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三春晖
三月十八是康熙生日,漕运衙门的人和水军一路坐船狂飙在十八日前赶来了。尽管一路赶路很疲劳,但是这些人很高兴,经过礼部简单地培训了一下礼仪后在畅春园被康熙召见。
康熙对这些人的履历这一个月来翻看了无数遍,可是说是倒背如流。其中一个立功的军官幼时候丧母,被伯母抚养大,因此对她伯母非常孝顺,康熙在询问过海战过程后还特意赏赐了他伯母诰命,又追封了他生母,赞扬他伯母贤良淑德,把这个军官感动得当场哭了。
这种收买人心的事儿康熙做过无数次,早就是其中的高手。旁边站着的弘皙和弘晖弘阳都在学习,然而海棠关心的是这次海战的经过。
因此在康熙接见并赏赐他们后,海棠拉着这群人复盘了这次大战的经过。
海棠等他们都坐下后说:“本王虽然没上船作战过,但也是行伍出身,你们把那些溜须拍马官场套话收起来,本王就问你们,通过这次大战你们比人家好在哪儿?差在哪儿?务必说实话,这是关乎日后水军作战的调整,你们说得太离谱了不仅会葬送同袍还会葬送你们!”
漕运衙门的官员都不说话,他们没上过战场。海棠就看着这些参与过海战的人。
这些人想了一会才说:“咱们比人家的船也快,炮也不差什么,就是没人家那么有经验。
当时在广州港口外,岸防大将军是突然开炮,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时这些人只是慌了一下,这些人还是很迅速地收拢船只带伤跑了。后来发现我们追上去,他们用伤船交替着掩护,好船想全须全尾地跑回去。
作战时候他们的花活很多,各军舰的排兵布阵很有讲究,臣乃是粗人,只觉得好,说不上好到哪儿里去。就感觉他们也有兵法似的,咱们只凭着离岸边近猛闯猛拼,却没他们那么有章法。”
海棠点点头,毕竟是海上霸主,各船舰没点压箱底的配合是横行不了全球的。
海棠说:“此乃是欧罗巴洲的英吉利国,以弹丸小国治理太阳下的大部分土地,也就是剩下咱们和旁边这些番邦没被他们占领,这些人狼子野心,绝不会就此罢休,还会再来的。你们日后守在福建广州等地,此乃是你们的大敌,必然会时不时地和他们打交道,你们日后的日子绝不会像在山东那样游手好闲。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战事多晋升得也快,皇上圣明烛照,是能看得到你们功劳的,爵位功勋都在前面,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争取了。”
随后海棠又在海图上把他们交战时候他们的对手各处在什么位置上标注出来,在他们离开后海棠让弘晖又绘制一份,一式两份,一份存在宫里,一份让人带回福建,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海军交锋,要留下资料供后人参考学习。
次日海棠中午请假去给德妃祝寿,德妃上午招待过宫中的各位娘娘,中午时候除了四阿哥和桂枝没来,六阿哥和十四阿哥海棠三个人带着孩子进去给德妃祝寿磕头。
德妃装的很高兴,中午康熙赏赐了一桌子席面,德妃带着孙子孙女吃了。让孩子们出去玩儿,各位福晋去院子里盯着孩子的时候,德妃两手拉着十四的手说:“我一把年纪了,现在就盼着你们平平安安,你也不小了,日后做事三思而行。”
十四立即应下,嘴里说:“您放心吧,儿子知道轻重。”
德妃看他这模样心里反而更发愁了。然而康熙很反感宫妃们影响皇子,德妃又不能说得太直白了,就是说得直白了十四也不会听。
因此她转头跟六阿哥说话:“我看着你最近脸上有些肉了,是不是胖了些?”
六阿哥笑着说:“果然瞒不住额娘,儿子的肚子上有些肉了。”
然而从衣服外面看着不明显,但是德妃却很高兴,就说:“你也要多保养,一把年纪了,不兴再熬夜了。”
六阿哥笑着说:“您放心吧,不只是儿子,四哥也胖了呢,他上个月给儿子的信上说他现在每餐吃得多,渐渐觉得丰腴了起来。”
德妃不信:“他才走了多长时间,哪里是一口吃成胖子的!”
六阿哥说:“您要是不信,等他回来您看啊!”
十四在一边觉得德妃过于关注四阿哥了,立即拉着德妃的手摇晃起来,撒娇一样问:“额娘,您看儿子给您准备的寿礼了吗?”
“看了看了,日后别这么花钱了,我都怕你们家没钱花。”
十四笑着说:“孝敬额娘的,花多少都是应该的。”
德妃心里更是满肚子酸楚没法说。
然而孩子大了,不听父母的话了,更何况他老子和别的阿玛不一样,别人家的老子都是怕儿子们不和睦,他是就怕儿子和睦!
罢了罢了,管不了那么多,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德妃忍不住叹口气,十四立即问:“额娘做什么叹气?”
德妃说:“我想起你七姐了。”以前是一门心思想养儿子,觉得养儿子就有了依靠,可现在看看,养个儿子还不如养个女儿,七格格若是还在就和桂枝一样儿女双全了,哪怕是在草原上,除了担心她吃饱穿暖也没别的担心,压根不用害怕她卷入到京城的是是非非里面。
十四听到她说七格格是真没办法,赶紧看着六阿哥和海棠。
海棠就说:“您要是放心不下派人给她念念经。我发现您在最近一段日子足不出门,这怎么行啊,您不出门坐在屋子里闷着哪里会快乐,要不然我陪着您在园子里逛逛?”
德妃赶紧摆手:“可别,人家只会说我今儿显摆呢,别拉着我,我也不出去。”
六阿哥发现德妃有些不对劲,以前德妃不会不出门,她带着孩子在各处玩儿,特别是早先弘阳和莹莹在的时候,德妃担心下面的人慢待了孙子孙女,跟着小孩子满园子溜达。如今很久没听说她出去走走了。
从德妃这里出来后,六阿哥把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拿起来,招了莹莹过来,跟莹莹说:“想不想要?你要是把你祖母每日拉出来走走,这玉佩就是你的了。”
莹莹精明地转了眼珠子,问道:“六舅舅,我看你就没诚心给,你说每天,也没说多长一段时间了,是一个月还是一年?”
“舅舅的错,半年怎么样?后半年舅舅还有好东西给你,只要你能做到,要什么给什么。”
莹莹还是摇头:“才不要呢,要是哪天下雨了不好出门呢?万一宫里有点大事儿祖母很忙,我压根拉不走她,这一日不是接不上了吗?一旦接不上了前功尽弃,您的玉佩也弄不到手了。不干不干!”
六阿哥对这丫头的缜密心思头一回觉得意外:“别看你小胖妞人小,可是心眼够多啊!”
莹莹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六阿哥说:“那你说怎么办?听你的。”
莹莹说:“舅舅你别找我,我下个月要陪着额娘去山东,我不在园子里,就是答应了你也没用。”
原来这样啊!
六阿哥把这几家的孩子扒拉了一下,桂枝家的穆禄年纪最小,但是在苏州,除了他就是弘昼和弘历了。
他还不好找康熙和德妃商量送孩子进宫陪伴额娘,因为四阿哥的儿子送入宫里样意义不一样。要真是把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送入宫里,明日就有四哥要被立为太子的说法,而且送庶子进宫对弘晖也会有影响。
换到十四身上也是这个道理,十四家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不能让德妃养着,只是如今看着十四没这个心思,他要是多琢磨些,让小孩子来找祖母玩耍,白天来晚上回去,他本就住在宫里,小孩子跑来找祖母玩耍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看来十四压根没发现额娘不开心。
六阿哥快愁死了,转而就找德妃身边的太监宫女们吩咐,尽可能地哄着德妃每天出门转转。
他把这事儿写在信上,只说最近德妃神情落寞,疏于出门交际。四阿哥看了之后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也没什么好办法,甚至想到了要不要把十三家的孩子送到宫里,去年十五格格出嫁后他就听四福晋说额娘不爱动弹,也不爱和人说笑,没想到今年又严重了。
这时候李卫骂骂咧咧地过来,走近后跟四阿哥说:“主子,粮食来了,刚才奴才看过了,都还行,虽然是陈粮但是看着都挺好的,这群孙子再晚两天送来就饿着咱们了。”
四阿哥把信收起来,说:“你去京城一趟,找你六爷,把爷的信给他,就说让他再派一批工部的大臣来。对了,你跟他说,让他关注些你十三爷,这马上要热了,内务府是不给你十三爷冰的,他家小孩子多,让你六爷想法子给他弄点冰好过夏天。”
“诶,奴才一来一去十来天,不在京城逗留,去去就回来。”
四阿哥点点头,一直在工地他整个人灰头土脸,揉了一把脸,斟酌着说:“你再跟他说,最近这封信上的事儿……就说让你六爷去宫里给娘娘多请安,娘娘不开心的事儿爷也没好办法。”
李卫看他这发愁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主子,这点您就比不过奴才了,奴才哄老娘那是拿手好戏。六爷说娘娘不开心?解决娘娘不开心办法多的是,就看您和六爷愿不愿意花点小钱了。”
“哦?”
“您让福晋给别的娘娘送点礼,让她们去哄着娘娘打牌说话,看在这礼物的份上,她们保管把娘娘哄得高高兴兴,把场面弄得热热闹闹的。”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啊!
四阿哥一想,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别的不说就永和宫的那些娘娘们都缺钱,德妃喊她们过来打牌输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的日子过得去不用想歪门主意。于是高兴地说:“你赶紧回去,跟你六爷说这个办法,让你六爷办这事儿。”
第442章 识短处
海棠再此来到胶澳港口,发现这里和上次大不一样。
上次来的时候,附近还有很多光秃秃的土地,在民用港口附近有一些棚子住着搬运货物的力工。然而这次来,绵延二十多里全是小院子和茅草房,到处人声鼎沸,这里已经成了一处因港口而兴盛的城镇了。
这也才短短几年而已。
海棠站在甲板上背着手看着沿岸的建筑,只觉得非常感慨。有的时候资本流通真的如一股水在荒漠里流动,流到哪里就如爆发出绿洲一样充满了生机。
漕运衙门这些年也不是光吃饭了,对港口管理得井井有条,这次没有小船摸到她的座船边上叫卖物品。她的座船周围军舰林立,前呼后拥把海棠的船队围在中间,浩浩荡荡地经过了民用港口靠近了军港。
港口的官员们穿着官服列队欢迎,海棠穿着圆形彩绣五爪金龙的常服戴着瓜皮帽,牵着穿一身粉的肥妞莹莹下船。身后带着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以及弘晖。
港口的官员纷纷下拜,海棠说了句:“起来吧”,就牵着莹莹的手从这些人跟前路过,穿行其中最后进了漕运衙门。
这些官员就留在外面等着召见,随行的侍卫们收集他们的名帖排列出顺序,这些人有的是单独拜见,有的是成群进去拜见,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去拜见。
十五和十六在一边陪着听海棠问询官员,海棠这次来不仅带着侍卫和随从官员,还带着不少造船的大将,第一批制造铁甲舰的钢板随后就会送来,她这次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看着铁甲舰开工。
而弘晖和充做秘书的董姑娘则跑前跑后,辅助海棠询问最近的港口的事务和安排随行人员的住宿。
中午海棠在衙门简单地吃了午饭,下午继续工作,晚饭则和衙门的一些主要官员一起吃的宴席。
当地港口已经有了几处规模很大的酒楼,晚宴就在其中一家酒楼举办,酒楼上下两层,共摆了十二桌。
海棠带着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在主桌坐着,弘晖带着莹莹在旁边那一桌。
海棠讲了几句话后开始吃饭,这些官员们轮番敬酒,楼上敬完楼下的一桌一桌上来敬。弘晖一边听着这些人说话,一边照顾着莹莹吃饭。这里也就莹莹是为了吃饭来的,因此小姑娘的小嘴吃得油汪汪的,很多人都在听海棠讲话,包括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心思都不在吃饭上。然而莹莹也不是个饭包,在这样的场合,尽管小姑娘吃得很投入但还是一边吃一边听额娘说话。
吃完饭散了后,小姑娘自己都能分辨出额娘对这些官员的态度,对哪些人更亲近、对哪些人是公事公办、对哪些人又充满了期待她都能摘掉。
晚上回去,海棠喂盐宝吃饭,盐宝没跟着赴宴,自然也没跟着吃饭。
莹莹蹲在一边看着盐宝在吃,那模样似乎馋得不行。
海棠问:“要不要再吃点?”
莹莹赶紧点头,都已经张大嘴等着投喂了,盐宝抬起爪子搭在海棠的胳膊上严肃地看着海棠。
海棠立即说:“你都吃那么多了,不能再吃了,晚上吃得多了容易积食!”说完严肃地给盐宝把窝头掰碎和肉块一起搅拌。
莹莹闭上嘴巴,哼唧几声看着盐宝的饭盆里被倒了一盆饭,气呼呼地说:“盐宝,我不和你计较!”
趁着盐宝埋头吃饭,莹莹问:“额娘,那个说话听不懂的人您对他很看重啊!”
她嘴里的“听不懂”是闽南语,今儿说闽南语的那个人是个地地道道的老水军,跟着施琅打过仗的那种,本事是有的,就是说不好官话。
海棠说:“有本事的人自然要被看重,八闽大地上有很多好男儿,可惜额娘学不会闽南话,虽然听得懂,但是说不出来。”
也不是全部都听得懂,她努力了,只听懂一部分。对方也努力了,官话说得好像是外国话,两边对话全靠别人翻译,这也是没谁了!
海棠想到今天的交流忍不住叹气,地大物博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方言。
莹莹立即来兴趣了:“额娘,你找我啊!我会啊,我听两天就会了。”
海棠笑起来:“哎哟,我怎么把莹莹大格格忘了,那额娘就指望你了。”莹莹学语言很有天赋,她在西北的时候各民族的语言都能学会,会说会听,还认真地学过读写。当时海棠不觉得奇怪,主要是尚书房的教育就是满蒙汉藏四族语言一起学的,甚至年纪大的还会接触洋文,除了五阿哥大家都学得不错。后来莹莹跟着舒宜尔哈学俄语,弹舌相当地道,让舒宜尔哈表扬了好几次。
莹莹听到额娘这么说得意地昂着小脑袋,看了一眼在埋头吃饭的盐宝,用一种很得意的语气说:“额娘,你放心好了,我比某些宝儿有用多了。”
盐宝抬起头看看她,莹莹傲娇地站起来表示要去洗脸洗脚睡觉了。
盐宝用鼻子对着她的背影哼气,转头换个方向接着吃。海棠伸手摸着它的脑袋,跟盐宝说:“慢点,那边给你准备的清水,等会儿喝点。”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无休止地开会,海棠先和本地港口的官员开会,又着急在这里实习的福建港官员开会,这年头没实习这个词儿,眼下的称呼是“行走”。
海棠和这些官员开会时间很长,因为要在北方把官员配置齐了让他们在山东学习半年才放他们去福建。加上南方那边比北方不太平,海盗猖獗不说,还有殖民者在大洋上虎视眈眈,所以海棠对他们更是反复嘱咐,召见福建港口的官员比山东港口的次数还多。
在召见官员的间隙,海棠还要去船坞看组建大船。胶澳这家造船厂现在所有船坞都是满的,除了给本港口造军舰外还要给福建港造军舰。新建的两个干船坞里面在建造铁甲舰,到时候这两艘铁甲舰一艘在山东入列,一艘在福建入列,分别是南北两支水军的旗舰。
造铁甲舰比木头舰更麻烦一些,是在木质的船壳上覆盖铁板,然而为了抵御炮击,钢板厚七寸,整体船型也不是过去的战舰船型,更宽大,载重量更多。这些钢板靠热铆接技术把两块拼接,然后还要检查是否漏水。
这些不是一两月能干完的,老师傅带着徒弟在高温炉子边把烧软的巨大铁钉放进两块钢板的孔隙中,在没有降温变硬前赶紧施工,机会几乎只有一次,靠的是胆大心细和互相配合。
造船厂的官员跟着海棠说:“壳子好说,以现在的进度看,只要钢板不缺货,几个月就能拼接好,现在就担心蒸汽机和舰炮。”
海棠说:“不用担心,你们这边忙完了他们会过来安装的,一旦安装完毕检查调试结束后交给水军让他们试试。”海棠问:“明年这时候能看到船吗?”
“明年这时候只有船壳,比这时候再晚才能装舰炮和蒸汽机。”
“行,给你们两年的时间,务必在明年年底让铁甲舰游弋在海面上。”
“是!”
海棠从船厂出来后,花善来通报:“主子,山东的官员来了。”
“山东的官员来干吗?”
花善说:“他们打算请您在皇上跟前说说话,山东也想修铁路。”
海棠叹口气:“不是说铁路不好,一口气吃不了一个胖子!要先等着山西的铁路跑起来了再说!要等弊端显露出来了才好修第二条铁路,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着急呢。”
花善跟着说:“这是政绩啊!您想啊,到时候山东的府志会把这事儿浓墨重彩地记录下来,成不了天下第一路也能有一个山东第一路的名号啊!”
海棠冷哼,弘晖问:“想修路简单,钱从哪儿来?”
