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父子局

    此时轿子把太后抬了过来,太后被舒宜尔哈扶着下轿,几位皇子赶紧起来想要围过去说话,被后面站着的侍卫一把摁回去接着跪。

    太后看看这些人,刚想说话就有太监催着她:“您老人家往这边来。”

    说着有人抬着椅子,扶着太后坐上去抬去了康熙的寝宫,舒宜尔哈被留在外面。

    舒宜尔哈说:“我要去服侍祖母。”

    侍卫拦着不动,也不说话,就是不让她过去。十阿哥就怕妹妹这时候办糊涂事儿,立即说:“你外面待着!”

    舒宜尔哈看看十阿哥,只能急得咬牙。

    太后的椅子落地之后被扶着下来,整个寝宫亮如白昼,全是蜡烛灯火,能闻到浓重的药味。她走了几步看到病床上的康熙,康熙没什么动静,身上扎满了针,太监扶着她走近床边,她喊了几声:“皇帝?玄烨?”

    康熙没有什么回应,太后顿时哭了出来,想要拉康熙的手,但是康熙手上扎满了针,太医和侍卫们都拦着不让碰。

    太后哭得伤心,太监端来椅子给她坐下,太后这时候还没留意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没跟进来,旁边一个太监说:“您老人家保重,往后的事儿要您拿主意。”

    太后自顾自地哭着:“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办?皇帝一句交代也没有,我怎么拿主意?”

    太监说:“先把勇宪亲王请回来。”

    太后听了立即点头:“对对对对,让小花骨朵回来,她阿玛病着呢,她要回来。”

    旁边的一个太监拿出一道圣旨来,随后有人把太后的印章拿来,圣旨和印章送到太后跟前,和太后说话的太监把东西放在托盘上,跟太后说:“您用印吧,盖在这里。”

    太后压根没多想,直接盖章。

    这太监把托盘传给一边的人,旁边人迅速收起圣旨,举着到了门外,大喊:“奉皇太后懿旨:招勇宪亲王即刻回京。”

    说完有侍卫接到圣旨跑出去了。

    诸位皇子们心里都在思索,西北离着这里几千里地,这远水能解近渴吗?

    在康熙的病床前,太监还在太后身边说话:“皇上如今要养病,不如明日您带着他回宫养病,把其他几位爷也一并带回去。”

    太后疑惑:“宫里热啊,这里更凉快,为什么不在这里养病?”

    因为宫里安全,有人叛乱是攻不破皇城的。太监说:“宫里有冰,热着谁也不能热着皇上。”看太后还迷糊着,这太监也不说实话,就说:“宫里龙气足,皇上更容易养病。”

    太后也是个迷信的老太太,听了赶紧点头:“对对对,早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说宫里风水好。挪,明儿趁着天刚亮不热的时候挪走。”

    瞬间新的圣旨送到太后前面,这是满蒙汉三种文字,但是太后她是个文盲,别看她出身好,但是她真的学不会,当初她妹妹淑惠太妃就能学会作诗,她的资源比妹妹的好,愣是活成了个文盲。

    看着一大片字迹,太后问:“这是回宫的?”

    “回宫的,这上面排了大臣的班儿,要来侍奉皇帝。”

    太后点点头,盖了印章。

    这第一封太后懿旨被拿出去宣读,这下几位皇子不信了,太后能把孙子囚禁起来?就太后那脑子压根想不起这样的对策。

    八阿哥是半夜被人从京城带来的,此时立即问:“汗阿玛醒了吗?老太太哪里通晓这些,必然是你们假传旨意!”

    传旨的太监说:“诸位爷要是不信,等会儿问太后就行。”

    说完把这圣旨展示给诸位皇子看,上面的内容就是皇帝移驾回宫,关闭九门,八旗披甲拱卫皇城,武库、银库、粮库、存放户籍黄册的仓库全部关闭,应对接下来有人攻打京城。这上面除了有调兵遣将之外就是把各位皇子囚禁在宫中各处,不许他们接触任何人。

    上面有太后的印章,这在法律意义上是正经的朝廷文书。

    就在他们质疑的时候,外面押送来很多宗室王及贝勒贝子。

    里面太监在嘱咐太后等会儿见到了大臣和诸位王爷该怎么说。

    太后压根记不住,记得颠三倒四,被扶着接见了几位铁帽子王和几位重要的大臣。

    铁帽子王里面,庄亲王病着起不来了,是被抬了过来,这时候他比康熙也就好一点,那就是他是有意识的。

    庄亲王作资历最老,血脉比较近的铁帽子王,此时命悬一线气若游丝,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哪里还能顾上朝廷。就说:“奴才如今成废物了,一切都听太后的。”

    其他几位铁帽子王都年轻,平王辈分还低,他倒是想见见康熙“好不好地让我们看一眼啊,别这时候驾崩了吧?”但是他不敢说。

    这里面敢说话的是雅尔江阿,他就说了出来:“汗阿玛病着就该让太后拿主意,奴才并非不愿意遵从太后祖母的旨意,只是十分担忧汗阿玛,想见见他老人家。”

    这太监点点头,跟太后说:“请几位王爷去给皇上请安吧?”

    虽然是问的口气,有太监把层层叠叠的帘子掀开。里面有太医有侍卫有太监,在太监的示意下,这些人挨个上去观察康熙的状态。

    康熙确实还活着,仍然在昏迷中。

    诸王看过之后大臣们上前,大家都看过了退出去在太后跟前听令。

    代太后发号施令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太监,这太监长得很普通,然而此时没人敢质疑。

    出门的时候这些人还在想,如果老爷子是短暂的昏迷,之前有交代,这些太监能代发施令也就算了,如果时间长了,会不会是太监把持了朝政?

    周围的人开始收拾东西,太后的命令一条接着一条发了出来,诸位皇子压根没见到太后,在几位铁帽子王出来后,平王跟十四点点头,雅尔江阿说了一句:“汗阿玛还在昏迷”就被侍卫拖走,接着是诸位皇子被拉走。

    四阿哥半夜被送进一辆囚车里,车行了半路,外面一哈追来了,追着蒙着布的囚车一路汪汪。

    最终侍卫们检查了一哈全身,没发现狗子身上带着纸条,把狗子的项圈拆了才放一哈上了囚车和四阿哥关在一起。

    四阿哥不知道被押送到了哪里,白天看建筑规格,应该是在宫里,就是不在宫里也在宫城外面那些隐秘的小院子里,当初十三阿哥被关押在养蜂夹道,大家只知道养蜂夹道这个名字,以为是一出狭长的巷子,没想到是从宫墙开了门通到旁边的民居院子。

    四阿哥愁得饭都吃不下,外面重兵把守,这里三间房一只狗,连苏培盛都不在,来的第一天一哈没闹,但是它把门槛给啃了,现在正在啃炕桌。

    一哈第一天啃炕桌,第三天啃桌子,啃的时候还用大尾巴扫四阿哥,逗一逗他,但是啃桌子更重要,或许是第三天跟四阿哥互动得太多,以至于桌子没啃完,在第四天接着啃。

    此时外面有了动静,有侍卫来请四阿哥:“四爷,得罪了。皇上要见各位爷。”

    “汗阿玛醒了?”

    侍卫点点头。

    四阿哥赶紧出门,被侍卫拦着,蒙上眼睛,这次把囚车换成了马车,带着绑着腿的一哈一起出去,因为一哈不乐意留下来,死活要闹着一起出门。

    到了乾清宫,一哈被放进笼子里暂存,四阿哥脸上的布被拿下来,看到有兄弟陆陆续续被扶着下车,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灰头土脸,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馊味。

    六阿哥想过来和四阿哥说话,被侍卫拦着,十四嚷嚷:“都不给爷换身衣服!”接着是三阿哥的抱怨,其他人则是沉默无声。

    这时候有太监请他们进去,进门的时候被太监搜身,随后在太监们的引导下在病床一丈远的地毯上跪下,此时为了防止皇子们突然暴起伤人,太监们站满床头床位旁边的空地,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魏珠把康熙扶起来,梁九功拿起枕头让康熙靠着。

    康熙有气无力地问:“朕这次又没驾崩,让你们失望了。”这刻薄的词儿和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绝对是亲阿玛,十成十不是假冒的替身,就是中间隔着一丈远,老爷子那没法言说的压迫让这些儿子们瞬间否认三连。

    康熙喘口气说:“委屈你们再住一阵子吧,朕好了你们就能出来了。”

    说完侍卫们架着这些皇子们出去,把他们塞到了马车上送走了,四阿哥走得最晚,因为一哈还要装到车上。

    四阿哥的心情很难受,一方面希望老阿玛能活得长久一些,一方面又希望皇上就此驾崩。

    等皇子们走后,宜妃从后面端着药进来,跟康熙说:“皇上,该用药了。”

    康熙点点头,宜妃想用勺子喂他,康熙示意宜妃直接用碗,然后在胃口不好的情况下还吃了一大碗面条。

    想恢复必须多吃饭,不必吃太好,必须吃饱。接着是太监扶着他在屋子里走,每天要走,走多走少别勉强,但是必须动。他缓缓打了半套拳,又喝了些水,就睡下了。

    至于朝廷的事儿,先不管,他要先把自己养好再说。

    他不管的事儿皇子们也休想管,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让这些儿子们回去,这些儿子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放回去必然要出大事!

    特别是八阿哥,康熙对他不放心,跟身边的太监说:“是谁看守老八?他那人巧舌如簧,时间久了只怕要把看守他的人给收服了。”

    “您的意思是换一批人?”

    “换弘昱的人。”

    老八坑了老大,弘昱不可能不找机会报复回来。

    要说起来弘昱比弘皙能忍辱负重,康熙对弘昱的印象很不错。

    康熙再想了想,皇城,九门,八旗驻地,城外有丰台大营和火器营。想了一遍没觉得有什么纰漏,放心地睡下了。

    朕不死,你们谁也别惦记朕的江山。

    第462章 事则缓

    从京城到太原三天时间,但是能省掉五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的路程,然后一路上换马换人,用了十五天时间把京城的圣旨传给了海棠。

    海棠接到圣旨的时候天都黑了,拿到圣旨,上面的内容是让她赶紧回去,来人什么都不知道,圣旨不是假的。

    这事儿极其反常,考虑到海棠藩王的身份,加上皇帝年纪大了,不少心腹劝她别那么着急回去,磨蹭一下,看看京城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太后去世这种大事,不会不写在圣旨上的,能直接点名让海棠回去奔丧。这种什么都不写极有可能是老皇帝出事儿,新皇帝要把藩王骗回去。

    扎拉丰阿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海棠知道这王府里面肯定有皇帝的眼线,而且弘阳也在京车,她不能真的磨蹭不回去,因此就说:“不用想那么多,我这会安排一下,事不宜迟,我马上走。”

    她一边让人准备干粮、马匹、汽车,一边召集官员安排事情,天亮后八旗驻军和火器营的将军们才到,海棠跟他们关门谈了半个时辰就准备离开。

    此时盐宝要跟着一起走,海棠不带它,让它和扎拉丰阿以及莹莹一起回去,嘱咐扎拉丰阿不要太着急,慢慢地回去,就走草原,要是没接到自己的传信,以迷路或者是别的借口磨蹭一会。无论如何要保证莹莹的安全。

    然而盐宝不愿意留在莹莹身边,海棠都坐车出城了它还跟着,海棠实在是不忍心让它跟着跑,让盐宝上车,把一件衣服撕成带子,预备着汽车仍在半路,骑马赶路的时候背着盐宝赶路。

    这也不是个办法,晚上在驿站海棠给了驿站小吏一些银子,他们给自己弄个大筐装盐宝,准备背着盐宝赶路。

    就这样坐着汽车带着马匹,一路不停,快到山西的时候汽车抛锚,海棠没时间等他们修汽车,立即换马,把筐固定在马背上带着盐宝赶到太原,在太原命令车站给自己调派车头,她要一路不停马上赶往京城。

    京城有变化太原是能感受到的,京城戒严,宵禁更严格,往日街上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骑兵步兵在街头出没,皇子的府邸外面都是重兵把守,有消息灵通的商人说皇子们好久没出现了。

    海棠说要用车头,铁路衙门立即把火车上备用的车头拆下来,火车是前后各一个车头,每次用一个,另一个是备用,拆的就是备用的车头。

    火车一路不停,速度拉到最快,一天半的时间到达了京城。

    海棠立即骑马赶到宫里,距离康熙生病过去了二十五天。

    宫里的气氛仍然很紧张,康熙已经能在乾清宫前面的广场上溜达了。

    海棠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后看到康熙孱弱的模样心里松口气,最起码这老爷子还活着,他活着事儿就不是最糟的。

    海棠眼里含泪拉着他的手:“呜呜呜,儿臣在太原听说您病了,急得恨不得飞回来。”

    康熙拍拍她的手:“这是一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

    海棠说:“十日前收到的消息,圣旨上说得含糊其词,儿臣昼夜不敢停,赶紧回来。”

    十日时间能从几千里外回来真的很快了,康熙欣慰地说:“去后面跟你祖母和你额娘请安吧,朕没事儿,等会儿你来咱们一起吃饭,明日你去隔壁干活去,折子堆了一屋子,再堆都放不下了。”

    海棠应了一声。

    太后看海棠回来,拉着她问候了几句,就说:“你可回来了,你阿玛差点没了。”

    旁边的嬷嬷太监赶紧拦着她往下说,这样的话是能说的吗?

    舒宜尔哈赶紧劝她说点别的,老太太说出来没事儿,就怕有人拿这话做文章。她就说:“您问问我姐姐孩子带回来了吗?”

    太后瞬间被这个问题吸引了:“对对对对,你带孩子回来了吗?哎呀,你回来得挺快的啊!你这是一路赶路?肯定累了,你先睡会,我的床给你睡。”

    说着就摁着海棠躺下,还让人跟德妃说一声,说海棠等会再去陪着她说话。

    海棠被太后摁着,只说:“不累,我在火车上睡了一会。”

    其实她在火车上睡了一天半,毕竟赶了七八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在火车上躺倒就睡,火车那哐当哐当的运行声音压根就没有吵醒她。

    “哦,你在车上睡过了,这才好,说起这个车我还没坐过呢,我什么时候坐一坐就好了。”

    舒宜尔哈说:“要不然去我姐姐的园子里,我听说她园子里有一条小火车道,是不是啊姐姐?”

    太后说:“那是小车,我以前和弘阳一起坐过的,你们忘了?我想坐大车。”

    现在这环境肯定不合适,海棠想着将来有机会送她去坐车就行。

    海棠就引着她说起小火车的事儿,太后果然忘了跟海棠讲大半个月前是多么的惊心动魄,开始说起小火车来。

    说了一会太后困了,就跟海棠表示:“我眯一会,你去拜见你额娘吧!”

    舒宜尔哈抓住这个机会和海棠私下聊:“我送送姐姐。”

    姐妹两个一起出门,舒宜尔哈在门口说:“几位哥哥弟弟还在关押中,我都不知道关在哪儿,别说我了,别人都不知道,各位福晋和孩子们都在府里,出不来。”

    “出不来是什么意思?”

    “被软禁了。”

    “你的意思是哥哥弟弟被关押,嫂子他们被软禁。”

    舒宜尔哈点头:“半个月前九哥回来,他进京见了汗阿玛一面被送回府中,也被软禁了起来。”

    海棠想起十一阿哥身体不好,就问:“有人照顾吗?十一弟的身体很差,这样热的天他万一病了呢?”

