觉,那灰扑扑的道袍看着都是高人逸士的派头。

    出来后六阿哥就跟德妃说了这件事,德妃不信:“真的假的,别是骗你们的吧。”

    六阿哥说:“他能算得出来弘阳挨打的次数,可见是有真本事的。”

    六阿哥变得很热切,在德妃跟前走来走去:“当时人多,儿子有些话没说,就想问问他,福晋这一胎是不是母子平安,如今儿子为这事儿做了好几回噩梦了。”

    德妃且信且疑:“真的假的?”

    六阿哥点点头。

    弘阳晚上陪着康熙吃饭,跟康熙说:“他一下子就算到了,好厉害!”康熙含笑听完了这些话,他跟弘阳说:“你记错了,你额娘打了你十一下,前面几下是又急又快,后面几下才没那么着急了。”

    “真的吗?可是弘阳记得是九下。”

    “你记错了!眼见还不一定为实呢,别说其他的了。”他跟梁九功说去拿一碗糖水来,再去隔壁取一张纸来。

    没一会糖水送来了,康熙让弘阳把糖水喝了几口,用一根干净的筷子蘸着糖水写字,随后把纸张放在一边接着吃饭,饭后纸张上的字迹干了。康熙说:“来,咱们祖孙玩个好玩的!”

    他牵着弘阳的手把纸张放在蜡烛上烤,没一会干净的纸面上显出焦黄的自己来。

    “看见没有,这是不是神乎其技!到时候上面画了恶鬼,那些愚笨之人看到是不是要吓得称颂他是神人?”

    这在弘阳的眼里太神奇了,他把纸张接到手里,看到上面一行字体,抬头看康熙的时候一脸崇拜:“汗玛法,你好厉害!”

    “所以跑江湖的话信不得,记住了吗?”

    “嗯嗯嗯!”

    “他们惯用障眼法,也会察言观色,过几日你额娘接你回去,你把这事儿讲给她听,让她再给你露一手,也像玛法这样,弄一出你没见过的好戏!”

    “嗯嗯嗯嗯!”

    弘阳被送回到德妃跟前的时候还抱着这张纸,跟德妃说:“玛法说了,说那是骗人的!”

    桂枝啃着苹果说:“我也这么说,你祖母不信。不就是诈孩子吗,谁不会啊?额娘,我给你表演一下。”

    “你闭嘴,我信了还不行吗?”德妃就怕这丫头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然后说:“这人在大阿哥身边到底是想干吗?”

    “还能干吗?骗钱呗?心里的鬼引来了外面的贼,没别的了。”

    弘阳半懂不懂:“对对对,玛法也说这些人抓鬼是雕虫小技。”

    桂枝伸出指头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

    “小傻瓜!”

    海棠一直不知道这事儿,直到三天后去把儿子接回来,路上弘阳以夸张的语气跟海棠说了康熙露的那一手,用糖水写纸上,字隐形了!

    还说:“玛法说让你露一手,露一手抓鬼!”

    扎拉丰阿听了赶紧看海棠:“格格,您真的会吗?”

    “也可以会。”海棠想了想,觉得材料也不是很难找,像是姜黄粉厨房里是有的,明矾也好弄。

    回家后看着海棠在一边摆弄,扎拉丰阿问:“您怎么会摆弄这些?”

    海棠的理由张口就来:“以前小时候学过,法海还给我介绍了好几本道家的书呢。”

    “法海?十三爷和十四也的师傅,佟国纲老大人的儿子法海?”