花善说:“他们说了,是山东的大户人家捐款。”
海棠不是不信,毕竟大户人家也有善良的,更有那半夜鸡叫的,但是山东的官员是不是把修路想得太简单了?
她带着弘晖和董姑娘回到了漕运衙门,山东的官员都来了,一番请安问礼毕说起修路的事儿,海棠说:“这条路是要修的,但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修的,虽然豫鲁大地是平原,然而也是每一节路都要细细勘察。京城各部官员的意思都是山西这条路修好了再修别的,好不好的要看山西这条路跑起来怎么样。”
山东的官员不断点头称是,然而转头开始找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弘晖他们说情。
海棠懒得管那么多,一直盯着港口的事儿,也不去管地方官府。
在此期间莹莹跑去学闽南语,然而小姑娘分不清楚闽南语和客家话的区别,因此她把两者都学了,和人说话的时候出现了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我也听不到你说什么。好在最后都比画着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小姑娘自己还为自己这种行为找补:“十里不同俗,他们说了,隔着一座大山口音就能不一样,我各种都学一点,将来肯定能融会贯通的。”
海棠鼓励她:“那你加油,京城里面还有很多外地人,你回头能学的方言可多了。”
“嗯!”小姑娘充满了斗志!
在胶澳港口住了一个月后海棠带着人启程回京,这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四月底,十一阿哥的生日是五月初七,海棠赶在十一阿哥过生日前回去,就催着船队快点。好在这是蒸汽机船,比用风帆的船快得多,终于在初七前赶回京城。
海棠回去后先去拜见康熙,把在山东的事儿事无巨细地跟他报告了一番。康熙就说:“朕知道了,这两日你先休息一下,陪陪太后和你额娘,过几日再来给朕分忧。”
海棠应了一声,陪着康熙说闲话,说了一会外面通报说三阿哥求见。
康熙说:“前几日朕让你三哥去修缮太庙天坛等地,他这会来该是修好了。”遂准许三阿哥觐见。
三阿哥来了之后确实是汇报把天坛和太庙修好了,顺便请康熙去他的园子里游玩。
康熙不是没去过三阿哥的园子,对里面挺熟悉的,然而老三再三邀请,康熙就说:“嗯,初九朕没大事要办,就去坐坐吧。”
三阿哥十分高兴,对海棠也邀请起来:“妹妹也一同去吧,带着外甥女一起到哥哥家坐会,你每次会来都是来去匆匆,正经没在哥哥家吃过饭呢。”
他都这么说了,海棠笑着看康熙说:“儿臣就跟着您一起去?”
康熙点点头:“一起去吧。”
初七是十一阿哥生日,十一阿哥在园子里摆了几桌酒席,邀请兄弟和在京的姐妹们来吃一顿寿宴,加上几家近亲宗室,人不多倒也气氛融洽。十一福晋大着肚子在后院招待大家,十一阿哥家里和六阿哥家里一样人口简单,事儿也不多,加上十一阿哥的审美偏向于色彩亮丽和富丽堂皇,整个园子都显得十分明艳,家里进进出出的人都喜气洋洋的模样,显得日子过得富足安乐。
吃过饭后看戏,戏班子是南府叫来的,南府专门给皇家演太平戏,因此大家一边看戏一边说笑,十一阿哥特意端着茶杯来和海棠说话,一开始说的是港口造船的事儿,渐渐就说到了蒸汽机,海棠就想起一件事来:“昨日我和汗阿玛一起聊天,他说今年收麦子的时候他要去京畿附近看收麦,让我陪着一起去。”
十一阿哥皱眉说:“现在这天气都够热了,到时候更热。”老头子真有精神!这么大年纪到处跑都不觉得累!还不怕中暑!
海棠说:“热不热倒还是其次,我问问你,让你弄的抽水机你弄出来了吗?”
“有眉目了,”十一阿哥皱眉说:“现在抽水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怎么把水抽上来。我大概给姐姐讲讲,是用叶轮把水抽出来,但是缺好管子把水持续不断地送上来。这管子要耐用,够长,不漏气。要真是不计代价是能造出来,但是花费太贵只能给畅春园那几亩地用,普通百姓用不起。眼下有几种方案正在尝试,快了今年秋天,慢了明年或者是没时候。”
海棠端着茶杯和他碰了一杯:“姐姐多谢你了。”
“都是为了社稷,您不必这么说。”
两人端着茶杯干了一杯。
海棠就说:“后天我陪着汗阿玛去三哥家,他请汗阿玛游园,我当时在那儿被一起邀请了。”
十一阿哥对三阿哥就看不上,忍不住说:“他那人不干点正事儿,天天弄这些花活,有时候哄老爷子高兴都哄不到点上。去玩儿一天也好,这些日子您也累着了,休息一番挺好的。”
海棠摆摆手:“不算累着,还行。”
十一给海棠出主意:“到时候您把姐夫带去,以老三的德行又要连诗做对子,你把姐夫塞过去应付一下局面就够了。”
好主意!
初九这一天康熙吃了饭领着海棠去了三阿哥家的园子。三阿哥在门口迎着康熙进去了,扎拉丰阿下马把穿男装的肥妞抱下来。三阿哥家的太监总管赶紧过来把人往里面让,扎拉丰阿抱着肥妞跟着队伍进了门,发现这里居然有很多人在等着,一看还有很多眼熟的。
此时三阿哥带着一群人给康熙请安,康熙看了看,这都是朝臣里面学问扎实的人,比如梅文鼎的孙子梅瑴成,梅家是江南望族,这个家族是有名的数学家族,其中梅文鼎是著名的天文家和数学家,著有《方程论》等书。梅瑴成同样是数学家,他的学问不比他祖父差,为传承古典数学立下了大功,同时有数部作品传世。除了梅瑴成外,还有陈厚耀,这位的著作有《借根方算法》《算法纂法总纲》等。至于何国宗、明安图等这些数学大拿就别提了,康熙和这些人讨论过数学和天文历法。
因此康熙一看这些人都在,立即有了兴致和他们聊天。
海棠看了就明白了,今儿大家不吟诗作赋,要讨论数学!这把是高端局!
海棠居然有些怯,别说她了,扎拉丰阿更怯,人家这才是真的有学问,和这些人比起来他们董鄂家真的一家子粗人,他肚子里也没二两墨水。
这夫妻两个不敢多插嘴,却有一个肥妞挤过去不断地问:“为什么啊?”
海棠赶紧把闺女拉回来,这种数学大拿对她有一种心理上的碾压,这大概源于她没学好数学。但是肥妞很感兴趣,一会又跑去了,挨着康熙时不时问一些很浅显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要割圆啊?”
康熙把她搂在怀里捂着嘴,说道:“你不懂,你先听。”
三阿哥极其得意,觉得这下把老爷子哄开心了,特别是这时候海棠像鹌鹑一样乖巧极了,觉得还压了妹妹一头。
虽然三阿哥被弟弟妹妹们说成糊涂蛋,但是他是真的有学问,除了吟诗作赋,人家也懂得物理化,在大家讨论得高兴的时候三阿哥趁机捧出一本书稿《律历渊源》。
这篇书稿自然也是三阿哥“主编”,康熙看了很开心,加上这些数学大拿在一边奉承,作为三阿哥的亲阿玛,此时康熙更是满足极了,午间的酒席上破例多喝了几杯,下午抱着书稿回了畅春园,在微醺中开心地翻起这本书。
海棠也很开心,因为在下午康熙和这些数学大拿聊过后决定编纂明末传入中原的几何学、声乐学、天文学和西洋数学,把这些编纂成书后作为教材教育新一代学子。
这下大家看三阿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连一向与世无争的五阿哥都在犯嘀咕:老三换幕僚了?这主意不像是老三自己想的啊!
他都纳闷了,更别说其他的兄弟了。
六阿哥还特意喊了在现场的扎拉丰阿问询,扎拉丰阿把现场描述了一遍,跟六阿哥说:“不服不行,三爷这招高明啊!他不是让皇上觉得自己是皇上被奉承了,而是让皇上觉得自己是大人物的阿玛身份被奉承了。”
扎拉丰阿想了一下假如日后弘阳隐姓埋名去科举考了个状元回来,别人那羡慕嫉妒的眼神他也得意。
六阿哥心里好笑又郁闷,不得不说老三这一招高啊,老爷子最在乎人家骂他是蛮夷,老三这学问正好证明了自家不是蛮夷,蛮夷能养出学问这么好的孩子。
八阿哥私下里复盘了一下老三的行为,跟保泰和十四说:“这招咱们学不来!”
十四问:“怎么学不来?”
八阿哥问:“哥哥在学问上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吗?有让老爷子得意的地方吗?”
十四想起老八这一笔烂字,在兄弟们里面是垫底的,还真没拿得出手的。他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要论字体,四哥才是拔尖的那个呢!
八阿哥问:“哥哥既然不行了,你呢?你的骑射冠绝兄弟?”
十四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兄弟里真不怕比较,但是和姐姐比还是差了点。”
“所以啊!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保泰说:“你们比不了,比孙子啊!”
八阿哥看了一眼保泰,保泰自己往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抽了一下,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比孙子这两位也没优势,前有弘皙后有弘阳,中间还有一个看着不错的弘晖,这哥仨目前属于第一队的,第二队的弘昱、弘昇、弘晟、弘曙、弘昐都不错。八阿哥家的弘旺就在第三队,目前没露出什么神童的苗头,十四家的孩子更小。这一项也比不过。
保泰心想还是换个话题吧,这话题再说下去结论就是怎么比都比不过!
第443章 遇收获
此后两天,海棠陪着康熙处理事务,接到了奏报称阿霸垓部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去世,康熙命理藩院派遣官员祭祀,同时让他的儿子继承郡王。这位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是康熙的亲家,也就是十阿哥的老丈人。
因此十福晋听了这个消息慌了手脚立即来见太后,她想带着孩子回娘家哭丧,就是不让带孩子也行,如果不让带孩子她想把弘暄送太后这里养一阵子。然而来报信的人不赞同她回去,还说新王要忙丧事,恐怕慢待了贵人。
十阿哥不在家,她就是带着孩子奔父丧的外嫁女哪有什么贵人!说白了不想让她回去。十福晋在家里大哭一场,再不提回娘家的事儿。
太后知道忍不住叹气,跟陪着说话的海棠讲:“父母不在就没有家了,她遇到的事儿我也遇到过,兄弟们和姐妹们还不一样,姐妹们一直亲,没什么变化,但是兄弟们就越走越远。”
太后和十福晋还有些不一样,那时候是科尔沁部的人捧着太后,所求甚多,太后自己觉得没意思,也渐渐没了来往,加上她的兄弟们都不在了,如今也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科尔沁部来请安磕头罢了。
此时在海棠陪着太后说话的时候,有尚书房侍奉的太监悄悄地跟梁九功耳语了几句,递给了梁九功一个布包,梁九功悄悄打开看了一眼,立即掩盖起来悄悄地来回康熙。
康熙一看,这是市面上流行的小说,里面还有些插图,光看这插图康熙气得火冒二丈,下令立即查这书哪儿来的,都有谁看了。
然后把新任顺天府府尹郝林叫来,把这些小说扔到他面前,让他查封市面上售卖银辞粗鄙小说的店铺。郝林前几日还是太仆寺卿,这刚上任就被安排了这个事儿,擦了汗赶紧出来。
康熙的怒气不只是火冒二丈能形容的,他气得恨不得把这些小说带进来的人弄死。他甚至想到万一弘阳看了该怎么应对。为此让人把弘阳的太监叫来,再二询问,还让梁九功把这几个太监吓唬了一通,把几个太监吓得指天发誓弘阳没看,弘阳阿哥年纪不算大,还没到留恋美色的年纪,他只对西游记里面的孙猴子感兴趣。
最后查明是几个陪读为了讨小阿哥欢心带来的,康熙气得立即革除他们伴读的身份,再把他们家的大人叫来骂了一顿。
市面就开始查封各种莺莺燕燕类的小说,一瞬间叫好声和哀嚎声都响了起来。
康熙趁着晚上吃饭对着弘阳旁敲侧击,弘阳果真对孙悟空更有兴趣,对里面的女妖精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而且大谈七十二变和救命毫毛。除了弘阳,十九阿哥也没逃开被康熙询问,十九阿哥就稀罕水浒,指天发誓他看小说不会影响读书。
也因此康熙的火气没那么大。
过了几日开始收庄稼,康熙带着海棠出发,住在南石槽行宫。在行宫安置下来后海棠跟着康熙便装骑马出门查看周围麦收。
和他们信马由缰不一样,路上的百姓都是急匆匆的,走路的人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走,有那拉架子车的,车上的麦子垛得高高的,前面拉着后面推着,把整个乡间小路都堵住了,那真的是汗珠子落下摔八瓣。也有人家养了驴和马,牵着大车照样把麦子堆的如小山一样,都是从地里拉到麦场去晾晒。
康熙控马给他们让出路来,等这些拉麦子的车子过去后才带着人重新上路。骑着马没走多久看到了一群人围着,康熙跟海棠说:“走,看看去。”
这是俗称铁牛的机器在收麦子,前面两个人扯着绳子量面积,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控制机器,一个人不停地往机器里面塞劈柴。一群人在地头等着,每人都提着一大捆木柴和一桶水。
康熙带着海棠下马,让侍卫把马牵走,领着几个身手好的太监和侍卫走过去围观。
量面积的两个人从地里面出来,绳子用尺子测量好,喊着:“这谁家的地?”
一个男人说:“我家的,我叫李老二。”
其中一个测量面积的人说:“李老二,你家一亩二分二厘。”
这个李老二立即骂他邻居多占了他几厘地,他这块地是标准的一亩二分地!骂骂咧咧的声音招来了邻居不满,在邻居怀疑是不是错了的时候几个不嫌事儿大的村民跟着把下一块地一起量了,结果证明就是李老二的邻居多占了,瞬间一群等着收麦子的人开始对李老二的邻居口头讨伐。
这里的热闹康熙不瞧,他对铁牛这种赔钱经营的模式很感兴趣。此时李老二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该收他家的庄稼了,慌忙把钱算好给了他们,把准备好的木柴赶紧递过去,他家的孩子提了水桶过来,操作机器的人直接在地头上把水桶里的水补充进去。
康熙推开人往前凑,被很多人指责:“你哪村的?不兴高价挖人!”“围这么紧干什么?这东西这么热,想故意烫着了讹钱?”
连操作机器的人都觉得他碍手碍脚,说道:“您老人家往边上站,别蹭着你了。”
海棠拉着他,机器重新下地,锯齿一样的齿轮过去后麦子倒了一大片,刚收过的麦田已经有人开始绑麦子装车了。海棠跟康熙说:“阿玛,那边树下蹲的有老头,您和人家聊聊啊!”
康熙对自己种田的本事很自信,对自己的统治也很自信,就说:“没什么可聊的,难道朕要听他们吹嘘这机器为什么好用再听几句天恩浩荡的空话?朕要看的不是一家一户的收成,是整个京畿,再大一点是整个天下的收成。今儿在这里看看,明儿咱们去密云。”
此时河南的抢收已经接近尾声,铁牛开始向北转移,路上有人驾车带着铁牛赶路,也有一些村民拦路,这些铁牛就会就地收割。
四阿哥坐在一堆木头上看到了这一切,他旁边蹲着二哈,天气太热,二哈的舌头吐了很长。四阿哥对眼前的事情很欣慰,这钱没白花,他期盼着百姓能用到这么好的东西,也确实用到了,而且这模式越来越成熟,四阿哥只觉得心里充盈着满足,整个人很快乐。
他把手放在二哈的脑袋上撸了几下,说:“这里是不是比京城好?在京城你把家具都给啃了,在这里你可没啃这些木料啊!”
二哈的眼神瞥他一眼,这时候苏培盛端着盆提着食盒来到了木料堆下面,跟四阿哥说:“爷,用膳了。”
四阿哥从木料堆上下来,苏培盛说:“今儿是面条。”
他把盆放下,盆里是二哈的午饭,和人一样吃的也是面条,二哈埋头进去吃了几口发现还是清淡没油星的东西。再看看四阿哥,四阿哥已经洗脸洗手完毕,打开了食盒。
盒子里是一大碗面条,因为河南人吃面酷爱放荆芥,上面还盖了一层绿油油的荆芥。二哈挤开四阿哥对着面条碗看了一会儿,鼻子抽动了好几下,失望地回去接着吃面条。
如果说在工地上和民夫同吃共住的四阿哥有什么例外的话,他用了一双银筷子!据说银筷子能验毒。
四阿哥刚把碗端起来,旁边的苏培盛给四阿哥扒好了一瓣蒜,说了句:“爷,这个给您下饭。”
旁边的二哈瞬间挤过来,看到了蒜不屑地喷了鼻息又回去接着吃面条。
苏培盛说:“爷,二哈这是馋肉了。”
四阿哥说:“二哈,爷如今落魄了,你跟着爷日后吃不到肉了,咱们要习惯粗茶淡饭。”
二哈狼吞虎咽,当没听见。
下午四阿哥在工地各处查看,往后的天气越来越热,中午就要休息,换早上和下午上工了。他也没留意到二哈跑了出去,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二哈叼着一尾大鱼浑身湿淋淋地从外面跑回来,一路上看到它的人都忍不住多盯着看几眼,还伴随着惊呼。
二哈昂首挺胸很得意地从人群里穿过,跑到了四阿哥身边把鱼放下,爪子搭在鱼身上往前推了一下,配上那严肃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苏培盛说:“这鱼怎么说也有五六斤呢,二哈好狗啊!爷,拿去炖了吧?还是清蒸?”