    “祖母去看望汗阿玛的时候问过,汗阿玛说都活蹦乱跳的,让祖母不必惦记。”

    海棠稍微松口气:“我知道了,我去一趟永和宫,回头再说。”

    德妃提听说海棠回来了,盼得望眼欲穿,看到海棠瞬间哭了出来。

    她拉着海棠的手说:“这差点吓坏我啊!你都不知道大半夜被催着收拾东西,天不亮就被押送在车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多绝望。我还担忧你弟弟那个祸头子,我就怕他搅和在这事里,你汗阿玛不杀他难道别人不杀他?”

    她其实怕的是老四在这次事情里死于非命。老大和老二还能落下个圈禁的下场,老四如果被圈,东山再起的机会太多了,她更怕的是为了避免老四东山再起,她的几个儿女被一网打尽尽数格杀。

    这些日子以来,东西六宫都是紧闭宫门,大家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缩进脖子里。德妃这些年的经营终于有了作用,知道几个孩子还好好的,孙子孙女也没事儿,没人对他们铲草除根,因此每日吃斋念佛求康熙能好起来。

    因此她在得知海棠回来就知道这事儿最难熬的日子过去了。忍不住拉着海棠哭了起来。

    海棠一直在劝慰她,德妃哭了好久才开始擦眼泪,跟海棠说:“你别打听你兄弟的事儿,你就问问你儿子,我这大半个月也没见到他。”

    “我知道了,不会有事儿的,别担心了。”

    海棠还想再说,外面催着海棠回乾清宫。德妃说:“我看到你就放心了,你别担心我,我好着呢,你自己留心啊!”

    海棠说:“我明天再来给您请安。”

    德妃看着外面海棠被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离开,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宫女的手回去了。

    海棠带着盐宝回到了乾清宫,在门口看到弘阳的丑狗哈三儿趴在地上啃一根肉骨头。听到脚步声,哈三儿摇着尾巴跑到海棠跟前,刚蹦跶了两下就被盐宝一头撞开了。哈三儿夹着尾巴继续回去啃骨头,盐宝自己摇着尾巴跑进乾清宫。

    海棠进去的时候,康熙坐在椅子上跟盐宝说话:“你也回来啦?”

    “汪汪。”盐宝摇着尾巴。

    康熙身边站着弘阳,弘阳小跑两步来给海棠请安,海棠看看这孩子,发现没太大的变化,也没瘦,心里松口气。

    康熙对海棠说:“吃饭吧。”

    海棠扶着他走到了餐桌边,在上菜的时候她问:“你身上还不舒服吗?”

    康熙也没瞒着,用右手把自己右边肋骨的地方拍了一下,就说:“这边胀痛,不知道是肝胆出毛病了还是肠胃出毛病了。左边倒是好了,除了这里,也没什么大毛病了。”

    海棠说:“多喝水多走走。”

    康熙点点头:“走的时候通体舒泰,就是不能久坐,久坐全身气血不通,左边这腿整个都是麻的”。他用手拍了拍左腿,跟海棠说:“朕年纪越大,身体恢复得越慢,这浑身的毛病也就越多。人老了,不服老是不行的。”

    弘阳坐在康熙另一边,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站起来盛了一碗粥放在康熙跟前,又盛汤递给了海棠身边的宫女,宫女放在了海棠跟前。

    海棠说:“还是要静养。”

    “朕最少要养半年才能恢复。不说了,尝尝这味道,这是你最喜欢的酸辣肚丝汤,喝着开胃。朕这段时间喝药,太医嘱咐忌口,要不然朕也想喝一碗,闻着这酸味都觉得有胃口。”

    海棠笑着把汤喝下,还是御膳房的手艺,海棠连连点头:“不错,这真是开胃,再来一碗。”

    宫女接过碗开始盛汤,海棠看到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但是康熙跟前就是一盘青菜。

    海棠看着问:“您就吃这个吗?这满桌子都是给儿臣准备的吗?”

    “就是给你们娘俩的,朕现在吃些青菜,中午吃过肉了,晚上清淡些,就放了点盐,香油都没放,还有点苦。苦点好啊,味苦的东西吃着才对身体好,像那苦瓜,苦笋,你回头也多吃些。”

    海棠应了下来,一顿饭吃得倒也平淡。饭后打发弘阳回阿哥所睡觉,海棠陪着康熙绕着太和殿转了几圈,消食后送他回去歇着,她自己骑马带着盐宝经过神武门回王府。

    杜富贵夸张地说:“哎哟,前几日街上连个活物都没有,九门关闭了三四天,不许进出,这四九城差点断顿,大家现在都学会了要在家里囤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啊!”

    海棠问:“最近外面除披甲的多了,还有什么?”

    “没,跟你说,您别不信,这大半个月来,四九城安静的落根针就能听到!”

    他小声说:“一开始有人举报废太子在咸安宫传递消息,捅破这事儿的是宗室爷们,二爷联系的还是这宗室爷们,如今宗室都个个跟受惊了一样,别说出门了,恨不得不和人来往!对了,看奴才这脑子,把要紧事儿忘了,前些日子咱们大阿哥和弘晖阿哥去南苑,有人在弘晖阿哥的马上动手脚,差点害了咱们大阿哥。”

    “怎么回事?”

    杜富贵就开始讲。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海棠就开始处理堆积的折子,让把一些重要的先送来。

    第一份是“山西太原总兵金国正捐钱铸造火器疏。”

    山西本地没有火炮,这位太原总兵几次申请都没有批复,于是他自愿拿出家资请铸炮后分配给山西使用。

    海棠想了想开始批复,洋洋洒洒几千字,让他年底进京详议。同时把这件事记下来放入备忘录,和草原上各个部落寻求火炮放在一起,打算中午和康熙一起谈论这件事。

    弘晖不在,董姑娘也不在,海棠只能让人从翰林院里面给自己叫个写字工整的人来记录。

    把这一份批复完,第二份是“湖南巡抚陈瑸请禁加耗疏”,海棠看完,这是名为请停止加耗,实际上是告张伯行。

    海棠以为张伯行和噶礼互喷才是他的职业顶峰,没想到此人颇有些斗遍同僚的豪情。

    海棠放到一边拿起第三份,这又是一篇手撕张伯行的折子,上面说张伯行“苛刻富民,如富民家堆积米粟,张伯行必勒行贱卖,否则治罪。此事虽穷民一时感激,却非正道。亦祗为米价翔贵,欲自掩饰耳。地方多殷实之家、是最好事。彼家赀皆从贸易积聚、并非为官贪婪所致。何必刻剥之、以取悦穷民乎。”

    这就是张伯行只读孔孟,有一番爱民的心思,粗暴地均贫富,却违背经济规律。然而这些富人也不都是好东西,一些地主连自己的族人都剥削,别说其他人了,说不是他们“贪婪所致”真是给他们脸上贴金。

    海棠把这折子放到一边。

    下一张折子是兵部关于武举选拔的事儿,这把名单都送来了,里面汉人很多,旗人很少。这也正常,旗人走仕途比汉人的路子更多,他们当差当得好,或者会钻营,升迁很快。

    海棠忙了一上午后和康熙一起吃饭,康熙问她:“弘晖不在你身边,是不是用人不顺手?”

    海棠听明白了,立即说:“是啊!今儿几次叫了弘晖的名儿,这是习惯了。”

    康熙就说:“下午让弘晖来当差吧,”跟一个太监说:“把各家的人撤了,让各家该干嘛干嘛吧。”

    太监应了一声出去传令。

    康熙没提那几个儿子,海棠也没问,一起吃饭。

    弘晖在家发愁,这都快一个月了,压根没法出门,吃喝倒是不缺,除了前几日没水没粮外,后面几日过得和往常一样。阿玛不在,他满脸愁容,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自家是倒霉被圈禁了,要是圈起来了也该有文书什么的,怎么就没一点动静呢。

    这时候门子跑来说:“大阿哥,门口的人撤了。”

    弘晖赶紧出去看,果然撤了,这时候宫里来传旨的人到了,让他收拾东西下午去乾清宫找勇宪亲王听用。

    弘晖瞬间一扫郁闷跑后院去了。

    他高兴的跟四福晋报喜:“额娘,门口没人了,儿子今下午要进宫当差,姑妈回来了。”

    四福晋喜出望外,吩咐人出去看看六阿哥家和十三阿哥家外面是不是也撤了。四福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算是熬出来了。”

    这时候好消息传遍后园,弘昐弘时一起来见四福晋。弘昐说:“嫡额娘,派人出去打听打听阿玛的下落吧。”

    四阿哥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他这家真的要零散了,假如没有了四阿哥,他们小兄弟下一步就是分家。

    四福晋就说:“好孩子,这事儿我想着呢,我让人叫高无庸了,等会他就来,让他和侍卫们出去打听。”

    弘晖立即说:“不,不能打听,谁也别去,关门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我今儿下午进宫,要是我能在宫里问出来千好万好,要是我问不出来,外面也打听不出来,反而还因为过分活跃招了人的眼。”

    他这话是对着弘昐说的,弘昐想了想觉得大哥这话也多,宫里不知道的外面也不会知道。

    弘时问:“大哥你进宫?”

    弘晖点点头,掩饰不住喜悦:“姑妈回来了,就在宫里。”

    弘昐和弘时瞬间表情都轻松了,弘晖也轻松起来。某种意义上,海棠就是永和宫的主心骨。

    弘晖立即梳洗一番换了衣服进宫,先去拜见康熙,康熙正在乾清宫门口打拳,旁边是趴着的盐宝。康熙动作没停,跟弘晖说:“进去吧,你姑妈等着你呢。”

    弘晖进门,路过盐宝还伸手揉了揉盐宝的脑袋。

    弘晖进去拜见海棠,起来后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海棠叹口气,把手帕给他:“擦擦。”

    弘晖赶紧擦了眼泪,一起干活,此时屋子里都是人,弘晖不方便问,等到屋子里的人出去了,他赶紧压低声音:“阿玛他们在哪儿?”

    海棠说:“在附近,不远,放心,就是关着,不出三日必会放了。”

    在附近是朱尔哈岱说的,昨日海棠经过神武门,朱尔哈岱陪着她走了几步,说了很多话。不出三天是海棠估计,因为八旗连着紧绷神经了一个月,现在需要放松。而朝廷一旦运转起来,还真不能少了某几个坐镇的阿哥。

    弘晖就松口气,小声说:“阿玛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二哈也不知道如何了,反正它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二哈找到阿玛了没有,弘晖也很担心二哈这只狗。

    此时四阿哥头发胡子毛茸茸的,跟个野人一样,他还是个卷毛,看着更乱。好多天不洗澡,头发乱不说还很油,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都起碱了。旁边的二哈很神奇的居然没有毛发打结,看着埋汰了点,但是它还不算狼狈,四阿哥摁着它找了半天没从二哈身上抓下一只虱子。

    他觉得大概是二哈在地上滚了,出油后在地上滚滚,油脂和泥土混合互相吸附,二哈再使劲抖一抖,都掉泥土,油脂也没有了。

    虽然日子过得相对平静,有二哈在一边拆家具,四阿哥人还没关傻。四阿哥的床都缺腿了,靠几块砖支着,桌子就剩下个桌面,二哈不让扔,它还要留着啃。因此四阿哥每日的事儿很多,要扫地,要给二哈收拾烂摊子,要想法子让自己住得体面舒服一些,然而到这几天,他已经开始蹲着捧饭吃了,因为连书桌都没逃过一劫,腿儿被二哈啃了。

    四阿哥正收拾东西,一边干活一边数落二哈:“你就是个败家的,要是家具啃完了你还啃什么?”

    二哈的眼神看了一圈,最后放到了大门上,大门是木头的。

    四阿哥真是服了它了。

    此时被二哈盯着的门打开,进来一队太监,捧着衣服,抬进来浴桶。

    二哈和四阿哥的眼睛都亮了。

    二哈看着浴桶,想啃!

    四阿哥看着这队太监问:“爷能出去了?”

    太监说:“还不等。”

    四阿哥的眼神黯淡下去,外面送水来,还有太医跟着来了,检查了四阿哥身上的痱子,让他泡一会药浴,留下了药膏让他涂抹。等四阿哥沐浴之后,太监给他修面剃头,换了衣服,收拾得利索后又把浴桶抬走了。

    二哈这下也很失望。

    又过了两天,侍卫打开门来请四阿哥:“四爷,皇上命各位爷去见他。”

    四阿哥立即出门,二哈跟了上去,这次没把二哈捆着,还没到乾清宫,在车里乱撞的二哈立即夹着尾巴,嗓子里呜呜几声,一副小可怜模样钻在车座下面了。让二哈这霸王露出这模样,四阿哥心里一动,算着时间,心想难道妹妹回来了?这速度很快了。

    果然二哈死活不下车,乾清宫门口趴着盐宝,盐宝的脖子上系着一块三角丝巾,显得可爱乖巧。

    五阿哥跑去:“妹妹,不是,豹眼,不是,盐宝,你回来了?你珠子也回啦了?”五阿哥说完赶紧揉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一个月没说话,嘴巴瓢了人要废了!

    他问路过的三阿哥:“三哥,你平时咋过的?”

    三阿哥说:“我已经把四书五经默写了一遍!一边默写一边背。”

    但是大部分皇子都是恍恍惚惚,精神差点崩溃,一个月没人和他们说话,简直是度日如年!也不算没人说,反正吃饭收马桶的时候侍卫也是和他们说过话的。

    此时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再不想回那个院子了!

    第463章 一场梦

    康熙在儿子们跟前表现得很虚弱,其实不用他显露出虚弱的模样,他这枯瘦的外表和年轻时候比起来差太远了。

    康熙说:“委屈你们了,回去歇着吧,明日当差。”

    三阿哥还想表达一下对老阿玛的担忧,看到康熙摸着心口被人扶着退下也没敢再多说。

    几个儿子就这么出来了,被夏天的大太阳一照才觉得回到了人间。

    十四说:“我去给额娘请安去。”

    他这么一说,大家纷纷往后跑,就是十阿哥这样没娘的阿哥也要去后面,他要去拜见太后再见见妹妹。

    一瞬间乾清宫前面就剩下了四阿哥和八阿哥,四阿哥问:“八弟不去给惠妃娘娘请安?”

    八阿哥的日子是最难过的,因为看守的侍卫是弘昱的心腹,这小子懂什么是四面楚歌,没少在精神上折磨八阿哥。然而八阿哥心智坚韧,都挺了过来。此时压根不想去见惠妃,但是为了防止人家说他没良心,还是要去的。

    他笑着说:“弟弟自然要去,四哥不去拜见娘娘?”

    四阿哥说:“哥哥养的狗在车里,要带着它去,这狗一眼看不住就闯祸,闯出大祸来必要连累他人,确实是个狗东西。”

    八阿哥听着这话里有话,微笑不语。

    此时四阿哥走了几步来到车边,忍不住笑起来。因为盐宝就蹲在车边,二哈这怂货连呼吸都轻得听不到,更不敢下车。

    四阿哥掀起帘子喊:“二哈,下车了,你额娘在外面呢,来见见啊!”