    “对,鄂伦岱的一生之敌,不是白娘子的死对头!”白娘子的故事已经流传了很久了,而法海禅师也成了反派。

    海棠辛苦了半天,弄出的效果只呈现了一瞬间,但是弘阳这孩子看得不过瘾,还想再看。海棠没法子,实在是准备材料太繁琐了,过程太麻烦,就把抱残守缺叫来,跟他们说:“随便露几手,让这孩子开开眼就够了。”

    抱残守缺给弘阳上了些惊悚的,比如说抱残整个人瞬间缩小一半,别说是弘阳了,扎拉丰阿都吓得立即站起来。特别是抱残的面容平时都可怕,这么一缩,头大身子小更可怕了,弘阳直接被吓哭了。

    然后弘阳没有再闹着让人露一手了。

    而大阿哥家有高人的事儿也传开了,大阿哥家里本来天天都迎来送往,有这样一个老神仙在,八阿哥遇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八阿哥也听了张明德的名声,提前和大阿哥说:“此类妖人擅长妖言惑众,您收留他万一被汗阿玛知道了呢?让他早点走吧。”

    大阿哥说:“八弟,你知道他是怎么来我们家的吗?”

    八阿哥还真的不知道,他和康熙知道的一样多,张明德是个从外地来京城给人算命的江湖骗子,打扮成一个道士,却没正经的师承来历。

    是张明德认识了顺承郡王的长史阿禄认识了顺承郡王布穆巴。顺承郡王的祖宗是代善,代善的后人一共有三个铁帽子王,顺承郡王府算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康熙和八阿哥不知道了,顺承郡王布穆巴把张明德介绍给了大阿哥,大阿哥起初不把张明德放在眼里,他更信任喇嘛教,但是张明德颇有一些春秋战国时候那些说客的手段。

    其相通之处就是先声夺人,那些说客见面就说:“大王,您祸不远矣!”是个人都好奇,会问一句:“寡人有何祸事?”然后就有了聊下去的机会。

    张明德见了大阿哥也用了这一招,直接说:“大王,我手里有一人能刺杀太子!”

    大阿哥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不含蓄的人,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张明德本来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加上口若悬河,也确实是把大阿哥给忽悠了,但是大阿哥这人一辈子没干什么明白事儿,却想到一条本不该他这个水平想到的计谋。他把这人介绍给了宗室,而张明德本人也抓住了机会,鼓弄唇舌,把大家骗得一愣一愣的。

    如今机会成熟了,大阿哥要把这骗子介绍给他八弟了。

    大阿哥拉着八阿哥说:“张道长看人可准了,你问问他你什么时候才有子女缘分。”

    这也说到了八阿哥的心病上,他也真的想问问,八阿哥左右一寻思:一个道士而已,见见吧!

    于是在大阿哥的撮合下张道长见到了八阿哥。

    八阿哥问子嗣,张道长一通测算,说八阿哥有儿子,不过不是嫡子,是庶子,将来必然会儿孙满堂。

    这话把大家吓一跳,毕竟八福晋的泼辣是大家都知道的。八阿哥哈哈一笑,把这事儿给岔过去了,私下里邀请张道长去他府上给各位侍妾看看面相。

    张道长立即应了下来,到了大街上刚下车,看到两座金碧辉煌的府邸,这道士看了又看,赞了又赞,一直不进去。四阿哥家门口的一哈跑到石狮子旁边蹲着歪头看。

    张道长在门口墨迹,八阿哥问:“道长何不进去?”

    张道长说:“贫道在观龙气!八爷请看,您府上的蛟正在化龙,八爷,此乃是潜邸啊!”

    他高兴之下张开双臂做出深呼吸,然后在门口疯疯癫癫大喊大叫。一哈好奇地往前跑,蹲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八阿哥身后的人喜形于色,八阿哥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立即说:“先生大才……”

    眼神瞥到了蹲着的一哈,虽然知道一哈作为一个狗子是没法说人话的,这些年的教养和谨慎还做不出高兴到失态的模样,嘴里说:“旁边是四哥家,或许是四哥家的。”

    张道人立即反驳:“八爷,贫道是绝不会看错的,八爷您的面相贫道看过了,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

    尽管此时是隆冬时节,八阿哥的心都是热的,邀请张明德:“先生,请。”

    一群人进去,一哈留在门口蹲着。八阿哥家的门子哄着一哈:“一哈,走,回去吃肉去。”

    一哈跟着他小跑着回到四阿哥家的门前,八阿哥家的门子对着里面喊:“今儿谁当值,你们家狗要跑丢了。”