四阿哥很感动,但是他不吃,就说:“煮熟把鱼刺剔了给二哈拌在饭里,爷这一阵子吃斋。”
佟皇后去世日期前后他都会吃斋,而且一旦有事他也会选择吃斋。
苏培盛提着鱼招呼二哈:“走啊二哈,今儿有鱼肉吃。”
晚上吃饭的时候,看着四阿哥碗里的青菜,再看看食盆里的鱼丸,二哈把盆往四阿哥身边挪了挪。
四阿哥说:“你吃吧,爷不吃。”
二哈看了他一阵子,埋头吃了起来。或许是对二哈的滤镜太厚,四阿哥觉得二哈真是好狗,都知道去抓鱼回来吃,这是记住他说的落魄了的话。
第二日二哈又出去了,这次抓了只野兔回来。
四阿哥也没吃,第二日二哈抓了只老鼠回来,四阿哥更不会吃。
四阿哥这下确定了,二哈这是突然长大了,它不到处闯祸咬家具开始养家了。
感情充沛的四阿哥连夜给六阿哥和海棠写信,海棠看到这么厚的信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结果打开后看了几张,心里想着:不愧是你啊四哥!
以为你在外面过得潦倒,没想到你却能这么快乐!
第444章 历秋冬
麦子很快就收完了,北方大地开始种秋收的作物,花生、玉米、红薯、棉花这些都开始种了。
康熙在六月带着家眷去热河行宫,海棠随行。
莹莹小肥妞闹着和他阿玛一起骑马,扎拉丰阿虽然很高兴女儿和他亲近,但是大热的天顶着太阳搂着肥妞这个小火炉赶路并不舒服,于是再三劝说都不管用。
扎拉丰阿就搂着女儿商量,说是出汗了很容易生痱子,小肥妞摇头不乐意,就说:“痱子不乐意长我身上。”
扎拉丰阿没法子,只能骑马搂着她赶路,以为新鲜几天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丫头一直都闹着骑马赶路,一起赶路的侍卫们都说莹莹不会享福:“那车里多舒服啊,凉快不颠簸,骑马一天下来腿都是酸麻的,还会弄得一身马汗味。你要是变成个臭格格就没人喜欢你了。”
莹莹压根不在意:“才不要别人喜欢呢,阿玛额娘喜欢我就够了!”
扎拉丰阿跟赶来给莹莹新鲜果子的博启说:“拦不住则这小祖宗非要跟着一起晒,这几日都晒黑了。”
博启如今是顺天府的二把手,这次随驾还带着儿子,就在文官的队伍里。把树叶里包着洗好的果子给了莹莹,莹莹接着说了句:“谢谢舅爷。”
博启赶紧“嘘”声:“可不能喊这么大声!”
让佟家听见就不好了。
如今赫舍氏几乎凋零,钮祜禄家是亲戚,阿灵阿不计较这个,就佟家毛病多,让他们听见就要来和博启盘盘道,说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们一样应一声舅舅!”
莹莹就张嘴用口型无声地说:“谢谢舅爷。”
博启用手摸摸莹莹的包包头骑马回去了。
莹莹忍着酸和扎拉丰阿一起分吃果子,父女一起酸得龇牙咧嘴。
到了热河之后,海棠就发现这丫头的脸脖子和身体就是两个颜色,忍不住说:“你这是图什么啊?回头让你趴在窗口,把脑袋钻出去也没事儿。”
“不要,坐车跟坐鸟笼子一样。”莹莹一边扒拉饭菜一边说:“还是在外面看得远。我发现种红薯的人好多啊!”
海棠点头说:“是啊!红薯能当粮食,耐旱又不用太费心,最要紧的是产量高,所以种红薯的人就多。”
把红薯带回来推广的陈家人真的是功德无量。
想到这里海棠说:“要不晚上就吃红薯粉吧,煮熟的粉条在凉水里泡泡,泡凉了再凉拌,很好吃。”
小肥妞就没有不爱吃的,听了赶紧连声说好。
此时扎拉丰阿从外面进来,跟海棠说:“格格,刚才行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明日皇上在行宫门前看侍卫们演武。”
海棠没来得及说话,莹莹就问:“阿玛,你该不会怕被比下去吧!”
在莹莹的心里,她阿玛瘦弱单薄,手上没二两劲,提东西都费力,一年病好几次,额娘亲自开口让内务府挑好人参送来留着给他用,全家就他娇弱,要是明日阿玛被比下去怎么办?
她给扎拉丰阿出主意:“阿玛,你请假吧,就说你病了。”
扎拉丰阿无奈地说:“皇上检查的是下面那些蓝翎侍卫,又不查我们。”众所周知,一等侍卫是荣誉职位。海棠在女儿的脑袋上撸了几下:闺女,扎你阿玛的心了!
第二日康熙带人出来看侍卫们操练,在开始之前,康熙亲自拈弓射箭,五发全中,满场都是万岁的呼喊。
皇子们站了一排,五阿哥努力把自己的小肚子收起来,吸了口气后肚子没什么变化,最后放弃了,松口气后肚子上的肉肉有很有存在感的晃动了几下。
其他人则是脸上带笑心里都纳闷:老爷子怎么不见老态啊?!
康熙射了五箭以后招了几个孙子和小儿子们上来,几位小阿哥也是经过尚书房捶打的,个个箭无虚发。康熙得意之余又强调保持尚武之风,随后看侍卫们演武,向胜出者颁发奖品。
五阿哥自己不中用,读书不行,骑射也是倒数,但是他儿子今儿没丢脸,爷俩乐得能把嘴角咧到耳根,颠颠地跑去跟太后报喜。
五阿哥在太后跟前说:“不求他拔尖,不落人后就比他阿玛强了。”
舒宜尔哈忍了又忍,忍住没笑。但是大公主则忍不住,在太后旁边笑得东倒西歪。在康熙准备来热河的时候,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来了,这几日没事儿陪着太后说话。这会儿听到弟弟这么说,大公主说:“五弟,你不能这么想,你压着他多上进比什么都强。”
五阿哥说:“我自己都上进不了,何必强求他也上进。他只要不跟当初我在群臣跟前丢人一样就行了。”康熙当众检查作业他不会说汉话的丢人事儿他现在都记着呢。
太后在一边说:“胤棋这话对着呢,不缺吃不缺喝,上进干吗啊!再说也不是那块料,孩子自己也不想上进,到时候逼着他,孩子哭哭啼啼,大人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是何必呢?”
大公主赶紧说:“我就说了这一句,招的您这一番大道理。您别说了,我也不说了。”
太后果然不再提这事儿,五阿哥就问大公主:“怎么这几日都是大姐姐来陪着祖母,二姐姐呢?”
大公主说:“二妹妹在陪着汗阿玛和荣妃。”她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前几日刚来的时候三弟请汗阿玛和荣妃娘娘一起游园,或许就是这几日了,二妹妹应该是帮着布置呢。”
五阿哥露出一种“又来了”的无奈,老三请老爷子去游园有瘾啊!
海棠也是这样的想法,老爷子跑出去玩不要紧,累的岂不是她!但是没法说,她能拦着老爷子出门?不能!因此中午吃饭的时候海棠跑去德妃跟前一边吃饭一边吐槽:“今年都两次了,他也真是,怎么去一个地方就请汗阿玛去游一趟!这些兄弟姐妹都没那么能折腾。”
德妃一边给闺女夹菜一边说:“荣妃是个安分的人,但是她那闺女一点都不安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别人眼里,我闺女也不是个安静的人。”
海棠嘴里一嘴的藕,含糊不清地喊着:“额娘,怎么这么想啊!”
德妃说:“吃你的饭!我这是夸你呢,大家都羡慕我养个好闺女。这次皇上去三阿哥家就是二公主给折腾出来的。这位公主不知道怎么了,我想着我和她额娘也没什么龌龊,也没折腾过这位公主,知道我升了贵妃就开始给她额娘折腾,这宫里只有两个贵妃,如今佟贵妃好好的,我也健健康康的,谁都不会给她额娘腾位置,她就把她额娘和皇上一起请到三阿哥家的园子里,一家四口游玩呢,这亲如一家的把戏你老子是不稀罕。”
海棠想了想,这点小手段是打动不了康熙的,老爷子那点真心几乎给了太子,大家在他眼里都是工具人。不像是四哥,一只狗子出去捕猎他都能特意写信分享,还说这是二哈怕他没肉吃!甚至二哈没到处乱啃都被他夸了几页纸,说是二哈出门了知道让他省心!让海棠说就是二哈能玩的东西多了,压根没精力啃东西。
海棠就和德妃说四阿哥来:“我以为我四哥苦哈哈的在外面穷尽竭虑,盼着早日回京呢,谁知道人家字里行间很快乐!”
德妃听了笑着摇摇头:“你忘了当年他去关外,弘晖出生人家都没回来。他那人,有时候看着就长不大。说到长不大,老十四呢,这几日又跑哪儿了?”
海棠都没管过,说道:“他那么大一个人了,丢不了!”
四阿哥在外地,六阿哥留在京城,海棠跟着在行宫,兄妹三哥把各处的边角给照顾到了,至于十四,海棠觉得他只要没事儿,饿不死就行,饿不死额娘就不会管太多。
德妃看海棠不想搭理就没再说下去。
过几日康熙去了三阿哥家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大臣叩阍!
大臣叩阍真的令人意外,因为叩阍的都是百姓,这些权贵们有千百种办法面见皇帝诉说自己的委屈,是不会用告御状这样的招数的,特别是叩阍的人是原户部满尚书希福纳。康四十九年户部有个购置草料案,这些人收取购买草料的回扣多达四十万,前后核心官员牵扯到四十多位,而这个希福纳就是其中之一。
考虑到噶礼母亲叩阍引出了太子暗地里的布局,康熙听说希福纳叩阍立即召见。希福纳面见康熙后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家的奴仆长命儿同原任左副都御史寿鼐之子和恶棍桑格、存住、赵六、明图、屠巴海等勒索他财物,并伙同几位太监闯入他家抢掠财物。
当希福纳说出这些太监后,康熙瞬间火冒三丈,这些人分别是三阿哥的属下明图、屠巴海。九阿哥家的下人常有和太监李进忠。十阿哥家的太监邓珍、杨茂生。十四阿哥的下属雅代达尔布、七十鄂罗。十五阿哥的太监陶国泰、王国柱。十六阿哥的太监曹贵德、陶进孝、苏国用等。
康熙听后说:“九阿哥十阿哥不在家,暂不问询,把这些太监逮捕交给刑部,传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来此见朕。”
希福纳控告的这些恶棍也被逮进了刑部大牢,在里面希福纳的下人长命儿也说了,希福纳自己屁股不干净,当初在康熙四十九年上面查案的时候,他隐瞒了侵吞数额,家里还有十万两银子没交出去呢。随后希福纳家的另一个下人虎儿也出面告发主人。希福纳又因此被一起逮捕进刑部大牢一起审理。
这些太监们进去后一开始说这是受到主人指派,特别是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的太监,嚷嚷着是听小阿哥们的吩咐做的。
这结果别说康熙了,审理的官员都不相信。康熙不信的原因是九阿哥和十阿哥不在家,说是受主人指示,难道是弘晸这个八岁孩子和虚岁五岁的弘暄指示的?官员不信的原因是九阿哥和十阿哥是有名的富人,每年带回来的就是金银,家里不缺钱,哪里会看得上希福纳这十万两银子!同理,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因为是光头阿哥,每年的零花钱位比亲王,不会去勒索官员银子。
三阿哥等人拼命把自己摘出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更是抱着康熙的腿哭哭啼啼,两人都说没管好太监。因此康熙下令把这些太监全部判处秋后绞刑。至于其他人按照罪名审判,对于几年前的漏网之鱼希福纳康熙也没客气,查抄了他们家,赦免了死罪改为流判。
经过这件事十四阿哥也没再到处乱跑,因为他没园子,还在行宫里住着,就跑去陪着德妃。对于德妃来说只要这孩子在自己眼皮下面,就是整日混吃等死都是乖孩子。因此十四陪着老额娘,老额娘就高高兴兴的,至于二公主在行宫里蹦跶的再高德妃也不放在心上,每日没事儿了带着小儿子在行宫里溜达。
然而十四虽然人在老额娘身边陪着,心却没闲着。
希福纳这事儿让十四从开始看着都觉得不对劲。
太监勒索官员和权贵是常有的事儿,对一些失势的官员和权贵,这些太监们瞒着主人去上门勒索,每次也不多,三五百两,一两个月去一次。对于希福纳这种有银子没藏住走漏了风声的人,这些太监们更是不客气,只能说是各家没管住这些太监,也有家里篱笆扎的紧的,如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这几家都没太监出去勒索,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家的太监也规矩。
但是希福纳作为一个曾经的户部尚书,有的是手段处理下人和治理这些太监,怎么就偏偏选了告御状呢?
十四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这味道逆风他都能闻出八哥身上的味来。这招数得逞了能把老四拉下水,因为希福纳以前是户部尚书,户部的草料案到现在是被人翻出来可见树欲静而风不止。没得逞也没事儿,老三和他老十四在老爷子跟前都落下一个不会治家的坏印象!
这可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好招数。
十四陪着德妃又溜达了半个月,就有王掞再次求见康熙,要求康熙复立废太子。
十四瞬间支愣了起来,听到这消息就想跑去布局,他对着德妃一阵子忽悠,半下午的时候就往外去,遇到了放学的弘阳。
弘阳看到他就笑着问:“十四舅舅去哪儿?”
十四说:“你小屁孩别管,舅舅有事儿。你祖母这会闲着呢,去陪着说话吧!”
弘阳笑着拦住了他,笑着小声问:“舅舅该不会去找王掞吧?他又闹着放二舅舅出来,被玛法骂了一顿,这事儿我也知道了。”
十四支支吾吾:“我找他干吗!舅舅有事儿,你别闹!”
弘阳笑着说:“二舅舅出事儿的那天,我陪着玛法在帐殿里,中间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有人假冒二舅舅的笔迹调兵,这笔迹还带着点八舅舅的痕迹,您说这事儿有意思吗?”说完带着二哈和花花的串串狗就走。十四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赶紧追着弘阳:“好孩子,你看了吗?这信?”
弘阳说:“想知道啊?那十四舅舅给我弄一把好一点的小刀。我额娘不让我玩儿,怕我割着手。”
“给你,别说一把,五把六把都弄来给你!”十四急切地弯腰问:“你玛法什么反应?”
弘阳笑着说:“玛法说无中生有不知所谓,然后抛进火盆里烧了,后来里面印章火烧不化,玛法还笑着说,‘这人准备的真齐全,居然用好印泥’,您要知道二舅舅仓皇之间去哪儿弄这么好的印泥用,这茫茫草原上也没烧之不化的好印泥啊!”
十四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弘阳拉着他:“十四舅舅,走吧,陪祖母说话去。”
弘阳牵着似乎丢了三魂七魄的十四去找德妃。德妃一看小儿子这模样就问:“这是怎么了,刚才出门还活蹦乱跳呢。”
弘阳说:“八成是中暑了。”
德妃不信:“这会太阳要落山了,怎么会中暑?”
弘阳就辩解:“祖母,中暑是因为天气热,和太阳没太大关系。”
德妃就赶紧让人给小儿子熬汤药,照顾得无微不至。
过了一会弘晖从外面抱着一卷竹席进来,进门就跟德妃说:“祖母,这是今儿跟着姑妈出去看到一个卖竹席的,看着做工好,又干净,姑妈就买来孝敬您,让孙儿给您送来,她晚上陪着皇玛法用膳,就不来了。”
弘晖把竹席交给了宫女,坐一边看着榻上的十四问:“小叔叔这是怎么了?”
弘阳说:“八成中暑了吧!”
弘晖看着十四面色苍白不停的出汗,就问:“他有没有恶心想吐?”
弘阳摇头:“没有,就一直冒汗。”
过了一会太医来了,诊治后隔着帘子跟德妃说:“十四爷这是惊惧所致,臣这就去开药。”
弘晖和弘阳对视一下,弘晖就说:“他这是吓着了?”
弘阳点点头:“太医是这么说的。”
德妃就想不明白他怎么就吓着了,但是转头一想,他被吓着是不是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喝了药,十四被弘晖和弘阳送回去,离开的时候弘晖对着十四的人再三嘱咐照顾好他,和弘阳出来走在行宫的小路上,弘晖说:“十四叔跟小孩子似的。”
弘阳不停地点头,他的本意是想诈他,没想到是这反应,这反应从侧面承认这信是他造假的!
就这不禁吓的模样还能成什么大事!