    二哈不乐意:“呜呜~”

    盐宝的喉咙里发出低吼,二哈动了,小心探出头,看到盐宝就蹲在北面,从南边刚跳下来被盐宝一口叼住咽喉拖拽到了北面的空地上,接着就是二哈讨饶的哼唧声,还把肚皮露出来示弱。

    四阿哥赶紧替狗子说情:“盐宝,它最近可乖了,别打它,还要带它去拜见娘娘呢。”

    盐宝松开口,踩着二哈摇着尾巴回乾清宫了。四阿哥就说二哈:“瞧你那怂样,早下来不就行了,还躲着,能躲得开吗?”

    二哈不敢还嘴,夹着尾巴贴着四阿哥的腿躲着盐宝的目光跟四阿哥去后宫,一旦感受不到盐宝的眼神,它瞬间放开了,在宫道里高兴得汪汪大叫开始来回疯跑。

    这份喜悦四阿哥感受到了。

    四阿哥进去的时候,德妃正看着六阿哥和十四阿哥吃东西,伸手摸着两个儿子的脑袋,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二哈先跑进去,德妃把二哈叫到身边摸着它脑袋说:“二哈也来了,你饿不饿,吃不吃东西?”

    “汪汪汪,”

    “有你的,有,别着急。”让人给二哈端来两只大鸡腿。此时四阿哥请安完毕坐下,德妃走到他背后把手放到四阿哥的肩膀上说:“我这一个月没睡好,心里担心你们。”

    十四嘴里塞着东西,含糊地说:“您担心就是多余的。”

    六阿哥讲:“别的倒也罢了,差点憋疯我,一睁眼我就去蹲门口和侍卫聊天,要是不聊我就不会说话了。”

    十四点头:“前半个月也就罢了,后面真的快憋疯了。”

    四阿哥问德妃:“额娘,您坐下一起吃吧。”

    德妃说:“我在菩萨跟前说了,只要你们平平安安我愿意吃素三年,这里面有荤油,我不吃,等你们走了我吃素。”

    六阿哥立即说:“儿子们不孝,让您担心了。”

    的德妃摇摇头,叹口气坐回去:“你们也没错,罢了不说了,说太多不好。对了老四,你见到你妹妹和弘晖了吗?他们也在乾清宫。”

    四阿哥摇头:“儿子只知道妹妹回来了,没见到他们。”

    德妃说:“应该是忙没空出来,你妹妹昨日还抱怨说差事多,大事小事一大堆。你们吃完回去吧,大家都担心你们,前天老四媳妇和老六媳妇来了,看到她们和几个孩子我才彻底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啊,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们在哪儿。”宜妃跟五阿哥和十一阿哥这么说,说话的时候还悠闲地嗑瓜子。

    十一问:“您都知道?”

    宜妃点头:“嗯,我去侍奉你们汗阿玛,他都跟我说了。”

    五阿哥问:“您就没让人给我们送一身衣服吗?我那衣服穿得跟那梅干菜似的。”

    宜妃奇怪地问:“你还穿什么衣服呀,这大热天光着脊梁不是更凉快?再说院子里没别人,你让他们给你们送盆水自己洗洗,一晚上就干了,怎么不自己动手?”

    五阿哥心想我都没动过手,我为什么要会洗衣服?

    郭贵人说:“他们哪里会这个?这几个阿哥哪个不是一生下来就被一群人侍奉着,哪里像咱们。”这个娘娘们都是在娘家干过活的,然而皇子们是一点事儿都不会做,没人侍奉自己能把自己饿死的主儿。

    宜妃就说:“洗衣服这事儿是有手就会,放水里泡泡用手揉几下就行,这真是……不说了,你们就活该这样。”说完赶他们:“别坐着了,我知道你们好着呢,太后那边看不到你们不放心,去陪着老人家说话去。”

    宜妃也知道自己娘家什么都帮衬不上,现在不缺钱了,虽然不靠太后接济他们,但是不能因为不缺钱就不去太后跟前了,立即催着几个孩子去太后跟前坐一会,主子爷看着也高兴。

    五阿哥和十一阿哥之所以没先去就是因为十阿哥去了,想着这会十阿哥也该从太后那儿出来便一起跟宜妃告辞,去拜见太后。

    荣妃的担心不比德妃少,宜妃是因为她知道内部消息,而且心眼也真的够大,所以才没有生出惶恐来,荣妃则是日夜不安宁。

    这时候德妃哪怕孩子多也一网打尽了,荣妃就一个儿子也陷进去了,和德妃一样寄希望于神佛日夜求平安。

    现在看到儿子终于松口气,荣妃此时劝儿子别掺和这些事儿,苦口婆心地说:“儿啊,命重要啊!有了命别的都好说,这些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啊!”

    三阿哥听了就反驳她:“额娘,您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若不是您和汗阿玛的儿子,我有今日的富贵吗?这就是生来带的。”

    荣妃被他这话说得半晌说不出别的词来。

    三阿哥说:“您别管了,您等着享福吧。”

    荣妃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笨嘴拙舌。

    三阿哥在荣妃充满担忧的目光里离开,出宫的时候正好碰到八阿哥。

    三阿哥问:“八弟出来得够快的呀?”

    八阿哥问:“三哥不也是很快吗?”他觉得三阿哥在内涵他。

    三阿哥大大方方地说了:“娘娘人老了,啰哩巴嗦,哥哥不爱听这才出来的。”

    荣妃是亲娘,说几句没什么。但是八阿哥是养子,不敢说惠妃一点不好,就说:“娘娘催着弟弟回去看看孩子。”

    三阿哥反问:“听说前几日家眷都出来走动了,弟妹没来给惠妃娘娘请安?”

    八福晋是真没来,惠妃还抱怨了几句,毕竟各家解禁后福晋们立即带着孩子来拜见宫里的娘娘,惠妃这里也热闹,是弘昱带着弟弟妹妹来的,但是八福晋一家没进宫是事实。

    八阿哥就说:“弟弟这就走了,明儿见。”

    “明见!”三阿哥看着八阿哥离开,心想这真是狗肉贴不到猪身上,惠妃对老八不算苛责,但是老八对惠妃就差点意思。

    于是就找到了自家的车,三阿哥的儿子赶紧从车里下来,跑来围着喊阿玛,三阿哥高兴地推着孩子们赶紧上车:“走走走,回家去!”

    八阿哥的车到了家门口,弘旺姐弟两个跑出来迎接,八阿哥一手一个孩子牵着往家去,门口几个幕僚欲言又止。

    八阿哥心里一突,就哄着两个孩子先进后院,立即朝着幕僚们而去。

    他的幕僚小声汇报着这次的损失,让八阿哥的眉头越来越皱。

    老爷子也不光是把儿子关起来,还把儿子们的爪牙给收拾了。

    八爷党因为人多,这次受到的损失最大。

    八阿哥心想老爷子果然高明!然而老爷子的短板就是年纪大了,他就是熬也能熬死老爷子!

    他反而笑着安慰这些幕僚:“不怕,起起伏伏乃是人生平常事,这不算什么,日后比这严重的时候也有,怕的就是一蹶不振。别担心,咱们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什么时候爷都不会命悬一线。”

    他不敢再刺激康熙了,想着这阵子先继续力量,把失去的补回来,等自己壮大了再卷土重来。

    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出门,十四阿哥住在宫里,还在陪德妃说话。

    六阿哥家里距离皇宫近,先回去了,四阿哥的车又走了一会才回家。

    二哈不等马车停好就跳下来,汪汪叫着跑进去,府里的花花也汪汪叫着跑出来,侍卫把花花脖子上的绳子拆了,它和二哈跑后院去了。

    高无庸和苏培盛赶紧扶着四阿哥下车,苏培盛扶着四阿哥说:“您可算回来了,您这阵子受苦了。”

    四阿哥说:“爷还好,去跟福晋说一声,就说爷在娘娘那儿吃过来,让家里不用准备,跟几个小阿哥说爷待会检查他们读书,让他们提前准备,要是谁把功课落下了饶不了他!先生们呢,爷先去见见各位先生。”

    苏培盛跟着四阿哥小跑着去了前面的侧院见幕僚们,高无庸赶紧去安排别的琐事。

    整座王府随着四阿哥的回归顿时喜气洋洋欣欣向荣。

    似乎京城的阴霾消失了,整个京城又充满了欢声笑语,街上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开始出没,胡同里吹拉弹唱的声音也重新响了起来。

    过去的一个月仿佛是一场大梦!

    梦醒了,生活又回归到正常了。

    第464章 心刚硬

    次日大朝会,文武百官和宗室近亲都来了。

    海棠把弘阳带回王府居住,结果早上弘阳起晚了,大早上神武门没开,前面又有很多官员下车,街上到处都是车马,海棠带着孩子下车后一路狂奔,结果在半路遇到了王掞。

    这位看到海棠穿着朝服拉着孩子跑的帽子都歪了,朝珠更是勒在脖子上瞬间觉得海棠没点威仪,要拦着海棠劝诫。

    主要是这老头很倔,海棠只能让儿子小跑着赶紧去,别迟到了。在海棠的心里,上学比上班重要多了,因此一边整理帽子一边听王掞背礼仪。

    海棠在他的唠叨声中慢悠悠地踱步子往集合的地方去。

    此时宫外等着上朝的大臣黑压压一片,因为是夏天,天亮得早,这会白蒙蒙的,不用灯笼都能看到大家的面容。

    不少大臣来了之前先去给八阿哥请安,八阿哥也从不知道低调是什么,来者不拒,和人家高兴地打招呼,还拉着刚睡醒的十四和大家一起说话。

    十四也正想把这些墙头草给拉到麾下,两边是一拍即合,完全没受到这一个月来被关押的教训。

    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一眼,六阿哥的脸色很不好看,四阿哥觉得找机会把十三阿哥给弄出来才行。

    其他人都和自己的圈子待在一起,海棠这时候慢悠悠地来了,后面跟着王掞这老头。不少人纷纷过来给海棠请安,王掞这才去和同僚们站在一起。

    海棠一路走过来声势浩大,这么一比,八阿哥的高调不算什么。

    海棠路过四阿哥和六阿哥身边刚开口打招呼,旁边五阿哥挤过来说话,抱怨自己这个月光吃不动又长了十斤。

    十斤啊!

    五阿哥苦着脸说:“我这怎么才能瘦下来,太医说我再胖下去就不好了。”

    旁边七阿哥也说自己胖了,雅尔江阿在一群官员里面叫海棠:“班布拉,来这里。”

    海棠和哥哥们说了一声,被雅尔江阿拉去说话。

    十四倒是想去跟姐姐说几句,却被一群官员在奉承,走不开。等他有空闲了,宫门打开,官员们在唱礼中列队进入太和殿,又没赶上。

    前些日子的事儿康熙就提了一句:“朕病了一个月,积压的事情多了,慢慢处理。”

    一个月的风云变化最终就这几个字结束。今儿大朝会大家在手撕张伯行,这人犯众怒了,大家现在逮着一件事在痛打落水狗。

    这件事还是海盗上岸袭击百姓案,关于这件事去年张伯行就说过,康熙命令当地官员去查,当时张鹏翮等人说张伯行胡说八道,被康熙要求再查,同时康熙要求江苏的最高武官舒禄克也查这件事。

    结果张鹏翮下令之后,这文书被下面的官员湖北按察使牟钦元私藏了起来,牟钦元的家里就藏着海盗,换句话说他和海盗是一伙的。

    过了不久牟钦元告诉张鹏翮查过了,没有的事儿,是张伯行那老匹夫胡说八道。

    但是驸马爷去查,发现还真有海盗,还不是外人,就是福建人在华亭一带的造船抢劫过往船只,而且因为和衙门勾结,每次管理外海的漕运衙门逮着他们,就诈称是官府的船只,还拿出了文书,水军以为真的是官府的人就放了他们。所抢夺的财物有一部分孝敬给了这些官员,剩下的被土匪结交当地的乡绅,这些海盗下海是海盗,上岸是良绅。

    很快驸马爷的折子到了康熙的桌上,康熙命令两江总督赫寿去查,这个赫寿也是权贵,和十一福晋的娘家是同族。把那些被查到的海盗处理了,他包庇这些官员,上书康熙“官府通贼事查无实据。”

    康熙这下不知道信谁了,要求张鹏翮及副都御史阿锡鼐调查此案。张鹏翮上书康熙,被张伯行调察的几位都是良民,并非海盗。

    并请求康熙解除张伯行官职。康熙再次要求张鹏翮复查,然后让张伯行陈诉。张伯行上折子自辩后,江南官员舆情汹汹,陈诉张伯行斑斑劣迹,众口一词,说张伯行在捏造此案,海棠前几日看到的折子就是告张伯行的其中一部分。

    今儿朝堂上为了这会儿再次吵开了,最后罢免了张伯行的职务,然而还有不少官员表示张伯行欺压“良善”,要求将他治罪。张鹏翮甚至要求把张伯行斩首。

    这就过分了,张伯行已经被夺去职务,这些人还不善罢甘休。

    康熙看得眉头紧皱,四阿哥也觉得欺人太甚!他出列说海盗案到如今不算结案,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让刑部介入,重新调查,不再让江南官员去查了,令选一个与江南官员无瓜葛的人去查,务必水落石出。同时把张伯行调入京城。

    康熙点点头,说道:“先让张伯行去做仓场侍郎。”

    这件事算是临时结束。

    这案子真是一波三折峰回路转,本以为张伯行成白身了,没想到几句话又成了仓场侍郎!

    大朝会散去之后,海棠陪着康熙回乾清宫。四阿哥脸色很难看,没对着满朝大臣当场骂出来已经是他克制自己了。

    出了门后,四阿哥跟六阿哥说:“汗阿玛现在对这些个贪官太宽容了!”

    八阿哥和十四一起出门,八阿哥说:“老爷子慈悲,这也是他们的护身符。”

    十四的脸色不好看,他和枝枝亲近,发现姐夫在那边没同流合污,就从这件事来看,八成受了排挤。

    十四不高兴地说:“这群奴才说不定给姐夫脸色看了,落在弟弟的手里绝饶不了他们。”

    八阿哥听了若有所思。

    海棠送康熙回到乾清宫,问他:“您说让谁去查合适?”

    康熙想了想说:“朕再琢磨琢磨,这事儿不急。你跟山东港口那边说,在华亭一带再开一处港口,这里做军舰临时停靠用。南北海路几千里,光有两个港口太少了。”

    海棠心想这也是好事儿,就说:“要不也设置民用港口?”

    康熙琢磨了一下,点头说:“嗯,不必规模太大,但是要先军港再民港。”

    海棠应了下来。

    康熙又说:“让张伯行来京城守户部粮仓,同时在南书房行走。”

    南书房才是权力中心,议政王大臣会议日渐没落,南书房大臣才是香饽饽,张伯行这是升职了啊!

    海棠拍马屁:“汗阿玛真是圣明。”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再多说不出来了。

    康熙笑笑,说道:“朕今年病了,木兰行围的事儿放一放。这已经三伏天,宫里女眷不耐热,朕这几日带着大家回畅春园去。”

    海棠应了一声,就说:“莹莹他们父女快回来了,让弘阳去接他们吧?”