    里面的人呼呼啦啦跑出来,一哈是主子的心肝,要是丢了可怎么办。一看一哈好好地蹲着都放了心,八阿哥家的人嘱咐了一通回去了。

    四阿哥家的门子哄着一哈回去,让他趴在门内,这样大家也能随时看着。

    张明德的到来让八福晋也知道了,她得知张明德对八阿哥“贵相”的批语,得知家里上空有龙气盘旋,心里也很欢喜。要是八阿哥成了皇帝,她就是皇后了,而且救舅舅一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

    这批语很快在宗室范围内小幅度地流传,本来大家都信赖八阿哥,这下更是觉得他有大光明的未来。

    加上太子接连阴阴沉沉不得人心,大阿哥一反常态甘愿给八阿哥做梯子,事事以八阿哥马首是瞻的态度让大家更是觉得“贵相”的批语是真实的。

    这小范围的传播在腊月时节各地的总督进京后传得一发不可收拾。

    连四阿哥这样没人缘的人都知道了,甚至四福晋这些内宅女人都知道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四福晋说:“今儿我娘家打发人来送腊肉,来了几个女人跟我说这件事,我听了吓了一跳,我说这闲话可不能传,万一被太子知道了怎么办?”

    四阿哥冷笑一声,四福晋也闹不准他的冷笑是在针对谁。

    四福晋问:“这事儿皇上和太子不知道吧?”

    四阿哥板着脸:“吃你的饭,你们妇道人家的嘴也够碎的。”

    四福晋想白他一眼,但是不敢当面这么做,等着晚会对着他的背翻白眼。

    这会在朗惠园,桂枝和海棠也正在吃晚饭,外面十四和弘阳父子两个一桌,三个人吃饭有说有笑。

    这边姐妹两个单独坐着,桂枝小声说:“这可不是我打听的,这消息都自动往我耳朵里钻了,外面传言大哥跟八哥说‘你我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都是额娘养的,我愿意为八弟鞍前马后牵马坠蹬扫平障碍’。你听听,这话谁听了不迷糊啊!”

    海棠没说话摇了摇头。

    桂枝说:“闹这么大,你说汗阿玛为什么不管,我就不信他不知道。他肯定知道,前几天他还给弘阳用糖水写字呢。”

    海棠悄悄地说:“他在等一个江充。”

    “啥意思?”

    “汉武帝曾经哭着说,都是江充害我父子阴阳相隔,后来把江充杀了,还要建造高台祭祀儿子。要是真的误会了儿子,难道不是得知了儿子还有子孙存在后赶快补救吗?为什么刘病己这个太子的孙子在掖庭长大?难道不该被他的太祖父汉武帝封王就藩,为什么像个奴仆一样在掖庭里打杂?说来说去,是汉武帝不想背负杀子屠孙的名声,把黑锅给江充背,当然了,江充也是咎由自取,任何掺和到这种事儿里的人都没好下场。”

    桂枝惊呆了!

    到了这一步也就是汗阿玛准备好了废太子甚至杀太子,连替罪羊都找出来了。到时候史书上是妖道张明德散播妖言……大哥八哥也是背黑锅的!

    桂枝默默吃饭。

    海棠接着说:“那张明德本来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想要博一个大富贵,要不然也不会一头扎进这是非窝里,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可惜他的作用就是贡献一个名字。”有名字就够了,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就是他最大的价值了。

    “那太子他……?”

    海棠摇头:“别问,吃你的饭。”

    桂枝想了想,太子并不笨,说不定他也知道了。而且姐姐举了汉武帝父子的例子,难道太子将来也会举兵造反?

    她瞬间联想到最近十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心里犹如敲鼓。因此此刻也吃不下去饭菜了。

    海棠说:“吃啊,该吃吃该喝喝,事儿还没到你想得哪一步呢?而且你早早的嫁出去了,和这个事儿无关。”

    桂枝忍不住叹气,毕竟京城有她的亲人,哪会走得这么放心?