弘阳补了一句:“还不如小孩子呢!”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忽然哈哈笑起来,随后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因为四阿哥家只有弘晖一人来热河,所以弘晖就住在海棠的园子里,和海棠一家一起吃住。哥俩回去也没说十四的事儿,如往常一样陪着扎拉丰阿和莹莹吃完散步各自回去睡下。
十四经过一晚上,第二日就笑容满面地出来,过了几日才拉着弘阳问他:“这事儿你没跟别人说吧?”
“什么事儿?我记性不好,很多事儿都是忘得快。”
十四拍拍弘阳的肩膀离开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热河行宫很安静,直到大家去了木兰围场。在行围快结束后蒙古遭遇了一场大雪,大雪半个月都没停,近处的蒙古各部开始求助朝廷,根据历史,若是蒙古遭遇了雪灾很容易南下打劫,一旦如此必然北方动乱。康熙就令海棠马上冒雪回京调拨粮草赈济牧民,他自己则冒着大雪带人进入了草原。
至于太后和诸位宫妃,则是由五阿哥在雪停后护送回京。
因为是大雪天,京城附近的粮食直接从粮仓里运出来,用爬犁拉着往北运输,负责押送粮食的是九阿哥和十阿哥。
而此时,铁路全线贯通,四阿哥一面给康熙上书一面让空车跑了一趟。空车跑完之后兴奋的四阿哥让修路的山西民夫坐上车回家,再令人从山西购置粮食送到京城装卸,再从张家口送到草原上去。
本来各地的地方官还想弄些花活,要把各地的一些特产装一车厢先献给康熙,求得龙颜大悦,然而四阿哥不给他们机会,从山西装的煤炭粮食通过火车三天时间就到了京城,在京城装卸之后用爬犁分发到灾区。
一时间北方轰动,南方年底来京城送礼做生意的富商们也一起挤到火车站去看热闹,甚至有人不嫌弃拉过煤的车厢黑乎乎的,非要上去看看。被准备运送粮食的兵丁给赶走了。火车去山西的路上,把一些西边几省的货物拉走,草原上一些冻死的牛羊肉宰杀后用油纸包着输送到中部和西部。从十月开始,两辆火车不停歇,到站之后一边检查车厢车头一边装卸东西,这条路不仅拉货也拉人,瞬间成了连通西部和京城的干道,发展到最后一票难求。
经过两个月的救灾,大量的人力物力输送煤炭粮食进入草原,蒙古大部分部落都用上了煤炭吃上了中原的粮食。同时在爬犁回程的时候会把冻死的牛羊卖掉,尽量减少损失。因此在赈灾的末尾康熙准备回京城去,车队在十一月进入了密云,八阿哥准备脱离队伍去祭祀良妃,良妃就是年底去世,八阿哥此时去祭祀名正言顺,康熙点头应允了。
八阿哥在走的时候跟康熙说:“儿子在草原上向牧民购置了两只海东青,过几日就送到,这是儿子孝敬您的,请您一定收下。”
满人对海东青很崇拜,海东青就是满人崇拜的图腾神兽,就如汉族崇拜青龙麒麟凤凰一般。海东是地名,就是以前的渤海国,渤海国就是女真族的故地,因此皇室把这类鸟儿赋予了种种感情和期盼,说这是英雄鸟,是万鹰之鹰,因此康熙听说八阿哥弄到两只海东青瞬间期盼起来,接下来的几日就盼着这两只海东青的到来。
第445章 绝恩义
当年海棠带着盐宝从青海回京城的时候,康熙对聪明的盐宝赞不绝口,但是却没生出过养一只聪明狗子的念头,当时他就跟海棠说过,他要养就养海东青。海东青符合他的地位,更符合他对满人尚武的追求。
这种在白山黑水之间繁衍的鸟儿珍贵且稀有,只有最好的勇士最高明的统帅和最厉害的猎人才能养一只海东青,因为这鸟儿很难认主,一旦认主了就忠诚不变,同样也很难饲养。
如果说汉人觉得只有龙才能代表皇帝,那么海东青才是满人中代表最高首领的图腾,康熙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满人,他对其他民族百般笼络,衣食住行都在向汉人靠近,但是他内心还是觉得自己才是白山黑水的主人。
因此在这时候听说八阿哥得到了海东青就觉得冥冥之中圆满了,觉得能像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一样带着海东青在北方草原上狩猎了。在队伍进入桃花峪之后驻扎了下来,海东青也紧赶慢赶地送来了。
几位皇子都过来看海东青,康熙也很高兴,言语之间对儿子们颇为亲近。
这次蒙古草原上的大雪实在是太严重,毕竟是救灾,一路必定困难重重,所以康熙让五阿哥把其他孙子连同女眷一起送回去,除了五阿哥回京城,其他儿子一并带上深入草原。这些阿哥们也很乐意,尽管过程很苦,人差点冻傻,然而这是捞取成绩的好机会,能在草原的王公面前刷一波好印象。
因此除了修路的四阿哥,送人回去的五阿哥,和身体不好没去热河的六阿哥十一阿哥,往草原上运送物资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外,都跟着去了。
此时几个儿子有心奉承,康熙心情也好,行宫里其乐融融。
这时候外面进来通报:“送海东青的太监来了。”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门口,一队太监进来,提着两个盖着布的笼子。
跪地请安后康熙迫不及待地说:“打开给朕看看?这是幼鸟还是……”他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其他人忍不住啊了一声。
因为太监掀开罩在笼子上的布之后,笼子里是一只爪子朝天的死鸟!
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站了起来,十四说着:“怎么会这样!”说着左右看看,从康熙的案上拿起一支毛笔走近对着海东青的身体戳了一下,海东青微弱地扑腾了一下翅膀。
十四说:“还有的救,赶紧救啊!”
三阿哥立即对惊呆的太监们喊:“看看另外一只。”
御前的太监哆嗦地去掀开另外一只笼子上的布,里面的海东青同样奄奄一息。
康熙气地拍了一下桌子,下面的太监们瞬间全部跪下,康熙站起来刚想说话,整个人眼前一黑摇晃了几下,跪着的魏珠比梁九功动作敏捷,他一下子跳起来赶紧扶着康熙,行宫里立即传太医来给康熙诊治。
太医给康熙扎了几针,灌了些急救的汤药,几个儿子围着,过了一会太医把脉完毕,把针拔掉说:“这就醒了。”
康熙悠悠转醒,看到儿子们围在身边,问:“死了吗?”
这几个皇子你看我,我看你,康熙盯着十四问:“死了吗?”
十四被看得头皮发麻,小声说:“嗯。”
康熙叫了侍卫去查,被扶着坐起来跟几个儿子说:“胤禩藐视朕躬,朕因愤怒,心悸几危。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等、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①
这话说完大家面面相觑,老爷子断定这事是八阿哥做的,因为八阿哥“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意思就是老八凭着党羽和权贵的保护自认为皇帝不能拿他怎么样!
康熙说完之后环视这些儿子接着说:“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朕恐后日必有行同狗彘之阿哥、仰赖其恩、为之兴兵构难逼朕逊位而立胤禩者。若果如此、朕惟有含笑而殁已耳。朕深为愤怒。特谕尔等。众阿哥、俱当念朕慈恩、遵朕之上□日、始合子臣之理。不然、朕日后临终时。必有将朕身置乾清宫、而尔等执刃争夺之事也。胤禩因不得立为皇太子。恨朕切骨。伊之党羽、亦皆如此。二阿哥悖逆、屡失人心。胤禩则屡结人心。此人之险、实百倍于二阿哥也!”②
这些皇子连呼不敢,立即下跪辩解就不会党同胤禩,更不会为了胤禩逼着皇父退位,更不会出现“停尸不顾,束甲相争”的事情出来。
然而这些人此刻保证得再好也没用,康熙不信他们,因为受了这等刺激又因为长途奔波,不出意外病倒了。
康熙病倒之后,三阿哥年龄最大地位最高,和几个弟弟商议,说这里环境简陋也不是养病的地方,加快速度回京城去。
大家没有异议,整个队伍快速行动起来,到了南石槽行宫,八阿哥请罪的折子送来了,然而病中的康熙看了折子跟几个儿子说:“都说胤禩贤明,二阿哥狂悖,世人都知道二阿哥纵容乳母之夫凌普贪墨内务府,却不知道胤禩的乳母之夫雅齐布仗势欺人,欺压御史雍泰,逼迫百官,胤禩竟然还包庇他。朕把雅齐布发配到了翁牛特公主(十三格格)身边,胤禩却因此记恨朕,想办法把这对夫妻藏匿在京城,派人跟你们姐妹说这夫妻在路上死了。这难道不是藐视朕吗?他说送死鹰乃是有人构陷,谁会构陷他?他就是怨恨朕活得太久一直不死!既然他跟你们姐妹说雅齐布夫妻死了,那这对夫妻就在京城正法吧!只是胤禩对朕恨之入骨,他的党羽对朕也是恨之入骨,朕今日杀他乳母夫妇,将来胤禩必然会为这对夫妇报仇,除朕而后快!”
随后下令把八阿哥的乳母夫妻在京城斩杀。
病中的康熙还不愿意放弃权力,凡是京城送来的折子,他只认海棠批复过的,哪怕是海棠批复过的还要再让人给他读一遍,有不合适的他当时就令官员改了。就这样一路回到了畅春园,也丝毫没有放松一丝一毫对权力的掌握,海棠要在他病床边上读折子批复,要不然疑神疑鬼的康熙会立即动用身边的护军营把行宫团团围住。
哪怕是去探望他,所有接近他身边的人都要被搜身,越是皇子搜身的时候越是苛刻,每次皇子来见,身边都围着一群御前的太监。
八阿哥几次上折子辩解自己是冤枉的,说他没送死鹰,然而康熙调查的是这鹰在早上出发的时候还很健康,中间都是八阿哥的人接触,然而送到的时候就奄奄一息了,不是八阿哥动手难道是鹰自己想不开撞死了!
八阿哥几次辩解无果,因此大病一场,放出话去见不到皇父他不会喝药治病。
然而病中的康熙对此不屑一顾,你想寻死随你去!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康熙渐渐康复,他心悸的毛病彻底掩盖不了了,皇子们都知道老爷子受不得气,一旦气起来就会诱发心悸。
康熙康复后看着中午天气好,被海棠扶着出去在园子里溜达着散步晒太阳,不得不说老头子又一次渡劫成功,气成这个样子也没脑梗,看上去也没高血压高血糖,带着海棠溜达到御田附近,看着白雪覆盖着麦田,让几个太监把雪扒开,看了看下面的麦苗。
刚痊愈的老头子又念叨着出门:“瑞雪兆丰年!快年底了,朕打算今年年底去祭祀你玛法。”
海棠想了想,顺治皇帝的陵寝距离这里不远,走走也好,就说:“儿臣陪您一起去。”
康熙摇摇头:“你奉你祖母和庶母们回宫,宫里暖和,让她们过的也舒服些。朕带你兄弟们去。”
康熙绝不是带儿子去祭祀顺治皇帝这么简单,海棠总觉得这老头子不安好心。果不其然,他出门没带孙子,要是带了孙子就是一家子出游,大家快快乐乐的,没带孙子就是折腾儿子。
这一趟出去他对小儿子们十分抬举,从十四阿哥往下这些小阿哥们纷纷得到了他的夸奖看重,对这些小儿子们都是一副慈父的面目,特别是对十四,对他简直好得没边,亲自带他在身边,祭祀顺治皇帝的时候单独把十四拎出来,让十四享受的都是当年二阿哥的待遇!
四阿哥和六阿哥都惊恐地望着对方。
三阿哥忍不住冷哼!
九阿哥和十阿哥看十四兴奋的模样像是看大傻子。
五阿哥很迟钝,七阿哥无所谓,十二阿哥再次站在了角落里,他是没一点存在感,和四阿哥那种格格不入还不一样,四阿哥的格格不入是很有存在感的,简直是鹤立鸡群一样,然而十二阿哥无论做什么都没人注意他。
只有十一阿哥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在纳闷怎么自己都装病了老爷子还把自己提溜出来?难道老爷子看出来自己日常在装?
第446章 人世间
康熙带着诸位阿哥去祭祀顺治皇帝,海棠在京城待着,别的事儿要管,其他的事儿也要管,比如大阿哥和二阿哥十三阿哥这三位,每个月都要过问他们的生活,过问他们被圈禁后每个月衣食住行碳米这些。
这些都是斗败的人,对于这些人也没必要折辱,胜利者对这些失败者都用怜悯来昭示自己大度。
康熙是亲父,对亲儿子也不会赶尽杀绝,因此除了不自由之外,其他的供应都有标准,比如是按照贝子标准还是贝勒标准。这里面二阿哥的供应最高,还有弘皙弘昱会时不时地回去问安,他们的儿子中年纪大的还能出来读书当差。其中弘昱是在康熙的明确指示下接管了大阿哥的佐领人口,而弘皙也确实在一些地方继承了废太子的势力。
这三位兄弟都好说,因为前几年有例子,甚至除了二阿哥之外,海棠是能调看大阿哥和十三阿哥健康档案的,对这两位的身体状态有直观的了解。
然而八阿哥就很令海棠为难,毕竟八阿哥是最近刚出事儿的,他不属于被明确圈禁的人,康熙对他的态度有很复杂。
八阿哥没跟着去祭祀,他还病着,又一直不肯吃药,康熙又不管,自从说出父子之情断绝后,八阿哥想死想活他都不在乎。
然而下面的人怕担责任,特别是太医院的人,就怕八阿哥死了皇上找他们算后账拿他们祭天,皇上哪怕说了和八阿哥父子之情断绝,但是八阿哥还在皇家的玉碟上,既然没有除名又没有夺爵圈禁,下面的人不敢对他落井下石。因此不断把八阿哥的病情告诉给海棠,海棠不管就是漠视这个哥哥去死,管了……这事儿大家躲都来不及,谁想管啊!
因此在康熙走后,海棠把太后和诸位娘娘送回宫就去了八阿哥家里。
八阿哥家的地址是以前的安王府,此时京城大雪纷飞,在去之前海棠问过内务府八阿哥跟前可曾缺少东西,八阿哥控制过内务府,香火情还在,因此八阿哥那里什么都不缺,如今就是八阿哥自己想不开死活不喝药。
海棠的马车到了八阿哥家门口,门口的侍卫和太监赶紧抽了门槛让马车进去,里面的人赶紧去后院通报。小跑着出来迎接的是弘旺。
海棠刚下车,弘旺在车前打了个千,眼中含泪说:“姑妈来了,姑妈您快劝劝我们阿玛吧,他都快打摆子了。”
海棠牵着他的手赶紧进了后院,八阿哥一开始在西郊的园子里等着拜见皇父,死活不愿意回京。然而康熙都不在畅春园了,他再等下去没意义,八福晋就做主把人给拉了回来。
海棠进了后面正院,看到八福晋在院子里站着,一脸怒气地说:“九丫头,你哥哥以前对你怎么样?你都不劝劝皇上!你看看你哥哥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海棠对她说:“你一张嘴说的都是糊涂话,我不和你说,我八哥呢?醒着吗?”
海棠说着往里面去,马起云从里面奔出来,他听见八福晋的话了,赶紧出来圆场。此时海棠到了门口,马起云和她走了一个碰头,马起云赶紧掀开帘子说:“格格您请进。”
海棠带着盐宝牵着弘旺进了屋子里,听见八阿哥剧烈的咳嗽声。
马起云说:“我们爷如今从风寒转为肺疾了,再不用药就要转成痨病,格格,您劝他喝点药吧。”
侍女端着凳子放在了病床边,弘旺说:“姑妈请坐。”
海棠叹口气坐下,跟马起云说:“把药熬上。”
这时候八福晋也进来了,坐在了病床的床沿上。马起云让屋子里的侍女和太监们出去。
八阿哥咳嗽完了急切地问海棠:“汗阿玛召见哥哥了吗?”
海棠说:“没有!他老人家还在气头上呢!”
八阿哥说:“那鹰绝不是死鹰,哥哥弄到手的时候好好的!”说完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八福晋说:“是啊,九丫头你想想,你哥哥是那自己坑自己的糊涂人吗?”
马起云说:“必然是送鹰的太监里面有吃里扒外的,可惜这些人现在不知道被谁弄走了,要不然一准能问出来。”
这些人在慎刑司,审理出的结果海棠都不知道。
海棠说:“我来不是跟八哥八嫂子辩论送鹰的事,我是来问问八哥怎么想的?这些是不是你有错在先?”
八福晋说:“你哥送去的时候是活的,他有什么错?”
海棠说:“嫂子你别插话,我今儿来是和我八哥说话呢。我说了今儿我不说鹰的事儿,老爷子恼的不是鹰,是八哥以前做的那些事儿!那雅布齐是怎么回事?”
八福晋咬牙切齿:“这一对老奴才害了你八哥!”
马起云代替八阿哥解释:“格格,雅布齐的老婆是我们爷的乳母。您是知道的,早年那老乳母对爷照顾得尽心尽力,别说各位阿哥格格的乳母了,就是皇上的乳母也是各个风光无限,本就是亲近人罢了,谁不和乳母亲近。
再说雅布齐的事儿,他那是替他叔叔出头,他叔叔和御史雍泰一起出差,最后因为分银不均闹起来了,雅布齐不过是替借了我们爷的名义替叔叔出头而已!”