    康熙皱眉:“弘阳要读书呢,你别误了他读书的大事,让你门下的人去接就行了。”

    海棠应了一声。

    海棠派出的人坐火车到太原再向北转入草原,在杀虎口这里等着扎拉丰阿父女两个。

    扎拉丰阿心里七上八下,莹莹则是显得没心没肺。但是一路上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扎拉丰阿磨磨蹭蹭,八月才来到了杀虎口附近,这里的部落是六阿哥家的大女儿秀宁的婆家。这算是来亲戚家了,受到了热烈欢迎,扎拉丰阿在人家部落里连着喝了三天酒才见到了来接他们的人。

    扎拉丰阿和海棠约定,如果有人来接,就会在给莹莹准备的衣服上绣两朵半海棠花。扎拉丰阿检查送来的新衣服,果然在某处找到了两朵半海棠花,这才带着女儿进入了杀虎口,一路顺风地来到了太原,没有停留直接上火车回到京城。

    弘阳在车站接着他们,莹莹站在车厢门口要让弘阳抱着:“哥哥抱一抱嘛,抱抱我。”

    “你都是大姑娘了,大姑娘自己走路。”这几个月不见,妹妹看上更敦实了。

    扎拉丰阿看到弘阳才彻底放心,好在下车看到的不是肃杀的侍卫们,他心里才算是高兴起来。

    “抱抱嘛,抱一抱。”

    弘阳就伸手把这肥妞抱下来放到了地上,扶着扎拉丰阿下来,看着扎拉丰阿的衣服空荡荡的,弘阳忍不住问:“阿玛,您又瘦了?”

    莹莹立即喊:“阿玛回来的时候吃不下,他说热的了。”

    扎拉丰阿是因为心里担忧,本来他的身体不好,大热天赶路加上心里充满忧愁,吃了又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弘阳就说:“待会请太医给阿玛开点药膳调理肠胃。阿玛,这边来,咱们家的车子在这里。”

    莹莹问:“额娘呢,额娘怎么不来接我们?”

    “额娘忙着呢,她下个月要去山东,应该会在她过寿前回来,我今儿还说要在她过寿的时候给她磕头呢。”

    扎拉丰阿算算日子,这就八月了,海棠的生日是九月,快到眼前了。

    莹莹回到西郊先去拜见太后,太后抱着她稀罕了一会,莹莹去拜见德妃。

    德妃搂着莹莹亲热极了,在莹莹黝黑的脸蛋上亲了好几口:“乖乖,可回来了,路上受罪了吧?”

    “没有,觉得路上挺好的,就是我阿玛路上不舒服,晕车,吐得可难受了。”

    德妃就说:“这可真是受罪了!”让自己宫里的太监出去看看扎拉丰阿。

    随后就留莹莹吃饭,吃饭的时候德妃只吃自己面前盘子里的菜。莹莹看着她吃得都没点油水,立即夹着一块肉给她:“祖母,吃啊,吃肉肉长肉肉。”

    旁边的宫女赶紧拦着,德妃说:“你放着吧,祖母现在不吃荤腥。”

    “为什么?”

    德妃不好跟一个孩子说为了求三个儿子的平安吃三年素,就说:“如今天热,我不吃这些。”

    莹莹自认为了解了,就说:“哦,您这是苦夏是吧?”

    德妃点点头,哄着她赶紧吃。莹莹大口大口的吃肉,还说:“可是我为什么就不苦夏呢,我吃什么都胃口好?”德妃听见她这么说哭笑不得,这真是孩子话,小时候自然是什么都爱吃,长大了心里的事儿多了,就吃不下了。

    她跟莹莹说:“爱吃你就多吃点。”

    莹莹吃了饭就留下睡午觉,到了下午,迷迷糊糊觉得热了,翻身接着睡,模模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有人说:“弘昱阿哥病了,惠妃娘娘这边着急上火呢。”

    德妃说:“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呢,严重不严重?”

    “好像是急病,应该不严重吧。”

    莹莹立即睡不着了,睁开眼睛,旁边的宫女赶紧站起来:“格格醒了,咱们去洗把脸吧。”

    这动静德妃听见了,立即进来看莹莹,看到自己的孙女坐着揉眼睛打哈欠,只觉得心花怒放,把惠妃的孙子忘到脑后去了。

    下午莹莹跑去无逸斋外面等海棠下班,就看到四阿哥从无逸斋出来,莹莹从树后面跑出来,高兴地举着两只胳膊:“四舅舅,抱一抱啊!”

    四阿哥说:“四舅不抱你了,你要乖,明日你跟你额娘阿玛来舅舅家里吃饭。”

    “吃什么饭?”

    旁边的苏培盛说:“自然是喜宴,我们家大格格明日订婚呢。”

    莹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我知道什么是订婚,早先就吃了秀宁姐姐的订婚宴。”

    四阿哥笑了笑,摸摸莹莹的包包头离开了。

    莹莹只能又去树下蹲着,旁边坐着盐宝,莹莹很嫌弃地推它:“太热了,你坐到那一边。”然而盐宝不为所动。

    好在海棠今天下班早,出来之后看到从树下跑来的闺女,一把把她抱起来,不嫌弃热地把胖闺女抱上车回家去了。

    路上莹莹不停地叽叽喳喳,听着她的童言童语,海棠就觉得生活美好了起来。

    第二日扎拉丰阿带着莹莹先去了四阿哥家里,海棠在只能在中午去吃一顿,没太多时间应酬聊天。

    秀琳的婆家确定了,宋氏的女儿秀楠就要去蒙古,因此宋氏看李氏分外眼红!

    然而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不是宋格格能改变的,只能背地哭了几场暗地里咬碎了牙,心里打算早晚给李氏一个狠的,让她也知道什么叫做摧心肝。

    外人没来的时候,宋格格的脸拉了很长,在这满屋子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分外不协调。

    四福晋知道为什么,也没说宋格格,钮祜禄氏和年氏就当不知道,然而这里面也有那刺头,这刺头是四阿哥的另外一个格格武氏。她就说:“宋姐姐今儿怎么拉着脸,今儿是李姐姐院子里的大喜事,宋姐姐和李姐姐,哦,不,是李侧福晋那么多年的交情了,都是一起侍奉爷的老人儿了,该为咱们家的大格格高兴啊!”

    宋氏冷笑一声:“大家伙都给大格格道喜这也没什么,只是有人笑就有人哭。李侧福晋命好,这院子里谁有她的孩子多,人家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她四个孩子个个都在身边,我一个孩子还远走他乡,想想将来我老了病了,床榻前连个端药安慰的人都没有,李侧福晋却儿孙满堂个个都在身边。我也不敢怨爷和福晋,就是我自己命苦,是我没福气,是我没本事,怎么当初就信了大家都是姐妹的胡话。”说完往自己脸上抽了几巴掌,瞬间脸肿了起来。

    四福晋看了立即跟她的侍女说:“扶着你们主子回去。”

    宋氏站起来低着头擦着眼泪出去了,四福晋重重地叹口气,又看了一眼李氏。

    满屋子的女眷看向李氏,都没说话,但是那目光让李氏如坐针毡。李氏也不是吃素的,心想就是那姓宋的没本事,早去求爷把事定下来不就好了,现在反而说这算话,谁的孩子谁心疼,难不成自己为了名声把这大好的机会让出去?谁会这么傻瓜!

    秀楠是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听说额娘哭着回去了也立即回去。宋氏看女儿回来越想越难受,抱着孩子又哭了一场。

    秀楠说:“您别哭了,事已至此,认命吧。”

    宋格格说:“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你就不该托生在我肚子里,跟着我受苦受罪。”

    秀楠听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心里难受极了:“说这个干嘛?我又没嫌弃过额娘。咱们娘俩如今相依为命过日子,将来您该干嘛干嘛?身边有人侍奉,总不会没人管你吃喝,也别跟府里的人过不去,更别天天跟怨妇一样,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今儿这日子我难受。”

    “难受就不出去,咱们又不是没吃过席,不差她们那一口吃的。我今儿也不去了,就在家里陪着你。”

    没一会外面来请秀楠:“二格格,外面六爷家的两位格格和莹莹大格格来了,请您出来玩呢。”

    秀楠说:“我这几日咳嗽,不出去了,就说请她们自己玩吧,我过几天再请姐姐妹妹们。”

    没一会外面就说:“诸位小主子来看您呢。”

    秀楠就说:“跟她们说我刚喝了药躺着了,不好见他们,过几日我痊愈了下帖子请她们来玩儿。”

    宋氏说:“这都到门口了,你跟着出去玩儿吧。”

    秀楠摇头说:“不去。”

    说完自己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直接躺下了。

    外面姐妹们走了,秀楠也没起来,就睡了一觉,睡醒和宋氏一起吃饭。

    四福晋在宴席结束后来看秀楠,既然说孩子病了,她做嫡母的来看看。

    可是这一看,孩子没事儿,反而是犯倔了。

    四福晋拉着秀楠说了一通,但是这孩子也说了:“女儿只觉得受了委屈,想让女儿不觉得委屈也简单,现在在京城给女儿找一门婚事,我额娘说得也对,她就我一个女儿,不说让我日日侍奉在身边,我隔三岔五地去问候一通也行啊。他日到了草原,我就是想回来,理藩院不批我也进不了京城。

    书里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李额娘有三个儿子在身边,还拉着姐姐不让走,我额娘就我,反而要送我远嫁他乡,想想能不委屈吗?”

    四福晋说:“你这是怨恨上我和你阿玛了。”

    宋格格赶紧说:“没有没有,她哪有这胆子,孩子赶紧跟你嫡额娘说你没有。”

    秀楠却说:“我没恨您,我是恨我阿玛,我但凡是个男孩子现在就带着我额娘走,往后也能养得起她。可是现在我出不了门,只能日复一日这么委屈着。”

    四福晋叹口气,拉着秀楠的手:“你容我和你阿玛想办法,当初你阿玛的意思就是把你姐姐留下,你还能等几年,她等不了了。事有轻重缓急,只能先把她的事儿办了。”

    宋格格满脸期颐,但是秀楠却说:“这话就是哄人的话,我要是信了才是傻子,祖宗规矩变不得,不过是拖到我年岁大了,你们再说想办法了实在不行,我除了嫁出去还能怎么样?”

    四福晋发现这姑娘平时不说话,也是个有脾气的,劝也劝了哄也哄了,都没用,只能先回去。

    等四阿哥回来,四福晋想了想,就和他商量把秀楠留下:“您看要不然现在就给她想办法,事在人为,实在是宋氏只有这一个女儿,把人送走她怎么办?”

    四阿哥问:“是缺了她的吃的还是喝的?女儿不在了就没人管她了吗?”

    “她惦记孩子,”四福晋尽量给这母女两个说情,想了想把秀楠的态度说了:“要不说咱们家二格格是您的女儿呢,可惜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跟您简直是一个性子,我瞧着这孩子有几分刚硬……”

    “你想说什么?”

    “就是这孩子吧,年纪小容易犯轴。她想留下,要不咱们再想想法子。”

    四阿哥站起来:“你吞吞吐吐话都说不清楚,爷自己去问问。”

    他去了宋氏的院子,宋氏忙前忙后奉茶端果子,秀楠出来见了一面准备离开,四阿哥叫住他:“你嫡额娘说给你找个京城的人家,你怎么想的?”

    宋氏立即说:“她能有什么想法,您看着选,门第什么您看上的都合适。”

    秀楠说:“额娘,今儿就说了,这就是骗人的,您还信!”

    宋氏赶紧把女儿拉身边在她腰上拧了一把:“你阿玛说的有什么信不得的。”

    秀楠被拧得呲牙咧嘴,推开宋氏后说:“我阿玛如今……忙着呢!别人家的孩子能嫁到草原他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留在京城这事儿不是不行而是不能!将来有妹妹了或许她能留下,我是注定了要嫁出去,姑姑们都嫁出去了,我难道比她们特殊?”

    无论四阿哥是亲王还是帝王,他总要有个女儿嫁到草原上去的。可他现在只有两个女儿,秀楠注定了要走。

    秀楠如今满腹怨气,这怨气四阿哥能看得出来。他皱眉,发现这事儿不好办了。

    此时弘晖和四福晋在说话,四福晋把今日秀楠的表现说了,弘晖想了想说:“弘昐不服我,想着我不过是大哥,比他早出生一年罢了。秀楠不服气秀琳,觉得秀琳不过是比她早出生几年罢了,占尽了好处,享受了富贵,还能日日团圆,都是阿玛的女儿,她凭什么这样?这并非人心不足蛇吞象,而是觉得委屈了。”

    第465章 儿女事

    就在四福晋和弘晖说话的时候,李侧福晋的侍女来了,对着四福晋请安后说:“福晋,我们主子问什么时候给亲戚们回礼?另外她想让大格格跟着您学学如何料理家事,将来到婆家不至于没处下手。”

    四福晋心里叹口气,她身边的侍女就说:“回礼的事儿不劳侧福晋惦记,至于大格格那边,福晋会安排的,回去吧。”

    李氏的侍女迟疑地看着四福晋,慢慢地退出去,这时候四福晋开口:“回来!”

    李氏的侍女赶紧凑到前面,四福晋说:“你回去跟你主子说,就说让她收敛点,不是不让她吃肉,是她别在饿着吃不上饭的人跟前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

    侍女小心地退出去了,看着这侍女出去了,四福晋就说:“李氏真是狂得没边了,这三个侧福晋,她欺负不了年氏,就拿着钮祜禄氏出气,被我骂了好几回了!现在还不知道收敛,就是仗着她儿子多。”

    说完深呼吸一口气,气地拍了拍胸口。

    弘晖赶紧劝她。

    李氏听了侍女的话,立即冷笑一声,就说:“福晋还不让说了?我这哪一件不是正经的事儿,我闺女订婚我就不能问问给亲戚回礼的事儿了?教养闺女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难道福晋就撒手不管了?平时有好处的时候说她是嫡妻,现在有活儿就推三阻四!再说我凭什么不能说,我这是靠自己的本事把孩子留下的,那姓宋的有本事也把她女儿留下啊!没本事还说三道四,什么人呐!”

    在屋子外蹲着逗狗的弘时听见了就进来:“额娘,你少说几句。嫡额娘也没说错,您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悄声的就行,要不然惹了众怒了。”

    李氏听了笑着对弘时说:“我知道了,你过来,额娘有话跟你说。”

    弘时走过去,被李氏一把捏着耳朵开始骂:“小东西你都敢说你额娘了!我这么算计是为了谁?你就是个养不熟的,你到底是谁儿子……”一直骂到弘昐进来,弘昐就说:“额娘,你提着他耳朵干吗?他都这么大了,也给他留点体面了,你这么提着耳朵骂,让家里其他人怎么看?让下人怎么看?自己额娘都不敬着他谁还看得起他?”

    李氏松了手,弘时立即跑了出去,一路跑出大门,看门的侍卫们喊着他,弘时的太监在后面追着,弘时一口气跑出去很远,找了个墙角蹲下了。

    花花跟着跑来蹲在他身边,弘时的眼泪啪啪掉下来。

    侍卫在一边劝:“阿哥,回去吧,等会就天黑了。”

    弘时蹲在墙角不动,这时候有马车路过,停了下来,侍卫们看了就说:“那是八爷的车。”

    八阿哥下车,笑着进来说:“我们府上的侍卫说你们都堵在这里,这是干什么呢?”

    他看到了弘时,笑着问:“弘时,不给叔叔请安吗?”

    弘时站起来请安。八阿哥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就问:“这是怎么了?”

    弘时低着头不说话,八阿哥问:“和你哥哥吵架了?”