    海棠把一块姜放到她碗里:“吃姜好,吃姜驱寒,姜还是老的辣!”

    第350章 纸飞机

    海棠接着跟桂枝说:“这千百年来所有发生的事儿都没有什么变化。当初汉武帝把孀居的大女儿卫长公主嫁给了一个术士栾大。汗阿玛虽然不会如此的糊涂,也不会把那张明德放在心上,甚至就当作不知道,可是咱们的兄弟还是会让这骗子享受富贵,这骗子在京城还要招摇撞骗一段时间,他闹得越大,知道的人越多,这枚棋子越是有用。”

    没过多久,康熙带着家眷到了汤山行宫,汤山行宫比畅春园是另外的一种风格,弘阳去得少,而且海棠在汤山行宫的院子绝对没有朗惠园大,小小的显得十分精致,弘阳跑了几圈就觉得没意思了,就跑着去找表兄弟姐妹玩儿。

    然而这个冬天对于扎拉丰阿来说绝对不是个高兴的季节,他祖父费扬古在和一群老朋友骑马后出了一身汗,回家也没在意,从风寒发展到一病不起,现在太医通知家属不行了,赶紧去守着吧。

    董鄂家急匆匆地来通知扎拉丰阿,扎拉丰阿带着弘阳赶了几十里路回去的时候,董鄂家的人来了很多,费扬古有四个兄弟,还活着的都来了,十几个侄儿和三四十个侄孙把走廊下站满了。

    此时扎拉丰阿夹着弘阳急匆匆地进来,一群人赶紧闪开,扎拉丰阿哭着进门,费扬古已经到了弥留的时候,看到扎拉丰阿进来,话已经说不出来了,用手紧紧地抓着扎拉丰阿的手,眼睛看向柜子顶。他其中的一个哥哥赶紧踩着凳子摸了一把,拿下来一个盒子。费扬古的嘴唇动了动,这盒子到了扎拉丰阿的面前,费扬古露出轻松的脸色,看了看一群人,就有人说:“叫家里人过来吧。”

    扎拉丰阿的祖母带着几个孙子过来,费扬古看看老妻和几个孙子,另外一只手握着老妻的手,两眼看着儿子。晨泰赶紧保证奉养老母,教育儿孙,絮絮叨叨没说完,费扬古闭上了眼。

    扎拉丰阿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该给费扬古换衣服了,扎拉丰阿还死死的握着祖父的手,几个堂伯堂叔拉都拉不开,扎拉丰阿哭得极其伤心,把弘阳吓得呆呆的。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在有太监跟着,赶紧抱着他,让他避免惊惶失措。

    但是这事儿对孩子是有影响的,弘阳跟海棠说:“阿玛哭得好吓人啊!我都没见阿玛哭过,跟……跟鬼哭的一样!”

    “你听过鬼哭啊?”

    “没有,但是鬼哭是最吓人的,阿玛哭的就是最吓人的。”

    海棠搂着他睡了几个晚上,小孩子夜里睡着睡着惊醒啼哭被海棠搂着一番安抚。把费扬古安葬后扎拉丰阿得知了这件事,只能叹口气,只要弘阳在家,他就时时刻刻带着孩子,只是弘阳吓了几日后缓解过去了,又活蹦乱跳地在家里和行宫里各处玩耍。

    弘阳再见到张明德是在一次宗室聚会的场所,这次是十四带着他去的,扎拉丰阿在家里给祖父守孝,除了当差谢绝了所有的宴请,自然也不去参加这种聚会。

    十四除了弘阳,还带着弘晖和硬跟着出来的弘时,一起玩儿的还有三阿哥家的弘晟。院子里一群少年和一群孩子,年纪大一点的如十五阿哥几个人往一个木盆下放点燃的鞭炮,看到木盆被鞭炮的冲击波冲到高高飞起再重重落下都哈哈大笑。

    小的这几个也想玩儿,但是大的不让,说他们笨手笨脚,跑不快了容易被盆子砸到。小的又不甘心,弘阳和表哥表弟挤在一起对着表舅表哥们张大嘴哇哇假哭的时候,张明德被一群大人簇拥着来了。