海棠问:“好一个借用名义出头,出头出到需要发配?出头出到他一个包衣奴才敢呵斥朝廷官员?出头出到非八爷党的人对他畏惧三分?这是出哪门子头!发配也就罢了,八哥为什么不去十三妹妹那里说一声打点一二,反而把那对夫妻藏在京城,还派人跟十三妹妹说人没了?”
八福晋直接说:“那是因为十三阿哥是废太子的人,十三格格又是十三阿哥的亲妹子,如今十三阿哥还被关着,保不齐翁牛特公主因为这个恨我们爷呢,那对老货要是真的去了还不被公主身边的人捏死!”
海棠发现和这些人无话可说,都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
八福晋反而理直气壮,接着说:“老爷子要是因为这个生气,他已经把这对老货给杀了,怎么还揪着这事儿不肯放?”
海棠不想和她纠缠,单刀直入地问:“前一阵子汗阿玛生病,我侍奉在病榻前,他说一废太子的时候,八哥在他跟前进进出出怀里揣着兵刃。我就问问八哥,你去面见皇父为什么要私藏兵刃?”
八福晋惊讶地看着八阿哥,连弘旺都瞪圆了眼睛。
马起云说:“这事儿……”
海棠打断他:“你闭嘴!让你主子说!”
八阿哥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马起云赶紧端起一杯茶喂给八阿哥。
八阿哥喝了茶后才缓缓地说:“妹妹,哥哥当时怕极了,你是不知道,当时哥哥们被关在囚车里押送回京城的那些天别说度日如年了,简直是生不如死,当时四哥还被短暂地圈了几天,他没跟你说过吗?哥哥也被圈了。
那时候大哥已经红了眼,别说他拷打废太子,逼着太子说造反,太子又咬死了不说。他急眼后对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也没客气,当时哥哥在他跟前听差,他认为哥哥我三心二意,常有害哥哥的心思,哥哥为了不受辱就带着匕首,为的是落入到他手里自裁用的。”
他看海棠脸上没什么表情,立即挣扎地爬起来:“要是哥哥有害皇父的心,为什么后来不带着匕首了?哥哥绝没有害人之心,更不敢有丝毫忤逆之心,那纯粹是为了自保!”
八福晋扶着他,跟海棠说:“老爷子要是因为这个疑心他,嫂子愿意和你去跟老爷子解释去。”
海棠又问:“那好,那时候是你为了自保,我再问你,二废太子后,汗阿玛说不再立太子,你进出乾清宫和畅春园怀里揣着剧毒是为了什么?”
八福晋的瞳孔因为受惊缩了一下,随后梗着脖子说:“妹妹,这话你可不能张嘴胡说,你要说就拿出证据啊!”
八阿哥把手搭在八福晋的胳膊上:“妹妹,你该说清楚才是,这么做的不是我一个人,十四弟也曾经进出怀揣着剧毒,你怎么不提他?”
海棠没想到这里还有十四,因为康熙只说了八阿哥。
海棠就说:“八哥,我今儿问的是你,你既然也说了十四,是不是你真的和十四一样带着剧毒进出宫禁?你该如何解释?”
八阿哥说:“那是我与十四弟约好同生共死,怀中剧毒是为自己准备的!为什么要同生共死,是因为约定了互送对方做太子!”他冷笑一声:“这在咱们家再平常不过的了,九妹妹对四哥鼎力相助,二姐姐对三哥倾囊相助,十三弟为了太子肝脑涂地,我自然也要找个贴心的弟弟,这有什么错?”
海棠无话可说,站了起来,盐宝由蹲着改为站起来。
海棠说:“我今儿来跟八哥说,汗阿玛不在京城,您折腾自己是陷汗阿玛于不慈的境地,更没机会亲口解释。这药喝不喝是你的事儿,妹妹我尽到看护的职责了。”
说完就转头就走,盐宝跟着她跑了出去。
马起云赶紧跑去打起帘子,对着弘旺使眼色,弘旺追出来说:“姑妈,侄儿送您。”
马起云跟着出来,在后面弯腰谦卑地说:“格格,我们爷就不是那不忠不孝的人,如今娘娘不在了,皇上就是他的至亲,他哪里敢忤逆亲父,每日想尽办法讨好皇上都来不及,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忠不孝的事儿来。皇上回来了您在他老人家跟前替我们爷美言几句,我们爷对您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驱驰,绝无二话。”
这太监就是八阿哥的嘴替,八阿哥说不出的软话他能说得出来。
海棠放慢了脚步,跟马起云说:“我自然不会在父兄中间拆台,你也告诉八哥少兴风作浪,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落到今日还不是因为八爷党震山撼岳!若是真的孝顺皇父,就少做些逼迫皇上的事儿。”海棠还真不想要八阿哥的感激。
说到这里她跟弘旺说:“回去吧,外面冷,别冻着你了。”随后带着盐宝大踏步地走了。
弘旺和马起云送走海棠后回到后院上房,保泰就坐在刚才海棠坐过的凳子上,八福晋端着药碗给八阿哥喂药。
弘旺高兴地说:“太好了,阿玛,你终于喝药了!”
八阿哥对着弘旺点点头,既然苦肉计不好用,就要用别的法子了。他看了马起云一眼,马起云弯腰和弘旺说:“大阿哥,这几日您也够累的了,如今爷喝了药,等会儿就睡下了,您也回去睡一会儿吧。”
弘旺说:“我要看着阿玛睡。”
马起云扶着他的肩膀往外推:“有奴才看着就够了,您歇着吧,您不歇着爷心疼。”把弘旺给糊弄出去了。
保泰这才接着说:“看来这一阵子要先蛰伏啊!”
八阿哥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合法途径继位了!
父子闹到这个程度,就是自己拿出诏书来群臣和宗亲也不会相信。
他对着帐子顶看了一会,仍然不死心,说:“老爷子年纪大不假,但是对各处掌控并不差,爷怀里揣了什么东西老爷子都知道,果然是咱们的汗阿玛!老爷子一辈子都没斗输过,今儿算是领教了,老虎老了牙齿还锋利着!蛰伏,蛰伏后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对”八阿哥转头跟保泰说:“斗不过老皇帝难道还斗不过新皇帝吗?新皇帝无非是四阿哥或者是十四阿哥!爷谁都不怵!”
海棠的马车从八阿哥家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因为康熙不在,尚书房的管理也松懈了,弘阳早早地放学回家。此时在马车边站好,对准备跳下来的盐宝说:“盐宝,我接着你。”
盐宝转头从另一边跳了下去,摇着尾巴欢乐地跑进后院去了。
弘阳就扶着海棠踩着凳子下来,问海棠:“八舅舅如何?”
“如何?”海棠冷笑一声:“巧言令色!煮熟的鸭子嘴还是硬的啊!”
弘阳就知道这次兄妹聊得很不愉快,甚至八舅舅没有迷途知返的苗头。就跟着海棠进了后院。
后院里面弘时和莹莹在屋子里玩翻花绳,先进来的盐宝蹲在他们身边看得津津有味。海棠进来的时候弘时叫了一声姑妈,说道:“嫡额娘差侄儿来给您送请柬,我阿玛要做新郎了,您有空去喝杯酒,大家聚一聚,没空也就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场面。”
海棠对着弘时这话思考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拿起请柬看了看,就是为了欢迎年氏进门举办一场小规模的宴席。
海棠看得是感慨万千,把请柬放下问:“你阿玛最近可好?”
弘时不在意地说:“和以前一样板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大哥被他骂了几回了,二哥和三哥都躲着他,连弘历和弘昼都没躲开。幸好他跟着皇玛法出去了,要是不出去家里谁都逃不了被骂,他就像……就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又惊又恼的样子。”
莹莹问:“你呢你呢?你被骂了吗?”
弘时得意地说:“我躲得快!”
这时候外面有侍女进来通禀:“皇上差人来见主子。”
海棠跟弘时和莹莹说:“你们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
弘阳和盐宝跟着出去了,在前面正堂,御前侍卫在等着海棠,还背了一包折子和信。
海棠赏赐过他们后打开了这些折子看了起来。
康熙让海棠选派三个骑术好且年轻的官员,从张家口、古北口、喜峰口三处出去查看蒙古雪灾,看最近的一场大雪对蒙古有没有产生影响。另外就是黑龙江将军杨福的父亲镇国公托克托慧去世,康熙念杨福兢兢业业,特令杨福不必降爵承袭。
海棠立即着手准备选派官员去草原查看,他在书房干活的时候,外面弘字辈的几个小孩子一起坐车来了。
弘阳去门口迎接,一起带着来到了海棠的书房。
海棠把一些重要的折子放在抽屉里,站起来到了外间见他们。
这是几个大孩子,五阿哥家的弘昇就开口和海棠商量:“姑妈,我们来是求您带我们去看看火车。”
几个小孩子开始叽叽喳喳地说“是啊,我们还没见过呢。”“姑妈带我们去见识见识啊!”
海棠笑着说:“我倒是想带你们见识见识,不过你们玛法走之前说了,说是他回来后要去火车站看看,还说要带着你们和你们小叔叔们去开开眼界。我这会带你们去了岂不让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白费了。”
这些小孩子们高兴了起来,都盼着康熙赶紧回来。
海棠让人把弘时和莹莹召出来一起玩,又派人去各家说了一声留孩子们在自己这里吃晚饭,晚上海棠坐着车把这些孩子一家家挨着送回去。
三日后康熙带着儿子们回来了,康熙带着几个小阿哥回宫,几个年纪大的儿子直接回家。
海棠就去乾清宫汇报这几日京城积压的事儿,最多的是官员任命。
康熙去太后跟前请安后回到乾清宫,对着海棠拟的调令看了一会,点头说:“嗯,很不错,就按你排的发下去吧。”
海棠点头,就缓缓地跟他说:“您走后儿臣去了八哥家,是为了劝他喝药别再硬挺着了。”
康熙冷哼了一声:“朕就知道你那烂好心多得放不下!”
海棠接着说:“和他说了一会话,气得儿臣失态,就说了他怀揣匕首和剧毒的事儿,他解释说带着利器是为了落入大哥手上,是用来自裁的。说十四也身带剧毒,这是他和十四私下的约定。”
康熙冷笑一声:“此人巧言令色,心高阴险,他的话信不得。朕如今发现了,人的天性如何不是后来通过教化能改的,教化越多越会使得他矫饰。”随后摆手说:“罢了,不必说他了,派人去蒙古的事儿你安排了吗?”
海棠立即把派去的名单给康熙看,康熙看完觉得妥当,就说:“今年往北方输入的赈灾碳米足够多了。说起来太原那边能送煤朕不意外,意外的是那边居然能快速地拿出这么多的粮食来。”
海棠说:“当初跟着您去山西,儿臣听说那边的土财主囤粮食和银子几近疯狂。银子倒也罢了,粮食是不能久囤的,四哥愿意给钱,他们自然把陈粮拿出来卖。而且云贵康川四地的东西如今都往太原送,太原如今成了一处辐射西南的重镇了,早晚会取代西安。”
太原原先就很重要,这下更重要了。
康熙点头说:“山西多财主啊!朕病了这半个月还没见过火车呢,明日去看看。”
海棠立即说:“您把各家的小孩子和弟弟们也带去吧,让他们都跟着见见世面。”
康熙点点头:“嗯,就这么说定了,把你那些没出息的哥哥们也带上,一起去看看。”
随后就传旨明日去火车站。
消息立即传了出去,刚过了半个时辰,佟国维就进宫递牌子求见。
康熙知道这舅舅来的目的,佟家想要染指铁路衙门。他就跟海棠说:“你带着弘晖去隔壁吧。”
佟国维进入书房的时候弘晖在门口看到了,他转头回去跟海棠说:“姑妈,佟公爷这是摘桃子来了!”
海棠说:“你别管,也别问。这上赶着吞进去的早晚要吐出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佟家二房也没几年可风光的了!
此时在宫外,阿灵阿的妻子玛颜珠从轿子里出来,跟着太监们一路步行穿过宫巷进入了永和宫。
太监和宫女退下后,玛颜珠向德贵妃请安坐在了炕上。此时炕上有个肥妞歪着头看她,包包头上绑着几只比拇指指节还大的南洋珠,看上去又大又亮。
一瞬间她想起年轻时候,那时候海棠的小冲天揪绑着一串东珠,也在抿嘴歪头看自己。
这么多年后情景再现,让她心情及其复杂,她曾距离大富大贵一步之遥。德贵妃的声音传来:“这是你姨奶奶。妹子,这是海棠家的闺女,乳名叫秀莹。”
先向尊者解释卑者,一个毛丫头因为额娘尊贵居然也尊贵起来了。玛颜珠此时此刻突然发现,同样是姐妹,这命运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虽然不再愤世嫉俗,和阿灵阿的关系还很好,但她就是意难平。
德贵妃问:“今儿是为什么进宫?”
玛颜珠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为了我们家爷来求娘娘。”
第447章 聚宝盆
德妃问妹妹:“你们家公爷怎么了?”
玛颜珠听了忍不住皱眉,问德妃:“难道几位爷和格格没跟您说吗?我们家爷被八爷牵连了。前不久八爷送皇上鹰的时候,我们爷求了几句情,被皇上撸了差事赶回家了。”
玛颜珠一开始觉得没什么,这都半个月过去了,别说她了就是阿灵阿也开始焦虑起来。
德妃还真不知道,她就是听孩子们说了一嘴,说老八送了老爷子一对死鹰,把老爷子气得躺了半个月。
大家都关注老爷子呢,对于这些宫妃来说皇上再无情也好过做太妃,做妃子好歹还轻松些,做太妃比现在更辛苦,还要看新皇后的脸色。除了把他恨之入骨的人,大家都希望老爷子再长寿些。前几日宜妃还整日吃斋拜佛求老爷子挺过这一关,她都开这个头了,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都跟着求神拜佛,就怕落于人后被人说嘴。
德妃就说:“我在深宫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孩子们嫌弃我没见识,也没跟我说过外面的事儿,那……阿灵阿有没有上书请罪,他虽然没职位了还有爵位啊,上书是能送到皇上跟前的啊!”
那肯定上了啊!
阿灵阿被撸了职位回家后钮祜禄家的人都劝他跟皇上低头:人家的家务事你掺和什么,正经赶紧请罪吧!
但是阿灵阿是八爷党的核心人物,他自然没及时请罪,主要是看八阿哥的脸色行事。
如今八阿哥都不死挺着了,他自然上书了,但是没什么反应。
京城的权贵和大臣们都知道这折子要在海棠手里过一遍才到皇上手里,因此玛颜珠今日来的目的是问问德妃,是不是海棠卡着他姨父的折子了!
玛颜珠的话说了一圈,德妃听明白了,心里很不高兴,看在姐妹的份上,要是妹妹求她在皇上跟前说情她还真会想办法去办,自己办不了也要把几个孩子叫来一起办。但是妹妹怀疑自己女儿在里面捣鬼她心里就不舒服了。
德妃脸上也没了焦急的表情,跟玛颜珠说:“你还真误会你外甥女了,她哪有这胆子啊,你出去问问,外面没一个说她把折子打回来的,也没人说她私藏折子不给皇上看。别人说这话我一个大耳刮子抽出去,你说这话我就不得不说你几句,你别败坏我闺女的名声,你敢败坏我闺女的名声我和你没完!
皇上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几位皇子众多大臣宗亲都是去探望过的,真的是起不来身了,她在病榻前侍奉,父女两个哪有时间看折子?
皇上后来去祭祀先帝,我闺女虽然没去,但是这不是有半个月的积压要处理吗?蒙古大雪是要冻死人的,难道朝廷做事不分个轻重缓急?你回去吧,过几日就轮到你家公爷的折子了。”
玛颜珠看她恼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把茶水捧起来放到了德妃跟前的炕桌上,起来给德妃捶着肩膀,伏低做小的辩解:“姐姐,我刚才是着急说错话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要不然我和外甥女说?您把她叫来,我和孩子说几句。”
德妃不想搭理她,就说:“这会她在乾清宫呢,皇上跟前离不开她,我哪里能叫得过来,我要是叫了皇上训斥我的话立即到了,我不过是深宫一老妇,怎么敢指使亲王?你放心,这事儿我帮你问,回头让她打发人跟你们解释。”玛颜珠还要再说,想到老迈的父母,德妃松口说:“放心吧,去吧,这事儿我放心里了,三五日必有结果。”
玛颜珠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离开了,姐妹两个算是不欢而散,两个人心里都不快乐。
德妃身边的肥妞赶紧搂着德妃说:“祖母,不生气。”
德妃心里还是有气,说道:“我和那浑人没什么好计较的,生什么气?一点都不生气!”
莹莹看了,眼珠子转了转,和祖母说起别的事儿来,趁着德妃不注意她悄悄地跟自己的太监说:“你去找额娘身边的人说一声,就说祖母不痛快了,让额娘回来吃午饭。”
中午海棠就把弘晖弘阳留在老爷子跟前和弘皙一起吃饭,她扯了个理由去见德妃。
德妃看她来了还很惊讶:“你怎么来了?孩子们呢?”