    弘时赶紧摇头,但是八阿哥在心里笃定他和弘晖吵架了,笑着搂着他说:“别哭了,男子汉哭什么,走,跟着叔叔转转。”

    他拉着弘时在街上走起来,刚说了个开头:“叔叔小时候也常常和哥哥们生气,那时候你皇玛法喜欢你二伯,你二伯你是知道的,元后嫡出的儿子,比我们这些人尊贵。干什么都是他先,他看不上的才是我们的,然而命运无常十分玄妙,你看现在。”

    正说到这里,弘晖骑着马来了,下马喊了一声:“弘时!”

    跟着弘时的侍卫立即喊:“大阿哥,四阿哥在这里。”

    弘晖牵着马过来,弘时乖乖地叫了一声大哥,跑到了弘晖身边。

    弘晖说:“你二哥说他撵不上你,让我过来看看,你也太能跑了,这一口气跑这么远,没二哈我都找不到你,这些人也真是没用,都不会派个人回去报信!”

    说完立即赔礼:“给八叔请安,弘时幸好遇到您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跑哪儿去呢。”

    八阿哥说:“我这也是路过看我了,正想把弘时给你们家送回去呢。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去了。”

    他招手,马车往这边来,弘晖一路笑着把八阿哥送上了车,看着八阿哥的车走远了才把笑容放下。八阿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说送弘时回去,怎么带着弘时背对着雍亲王府越走越远。

    背后二哈汪汪了几声,弘晖回头一看,发现弘时爬上马背了,正稀罕地摸着马鬃毛。

    弘晖上去牵着马:“坐好了,今儿大哥给你牵一回马,让你舒服一回。你别乱动,别掉下来了。”

    弘时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弘晖牵着马回去,就说弘时:“你就是再生气再委屈也不能从家里跑出来啊,这外面车来车往,你跑得不管不顾撞着你怎么办?你二哥快急死了,你这毛病就不能惯着你。”

    “我知道了,下次不乱跑了,别让阿玛知道。”

    “尽量瞒着吧。对了,刚才八叔拉着你干嘛呢?”

    “传授对抗嫡兄的心得呢。”

    “什么?”弘晖回头看着坐在马上的弘时。

    弘时就说:“他以为我和你吵架了,被你欺负了。”

    弘晖牵着马:“他操心的真多!”

    弘时问:“大哥,你今儿说来得很早啊。”

    弘晖就说:“今儿姑妈那边散得早,明儿我跟着姑妈去一趟山东。”

    海棠在家收拾东西,莹莹叉着腰指挥:“把我的兔子带上,不是那个,是大兔子。”

    侍女把她的大兔子玩偶放在包袱里,海棠就说:“你少放一些没用的。”

    莹莹跑到海棠身边问:“带阿玛去吗?”

    海棠摇头:“不去,你阿玛要在家养病呢,让你阿玛和哥哥在家,我带着你去。”

    这时候外面通报说十四来了。

    海棠来到门口,就看到扎拉丰阿陪着十四进门。

    十四走过来打招呼:“姐,弟弟今儿来蹭饭呢。”

    莹莹从海棠身边钻出来大喊了一声:“十四舅舅。”

    十四立即弯下腰把肥妞抱起来了,两个对着哈哈笑起来。

    既然十四来蹭饭,海棠就让人摆了饭菜上来。

    十四在饭桌就说:“我看着十二姐夫在江南和人格格不入。他倒霉没事儿,不能让我十二姐跟着倒霉。听说您要去一趟江苏,要是能见到十二姐不妨问问他们夫妻是什么打算,不如咱们想想办法把她们一家给调到京城,要是京城这里没合适的位置,往关外去也行。热河行宫附近就有好位置。”

    扎拉丰阿也跟着说:“江南那就是烂泥滩,好人去了不脱一层皮出不来。”

    海棠就说:“我回头碰见她了问一问。”

    次日海棠带着人出发,扎拉丰阿父子和十四一起去码头送人。

    弘晖就上了海棠的船说昨日的事儿:“楠楠如今脾气硬,我阿玛也是个脾气硬的,我只怕他们两个硬碰硬没好结果。”

    海棠忍不住问:“我看着秀楠一直好说话,是个很腼腆的姑娘,你这么一说,让我很吃惊。”在海棠的印象里,秀楠几乎是个背景板一样的存在,这姑娘每次在大家聚会的时候显得文静且从众,几乎没什么让人记住的地方。

    但是听弘晖这么说,海棠就觉得这姑娘的脾气很执拗。她就说:“你担心她怨气太大?”

    弘晖点头:“我额娘说楠楠不像是个只会放狠话的人,而且她昨日和我阿玛闹了个不欢而散,宋格格吓得不得了,一早来找我额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就怕因为昨日的事儿我阿玛不管楠楠了。”说完叹口气。

    海棠说:“与其这样不如跟着我,你回去和你阿玛额娘商量一下,我带着她出门,免得她的眼界只放在宅院里面那一亩三分地上。等到见到外面景色广阔,她也不会觉得留在京城就是好事儿。我切身体会就是儿女越有本事,额娘的处境就越好。看看我,看看你祖母就是这样,或者是看看你六姑妈,再看看郭贵人。她如果想让她额娘在你阿玛的后院变得重要起来,她就要站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弘晖也是这样想的,扶持姐妹远比扶持兄弟得到的收益更大,因此弘晖在秀楠的事情上不遗余力。

    谈论完这件私事后,谈论的就是公事了。

    海棠和弘晖聊起江南为什么特殊。

    神州大地这么多山山水水,为什么就江南那片地方的风水特殊呢?江南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这里的官员腐化得又极快,这里的地主和富商比别的地方更没人情味,更唯利是图。这里的大家族和宗族思想比别的思想更加根深蒂固。

    海棠跟弘晖说:“要想解释这件事,就要让咱们把目光放到汉朝,从以洛阳为都城重续了大汉二百年基业的后汉说起。此时的汉朝,很多放驴打滚钱的富商在秦朝和前汉轮番打击下缓过一口气来,开始兼并土地,在最初积累了土地后,他们依靠着自己家的庄园开始过着国中之国的日子,之后这种庄园向着淮河两岸发展,他们不仅兼并了土地,还垄断了学问。同时在益州,这样的世家门阀也在形成。日子一直过到了汉末,与其说是官员和官宦争取权不如说是皇帝和这些庄园的主人争夺权力。

    在惨烈的争夺中汉亡了,开始了三国,而曹丕就是在这庄园主人们的推举下把九品中正制推上台,这是要庄园主人们要彻底把握天下。但是北方的胡人南下,这时候,庄园主们就面临一个问题,是躲进淮河以南还是遁入益州的大山之中,最后他们选择了最近的江南,这些人这些思想这些糟粕规矩就在江南扎根,从此之后,江南以富庶出名,以披着忠臣皮子干着贼子勾当的士人行走在江湖和庙堂。”

    所以这顽疾存在了上千年,不是一两次能解决的。

    第466章 预绸缪

    海棠接着跟弘晖说:“你不要看去那些老大人的名声,名声是能经营的,越是士大夫越是能经营好名声,比如说李煦,人称李佛。你要他们做的事情,看他们的屁股坐在哪张凳子上!

    比如说这次张伯行的事情,张伯行说有海盗,有没有呢?

    是有的!

    但是江南官员都怎么说的呢?都说没有。

    甚至连张鹏翮都替他们说话,张鹏翮治黄十年,甚至在山东大旱的时候开仓放粮为此背上了债务,这样的官员你能说他是贪官吗?你能说他是庸官吗?他不贪,甚是还很果决,那么他为什么要三番两次说张伯行是诬告编造呢?

    还有那个湖南巡抚陈瑸,你皇玛法说他是个清官,他在革新吏治方面是有大功劳的,为什么他也不看好张伯行,按道理说他们这些能臣清官该抱团鄙视贪官才是,现在却和那些贪官一起弹劾张伯行,你想过为什么吗?”

    弘晖还真没想过,如果张鹏翮和张伯行过不去还能说一句私下不对付,那么为什么陈瑸也不看好张伯行?

    海棠说:“他们是士,士农工商,天然维护的是自己的利益。说什么以天下为己任又有几人能做到呢?我问你,皇家算士农工商里面的哪一类?宋朝说他们和士大夫共天下,结果父子被掳走。我说得再直白点,这天下是谁的?是皇上的?还是士的?假如明日有敌人兵临城下,谁能投降谁不能投降?

    当初曹操八十万大军南下,鲁肃劝孙权说‘众人皆可降曹操,惟将军不可降曹操。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众人之意,各自为己,不可听也’。

    还有个例子,南唐后主李煜投降宋了之后,带着族中子弟去了汴梁,后来如何了?三年而亡,据说死相凄惨。你说是不是应了鲁肃的话‘各自为己,不可听也’。然而治理国家的时候,不可不察,不可不听。别真的把这些人当成依靠,忠臣也有为自己打算的时候。”

    弘晖点头,小声说:“侄儿知道了。”

    说完起来给海棠磕头。

    海棠教他的就是为君之道了,告诉他为什么帝王是孤家寡人,因为没人和帝王一心,在失败走投无路的时候,别人能投降,帝王不能,投降不过是换来几日忍辱苟且,还是要死的,比如李煜,比如二圣北狩里的父子。

    最起码也要像崇祯那样有殉国的骨气,纵然崇祯殉国了,儿子还是被他岳父给献出来了,对于明太子来说走投无路的时候外祖父都信不过,又能信得过谁呢。

    海棠就说:“这几日在船上没事儿可做,你带了什么书?我这里有一本《韩非子》你拿回去看看,太史公在给《报任安书》里写了‘韩非囚秦,《说难》《孤愤》’,韩非子乃是韩国公子,在秦国为质,遭遇同窗暗算,个中滋味一般人是体会不了的。这本书也算是法家集大成,虽然不是韩子亲书,看看也能学到不少,拿去吧。”

    弘晖接过书回自己的船上了。

    船在胶澳港靠上码头,海棠拉着胖妞下车,盐宝摇着尾巴跟着跳下来。当地的官员迎了上来,一番见礼后到了漕运衙门。

    漕运衙门比刚开始的面积还要大。

    海棠看这里建筑崭新就说:“这可真是新房子新气象啊!安排一下,本王明儿要去干船坞看看铁甲舰。”

    这边的官员都赶紧行动,到了堂上,海棠问:“江南海盗案你们听说了吧?”

    这些官员以为是来问责的,纷纷开始倒苦水,说是他们抓到了海盗,但是这些海盗都有文书,说是官身,是官不是匪,这下把人给放了,谁能想到匪居然有官府正经的文书啊!责任全在地方衙门,和他们漕运衙门没关系!

    海棠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倒苦水,弘晖坐在她身边,手里放着一些人的履历,等着这些人发言的时候一边翻着履历一边抬头看人。海棠则是看着院子里面和盐宝玩耍莹莹,等这些人推卸了责任倒完了苦水说:“你们说得好听,还是自己不谨慎,难道只看文书,不看看他们船上有什么吗?算了,现在骂你们都是些事后诸葛亮的事儿,本王和皇上商量了,在华亭一带修建新港口,因此后面船厂再开一处船坞,再增加一艘铁甲舰。”

    这下满屋子喜气洋洋,这是咱们衙门壮大了啊!

    这一下子扫了刚才的怨气脸,兴奋得脸都红了,这些人心里什么盘算的都有。

    中午在附近酒楼设宴,在去酒楼的时候,几个正白旗的官员挤过来跟海棠吹风:“主子,您看要从镶白旗选些好小伙子,您放心,都是勤快人,没一个懒的!”

    这些人想得很好,港口那些不起眼的小职位先让两白旗占住,十年二十年后这都是主力。别说十年二十年之后了,就是以现在的眼光看,过不几年又要有港口,这每开一处港口就会分出去一些人做官,升迁之路宽得能跑马!

    海棠没搭理他们,这些人就去找弘晖说情。找弘晖是说的过去的,因为四阿哥现在被排到了镶白旗。所以弘晖也是镶白旗的人了。

    弘晖就说:“都知道这是有油水的地方,哪里会让两白旗独占?来的时候说好了,这次是除了两白旗还有正蓝旗,外加一些其他旗的爷们,反正不会只让两白旗占好处的。”

    这些正白旗的官员瞬间表示理解:六阿哥是正蓝旗的旗主,自然要带着他们。

    吃了饭海棠就在衙门里住了下来,他的卫队也在衙门里驻扎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海棠就去船厂看铁甲舰。

    铁甲舰外面看着已经完成了,如今在焊接内部,同时等着送新的机组过来。

    跟着海棠来看大船的莹莹看着这庞大的船只,下巴和脖子几乎成了一百八十度,感慨地说:“这船好大啊!”

    她紧张地拉住海棠的手问:“额娘,它进了水里会不会漂不起来。”

    后面跟随的官员们哈哈笑起来,有人说:“大格格放心,不会起不来的。”

    海棠带着人绕着两艘铁甲舰看了两圈,从外面看工艺很不错,把外面看了一遍之后她带人上了船,进入船的内部。内部也很大。

    船厂的官员说:“等蒸汽机送来就开始舾装。舾装才是最吃手艺的,不瞒您说,这船壳子好做,舾装不容易啊!”

    还有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才来咱们港口看看,这铁甲舰进不了内河,这大船开出去皇上看了肯定高兴。”

    海棠心里一动,觉得请康熙来看看也行。从这两艘大船上下来就去看新船坞,新船坞今天才开始挖,海棠在现场看了看说:“这第三艘比前面的应该更快吧?”

    船厂的官员说:“是,两班老师傅带着弟子一起上,自然更快。”

    海棠说:“别让这些师傅们散了,这两艘舾装结束,还要再新建几艘。”

    周围的人互相对视,有人小声说:“这玩意养着费钱啊!”

    “没这玩意震慑不了真正的海盗,你们看到的都是自家的水匪装海盗,抓他们自然容易,等你们遇到正经的海盗就知道没船是多难受了。而且水军是个一天能全军覆没的军种,我自然知道养这些船花钱,但是不花这个钱就会在其他地方花钱!与其这样还不如养船。”

    从船厂出来后,海棠打算见见进出口商行的掌柜和一干账房,把这里一些棘手的事儿处理就去一趟江苏。

    在漕运衙门给海棠准备船的时候,山东的官员又到了。

    这次他们来还是为了铁路的事儿。

    修铁路赚钱吗?