    一群大孩子小孩子都看着他们,见到这些大人纷纷请安。张明德一副高人模样,哄着小孩子们说不要闹,他有好东西送给大家。于是让人拿了一张纸,叠了一只纸鸟,说“请神鸟下凡一游”,对着纸鸟哈了一口气,向上一抛,纸鸟飞了起来在天空中盘旋,高高低低地飞着,好久才落下来。

    满场都是惊叹声,在周围的吹捧中,张明德越发显得神秘,他早不是那个穿着灰扑扑道袍的江湖骗子了,如今的一身行头已经价值上千两白银,腰上挂着的玉佩也价值不菲。

    在小孩子们追逐着神鸟的时候,他被一群大人簇拥着进屋子了,弘阳发现十四舅舅也跟着去了。

    然而弘阳年纪不大,这神鸟很快被大孩子霸占了,小孩子们再生气也只能推他们几下,假哭都没用了,有些人威胁回家告状,但是弘阳没人可威胁,放出豪言:“我让我额娘给我做!”

    大家都不信,这是神鸟,你额娘是凡人!

    和人吵了一架的弘阳闹着要回家,然而十四听张明德忽悠听得挺入神,连外甥拉着他回家都满不在意地说:“别闹,大师在讲经呢。”

    弘阳跑出来闹着要回去,弘晖赶紧带着弟弟弘时和他一起回去,三个小孩子被一群侍卫和太监围着坐马车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海棠恰巧在家,年希尧年底送瓷器进京,来拜见海棠,还给海棠送了一些精品样品,海棠留他说话,年希尧在琴棋书画上都有造诣,说这些的时候海棠还把扎拉丰阿也叫出来,谈论了半天,年希尧才告辞而去。而海棠和扎拉丰阿此时看着这些瓷器,打算挑出来一些送人。

    这时候三个小孩子回来了,弘阳一进门就跑去抱着海棠的腿嚷嚷:“额娘,我要神鸟,要会飞的神鸟?”

    什么和什么啊!

    弘时也跑来,抱着海棠的另一只腿:“姑妈我也要,我也要神鸟!”

    好在有个能说清楚前因后果的,弘晖把事儿讲明白,就说:“那鸟就一只,别说弟弟们了,侄儿都抢不到,弘阳弟弟就很生气,回来找您搬救兵了。”

    原来是这回事儿,海棠笑着说:“纸鸟我不会,纸飞机我会,不仅能飞出去飞得很高很远,我还能让它飞回我手里。”

    真的假的?

    海棠就带着三个孩子教给他们折叠纸飞机,弘晖学得很快,弘阳也能跟着折叠下来,就是弘时急躁不乐意一步步坚持,最后什么都没叠成,海棠把自己折的纸飞机给了弘时。

    出了屋子玩纸飞机,果然飞出去又飞回来,连扎拉丰阿都啧啧称奇,三个孩子闹着要去找回场子,又坐车拿着纸飞机去显摆。

    此时纸鸟在大家的抢夺中损毁了,正当一群人议论神鸟会不会生气降下报应的时候,三人拿着纸飞机回来了。这下谁还操心神鸟,纸飞机扔出去还会回来,都不用跑着去捡。而且这是他们的,可把三个孩子给得意坏了,一群人围着拉关系都想玩儿。

    弘阳和弘时只愿意给三阿哥家弘晟和五阿哥家的弘昇、七阿哥家的弘曙玩儿,弘晖倒是愿意教给大家折纸飞机,只不过能飞出去的有一半,飞回来的连十人都不到,还有一些的根本飞不起来。

    一群人浪费了一堆细密坚韧的好纸,玩得倒也愉快,当大人们出门的时候,满院子都是小孩子在扔纸飞机,此时有人开始在纸飞机上涂鸦,大部分都是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免得和人家弄混。