“弘晖和弘阳陪着汗阿玛呢,我来跟您说一声,您给这丫头捯饬捯饬,明儿汗阿玛带着他们小孩子一起去看火车,到时候让她打扮成小男孩跟着她哥哥们去。这次可别再给她穿得粉红粉黄了,一个肥妞穿成粉色的,就跟个大寿桃一样。”
莹莹不乐意了,钻她额娘怀里开始闹,德妃也说:“看你怎么说话呢!我孙女穿粉的显白,白胖白胖的。”
莹莹大喊:“就是!”
海棠笑着搂着她。
宫女把盐宝的食盆送来,来询问今日盐宝吃些什么,海棠就说把杂粮窝头蒸几个送来。
德妃趁着给狗子煮狗饭的时候把玛颜珠来的事儿说了。
海棠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汗阿玛嫌弃姨父党附八哥,气得冒烟,不过也等不了太久,过一阵子姨父就能出来干活了,前后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月。”
德妃问:“挺快的啊!”
海棠说:“那是因为佟家贪婪无度,佟国维进宫想把铁路衙门弄到手,这京城里面能制衡佟家的还真没几户,钮祜禄家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外戚。”
德妃听说佟家后就忍不住叹口气。
“圣母皇太后和佟皇后去世那么久了,再厚的感情也经不住这么天天折腾。”她以为海棠真的是为了嘱咐给孩子准备衣服的,就说:“你回头打发人跟钮祜禄家说一声,我今儿下午给孩子准备衣服。他们家有正经的外甥不求,反而求到你头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那是因为十阿哥和阿灵阿这个舅舅不贴心。
晚上海棠就派了花善去了钮祜禄家,次日海棠陪着康熙去火车站。
昨日就通知过了,火车站里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些人连夜把装煤的车厢给洗刷干净。整个车站的官员都穿戴整齐等了半天。
火车因为一旦运行起来动静很大,还有货物要装卸,所以火车站是在郊外。在海棠的眼里,这种车站简陋至极,然而康熙带着儿子孙子们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二十多节车厢的时候,一群小孩子忍不住“哇”了一声,几个年纪小的忍不住喊:“好长啊!”
为了更稳固快速,经过工部论证,选的是双轨铺设方案,看轨道和海棠曾经见过的差不多。车厢里面比较宽敞,因为车头烧煤,煤灰到处飘,所以挨着车头的部分是装货的车厢,后面几节才是坐人的车厢。也就是说这是人货混装的车。这时候坐车并不舒服,冬天冷夏天热,都是硬座,这真是硬座,全是木头做的椅子固定在车厢里,上面连片布都没有,就这样还一票难求。毕竟这张票虽然贵,但是考虑到从太原到京城这一路的吃喝拉撒住店打尖,比较了一下,买票更省。
每节火车中间并不相通,因此康熙在地面上看了看火车的货厢,里面空当当的没什么可看的。走到后面带着一群小孩子们上了拉人的车厢。
这种车厢分两部分,下面一部分是独立空间,装行李,上面坐人,站起来后很难直起腰,因为空间都给了下面的货舱。
小孩子们在里面跑跳起来没压力,康熙都要低着头才能通行。
他带着几个小儿子和孙子们上来,坐在座位上听随行的官员说送货拉人各怎么收费,心里大概计算了一下,就这一两个月的收入已经相当可观。海棠说让这条路赚出下一条铁路的铺设费用看来不出五六年是能实现的。
康熙带着小阿哥和皇孙们在车厢里,五阿哥也想上去,六阿哥推着他,但是他肚子上的肉多,弯腰不舒服,抬头容易碰脑袋,闹着不上去了,被后面嘴毒的九阿哥埋怨了几句。
几个年纪大的在上火车的狭窄移动台阶上推搡的时候,三阿哥和四阿哥七阿哥十一阿哥在下面站着。
七阿哥是腿脚不利索,免得出丑就不上去了。十一阿哥是贯彻自己的人设,表示自己体弱就不挤着了,再说这里面什么样他看了无数遍,这一遍看不看都行。
三阿哥和四阿哥就是因为年纪大不好和弟弟们争抢才不上去的。
四个人在下面看着车厢,三阿哥问:“四弟,听说你跟汗阿玛说要向着火车站收税?”
四阿哥皱眉:“不该收吗?这是不是买卖营生?既然火车站卖票自然要收税。”
三阿哥说:“这是朝廷的营生。”
“朝廷的营生也要收税?沿途那么多的护路民夫,他们每个月要不要领朝廷的禄米?养这条路要不要花钱?让我说不仅是要交税,他们的收入也要上缴,这钱不能留在他们自己的衙门里!”
三阿哥说:“这事儿四弟你要和佟公爷商量了。”
四阿哥冷哼一声:“这路的一大半是弟弟我修的,我说了算!这么好的一条路不是给某家某姓敛财的!”
他们在车厢外面说着这个,车厢里面,几名官员坐在康熙对面说着每月的营收和如今衙门里的存银。
康熙在一群皇孙们的保卫簇拥中问:“也就是说,太原那边的银子也在这里?”
其中一个官员说:“是,这一趟火车收到的票钱和押送货物的钱都随着火车一起来京城。开火车的人不仅要保证火车安全,也要保证这笔银子的安全。”
康熙点头:“这样也好,免得下面挪用。”
九阿哥家的弘晸说:“这条路就是聚宝盆啊!”
几位官员得意地笑了,有人说:“小阿哥虽然夸张了些,也确实是这意思。财帛动人心,别说别人了,奴才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都咋舌呢,但是我们这里也就是经手而已,这钱到了之后清点无误是要送到户部银库去的。”
弘阳看了看弘晖,弘晖点头,这些人自然是四阿哥的人,或者是四阿哥选派的人。
康熙微笑了一下,他知道佟家眼红了,以前觉得有一处衙门攥在手里,现在发现,这不仅是一处随时扩张的衙门,还是一处聚宝盆,自然更积极。
康熙说:“走,去车头里看看。”
一群小孩子们喊着“看车头喽”“看火车头喽”,从两边的移动台阶上下来。三阿哥和四阿哥赶紧到台阶处扶着康熙。
第448章 子孙计
康熙扶着三阿哥的手,被四阿哥搀扶着胳膊踩着梯子下来,旁边雅尔江阿等宗室亲王郡王们也迎了上来。
雅尔江阿笑着问:“汗阿玛,如何?”
康熙点点头:“不错,这场面比朕想得好。咱们去看看火车头。”
火车是前后两个车头,这是担心车头突然坏了,能在路上启动备用车头。康熙上了最近一个车头,里面空间不大,也就够四五个转身。开火车的都是从火器营挑来的人,都有经验,这里面不少操纵杆方向盘琳琅满目,康熙也没乱动,在里面看了看就出来了。
他下车跟儿子们说:“这又是一门新学问啊!”
三阿哥在一边奉承说:“何止是新学问,汗阿玛,这是个新行当啊,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定将来有人把四弟当祖师爷。”
四阿哥眉头皱起来,觉得老三这是在找事儿呢。
九阿哥心想老三怎么天天四六不靠的,这扯的什么是什么啊。他大声反驳:“三哥,这和四哥有什么关系?要说祖师爷就该是十一,这是十一带着人弄出来的。”
十一阿哥觉得这亲哥哥就是个傻子!
十一赶紧拦着九阿哥:“九哥,咱们要点脸吧,这蒸汽机不是咱们先做出来的,这是洋人的玩意,您少说这些丢人现眼的话。”
康熙不搭理他们,直接从儿子们中间穿行过去,带着宗亲官员去候车大厅看看。
候车大厅也不大,但是面积也不算小了。火车站的官吏在给康熙讲解从何处进候车大厅,何处进站。因为这时候的车次少,所以一切规章制度和管理都很粗陋,但是这规矩已经有了,听着也有些章程,因此康熙听着频频点头。
而且经过两个月的运输,证明了火车可靠,因此他很满意,尽管花了三百多万两银子,但是这路最少能用上百年,这百年能产生的利润是三百万两的很多倍。最重要的是,这将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时的康熙生出得意来,虽然京杭大运河利大于弊,但是京杭大运河修建的年份给民间造成了极大的灾难,这火车却没有,其中的作用比大运河还要重要。他相信就是那些天天念叨着明朝好的余孽,只要良心还没坏透,也会因为这条铁路说句朝廷的好话。
去看了半天,把这个简易火车站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后康熙才带着皇子皇孙宗亲大臣们回宫。
小孩子们都很兴奋,跟着回宫后都去后宫见祖母们,纷纷给后宫的女眷们夸张地比画火车好长好长,候车厅好大好大。
莹莹也是这样,把胳膊使劲抡圆了跟德贵妃说:“大得跟西游记里的妖精一样!”
德贵妃心想这是什么形容啊?
莹莹接着说:“车肚子里装满了人,听说还可以装货,听说一肚子的煤够百姓用一个月呢。”
德贵妃感叹地说:“哎哟,是真的吗?这可真多啊!”
莹莹使劲点头。
在宜妃的翊坤宫,十一阿哥埋怨九阿哥:“你跟老三争论祖师爷干吗?那人糊涂,你跟着也糊涂?”
九阿哥说:“我看他不顺眼!他说的是人话吗?这事儿老四是有功劳,但是你也不差什么啊!”
五阿哥说:“你看谁顺眼?”随后跟宜妃告状:“额娘,他今天在车上说我是个肉包。”
九阿哥一下子跳起来:“我说错了吗?你卡在门口不进去,后面挤了那么多人还闹着要下来,到最后大家也没能进车厢里,这都是你的功劳!”
随后九阿哥看着哥哥弟弟,忍不住掐腰:“好啊,你们两个一起和我吵架是不是?来啊,你们两个一起上我也不怕!”
宜妃就头疼:“胤禟,你嗓门别那么大,嚷嚷得我头晕。”
郭贵人说:“你先坐下,你哥哥弟弟没和你吵架的意思。”这孩子怎么这么好斗啊!
九阿哥气哼哼地坐下,“以后再不和他们出去了,跟着他们出去操不完的心!特别是十一,你还说我,亏我担心你吃亏了给你争取,白对你好了!”
宜妃赶紧说:“好了好了,少说几句吧。十一,你怎么能埋怨哥哥,快给你哥哥端茶。”说完对着小儿子使劲使眼色。
十一阿哥知道额娘想息事宁人,就哄着九阿哥:“九哥,这事儿过去了,喝茶。”
九阿哥就觉得自己赢了,老额娘还是偏着自己的。就在他得意地端着杯子喝茶的时候,外面有宫女进来请他:“九爷,乾清宫传来消息,皇上召见您。”
宜妃赶紧问:“老九,别是你闯祸了吧?”
九阿哥又急了起来:“您怎么就不盼着点儿子好!”说完急匆匆地去了,五阿哥跟宜妃说:“额娘您坐着,儿子去看看。”
九阿哥飞快地来到乾清宫,十阿哥也在。除了十阿哥很多蒙古王公也在。九阿哥没觉得奇怪,因为蒙古白灾,这些王公们都来老爷子这里哭穷了。请安完毕后就问康熙:“您招儿子来有什么吩咐?”
康熙指着这些蒙古王公们说:“这次大雪,各旗牛羊冻死无数,他们求援来了。”
随后跟阿坝垓辅国公德木楚克等人说:“从前四十九旗地面颗粒无收,朕分给你们米粮,又赏赐你们牛羊,你们的日子因此过得兴旺。这次大雪,牛羊死伤殆尽,朕照样救济你们,三年之内你们还会富裕起来。当初喀尔喀部因为噶尔丹都是单身来投奔朕,朕赏赐牛羊帐篷,他们的日子过起来了,你们不过是碰到一次雪灾,和他们比已经够好的了。朕的儿女为了救你们已经穷尽竭虑,九阿哥和十阿哥在年后还会送牛羊去草原,不会让你们食不果腹。”他说到这里跟九阿哥十阿哥说:“你们明年不必再出远门,救助蒙古各部才是要紧事。”
在蒙古王公跟前,九阿哥和十阿哥没敢提意见,这时候就是有意见也要私下提,老爷子的话放下了,做儿子的要给他把场面兜住了,于是都应了一声。
蒙古诸部的王公再三感谢康熙,几乎是感激地哭出声来。
康熙为了让这些蒙古人放心,让海棠把接下来这一波救济的粮食调拨情况说明白,而这也是最后一次调拨了,这些粮食足够蒙古人吃到春天,等到春天来了,各处复苏,他们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不用再依赖于朝廷调拨赈灾粮草。
海棠低头把这最后一次调拨读了出来:“河朔仓的米粮送往给四子部落,张家口仓米粮给送往阿霸垓部,唐三营仓……”
海棠把附近仓库的存粮念完后,这些王公们喜气洋洋,纷纷五体投地感激恩赫阿木古朗汗的赏赐,随后退下了。
九阿哥在他们走后说:“这给得也太多了!附近仓库都给完了,到时候青黄不接了别的省份要是有了桃花汛怎么救灾?要是旱了怎么赈灾?”
海棠合上折子说:“胶澳港口有一批南洋米到港五六天了,正在卸船呢,我已经下令漕运衙门立即装船转运京城大仓。这次的南洋米能补足赈济蒙古雪灾的六成,各处粮仓如果没问题的话,这些粮食够全国百姓吃半年,半年后正好收割麦子,再补一些。无论如何,粮仓里最少要有一年的储备粮才行。”甚至一年都不够,这么大一个国家要是连续几年各处遭受灾害,那真是要了命了!这种灾难足以天下大乱改朝换代。
九阿哥这下没说话,康熙点点头:“咱们人口多,加紧收集粮食。”
海棠应下,把折子递给了旁边站着的弘晖。
门口的太监进来:“皇上,佟国维老大人求见。”
康熙脸上没什么表情,从九阿哥十阿哥海棠到弘皙弘晖都忍不住露出嫌弃的模样。康熙看了儿女孙子们的反应,心里有数却没什么表示,说了句:“叫他进来吧。”
佟国维进来请安,弘皙和弘晖一左一右扶着他起来,康熙让人给老舅舅搬了椅子过来。
康熙都六十多岁了,佟国维更是老迈,头发全白了,脸上的老人斑也很明显。
弘皙亲自给他端了茶,佟国维的手已经开始不自主地哆嗦了,接了茶水谢过弘皙,就和康熙一起聊了几句闲话。
康熙说:“这年底事儿多,也不瞒舅舅,家里有了不孝子,朕每每想起胤禩都气得心口疼,加上蒙古雪灾不能不赈济,如今只觉得事儿多烦躁,心情很不好。”
佟国维说:“这全天下都指望着您,您该多保重才是。”他看了看海棠和九阿哥十阿哥,说了句:“各位爷和格格都是能干的人,您也不妨让他们帮您分担一些。”
海棠没时间听他们在这里闲扯,就说:“汗阿玛,儿臣还有些事儿,留舅爷和哥哥们在这里陪您说话吧,儿臣告退了。”
九阿哥十阿哥站起来说:“汗阿玛,蒙古王公都催得急,儿子们也想赶紧给他们送去不影响回来过年,这就去外面忙送粮的事儿了,留舅爷陪您吧。”
康熙点点头,对弘皙说:“跟着你九叔十叔出去跑跑,晚上回来吃饭。”
几个人先后出去,就留下佟国维和康熙在御书房。
五阿哥在外面站着,迎上来问九阿哥:“不是骂你们的吧?叫你们为的是什么事儿?”
九阿哥不回答,十阿哥说:“还是跑腿的事儿,年前还要往蒙古送一回粮食。”
五阿哥放松下来,十阿哥说:“五哥,我们这就走了,不聊了。”
五阿哥给他们三个让位,海棠就说:“五哥,来我这里喝杯茶暖暖手。”
五阿哥说:“哥哥穿得厚,不冷。”但还是跟着颠颠地去了海棠的办公书房。
五阿哥坐在椅子里,手里捧着手炉脚边放着火盆,旁边桌子上放着点心,坐在海棠的桌子边看她办公。弘晖给他端了杯茶,发现这叔叔坐得跟小孩子一样支棱着,就是胖乎乎的,显得很憨厚乖巧。
海棠一边忙一边跟她说话,就听五阿哥说:“雅尔江阿家里这几天不太平,他把他那两个嫡出的弟弟的爵位给弄掉了,那两人现在成了闲散宗室了。他后娘天天去找她祖母,她祖母就天天找他媳妇过去说话,他媳妇因为这个又病了,现在他带着媳妇从王府里搬到西郊的园子里住着了。”
“啊?是吗?今儿没听他说啊!”