    赚啊!最起码山西人赚麻了!河南人也跟着赚了,据说河南的红薯粉条卖得不错,还有炸麻花。把麻花装在箩筐里盖上油纸,一个镇或者是一个县的商户包一节车厢,里面放上架子,一层层的架子堆满了装酥脆麻花的箩筐,上去一个人或者三四个人,上午去晚上到,下车后被留在京城的河南人把货接走,再装满倒腾到河南的货物,不让这包厢有一点浪费。

    第二日满大街都是河南口音的叫卖声。海棠送弘阳上学的时候还买过几根。这玩意能当零食还当干粮,不只是弘阳喜欢买,那些上早朝的官员也喜欢,买来泡在汤里或者干吃都不错。

    如果说山西赚了大钱河南赚了小钱,那么山东就是在眼红。

    海棠就说:“这事儿急不得,从长计议吧。”

    她更倾向于把这火车修到江南,正所谓“湖广熟,天下足”,火车运输粮食全国调度是非常重要的。

    看海棠这个态度,山东的官员瞬间觉得没戏了,忍不住哭了起来。一个哭,接着全部哭。

    海棠心想你们这招我见过,就说:“这事儿你们想争取也行,未必能成。你们上个折子,说说你们这里建了铁路之后怎么用?不能建了之后就空跑吧?再看看你们这里多少人愿意,多少人不愿意?你们统计好了,有理有据交上去,行不行的要看工部评测,万一你们这里土地松软不适合建造呢。”

    海棠说完之后端茶送客了。

    这些人走了之后,弘晖就问:“他们挺上心的,为什么不帮一把。”

    “帮一把?”海棠说:“他们和山西不一样,山西是真的有货需要铁路,山东这里就是依靠着港口往京城运输,他们本身是没有多少货物的,这条路只能说是惠泽了富商,并没有惠泽百姓。就看他们能扯出什么理由了。”

    几天后海棠带着卫队和弘晖莹莹去了华亭。华亭,日后的上海滩,十里洋场。

    船队进入黄浦江,看着两岸草木茂盛,弘晖说:“这里地理优越,是天然的避风港,很适合建造码头呢。”

    船队在华亭停留了几日,专门等桂枝,桂枝从苏州乘船来见海棠。

    她来的时候带着三个孩子,小的是个男孩子在怀里抱着,船靠岸后莹莹蹦跶着喊:“姨妈,姨妈这里。”

    弘晖上去把表弟穆禄抱下来,要去抱秀英,秀英赶紧躲开,细细地说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弘晖被弄了个大红脸,握着小拳头蹦跶着等姨妈的莹莹听了惊呆了,跟秀英说:“大哥哥都没这么想,你怎么就先想到了?”

    秀英觉得这是表妹在怼自己,哼了一声,不想下船了,还是被桂枝给赶下来。

    秀英带着弟弟穆禄来见海棠,海棠在岸上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弘晖莹莹和秀英刚才的谈话。海棠就说:“好孩子,比姨妈上次见到你们又高了,我们船上有你们外祖母和几位舅舅舅妈给你们的礼物,你们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弘晖跟着他们姐弟上船,桂枝抱着小儿子来见面。

    桂枝说:“这是小的,不好养活,现在就起了个小名,等过几年再给他起大名。”

    海棠把胖乎乎的小孩子抱在怀里问:“小名叫什么?”

    “他阿玛起的,叫虎头。我快嫌弃死了。”

    姐妹两个坐在一处空地的马扎上聊天,海棠就说:“十四弟很担心你们,我来之前让我问你们,你们想回去吗?京城不好说,但是热河还行。”

    桂枝说:“我倒是想回去,你没看到刚才英儿那做派,我简直快愁死了,她那模样越来越像个大家闺秀了。”

    说到这里桂枝自己都发愁:“我和她阿玛都不是那精细人,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养出个这样的女儿来!她不像个满人,比汉人都汉人!可是走不了,汗阿玛不让英儿她阿玛从江南离开。”

    海棠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康熙是明面上要放一双眼睛在江南。

    海棠叹口气,“那怎么办?我把孩子给带京城去?让额娘给你照顾。”

    “我不放心,上个月汗阿玛病了的消息传到了江南,我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夜里出虚汗烧了一夜,自己吓得自己病了一场。我是不敢把孩子放在京城的,本来想着不来见姐姐,可是实在是京城的事儿不了解,还是要来问问。”

    海棠叹气,把老爷子病了的事儿一步步地说了。

    “老爷子本来就虚弱,结果二哥弄出了私自传书的事儿来,结果老爷子被打击得一下子病倒了。”

    就在海棠和桂枝说话的时候,莹莹从自己躺的小床上把自己的兔子玩偶拿下来:“送给姐姐!”

    这兔子有点脏。

    秀英不想要,说:“你小时候送过我一个,你忘了?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莹莹还真不记得了,疑惑地说:“我送过吗?”

    “有,你小时候喜欢骑在兔子上蹦跶,还把两只兔耳朵拉着当马缰绳。”

    莹莹高兴地说:“我都忘了,我回去试试这玩法。”说完把兔子扔在床上,姐妹两个手拉手出来了。门口站着的弘晖和穆禄在等她们出来,等到姐妹两个出来后,弘晖看着两个丫头说:“东西都搬下去了,咱们也下去玩儿吧。”

    莹莹就拉着秀英下船,弘晖看着蹦跶着的莹莹和斯文贤淑的秀英,回想了一下,秀英长得还真不错。

    弘晖下船看着三个小孩子在一起玩,一群下人跟着不会出事儿,就走到海棠身边,看着海棠怀里的虎头,伸手说:“让哥哥抱抱。”

    虎头伸出手,弘晖抱着表弟开始逗。

    海棠和桂枝说:“跟你说个好消息,弘晖的福晋找好了。”

    桂枝问:“前几日我听说琳琳有人家了,还没听说弘晖这边也看好了,谁家的孩子?”

    “就是前面温达大人的孙女,他们家三年后选秀,到时候汗阿玛下旨指给弘晖。”

    桂枝沉吟:“温达大人家的啊?”她觉得有点低了。

    弘晖说:“千里缘分一线牵,不管身份如何,玛法祖母和我阿玛额娘都觉得合适,这就是缘分来了。”

    桂枝跟海棠说:“这是真的。我以为我嫁到草原上呢,结果和虎头他阿玛成了一家,人都不知道十年后是什么身份,过什么日子,还是过好当下吧。”

    海棠就说:“还是你看得开。”随后说:“留下吧,今儿住一晚,明儿再分开。”

    桂枝就说:“行啊!”看看远处三个孩子和盐宝在一起玩耍,就说:“今儿我和姐姐住一起,别嫌弃我们虎头是个夜哭郎。”

    海棠笑起来。

    结果虎头尿裤子了,弘晖被尿了一身,桂枝赶紧抱着儿子回去换裤子,弘晖也回去换衣服。

    弘晖的动作更快一点,他出来后坐在刚辞桂枝坐过的马扎上,跟海棠说:“侄儿有些话不好开口,还是您说合适。英儿妹妹瞧着漂亮,您回头让十二姑妈早做打算。”

    海棠皱眉。

    弘晖说:“三伯五叔和七叔家的弟弟们和英儿的年纪差不多。”五叔七叔家的弟弟肯定会打英儿的主意,因为英儿是公主的女儿,娶了公主的女儿就是在增加他们当世子的砝码。

    海棠点点头。

    姐妹聚了一日,桂枝把给亲人的礼物放到了海棠的船上,又把海棠的礼物带上,前后五六艘船沿着江水逆行回去了。

    海棠就带着卫队回京城,紧赶慢赶在九月二十回到了京城。

    弘晖就回去跟四阿哥和四福晋说了秀楠的事儿。

    “姑妈说楠楠在家也没事儿,不如跟着她打下手。”

    四福晋看看四阿哥,四阿哥听到秀楠的名字就皱眉,他迟疑了一下:“你跟你妹妹说去,告诉她在宫里乖一点,少说话,要不然闯下祸来她日后也不用出门了。”

    弘晖答应了一声,和四阿哥聊了一会才去找秀楠。

    四福晋跟四阿哥说:“这也是好事儿。”

    四阿哥想了想,这确实是好事儿:“她要是抓住机会,将来还真的能成事儿。罢了,说这些都早着呢,将来的事儿不好说,先这样吧。”

    海棠生日那天先去园子里给太后和康熙德妃请安,随后才回家。

    她的生日在朗惠园举行,来的都是宗室亲贵。

    一群人挤在后院,小孩子跑得满地都是,加上这里狗狗很多,到处都是狗狗在打架。

    八福晋就说:“大伙养那么多的狗都是弘时的功劳。”

    四福晋看了她一眼,就觉得自己笨嘴怼不回去。

    跟在四福晋身边的秀楠问:“这些狗子吃的难道是八婶子家的粮食?若是不是,您说这个干嘛?人家想养什么您就别管了吧。”

    四福晋对着八福晋微笑:“小孩子嘴快,我回去说她。”

    八福晋霸道这些年了,头一回被一个丫头片子给怼了。八福晋冷笑一声,四福晋就说:“楠楠,别站着了,人家姑娘都在外面玩儿呢,你也去吧。”

    秀楠出门去了,她看到海棠正和弘时说话,就赶紧跑过去。

    弘时把衣服的下摆掖在腰带里,脸上红扑扑的,正一副无奈的模样跟海棠说:“哪有,姑妈你不知道,以前狗狗还好送,现在愿意养狗的人家都送了,人家更喜欢长得好看的狮子狗这些,二哈和花花的孩子大家嫌弃丑!对了,以前二哈和花花的孩子现在也开始生崽子了,侄儿现在遇到对手了!”

    海棠噗嗤一声笑出来。

    弘时就说:“您别笑啊,您没这烦恼自然笑得出来,侄儿就不行了,侄儿的日子现在难过着呢。二哈和花花一年一年地生崽子,他们的孙子和重孙子也在一年年生孩子,总有一天盐宝的子孙都流落到街上去!”

    旁边的盐宝歪头:“汪汪?”

    第467章 整烂活

    海棠就问弘时:“你们家有没有想过把二哈给……阉了,就像小猪那样。”

    盐宝:“汪!”

    秀楠吃惊地看着海棠。

    弘时还真想过,他苦恼地说:“我去跟阿玛商量过,被阿玛逮着在我屁股上拍了几巴掌。阿玛是不许动二哈的,再说二哈年纪不小了,又不是小狗了,就怕真的动刀了活不下来。我们府里的侍卫说它这么能折腾就是因为没被骟,看那些被骟了的马,个个温顺,二哈要是真的这样了肯定也很乖!”

    海棠觉得那可未必!二哈这种生物是出了名的能拆家!

    秀楠头一次觉得自己见识少了。

    海棠说:“或许等它老了不爱动就不折腾了。”

    弘时说:“我们全家都是这样想的。”

    这时候九阿哥的太监跑来请海棠:“格格,我们爷在那边等您。”

    海棠看到九阿哥在不远处抱着胳膊在等,就让弘时自己玩去,带着楠楠过去了。

    九阿哥就说:“走走走,前面等着你呢,你这寿星说几句才好开席。”

    九月天气早晚有些冷,海棠次日去拜见康熙。

    康熙跟海棠说:“朕打算今年早点去汤山行宫,朕如今手脚都是凉的,昨日一晚上没暖热。”

    海棠就说:“儿臣就吩咐下面早点搬家,正好祖母也需要早点去汤山行宫。”

    康熙这些毛病太后也有,太后这些年衣服是越穿越厚。海棠去看望她的时候她跟海棠说她小时候在科尔沁看过的一个长辈,临终的时候穿了四层棉袄,太后就得出结论:“等身上的热乎气没了,人也就没了。”

    当时海棠哭笑不得,觉得这是老人家想多了,但是看看康熙这模样,这半年确实更加衰老。

    年前三阿哥推荐的郎世宁确实有一手好手艺,但是康熙对画肖像不再感兴趣了。更喜欢花草鱼虫,因此最近如意馆送来的都是些工笔花鸟画。

    而四阿哥喜欢上了人物肖像,他经过几年保养,现如今有了些中年发福的模样,脸颊上有了些肉,看上去也不刻薄了,反而有几分富态。

    因此四阿哥开始沉迷于一些人物绘画。加上年氏是个才女,是个腹有诗书擅长琴棋书画的女人,因此四阿哥文艺中年的那一面被激发出来,绘画音乐就成了他和年氏聊天的内容。年氏还真不是半瓶子水,年家确实有这个氛围,她大哥年希尧在音乐上是真有水平的,师从大家,年希尧在绘画上的审美水平也很高。因此年家的孩子都在这方面有很深的造诣。

    弘阳跑去四舅家玩儿的时候还被摁着画了一幅肖像,高兴地捧着回家给海棠和扎拉丰阿看。

    扎拉丰阿这些年在绘画上没太大的长进,欣赏绘画的本事倒是长进了很多,看到之后对四阿哥夸了很久。

    就是海棠看了还是觉得不喜欢,她就想要那种跟照片一样极度写实的肖像,无奈这传统绘画要么就是炫技要么就是写意,她都接受不了。特别是这一张画是四阿哥的炫技之作,线条很多,很多技□□番上,这些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把弘阳画成了一个手捧仙桃坐在仙鹤上的童子,背景里面天宫漂浮在云彩上,这题材让她哭笑不得。

    弘阳得意地说:“我答应舅舅了,过几日和他回去种田,到时候他把我画成一个小农夫。”

    扎拉丰阿连连要求弘阳把画拿回来让他一起欣赏。

    因此在康熙养病的时候,四阿哥开始了“不务正业”带着孩子玩耍和在家种田。

    与他相比,别的人就显得忙多了。比如说弘皙很想回到康熙身边,为了让弘皙回到康熙身边,废太子甚至亲自给康熙写信承认了前几个月用明矾写信的罪过,保证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言语之间诸多哀求。

    康熙把这信放了几日,最后还是让弘皙回来。

    废太子这边在努力,八阿哥那边也没闲着。八阿哥开始讨好康熙,这个讨好的过程主张一个不着痕迹,一切要看着自然。他先是去京城附近各处寺庙上香祈求皇父健康,还每次隐姓埋名的去,接着在各处施舍粥米,让每一个来喝粥的百姓讲一句祝寿的吉祥话。这件事再由几个偶遇的官员传出去,刷一波孝子人设。八阿哥不仅去祈求康熙平安,甚至还对侄儿们很爱护,对各家的侄儿们都关心,简直是天下第一好叔叔伯伯。对几个年纪小的弟弟更是爱护,在很多公开场合对十四鼎力支持。

    然而康熙早已经人老成精了,别人以为八阿哥处处推十四,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是要做一个好哥哥辅助弟弟了,康熙看了冷笑几声。

    康熙也是个做戏的高手,一副被八阿哥孝顺模样感动到的老父亲,在几位宗室近亲的劝说下让八阿哥家的弘旺进入尚书房和叔叔哥哥们一起读书。

    甚至在去尚书房检查孩子们功课的时候对弘旺夸了又夸,弘旺高兴得小脸都红扑扑的。这无疑是传出一个信号,父子关系在缓和。

    在这些弟弟们轮番整活的时候,三阿哥想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请皇父游园。

    当海棠听说三哥又请老爷子游园的时候整个人都无奈了。

    老爷子在看儿子们整活儿,哪怕是整烂活儿也行啊,老爷子最起码觉得新鲜,你这数十年如一日地请游园,他都没新鲜感了啊!

    康熙确实不想去,但是他现在在养病,太医说出去走走也挺好的。于是想了想就答应了,跟海棠说:“你也忙了几日了,到时候带着孩子咱们一起去看看。”

    海棠跟着去了三阿哥在汤山行宫附近的别院,既然是别院就不如园子好看。这里虽然有小小的花园,但是没什么特色,海棠小时候就觉得花园永远是假山亭子堆砌,北方的花园那是万变不离其宗,似乎所有的花园就是亭子假山堆砌的角度方位都不一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然而三阿哥也不是单单让老爷子闲逛的,这次把很多有学问的大臣叫来了,大家今日就论学问不谈公事。

    行吧,这也算是有点趣味。

    结束后莹莹和海棠陪着康熙坐车,海棠从茶壶里倒了茶水捧着给康熙。莹莹在一边吐槽:“我以为他们会高兴了跳舞呢,原来不是的!干巴巴地在那里写诗,我都听不懂。”

    康熙一手端杯子一手摸着莹莹的脑袋:“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哥哥给我讲群英会,说周瑜就舞剑高歌,还讲魏晋风度,说是有人在宴席上高兴了就手舞足蹈,他还说唐朝的时候君臣高兴了也会在宴席上跳舞,唐高祖还是个弹琵琶的高手。今儿这些人一个跳舞的都没有。”康熙哈哈笑起来。

    海棠问:“大家伙跳舞了你是不是也要跟着蹦跶两下?”