    在这种场面下,有人质疑刚才张明德请神鸟下凡到底是不是真的,张明德临危不惧,一通言语把人忽悠了,打听到这是从勇宪王府传出来的,以为王府里有高人。至于弘阳昂着小脑袋显摆说“这是我额娘做的”这些话,张明德是不信的!他坚信王府里面有高人,这高人不会是地位尊贵的亲王。

    在他说王府里面有道友的时候,八阿哥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小金爷。

    针对小金爷的身份他也查了,除了他一半宗室血脉一半反贼血脉外,就是他被勒令出家的事儿,没有去寺庙里做和尚,而是做了道士,山上的道观也被八阿哥查出来了,山上的道观是牢房,城里的金府也是牢房,区别是山上清苦,而城里日子好过,算的上是软禁。这几年汗阿玛没以前那么心硬,这小子能出门,但是次数有限,很多时候都不会出现在人前。

    若说道士,也就是他了。

    八阿哥一直觉得小金爷和海棠有什么联系,以前觉得是金钱方面的联系,听说简亲王府日子过得好就是这位小金爷能聚财,现在更能确定,简亲王府和勇宪亲王府两家的关系不一样,这是同秘密共赚钱的关系啊!

    八阿哥想通后,跟张明德说:“张先生,王府有高人爷知道,您不必想着与同道中人论道。他是不能在人前行走的,此时乃是皇家秘辛,先生还是别打听得好。”

    张明德心里有数了。

    而十四就倒霉了,十四回去先被姐姐骂了一顿,让你带孩子呢,孩子都跑了几个来回了你都不知道!

    他不跟和姐姐顶嘴,灰头土脸地回行宫,遇到六阿哥,六阿哥又劈头盖脸地骂一顿,骂他不上心,几个孩子出门你都不知道!

    十四脾气上来了,顶撞六阿哥说腿长在小家伙身上,他们想跑自己有什么办法,不是有侍卫跟着的吗?

    六阿哥看他还敢犟嘴,要揪他的耳朵见德妃,六阿哥这虚胖的体质怎么能和十四过招,被十四两三下放倒了,十四没想六哥这么虚,你这么多年的骑射功夫这么快都丢了?

    但是六阿哥确实躺地上起不来了。

    十四这下捅了更大的窟窿,被赶来的四阿哥一脚踹在屁股上带着去跟康熙请罪。十四跪在康熙面前委屈极了:“六哥要揪儿子的耳朵,儿子想躲,就去扭他胳膊,没想到扭到胳膊后他人立即躺下起不来了,还以为他是讹儿子呢,怎么都没想到他真的躺了,六哥看着很壮实!那也是个大胖壮士啊!还不到三十岁呐!”

    康熙怒不可遏:“你六哥一直很虚你不知道吗?”

    十四更没法解释了,额娘说六哥虚,他以为是老额娘偏心中间的儿子,没想到说的是真的。

    十四都哭了:“儿子是真的不知道啊!”连四哥这样的都能捞到还手的机会,谁知道六哥真的躺了。

    十四被拖出去掀开裤子揍了一顿板子,这是康熙亲口吩咐的,一定要结结实实地揍一顿才行,不许在衣服里面垫板子,谁也不许徇私。

    康熙揍十四,为的是他跟哥哥闹着玩儿手太重把哥哥给撂倒的事儿,全程不问为什么哥俩闹着玩儿,更不问张明德,十四满嘴辩护自己没想对六哥下重手,也没提为什么和六哥动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海棠和扎拉丰阿去看望六阿哥,海棠问:“都说很严重,看着还行啊。”

    六阿哥生无可恋地说:“哥哥现在胖了,肚子上一摊肉,平地起不来,想站起来要翻身笨拙地爬起来,怕被十四笑话,加上当时腿肚子抽筋,是真的起不来了,就想吓唬十四,把自己说得严重,然后被抬走了。谁知道十四挨了十板子,这下更不好出门了,只好在家装病,唉,这事儿闹的,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十四了!”

    海棠听了哭笑不得:“这也是好事儿,他在家养伤,也不会乱跑了,我听说最近八哥特喜欢拉着十四说话。”

    六阿哥听了胖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