“你这边忙,这鸡毛蒜皮的事儿没人跟你说。他前几日还跟我说他现在烦得不得了,说他祖母老糊涂了。”雅尔江阿的祖母是雅布的亲娘,太后的亲姐姐老福晋是雅布的嫡母,这位老福晋去世后雅尔江阿的亲祖母就没人能压制,在家里摆起女主子的谱了。这位不是不知道雅尔江阿兄弟之间的矛盾,她就是单方面希望三个孙子化敌为友,这让谁看都觉得不可能。
海棠叹口气摇摇头:“这老人家,把当年雅尔江阿哥哥差点饿死的事儿忘了。”
“说得就是啊!这老人家是谁弱帮谁,一点道理都说不通。”
海棠很赞成,不停地点头。
弘晖发现姑妈对五叔的容忍度奇高,这位叔叔是第一个在她书房里吃东西闲聊天的人。
五阿哥聊了一肚子八卦,吃了一肚子点心,喝了两杯茶之后满足地拍拍肚子,跟海棠说:“妹妹你忙吧,哥哥去后面陪祖母说话。”
海棠还起来让人给他端温水洗洗手,免得手上因为拿过点心黏糊糊的不舒服,洗了手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出去了。
弘晖再次确认,五叔在姑妈这里就是独一号受优待的人。
五阿哥走了之后海棠就拉着弘晖给他讲这些折子为什么这么批复,从什么角度出发,两人又忙了半天,时间不知不觉到晚上了。
海棠就收了折子,带着弘晖去跟康熙告辞。
没想到佟国维还没走,弘皙已经回来了,连弘阳都放学了,在老爷子身边侍奉。
康熙没留海棠和弘晖,就说:“你们走吧,今儿让弘阳住在阿哥所,明儿不误了他上课。”
海棠只好去接着女儿,带着弘晖从后面神武门出来回王府。
在海棠的马车出门的时候,朱尔哈岱跑出来说:“格格,奴才给您请安。”
海棠知道这是有事儿了,嗯了一声,别的没说。莹莹和弘晖也不在意,以为是这位侍卫统领向海棠示好,都没放在心上。
车子出了神武门沿着什刹海走了一会,车子进了王府。
杜富贵年纪也不小了,等海棠下车的时候说:“四爷家大阿哥也在?这凑巧了,四爷也在,和六爷与我们公爷在后院呢,大阿哥下来一起吃饭啊,吃完和四爷一起回去。”
弘晖听了就一起下车,陪着海棠母女两个一起去了后院。
这次在其他院子吃火锅,京城的火锅是清水锅,煮熟了之后蘸酱吃。弘杲和弘时在院子里玩儿,莹莹看到就叽叽喳喳地跑去:“玩什么呢?带我玩儿啊!”
弘杲问:“弘阳哥哥没回来?”
莹莹点头,接着说:“带我玩儿啊!”
然而这会都天黑了,弘晖带着他们几个进门吃饭。弘杲闹着不吃火锅,六阿哥也不想在大人说话的时候围着几个小孩子,就跟弘晖说:“你把这几个小的送我们家去,你等会儿过来。”
弘晖应了一声把弟弟妹妹带走了。等海棠坐下,下面才把锅子肉片切好的冬瓜土豆洗好的豆芽送上来。
盐宝叼着自己的盆过来,海棠把豆芽和一些肉放进去煮,捞出来晾着,稍微撒一点点的盐,拌在一起喂给盐宝。在此期间,六阿哥和扎拉丰阿说些京城发生的事儿,总体而言气氛很轻松。
四阿哥帮着往锅里倒肉,煮熟了捞出来给海棠,中间穿插些家里一哈的趣事。但是六阿哥和扎拉丰阿不觉得这是趣事,因为他说一哈聪明,在外面不乱啃,在家里走到哪儿啃到哪儿,给年氏准备的院子都没逃过它的狗嘴,把桌子腿给啃了。
六阿哥心想你养的狗乱啃家具是好事儿吗?
但是他和扎拉丰阿两人都识趣地不去批评一哈,在扎拉丰阿看来,一哈的可恶之处不仅仅是乱啃,它还折腾,据说这狗子大早上起得比人早,醒了之后很不老实,折腾的整个王府都不安宁,四阿哥家的人都是被这狗子叫醒的。弘晖无论春夏秋冬,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去厕所和洗脸,是先遛狗,早先听说弘晖骑马遛狗,但是这狗子也聪明,凭什么一个跑一个骑马跑,弄了不少幺蛾子出来,最后还是弘晖跑步遛狗。
这时候弘晖回来了,扎拉丰阿让人补充些肉,这次才是一群人开始吃。
六阿哥先说:“佟国维一把年纪了,去宫里和汗阿玛磨两回了,到底这事儿最后是什么走向?”
四阿哥说:“隆科多前几日来找我,说是要和我联手,我说这是朝廷的衙门,什么联手不联手,无论是谁去做官一定要缴税,一定要让这条路便民。一开始不乐意,今儿遇到了又说愿意。这里面的事儿我能想得明白,不过是想做假账逃税而已。”他说到这里放下筷子,显得很不高兴:“我都想不明白,怎么一个人在一个衙门里干得久了就觉得这衙门就是他们的了?这是什么道理!”
六阿哥把筷子塞给他:“别生气,趁热赶紧吃。”他给四阿哥夹了些肉:“你多吃点肉补一补,额娘说你这是虚胖。”他接着说:“这些人都是好日子过多了,别说这不高兴的,水来土掩,你没必要这么生气。”
六阿哥其实知道如今他们兄弟姐妹大势已成,就是这会把一哥放出来也要掂量掂量永和宫这些子女的分量。所以佟家就是再算计,哪怕是老八在后面出谋划策也没什么用,自己兄弟姐妹有硬碰硬的实力了!
现在是他们不敢硬碰硬,就怕老八那破瓷器再碎一次,所以这次老爷子会搞制衡那一套。
海棠就说:“关于这事儿我今儿跟老爷子说了,想要运营铁路衙门,必然要有工部的官员兼任,这是要负责各项运营的,同样造办处和火器营也要派人来,道理一样,是为了后期维护方便。户部也要派人来,是为了方便收钱。如果汗阿玛想把佟家塞进去,佟家只能占其中的四分之一或者是五分之一,所以佟国维不满意才会一次次地去找汗阿玛。”
乾清宫里面,康熙也是这个意思:“火车这是新玩意,你让不懂的人去了,车子坏半道上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该怎么办?你说让隆科多去做总督,但是这路你们只修了三分之一,还不到一半!就这三分之一里面贪腐之事频发,你让朕怎么相信你?让你们家选派的官员去岂不是让孙猴子看蟠桃园?这事儿朕不会答应你。”
佟国维知道这事儿康熙不会再让步了,就说:“奴才的意思,让隆科多的去做总督,其他的也不盼着了,他一把年纪,再不出来做官过几年要告老了。”他想着以佟家的家世背景,那些官们就是不来投奔也要给三分面子,只需要一一十年,慢慢地把这群人换成自家的人,偷梁换柱之后,这衙门还是佟家人说了算!所以前提是佟家的人在总督位置上说了算!
康熙在餐桌的另一端没说话,弘阳和弘皙都很安静,弘皙怎么想弘阳不知道,但是弘阳看着苍老的佟国维,觉得额娘说得很对:一代子弟碌碌无为,三代子弟资质平庸,这就是败家之兆!
康熙最后叹口气:“朕准了,吃饭吧。”
佟国维松口气,外面的宫女端着托盘进来,有太监在佟国维跟前放下筷子调羹。看着几十道菜接连放上来,佟国维心里其实是失望的,他想要的绝不是一个总督的职位,然而他也知道皇上不可能再退步了。
康熙意有所指地跟两个孙子说:“动筷子啊!朕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你们操心到什么时候?”
规矩是长辈先动筷子晚辈才能动,这会康熙没提筷子却斥责了孙子,这话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说给佟国维听的。
佟国维默默无声。
第449章 伤衰老
佟国维走了以后,康熙对弘皙说:“明儿让阿灵阿来一趟。”
弘皙应了一声,康熙对弘阳说:“今儿学了什么?拿书来,朕查查你功课。”
佟国维出宫被儿子们扶着上了车,看着他的脸色不好,大家都没说话。直到进了家门,在暖和的堂屋坐下,庆元才急着问:“阿玛,如何?”
佟国维说:“让隆科多去做总督,别的没有了。”
众人的眼神转到了隆科多身上,其中不乏几道妒忌的目光。
叶克舒年纪最大,联想到几次二番去求皇上,最后是这么一个结果,就说:“皇上不耐烦了?有没有露出别的意思来?是不是因为八爷?”
以前康熙给舅舅明示过,让别和老八走那么近,特别是一废太子的时候,他让佟家赞成复立太子,那时候佟国维还想待价而沽。可如今康熙没有任何的明示暗示,就把佟家当普通权贵来对待,没了这份特殊的优待才让佟国维忧心忡忡。
他叹口气跟儿子们说:“往后咱们做不成亲戚了,只能做奴才。”
按道理说太后在科尔沁的娘家才是康熙正经的舅家,然而康熙对待科尔沁没客气到哪儿去。佟家反而被他在各种场合承认是舅舅家。就是因为这份特殊才让佟家脱颖而出,越过一众老牌权贵登顶京城一等一的人家。如今看来,这份殊荣要没有了。
次子德克新说:“以前皇上可不是这样的,八成还是因为八爷的事儿。”
小儿子庆泰说:“可是现在怎么办?眼看着皇上和八爷之间关系那么僵硬,这会就是再转头投四爷也晚了,再说了,四爷的脾气一般人还真伺候不来。”
大家都看看隆科多,当初隆科多押宝四阿哥,如今看着还真有几分意思。
佟国维对儿子们说:“这事儿结束,先回去吧。明儿一早隆科多来见我。”
几个儿子退了出去,因为隆科多独宠四儿,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其他人都连夜离开各自回自己的小家。佟国维现在没精力思考家事了,他年纪很大了,精力也一年不如一年。而且他的身体远不如当初的佟国纲,佟国纲临去世的那几年没那么多烦心事,平日里除了教养孙子就是想法子弄点好吃的,他因为喝药忌口的太多了,因为吃东西和儿孙们斗智斗勇,有时候说起来还觉得有意思。然而佟国维不能这么轻松,他被扶着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想起佟国纲临终的嘱咐,让不要为儿孙拉磨太久,今儿皇帝也是这个意思,一把老骨头还能给他们操心几年?
如今已经披上了套,固定在了磨盘前,只能拉下去,不停地围着磨盘为儿孙们争取好处,直到死的那一刻。
他跟老妻赫舍里氏说:“我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他妻子吓地问:“你哪里不舒坦?赶紧把老二叫起来给您请太医去。”
佟国维叹口气说:“不是不舒坦不是病了,是老了,老了吃得少,精力不济,力气也不如以往,算算我都七十多了,当初大哥也是七十多没的。”
赫舍里氏松口气:“别想那么多了,你这就是自己吓自己。赶紧睡吧,多睡一会儿多歇歇。”
佟国维点点头。
次日阿灵阿赶紧收拾利索过来听候召见,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海棠。海棠派人暗示他别着急,如今果然得到起复官复原职了,他就笑着跟海棠说:“多谢格格了。”
海棠含笑点头进了康熙的书房,这位姨父不是因为对他有善意他就能回心转意的,要不然就不是铁杆的八爷党了。
海棠进了康熙的书房跟康熙请假:“儿臣这些日子太累了,今儿早上起来头晕,太医说气血不足,让休息几日。”
这话是说给弘皙听的,她实际上要用小金爷的身份做事。
康熙点头,说道:“从围场回来到现在你一直在忙,朕病了半个月也是你侍奉的,该歇歇了,回去吧,到正月初一再来。”
海棠应了,就把书房的折子收拾干净给康熙送去,也给弘晖放了假。弘晖年底也很忙,别看他是个半大不大少年,但是雍亲王府的事儿要他出面,很多四阿哥门下的佐领们来拜访,门人来请安,四阿哥很多时候不管,都是弘晖出面。
海棠收拾好后让弘晖回去,去后宫拜见了德贵妃,又去陪着太后说了半天话。太后自淑惠太妃去世后就身体不好,常常生病,一直都是舒宜尔哈照顾。海棠去了之后,太后拉着她说话,正在说就睡着了。
舒宜尔哈扶着太后放她躺好,跟海棠说:“现在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吃着东西就睡着了。”
两人一起出门,在门外说话,舒宜尔哈担忧地说:“太医说这是老人家的老病,治不好的。”
海棠叹口气,心里很难受,这种感觉是既难受又无力,充满了悲痛。
从太后这里出来,海棠的心情半天缓不过来,她都在想没有太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但是一想到这些就心如刀割。
不只是太后老了,身边很多人都老了,杜富贵也老了,海棠一直嫌弃这个油滑的太监,但是不可否认,这太监在京城替她办了很多事儿,在海棠不在京城的日子里,这老太监游走在京城的权力场,让勇宪王府既有存在感还没卷入到各种事情里,就这一点尤其难得。海棠虽然嘴上嫌弃他,但是也没把这老太监给换掉,对于杜富贵来说,让他在王府总管的位置上干到死才是最好的奖赏,太监最怕的是老了被抛弃,让他养老就等于抛弃了他。所以康熙才对梁九功宽恕,让他跟着侍奉,尽管很多时候年纪大了不如魏珠,但是时常吩咐他一些事儿让他还能在徒子徒孙跟前挺直腰杆子,老了不至于众叛亲离。
除了杜富贵,王府里还有一对老太监,就是抱残守缺。这一对身体很好,就是不爱出门,而且现在长得更恐怖了,抱残年纪大满脸褶子能理解,就是太瘦了,整个人跟骷髅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守缺的皮肤还是很饱满,整个人白胖白胖的,以前海棠纳闷这饱满的皮肤怎么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现在明白了,这皮肤没皱纹还僵硬,一笑那脸跟假的一样,极其诡异,偏这人还爱笑,时时刻刻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污染精神上的折磨。
海棠关心了这些老太监和老宫女们后化装带着盐宝通过地道进入了金府。
乔老爷年纪也大了,他带着儿子来见海棠,就说:“走不动了,今年是最后一年来了,日后就见不到小金爷了。”
海棠伤感得差点掉泪。
乔老爷还真的哭出来了:“咱们共事二十多年了,当初刚见小金爷的时候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如今都过去几十年了。一辈子能有多少二十年,这二十多年能和小金爷这么平等相交实在难得。能走得动我是还会来的,只是广州到京城太远了,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落下一身毛病,如今一疼起来浑身难受,头晕目眩,家里人就怕我死在外乡,不让我出门了,我也走不动了。”
海棠因为他的这番话伤感得连连叹息。
好在乔老爷的儿子很会活跃气氛,说起了京城的变化:“这里不愧是天子脚下,什么稀罕物件都有,当初我们广州会馆把一批汽车送回去引得广东轰动,还有人想把这汽车卖到外面去,我都以为这是顶顶好的物件了,没想到今年居然有了火车。”
乔老爷在一边跟着点头,说道:“我们父子去看过了,那好长的车子,拉的货好多啊,车头都有那么长比好几辆汽车排起来都长。”
乔家大爷感慨:“这真是让山西佬得意坏了,往日他们的皮货和山货卖得都好,这下他们的煤和小米卖得遍地都是,如今山西货铺满了京城,真是羡慕不来的。火车进京的时候拉满了人和货,回去的时候拉着江南的丝绸茶叶,靠着水路和火车在京城中转,京城的商人光凭着中转又赚了一笔,引得人眼红啊!”
海棠就说:“听你们说得热闹,你们想不想去山西看看?”
乔家大爷想去,但是还要照顾父亲,就说:“将来要是有机会就去,老豆,哦,我爹年纪大了,我打听了,说是在车上要坐二天,虽然中间有几站要停,但是每一站只有半个时辰,我爹坐不了那么久。我将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今年就不去了。”
对完账后,乔家摆宴席请海棠去,这宴席是乔老爷跟各路打过交道的人的告别宴,所以来的人很多,小金爷在京城属于知道的人不愿意多说不知道的就不知道的存在,他被乔家安排在主桌,等到大家喝开了之后,气氛显得很热烈,就有人来找海棠。
“听说您是王府的人?”
海棠点头:“是啊,我们主子是简王。”
这些人就压低声音问:“不知道王府的主子们愿不愿意挣点零花钱?”
海棠就说:“有挣钱的路子啊?说说啊,谁嫌弃钱多啊!”
这人就压低声音说了一遍,意思就是王府从铁路衙门拿票,这些人拿出去卖,到时候二八分成,王府八,这些人二,王府从这八里面拿出一部分去铁路衙门把账平了,然后还可以落下二四成的银子。
这不就是黄牛吗?
海棠忍不住皱眉。
这人说:“金爷,您别嫌弃少,这可是细水长流的买卖啊!”
海棠问:“刚才喝得多,我这脑子有点晕,没记住您,请问您高名大姓?不只是我们王府一家做这买卖吧,还有谁家,别到时候误会了?”回头就让顺天府的衙役逮你们!
这人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成了八分了,立即说:“小的名贱,您叫小的赵六就行,小的平时做点小买卖,小的的小舅子手下有百十个兄弟,跑腿的事儿给他们做,挣的就是个辛苦钱。不瞒您说,这京城不少道上的爷们都看上了这块肥肉,现在大家比的是谁能拿出票来。票在衙门手里,以前那官儿脑子缺根弦,一人卖一票,大家只能排队去买,再转手卖出去,谁知道买的多了被卖票的认出来,被车站的衙役给轰了出来,现在听说里面换大官了,开始拿票送人,这不,咱们能下手的机会来了。”
海棠点头说:“这确实是好买卖啊!赵六儿是吧?你等我消息,我怎么找你?”