    “嗯!”她强调:“我会跳的,我在西北的宴席上跳舞大家都夸我。”

    海棠也夸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康熙就说:“这些人都老了,老胳膊老腿都跳不动了。”

    莹莹就说:“那今天有什么好文章吗?我哥哥还说那什么滕王阁序就是宴席上写的。”

    康熙想了想:“没有。”研究程朱理学的人怎么可能写出华丽的骈体文?再说天下能达到初唐四杰水平的有几个?

    海棠就说:“我看你也不能老是想着玩儿了,该读书了。”

    康熙赞成:“对,不读书的人粗鄙,该读书的。”

    海棠看了他一眼。他这话说的很顺口,然而女孩真的读书的时候也就是让读些陈词滥调。

    三阿哥的烂活儿被大家私下笑话。但是康熙来劲了,问其他不整活的儿子:“你们还没请朕去你们家里坐过呢,怎么?家里有什么好东西藏着不给朕看?”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大家还能说什么。眼神都看着四阿哥:老三之后该你了。

    四阿哥就请康熙去他家,然后老头子坐在田间地头看着四阿哥干活。这都是冬天了,这时候地里面能收的也就是大白菜,四阿哥在白菜田里吭哧吭哧地拔白菜,拔出来后把跟不砍掉。

    四阿哥还邀请康熙一起来收白菜。

    四阿哥的原意是让老爷子动一动,这动一动比他溜达好几圈都有用。

    结果康熙觉得这不孝子就是拉老阿玛来干活的。他披着大毛斗篷抱着手炉踩着脚炉不动,坐在北风里就看着四阿哥干活。

    他就想着:朕还不知道你们,个个身娇肉贵,看你今儿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然后四阿哥上午把所有的白菜收了,中午带着老爷子去吃了一顿没什么油水的农家菜,下午又去挖地了。

    他是真的靠自己一个人挖了半亩地,天快黑了,他把铁锨给了太监,喘息着跟康熙说:“汗阿玛,回去吃饭吧。”

    康熙就跟着回去吃饭了,还是近乎白水煮菜的饭菜,康熙看了就说:“朕不吃这个,朕今儿中午吃的都没油水,晚上要吃点带油水的。”

    然后弘晖送饭来,那水煮菜四阿哥和弘晖吃了,弘晖大小伙子正是饭量大的时候,爷俩一起把饭菜吃完,四阿哥把那点菜汤也给喝了,康熙剩的半盘子菜他和弘晖分了一起吃。

    吃完四阿哥问:“儿子送您回去吧?”

    康熙点点头。

    四阿哥把康熙送回行宫,临下车的时候康熙对四阿哥说:“给朕看看你的手。”

    四阿哥两手都是厚茧。

    康熙回去了。

    第三天去五阿哥家,五阿哥胖乎乎的,和干瘦的康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康熙刚坐下,五阿哥献宝一样捧出糕点来。

    “汗阿玛,这个好吃。”

    康熙说:“朕不想吃太甜的,你吃吧。”

    然后五阿哥就真的捧着吃了,看着跟小猪一样贪吃的五阿哥,他不仅爱吃还吃得很香,康熙觉得可能也就老三正常点,他那是真的游园,也是正经宴请。

    想着伸手拍拍五阿哥的脑袋,五阿哥主动把脑袋低下来让老阿玛拍的时候不用抬胳膊。

    康熙拍着他脑袋说:“胤祺,能吃是福,但是也要少吃点。”

    第468章 爱显摆

    康熙从五阿哥家回来后觉得很疲惫,就表示不去各个儿子家里转悠了,他现在宁肯在行宫里睡觉也不去这些倒霉儿子家里受罪。

    一瞬间大家都看着四阿哥和五阿哥:你们两个做什么了!

    四阿哥有话说:老爷子在我们家坐了一天!

    五阿哥也有话说:我和汗阿玛吃了一天。

    这两个都是些什么人啊!

    老三都有理由鄙视他们,看看你们是怎么侍奉老爷子的!再看看我是如何陪着老阿玛玩的,我都不惜地说你们。丢人!

    九阿哥立即找康熙嚷嚷:“儿子都准备好了,您不去那儿子不是白准备了吗?”

    九阿哥就是想给老阿玛显摆一下自己的日子过得很阔,别的也没什么目的。然而下面有目的的人多着呢,比如说八阿哥,就指望这次和老阿玛握手言和。十四也想在老爷子跟前表现一番。

    有不在乎的,比如七阿哥。有反对老爷子到处乱跑的,比如十一阿哥。还有那种意见不重要的,比如十二阿哥!

    但是康熙是真的觉得很疲惫,坐着不想动,睁开眼都觉得费劲,时不时感受到很困,所以不管九阿哥怎么说都不出门。

    而外界猜测皇帝八成又病了。

    实际上根据太医的诊断,康熙的身体在缓慢地恢复,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但是整体是向好发展。

    然而终究是上了年纪,康熙现在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就会打盹睡着。天气好的时候才会出来走走。

    康熙休息了半个月,觉得身体好了,就出来溜达的时间多了。

    十四来怂恿六阿哥,跟六阿哥说:“六哥,该你招待汗阿玛了,老爷子想去各家看看,他说不去咱们不能当真啊!还是说你不想让汗阿玛过去?”

    六阿哥能说自己不乐意看着老阿玛来吗?肯定不能啊!

    六阿哥就说:“是老爷子自己不想动了,你就是说得再气人也说不动我。”

    十四阿哥看六阿哥不愿意出头,就自己跑去找康熙,正赶上康熙出来溜达,十四一看赶紧跑过去陪着说话:“汗阿玛,就您一个人?怎么不把儿子叫来,儿子侍奉着您转转。”

    康熙就说:“你不是忙吗?朕自己趁着还能动就自己转,将来动不了了,瘫在床上了,再把你们叫来侍奉。”

    十四就抖机灵:“看您说的,养了这么多儿子随时能用,何必非要等您说的那种时候,再说了,您老人家身体好着呢,九月份您在畅春园看武举人考试的时候还露了一手呢,儿子们和您比差远了。”

    康熙想起五阿哥那胖乎乎的身材,就说:“是啊!你五哥那样的上马都费劲。”

    十四当弟弟的不能跟着老阿玛一起埋汰哥哥,就在一边赔笑,父子两个倒也是有说有笑。

    康熙溜达了一圈带着十四回去吃饭,刚坐下海棠带着侄儿侄女来了。

    以前康熙还处理事情,弘皙跟着康熙,现在康熙不处理事情,就让弘皙给海棠打下手,说是打下手其实负责了一部分传统事务。海棠如今要用的人多,给她打下手的人也多,如果非要有区分的话,弘晖就是她的助理,楠楠和董姑娘就是秘书。

    海棠自然更照顾弘晖,给弘晖办的事儿都是些积累经验的,给弘皙办的都是些礼仪性的。比如祭祀顺治皇帝,祭祀康熙的几位皇后,再比如审核礼部的折子,祭祀天坛太庙孔庙,在各种康熙出现的场合让弘皙出去刷脸,特别是番邦来朝的场合,更是给足了弘皙出场率。然而至关重要的东西弘皙是摸不到的。

    就算是这样,弘皙还怨恨不上海棠,因为他太需要这种露脸的机会了。

    他要积蓄势力就要在各种场合露脸,去山东祭祀先师孔子,这样才能和大儒们接触,去祭祀顺治皇帝,这样才能巩固自己嫡支子孙的身份,出现在外邦使者面前,才能让人家知道自己是谁。

    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优势如浮在水上的水草,看着很大一团,实际上随波逐流没有根基。

    因此他在每次露面的时候学着八阿哥结交各种官员,想要加强自己的根基,让自己能抵御风险继而壮大!

    弘皙悲哀的地方就在于他没多长时间用来发展。因为康熙毕竟年纪大了,康熙驾崩之日就是他们这一支走向没落之时。

    此时十四阿哥陪着康熙坐下后,海棠带着几个侄儿侄女过来。

    一番见礼后,大家开始吃饭,只有楠楠抱着本子跟康熙汇报今日上午海棠都处理了什么事儿。康熙一边吃饭一边听,有不妥的他当场改了,等他这边吃完,楠楠的事儿也报告完了,小姑娘坐在席尾开始吃饭。

    康熙就会跟弘晖弘皙和一起来吃饭的弘阳讲些朝廷上的事儿,或者是讲一些大臣的履历。

    今儿因为有十四,康熙就有心考考这些人,对儿孙们问了一会话后,看着楠楠也吃完了,就说:“散了吧,弘阳也该读书去了。”

    弘阳就起来告辞,随后出门去读书。十四却不想走,拉着康熙说:“汗阿玛,今儿儿子来是有事儿求您的。”

    “哦?”

    “您不是说要去各家看看吗?儿子都准备好了,您来儿子这边看看吧。”

    康熙笑着摇头:“你那院子小得一眼都看到头了,朕不去。”

    十四阿哥一家住在行宫,其实是一处三进的院落,不算小,而且环境很好。十四没因为这边的住宿环境嚷嚷过,因为汤山行宫修得确实漂亮精致,他们一家住在行宫里比外面舒服。

    十四就说:“儿子是没什么别院,但是儿子有一片真心啊,儿子找了南府的戏班子请您去高兴一天。”

    海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康熙也笑了,指着十四跟海棠说:“拿朕的东西来孝敬朕,你说他脸皮厚不厚?”

    海棠侧身跟康熙说:“虽然脸皮厚,但是孝心还是有的,这是怕您无聊请您去高兴一日,叫儿臣说左右不出行宫,也别去他那院子里了,让他安排,您再去请了祖母,找个开阔的地方热热闹闹地看一场戏,您和祖母也高兴一日。”

    康熙听了很高兴:“对对对,把你祖母也请了,到时候乐一天。”

    十四高兴地回去准备。

    既然请太后了,自然要把德妃也请上,德妃都来了,别的娘娘也不好不请。发展到最后成了全家大联欢,康熙带着太后宫妃和不上学的小儿子一起看戏,十四两口子忙前忙后。

    十四忙得很高兴,这感觉很好,他头一回觉得没哥哥们在场日子真的是美滋滋啊!这种颐指气使让人神清气爽。就好像他才是那个承家业的孩子,和父母住在一起,享受着父母的依赖和看重。

    德妃来看戏的时候还带着莹莹,莹莹最近跟着扎拉丰阿读书,结果扎拉丰阿不舍得说她,孩子闹一闹就不学了。扎拉丰阿反而还会带着她玩耍,哄着她吃东西,关心她渴不渴累不累……因此海棠骂了这没用的阿玛之后头一回撸袖子教育了女儿。

    莹莹这才开始每天上学,老师也换成了其他人,扎拉丰阿成了陪读,坐一边给他女儿当书童,干些磨墨铺纸的活儿。因此今儿能来干看戏小肥妞高兴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小嘴特别甜,哄着德妃日后还有这好事一定要喊她。

    一大家子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十四被太后康熙轮番夸奖,因此很得意。

    这下大家都不看着六阿哥了,原本想着六阿哥请了之后是七阿哥,现在既然十四插队了,大家都能插队,因此八阿哥积极地请康熙来到他的别院。

    八阿哥要维持贤王的人设,比不上没脸没皮的九阿哥,九阿哥一马当先进了行宫,先去找宜妃:“儿子给您把面子撑起来,这好事儿不能全让永和宫占好处啊!”

    郭贵人问宜妃:“我这脑子笨,我没看出请皇上去玩一天有好处啊?”

    宜妃和她姐姐一样,对九阿哥说:“我和你姨妈一样没想明白,再说了,我也没丢人啊,你五哥请过了。”

    “别提我五哥,我五哥让老爷子看他吃东西看了一天,谁能有他那么能吃,谁比他胖?”

    宜妃和郭贵人把眼神放到了九阿哥的肚子上,九阿哥强行挽尊:“儿子就是肚子胖,胳膊腿还是瘦的。”

    郭贵人就说:“别的事儿出头也就罢了,这事儿你没必要争先。”

    九阿哥不听,拉着宜妃去说情。

    宜妃被他烦的没办法,宜妃本就对九阿哥溺爱,九阿哥说几句她就去找康熙,康熙看在宜妃的面子上就说:“行,明儿朕去他家吃去。”

    九阿哥高兴得赶紧回家,立即把全家人给吆喝起来。行宫这里缺东西,要回到京城去拉,因此九阿哥这里忙得热火朝天,甚至把十阿哥家的人都借了。后来发现十阿哥家的人借来后还不够用,把五阿哥和十一阿哥家的人也借了。

    十一阿哥都想不明白这哥哥是哪儿出毛病了。你这么积极干吗?

    他还问十阿哥:“他就听您的,您也不说拦着点。”

    十阿哥不会拦着,他和九阿哥的关系是真的到了那种刀山火海一起上的地步。

    尽管两个人都没说过这话,但是十阿哥甘愿放弃尊贵的身份跟着九阿哥,九阿哥又很惦记十阿哥,十阿哥的事儿他比任何人都上心,在他心里,十阿哥就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比五阿哥和十一阿哥还亲的那种。

    十阿哥说:“你没看出来吗?九哥就是想显摆。”

    “我看出来了!”十一阿哥说:“他显摆这个干嘛?大家都在藏富就他那么显摆!”

    十阿哥微笑没说话。

    老爷子的这些儿子里面,其实论孝心,最孝顺的人是九阿哥和十三阿哥。

    九阿哥嘴贱了一些,但是他很惦记老爷子,今儿这么高调地显摆就是告诉老爷子他能过得好,让一个暮年的老阿玛知道儿子有家业,日子过得好,不会在老人家去世后没落下去乃至于吃穿困难这是对老人最大的安慰。

    正是因为九阿哥这一份对自己人才有的限量善良,小时候憨厚的十阿哥觉得很安心,如今长大了觉得很可靠。因此十阿哥不会拦着,就看着九阿哥卖力地显摆。

    九阿哥出来跟两个弟弟说:“你们几家的人我先借用一下,后天,不,大后天还你们,后天还要把东西送回京城呢,这场面收拾一天应该能收完。明儿你们就不要来蹭饭了,先说好,不欢迎,明儿就哥哥我和老爷子一起吃饭,你们该干嘛干嘛。”

    十一没说话,十阿哥答应后就回去了。

    第二日康熙的车到了九阿哥门前,九阿哥带着孩子们迎接,康熙下车的时候看到九阿哥伸进来扶着他下车的手顿时想走。

    九阿哥打扮得金光闪闪!

    他穿了一身胭脂红绣宝相花的衣服,十根手指各自戴了一枚金戒指。

    这打扮这颜色配色让康熙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该答应宜妃来老九家的!他想走了!

    九阿哥高兴地催他:“汗阿玛,怎么不下车啊?”

    外面几个孩子的声音传来:“皇玛法。”“皇玛法怎么不下车?”