“小的住在外城柳枝胡同,您派人问街坊就能找到小的。”
“行,你听我招呼吧。”
第450章 推波澜
海棠此时没法派人去跟四阿哥说,就决定等过几日把小金爷该办的做完再提这事儿。
然而过了几日场面又变了。
等海棠在朱尔哈岱的策划下在京城招摇过市后就宣布闭关,然而在以亲王的身份在京城里行走的前几日就见门下佐领们来拜早年,还遇到了孙嬷嬷带着自家孙女和她侄女孙玫来说话。
孙玫就嫁在京城,此时姑侄两个一起来说话。孙嬷嬷说起火车票,笑着跟海棠讲:“格格,您消息迟了,如今临近过年,这票更难买了。”
海棠心想我这哪里是消息落后了,我是知道有人卖黄牛票。就说:“嬷嬷,是不是要多花钱才能弄到票?”
孙嬷嬷笑着摇头:“不是,是有钱都弄不到票。”她笑着说:“格格,咱们京城的百姓就是穷点也沾着贵气,那些外地有钱的咱们还看不上呢,须知看着贵和看着富不是一回事。”
海棠虽然不赞成她这歪理,但是和一个老嬷嬷没什么可争论的,也就是笑笑而已。孙嬷嬷却说:“拿这坐车来说,那些富商再有钱,也是很多人挤在一节车厢里。然而进京朝贺的各位总督们却能有单独的包厢,有床有书架有桌椅,一路舒舒服服地到京城。”
床?书桌?舒服?
海棠皱眉问:“嬷嬷说得我听不明白了,前些日子弘阳还说他跟着皇上去看,车厢里面的位置很逼仄,说坐着不舒服,怎么就舒服了?”
孙嬷嬷笑起来,孙玫抱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边拍着孩子一边说:“格格,听说是把货厢改成了包厢,里面洗刷干净,放上床柜子和桌椅,车子动起来后门不用关得太严实,留出四指宽的缝来,就是用炭盆也不怕什么。”
海棠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说什么。她仿佛是被雷劈了一样问:“那……货物怎么办?”
孙嬷嬷姑侄两个摇摇头,她们就不知道怎么运货了。
孙嬷嬷接着说:“而且这些总督们来京城可不是空着手来的,谁都知道他们进京要去各家坐坐,冰敬、炭敬、别敬、团拜、水礼都有讲究。京中居大不易,很多人都等着这笔孝敬过年呢。”这名头还是前明开了先河,清是好的没接收坏的学的登峰造极!
海棠随后借着去宫里照顾太后的机会让人留意雅尔江阿,等雅尔江阿进宫后她从后宫来到前面,和雅尔江阿说话。
雅尔江阿听了她的打算后忍不住苦笑:“您别让我跟你四哥一样被千夫所指行不行?您派人就派人,可别最后让人打着我们王府的名义掀桌子。我这腰杆子不硬,要知道你们才是一个祖宗,我们王府是另外一支。”
这些铁帽子王府向上寻找源头,大部分都是努尔哈赤的子孙,但是简王府的第一代家主是努尔哈赤的侄儿,所以雅尔江阿说自己腰杆子不硬。
“你放心!”
海棠随后询问四阿哥在干吗?四阿哥在催着户部查各处粮仓,因为向北方草原运输的粮草太多,四阿哥担心过完年要各处赈灾,要是粮食不够了真的能出大乱子。因此他还不知道铁路衙门里面弄出来的花活儿。
海棠让朱尔哈岱找出了合适的人去找赵六,又让雅尔江阿派出长史去了铁路衙门,果然拿出了不少票。
如果一张票对外出售是五两银子,那么铁路衙门要十两,五两用来平账交给户部,剩下的五两用在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外面的黄牛票更贵!
朱尔哈岱给海棠找的这个人叫图三儿。这人跟着黄牛们跑了几趟就有很多发现,回来告诉海棠:“货厢被占了,年底正是出货的时候,比如做酱菜的六必居,这种商家在过年前需要大量囤货,甚至有些是收了钱让老客过几日来取货。如今货厢改做了包厢,剩余的货厢就涨价,就是涨价也未必能送上车,京城这边还要给隆科多大人送礼才行。本来一趟花五十两就够了,现在加上送礼,七八百两打不住。听说坐包厢的大人们不给钱,回头请衙门里面的人吃顿饭就行了。正经人买不到票,想要坐车,比以前多花十倍的钱。”
这是拿朝廷的利益做人情啊!
海棠想了想就问:“那些倒票的人多不多?”
图三儿说:“多。”
海棠问:“是不是抢过生意?”
图三儿说:“自然抢生意,这些人都是些泼皮无赖,当年在京城各处猫着的人现在都聚在了车站附近。”
海棠听了说:“你去各处留意,等我消息。”
等图三儿走了之后,朱尔哈岱问:“您要给隆科多找晦气?”
海棠点头:“我答应了雅尔江阿哥哥,不能让他们王府出头,你也别管,你要是搅和进去让汗阿玛知道了吃不完兜着走。至于何时动手?我去问问老爷子。”
她让人把最近从车站出来的外地大员名姓都记下,随后拿着这名单来找康熙,把外面倒票的事儿说了,把附近流氓无赖聚集在车站附近的事儿也说了。
康熙问她:“你想怎么办?”
“自然是整顿一番,车站沿途和车站附近不能出事儿,一旦出事儿了,这就不是摇钱树了,没了商人来往运货,税收从哪儿来?下一条铁路什么时候才能铺设?儿臣有上中下三策,就来问问您哪个合适。”
“哦,说来听听。”
“上策是把隆科多弄走,让四哥坐镇,不出三个月就是新气象。”
康熙问:“那中策和下策呢?”
“中策很简单,挑拨这些泼皮们斗起来,大家闹事,让衙门介入。”
康熙点头:“这法子不错,张弛有度,还不会牵扯太广,到时候朕对着隆科多警告一番就够了。下策说来听听。”
“儿臣派人去河北,趁着夜色打劫,百姓分毫不取,只劫官员,把财物和衣服劫得干净,这样的天气冻也要冻伤他们!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帜来,让那些官员凡是一想到坐火车都哆嗦。后果就是富商也不敢坐火车了,痛快的是儿臣,造成的后果很难收场。”
康熙立即摇头:“下策就别提了,一旦有人效仿,这路上就不太平了。就中策吧,你安排,大过年别闹得太大了!”
海棠应了一声,很快车站前面发生了群殴,顺天府的衙役倾巢出动,因为参与斗殴的人太多,还找九门提督夸岱借了人,后来发现这人也不算白借,其中也有满人。顺天府把汉人带走,步军统领衙门审理满人。随后九门提督夸岱和顺天府的府尹郝林求见康熙。
两人双双把倒票的事儿报告了上去,康熙下令刑部和户部去查铁路衙门的账,立即把隆科多叫来询问。
户部去查账,发现账面很干净,不仅干净,该给户部交的钱一个子儿都不少。
户部的这些钱串子立即明白了,这也不是假账,这是给人看的账本,这衙门里面还有一本账呢。
于是这事儿四阿哥就知道了,四阿哥气得冲到铁路衙门把所有官员叫来骂了一顿。勒令管钱的人把账本交出来,户部驻铁路衙门的官员是真的没见过账本。哭哭啼啼说:“王爷,下官是真没见过别的账本,每日早上下官清点票本,下午按照票本收钱,没有一点失误。这票出了衙门去哪儿了下官不知道啊!”
四阿哥气得差点想捶死隆科多:隆科多,你好手段!
刑部的官员经过走访发现,铁路衙门的一些官员最近日子过得好,家里媳妇穿金戴银,置办的年货一车一车带进家门。
结果一番审理发现,这多余的钱都是这些人拿了,除了商家送礼外,隆科多没从这里面拿一个钱,都是用来笼络这些官员了,只要听他的话,响应他的招呼就有好处可拿。除了这些他还改了货厢,和这些进京的封疆大吏们结了善缘。
四阿哥从刑部官员那里知道后怒气值差点突破天际,他急匆匆地进宫,因为隆科多就在乾清宫跪着挨骂。
四阿哥一路骑马,路上想好了用什么办法把隆科多碎尸万段才解恨,进了乾清宫才发现很多人给隆科多求情。
甚至有人说:“他这也没做错,没少了朝廷的,给那些贫寒小吏办了年货,方便了众位同僚,不过是小处有亏,主子爷骂几句就行了。”
四阿哥一听就怒发冲冠,在门外说:“这还没错,无规矩不成方圆,鱼肉百姓被你们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是何居心!”
说着闯了进来,先给康熙请罪,然后就把刑部查的内容拿出来给康熙看,对隆科多说:“你们私下多收的钱呢?账本呢?也让列位大臣们看看这票是多么贵!”
四阿哥很气愤:“这条铁路原先是山西富商捐助的,目的是想运输货物更快些。如今反而因为此人私心被挪作他用,日后谁还古道热肠愿意出资捐助?哪个百姓还愿意来买票?哪个富商还敢运货?与其这样还修什么路啊!”
大臣们纷纷对视几眼,这位王爷也是三十多岁奔四十的人了,怎么跟个愣头青一样!
不少人在想,跟着这位爷怕是没出路啊,这位爷忘了自己是皇子,是食肉者,难道他真的以为书上说的以民为本是大道?
甚至有人想:这位爷也就是会投胎,但凡他不是皇子,这会早就坟头草三尺高了!这种愣子换成其他人早就到处碰壁碰死了!
康熙看完了刑部的卷宗,跟隆科多说:“账本拿来。”
隆科多赶紧跟太监说账本的位置,他此时也并没有太多畏惧,因为一来是皇亲国戚,二来是站他的人多,都主张小惩大诫,他估摸着最后也就是罚俸结束。重要的是,倒票的人家很多,等会儿账本拿来了就能看到各家的分账,要是处置他,其他人家难道就不处置了,要倒霉就一起倒霉,要脱罪就一起脱罪,这就是法不责众!
此时他悄悄地看了一眼四阿哥,四阿哥脸色很难看。
隆科多心里觉得麻烦的是这位,正想讨好他呢,结果这事儿做出来简直是南辕北辙。隆科多以为不缺了户部银子就够了,谁知道这位真是眼里不能揉一点沙子!
隆科多被叫来挨骂的时候佟国维也跟着来了,他不觉得儿子有错,甚至觉得隆科多处理得很好,正如刚才有人说的那样,不缺朝廷的,照顾了大家,方便了同僚,这难道不是三方得益吗?
他此刻坐在一边看了看四阿哥,觉得这位是容不下佟家的打算,看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支持八爷了。
和佟国维一样想法的人很多,八爷多和气啊,捞点拿点八爷不说什么。甚至有人不愿意捞八爷还主动给银子,人家给得很贴心,绝不是照顾穷人,而是有各种说法的,拿银子的时候很舒心。
八爷才是贤王,四爷这就是活阎王啊!
此时账本送来,康熙一看,排头的居然是十四。
他皱眉看了看十四的名字,从第二位看下去,第二位是庄亲王,庄亲王一把年纪,最近身体不好,康熙毫不客气地把他从王府提溜过来,除了十四这些王爷贝勒们都被叫来。
雅尔江阿进门跪下立即说:“奴才愿意赔,赔双份!”反正是海棠掏钱,雅尔江阿想得很好,自己挨骂海棠出钱,就这还是自己吃亏呢。
康熙也知道雅尔江阿没沾这事儿,就说:“念在你知错能改,滚吧,把银子送户部去。”
雅尔江阿立即磕头,随后出去了。
雅尔江阿这么轻松过关,立即有人跟着学“皇上,奴才愿意赔双份。”“奴才也愿意”。
康熙冷笑一声:“愿意?怎么刚才不说?分明是看雅尔江阿结案了你们才跟着说的,朕没看到你们哪里愿意,你们的事儿等会儿再说……”
他的话被庄亲王打断:“皇上,奴才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啊!奴才来的路上想了又想,奴才虽然糊涂,可这事儿真不记得做了,怎么就牵连上奴才了!您可要给奴才个说法!”
康熙看他嚷得这么大声,不像是知道的样子,立即跟门口的侍卫说:“去查!”
然后跟庄亲王说:“没你的事儿朕放你回去,你别嚷嚷了。”
庄亲王就闭嘴,康熙令人给他设了座位,庄亲王萎靡不振地坐在了椅子上。
康熙看看庄亲王再看看面前站的人,这里面都是京城有名有姓的权贵,这会儿都耷拉着脑袋。康熙的眼神放在了阿灵阿身上:让你盯着隆科多,你就盯成了这样!几两银子就把你收买了!
康熙对阿灵阿十分不满,立即跟在一边侍奉的南书房大臣说:“拟旨,撤了阿灵阿除领侍卫大臣以外的职位,撤掉的职位交给法喀之子萨穆哈。”
法喀才是钮祜禄皇后和贵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是十阿哥血缘最近的舅舅,法喀前一阵子去世了,因此康熙没把法喀拉出来恶心阿灵阿,而是选了法喀的儿子,几十年前爵位争夺的事儿没准又要上演了。
这下阿灵阿彻底急了,今儿丢的是职位,是不是过几日丢的就是爵位了!
他立即跪倒,一句话不敢多说!
这下整个屋子里个个噤若寒蝉,没一个敢出大气的。
四阿哥对老爷子这一手很佩服,这一出比骂人、拖出去打一顿、撤职都好用!
让阿灵阿日夜不宁,看你还敢不敢再乱伸手!
但是四阿哥觉得这还不够过瘾,就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有什么主意比老爷子的办法更好。
此时外面侍卫把庄王府的事儿问清楚了,是庄亲王的侄儿打着王府的名义派人做的。
庄亲王自己都很意外!
别看这位是位水王,但是他也是有脾气的,他自己没有子女,心里也知道这王府将来是侄儿的,对这些侄儿都很好,简直是当儿子看待,没想到这已经迫不及待地用王府的名义发号施令了。
一时间心里凉了半截,这些人只顾着好处,从没想过对王府有何利弊,这是捞钱的小事儿,万一掺和到夺嫡的事情里呢,最后还是他这一把老骨头稀里糊涂地把黑锅背了,他自己死了之后福晋和满府的姬妾又要怎么办?
他顿时号啕大哭起来,跟康熙说:“奴才老了,人也糊涂了,看不出贤愚来,奴才对王府世子再不过问,只求皇上选个合适的来。”
庄亲王前几年身体还好的时候日日求康熙把其中一个侄儿立为世子,康熙偏不如他的意,一直扯皮,如今庄亲王反而不过问这事儿了。
既然不是他做主,康熙就说:“送庄亲王回去。”
太监们进来把这老头抬出去了。
剩下的人更是绝望,在他们看来庄亲王连世子都不过问了,这代价不可谓不大。
佟家父子已经紧张了起来,此时佟国维在想怎么才能保住最大的利益,哪怕是把隆科多换了也行。
康熙把参与进去的权贵们一番敲打,对他们的职位撸了不少,这里面有些人不是只有一个职位,因此不算伤筋动骨,但是也足够肉疼。
隆科多虽然紧张却没有害怕,因为他知道这里面参与最多的十四没被叫来,看来皇上是有徇私之心。
果然把这些人处理一遍之后,对隆科多的处罚是罚他三年俸禄,把身上正蓝旗蒙古副都统给撸掉了。
罚完之后,康熙再三要求,不许再出现倒卖车票的事儿,日后凡是再发现,必然要拿衙门里人开刀!随后让造办处额外造一节包厢,日后无论是官民,出得起价格就能用。
把这些处理完后,康熙显得很疲惫,四阿哥觉得老爷子这真是太宽松了,对这些人太客气了。但是看着老阿玛一副疲惫的模样又不好说太多。
他想上去扶着,却被一群太监们有意无意地隔开了。
天家父子!
四阿哥垂头丧气地出门,他之所以是垂头丧气绝不是因为他和那帮贪官们斗得没结果,而是老阿玛真的老了,那个带着大军御驾亲征的皇帝老了。
他这番垂头丧气被大家理解成挨骂了,不少官员都觉得:该,我们说不了你,你家大人是能说你的!
康熙休息了好久才缓过来,问梁九功:“隆科多回去了吗?”
梁九功说:“是,回佟府了,不过派人给十四爷送了拜帖。”
康熙也正是打算把佟家当砝码放到十四这边,让十四这边不至于显得力量太薄弱了,他今儿没揪着隆科多处理就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十四刚一过招就会被哥哥姐姐挑于马下,还斗什么?
他扶着魏珠的手艰难地起来,说:“说起十四这小王八蛋,叫他来!”
十四阿哥来得很快,康熙把账本扔到他跟前就是一番责骂,魏珠看了一眼散落的账本暗暗记下来。
晚上,雍王府一个侍奉过懒蛋枝枝的太监提着一碗粥给四阿哥送宵夜,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退了下去。
四阿哥没想到这里还有十四的事儿!
他怒气冲冲,攥着拳头在桌子上捶了几下。
在角落里睡觉的二哈被惊醒,看到四阿哥咬牙切齿,立即跑去把脑袋塞在他怀里拱了几下。
四阿哥长长地叹口气,撸了几下狗头,问道:“你饿不饿?让他们给你送一根肉骨头磨牙吧?”
“汪汪汪!”二哈的尾巴差点摇成风车。
四阿哥哈哈笑了一声,让外面的苏培盛派人给厨房传话:“让人给二哈送肉骨头,上面多留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