    康熙想着看看孙子孙女也好,毕竟来都来了。

    他把手放在九阿哥的胳膊上,起身下车,这一下车,他看到了九阿哥和几个孙子孙女,他想扭头回车里,被孩子们一下包围了。九阿哥扶着他胳膊热情地说:“汗阿玛,进去看看儿子家里的布置啊!”

    康熙看着这人腰上一条黄金腰带,挂着一块金饼。刚叹口气就看到小孩子们,个个挂着一个金项圈,上面挂着巴掌大的金锁,不论男孩女孩,都戴着宽金镯子,还一下戴了好几个,康熙都替这孩子们觉得重!

    康熙想了想,评价了一句:“俗不可耐!”

    小孩子们的脸上都没了笑影,九阿哥瞬间不高兴了:“您看您,这刚下车就嫌弃上了,为了迎接您,儿子让他们把这敦实的家伙事都给挂上了,他们平时都不这么戴的。”这老爷子,忽然不想招待他了呢!

    康熙就说:“也不用为了欢迎朕弄的这么……隆重。”

    他对几个孩子说:“玛法没嫌弃你们,是嫌弃你们阿玛俗,日后可不能这样了,挂着这么多金子出门招人惦记。”

    几个小孩子重新笑了起来,簇拥着康熙进门。

    九阿哥说:“知道您来,儿子特意准备了一下,从京城拉了些盆景啊摆件啊给您看看。这都是大师傅雕刻的,手艺很好,等会儿您看了肯定夸。”

    康熙听了点点头,既然是摆件盆景,想来是一些奇石和树木,他就说:“朕知道外面有人把一些石头夸上天,最后卖出天价来,你别跟着捣乱,虽然有钱,还是要节省着花。这钱啊,都是挣的时候难,花的时候容易。”看着孙辈们也在场,就说:“要勤俭持家啊!”

    小孩子们都纷纷答应下来。

    九阿哥得意地说:“这个不需要您说,儿子和您这几个孙子孙女都是会过日子的人。您说的那些盆景儿子见过,让儿子说都是人嘴里吹出来的,白送都不要的玩意,儿子可没这烧钱的爱好。今儿的盆景多,屋子里院子里都有,您看先从哪儿看?”

    走过了两重门,绕过了影壁,这才到了别院的前院。康熙说:“随缘吧,就从院子里开始,朕要看看你的盆景……”

    他看到院子两边两排盆景摆在了砖头台面上,上面垫了层布,布上全是黄金做的盆景。

    两排黄金盆景!连盆和土都是金的!

    九阿哥指着旁边说:“这是一棵松树,您看看这雕工、这叶子、这神态,绝了啊!汗阿玛,这手艺一看都是老行家了!这是浇铸的,您跟儿子转着看,这从任何一个方向看,这松树都是枝干遒劲,好品相啊!”

    康熙叹口气:“是苍劲,遒劲那是说字的。”

    “苍劲苍劲,苍劲也能说字画,汗阿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盆景,你觉得这手艺怎么样?”

    刨除材质来说,这也确实是好手艺。

    康熙点点头。

    “您再来看这个,这是一盆水仙,您看看这叶片,再看看这花朵,是不是很逼真。”

    来都来了,康熙跟着看了下去,扪心自问,这些手艺真的不错,只要能忽视了黄金,这真是越看越有味道。

    院子里的都是植物,屋子里的就有意思了,黄金做的美女,虽然五官模糊,但是身姿很优美身材丰满圆润。除了美女还有一些动物,这些动物里面鹿比较多,“鹿”通“禄”,还有长寿的寓意在,康熙很喜欢。

    九阿哥很大方,只要是老阿玛看上的随便拿,看上哪个拿哪个。

    康熙选了一只站在石头的公鹿,鹿角很美,身姿矫健,似乎下一秒就能撒开蹄子奔跑出去。

    九阿哥立即让人给老爷子打包。还一直想把屋子里几盆精品送给康熙。

    康熙确实喜欢,就说:“算了,你挣点钱不容易,朕又不缺这个,看个新鲜就够了。中午在哪儿摆饭?”

    餐具自然也是金的,康熙没说什么,每人上了一盘饺子,康熙正要提筷子,九阿哥说:“且慢,汗阿玛,先跟您说这些饺子里面包了金锞子,您嚼的时候留意。”

    康熙想了想没骂他,吃了三五个饺子,他咬到了一块金子,吐出来是个小寿桃模样的金锞子。

    九阿哥立即带着孩子们祝康熙万寿无疆,就知道这是儿子耍的花招,然而康熙是真的盼着自己长寿,就说:“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朕知道了,朕都知道的,起来吧。”

    总体而言,康熙很高兴今儿在九阿哥家看到的遇到的,回去后赏赐了宜妃。

    九阿哥这事儿出来后,后面没轮上的兄弟在心里对九阿哥骂了几句:你这不就是给大家上难度吗?

    八阿哥重新审视自己的流程安排,在不断比对前面几场宴请。

    保泰说:“这事儿是先下手先占优势,不能再等了。”

    八阿哥已经被九阿哥截和了,这次自然要达到目的,因此进入行宫,想要请康熙。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对德妃来说打击很大的事情,她阿玛威武去世了。

    做武将本身就容易留下一身伤,而威武这种侍卫一直是承担康熙安保最重要的差事,出行的时候跟着,在京城要守着,康熙去哪儿他们跟到哪儿,风里来雨里去,落下了老寒腿等一系列毛病,自然在退休后开始养病,然而还是没挺到下一个新年。

    威武去世,德妃哭得成了泪人,德妃的子女自然要去祭祀,虽然威武不是皇亲国戚,但是德妃的子女是他事实上的外孙,因此海棠请假两天,一天去葬礼上,一天陪着德妃。

    康熙允许了。她不在之后,这一堆事没人管,虽然弘皙跃跃欲试,康熙信不过他,他亲自处置其中的一些大事,是不会离开行宫的。

    八阿哥第二次碰壁,却也说不得什么,心里只能埋怨威武死得不是时候。

    威武在城里去世,因此四阿哥他们兄妹四人要去京城参加葬礼。

    而他们也是乌雅家最显赫的亲戚,威武毕竟不是康熙正经的岳父,所以兄妹四人也不是来祭祀外祖父,只能说是来参加普通旗人的葬礼,祭祀的规格等一切都有严格的规范。

    对于乌雅家来说,只要他们来比什么都强。

    因此四阿哥他们亲临葬礼,却没有奠酒上香等一系列环节,来了之后和乌雅家的人说了几句话,安慰了外祖母和舅舅一家后见了见乌雅家的近亲就离开了。

    海棠作为一个外孙女,和外祖母抱着哭了一场,最后外祖母催着她:“快回去吧,回去劝娘娘不要难受,这老东西是笑着走的。”

    京城里面有门路的人家都说最后这太子人选就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之间,这无论选谁都是德妃的儿子,所以威武临死的时候最大的遗憾是没等到看到外孙做皇帝,他自己没等到一个承恩公的头衔,不过不要紧,他等不到博启能等到。

    因此威武是真的笑着走的。

    在四阿哥带着弟弟妹妹离开后,乌雅家的葬礼瞬间热闹了起来,来的人都想着别看这门第现在不明显,日后想巴结就难了。

    海棠回去陪着德妃,德妃叹口气:人这一辈子就这么没了!

    威武是一个很会算计的人,从德妃的行事风格就能看出威武的为人处世,千般算计万般打算,最终也不能说是一场空。

    德妃很伤感地跟海棠说:“等你外祖母走了,我这一辈子的大事就办完了。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看着日渐苍老的德妃,海棠的心里很难受。

    第469章 虑后事

    康熙干了两天后又开始病了,浑身不舒服,太医问是哪里不舒服,他就说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面对这样的病人太医还不能生气,更不能发火,一群人轮着来把脉,也不能说这老爷子是没事没找事儿,他的手肿了,过了一两天脚也肿了,这下想溜达都困难了起来。

    太医们商量了很久,极其委婉地跟康熙说这是上年纪了,有些病就找上门了,想根治是几乎不可能的了。

    康熙因此心情很差,内务府连夜给他做加宽的鞋子,每日的溜达也变成了被抬到空地上让人扶着走几步。康熙看这些儿子们更不顺眼了,这下别说请老爷子赴宴了,个个都不往跟前凑。

    上半年老爷子病了一场,各位公主在年底都回来省亲,刚回来听说又病了,公主们都跟着侍奉,端茶端水陪着说话聊天,皇子们不敢往前凑,公主们却围着奉承。

    康熙有火也不对着公主们撒,因此行宫倒也显得平静。在这种环境中桂枝带着一家人回来了。

    德贵妃因为看到了虎头心情变得开朗了起来,走出了丧父的阴影。

    桂枝没想过去奉承康熙,但是各位姐妹都排班了,她不得不去,打算把三个孩子放在德贵妃那里去康熙跟前应付一天。因为舒宜尔哈在照顾太后,海棠在干活,所以是十格格和桂枝一起排班。

    这姐妹两个都不是那活泼的人,前天叽叽喳喳说话的是二公主,康熙被二公主哄得眉开眼笑。昨天和康熙有话聊的是四公主,四公主和康熙聊的都是蒙古草原上的大事儿,康熙也不至于无聊。

    今儿这两个女儿跟河蚌一样死活不开口。十格格就是为人腼腆不爱说话,眼里有活儿,康熙歪着看书的时候给加个靠枕,时不时地换杯热茶。偶尔捶背揉肩,都是围着康熙在转。

    桂枝就坐着跟个雕塑似的,差点成屋子里的摆件。

    康熙偶尔问问十格格草原上的事儿,十格格的驸马是策凌,康熙很看好这个女婿,因此聊得也多。桂枝愣是一句话都没和亲阿玛聊。

    不到中午海棠就赶紧把事儿处理了来陪着说话,她太清楚桂枝的秉性了,那是自己对自己都能凑合的人,让她对康熙奉承真的是赶鸭子上架!而且桂枝一直都在躲着康熙,今儿不知道又干了什么事儿呢。

    海棠来了之后这场面才算热闹了一些,海棠挨着康熙坐下,给他按摩手,告诉十格格怎么按摩才能缓解康熙手足肿胀,比起前几日,康熙的手足肿胀已经好太多了,能自己下床溜达几步了。

    桂枝这才站起来围观,海棠和十格格一人按摩一只手,桂枝没发挥的地方,又不想给康熙按摩足部,就站在一边看。

    吃饭的时候海棠和十格格给康熙剥虾夹菜剔鱼刺,旁边的桂枝自己吃得香甜。

    海棠在桌子下对着桂枝踢了一脚,桂枝的腿往一边去,当没感知到。

    吃完饭康熙把桂枝和十格格打发了,他下午要午睡一会,就不需要女儿们照看了。

    桂枝高高兴兴地回去领孩子。

    德贵妃就发愁:“你汗阿玛不缺侍奉的人,也不是真的让你去侍奉,你嘴巴甜一点,坐旁边多说几句能怎么样?你平时和我吵架那小嘴叭叭地响亮,你到了你老子那里怎么就一句不说?”

    桂枝没回答,催着几个孩子赶紧走。

    德贵妃看着母子几个上车了,忍不住骂了一句“冤家”!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康熙的手脚才恢复到原样,但是看着还是有些肿的,已经不影响生活了。

    康熙又开始锻炼身体,这时候也该回宫了。

    内务府提前安排,回宫这一路平平安安,到了宫里后年底祭祀的事儿就摆上了台面。

    祭祀在某种程度上是必须某些人才能做的一件事。比如年底去祭祀顺治皇帝,比如去祭祀孔庙。

    弘皙想去,他的叔叔们也想去。

    康熙就指派三阿哥和弘皙在年底一起去祭祀顺治皇帝。又把四阿哥给留了下来说话。

    康熙背着手在乾清宫前面溜达,四阿哥在后面跟着,康熙说:“你兄弟都想去祭祀世祖章皇帝,你怎么想的?”

    四阿哥低头说:“做孙子的去祭祀祖父乃是应该的,儿子也想去,然而比起来,大哥二哥不出,三哥是我们兄弟里的老哥哥,弘皙是二哥的儿子,他们去了正是合适。”

    康熙听了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又问四阿哥:“你觉得弘皙这孩子怎么样?”

    四阿哥小心地说:“弘皙和弘昱在儿子心里和弘阳弘杲一样,都是侄儿,儿子爱他们都是一样的。只是儿子这人脾气耿直,说话太硬,孩子们不爱和儿子亲近。”

    康熙又问:“你觉得你二哥那边该怎么办才合适?”

    四阿哥已经知道这是在问自己怎么对待哥哥们,与其说询问不如说想知道换了新皇帝后怎么处理失败的长子和嫡子。

    四阿哥的心一边狂跳,一边安慰自己别得意,这问题八成老爷子会问所有儿子。

    他小心地说:“大哥二哥还有十三弟都是儿子的手足,儿子一直想求您不要圈着他们,大哥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二哥就是再不甘,岁月不饶人,他常常生病也不是什么秘密,也是人尽皆知的了。十三虽然年轻,然而儿臣听说他腿脚开始不好,将来如何还不好说呢,十三弟的孩子一出生都极少参与咱们家的大事儿,当然了,大哥二哥家的小孩子也是如此,长此以往并不是好事儿,说不定将来别的兄弟家的孩子不认识他们几家的小孩子,路上遇到了还不知道这是堂兄弟呢。”

    康熙说:“圈还是要圈的。”其他的没有说,带着四阿哥往前走,问了几句生活中遇到的小事就把人给打发了。

    四阿哥心里忐忑,不知道自己回答得怎么样,赶紧回家找幕僚商议,又赶紧把六阿哥请来,要不是因为海棠在宫里走不开,他都要拉着海棠问一问。

    康熙下午吃饭的时候没让弘阳跟着,问了十四相同的问题:“你觉得弘皙这孩子如何?”

    十四到底是年轻,回答说:“也就那样吧,好处挺多的,坏习惯也有一大把。”

    康熙接着问:“今儿让你三哥和弘皙去祭祀,你怎么看?”

    十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老爷子问的问题不能随便回答。

    就支支吾吾地说:“他们去,挺好的。”随后开始歌功颂德,说皇父英明。

    康熙就没问第三个问题,带着他吃了顿饭结束了。

    两天后曹寅来到京城,因为有蒸汽机船的缘故,曹寅终于等到了那只救命的金鸡纳霜活了下来,因此李煦此生难以掌握通政司,没机会接触到更多秘闻,八阿哥永远没机会知道一些康熙暗地里的安排。

    曹寅来拜见康熙,一对君臣都老了,两人在乾清宫前面溜达。

    康熙就说:“这些日子来朕时不时地收到消息,不是这个去世了就是那个病故了。朕的老臣都去了,想来心里不免感慨。”

    曹寅能体会这样的心情,他的兄弟曹荃也去世了,给家族带来荣耀的嫡母孙嬷嬷也去世了,如今整个家族靠着他来照顾,认识的人不断减少,晚辈越来越多,免不了落寞。

    曹寅还要劝康熙想开些。

    康熙跟曹寅还有几句实话,他说:“朕如今年纪大了,不瞒你说,朕扣着班布拉不让她去西北就是朕自己没那份精力处理大事儿了。可是朕的儿子们都不争气,不闹出点是非来不算完,朕光是应付他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哪里还顾得上天下?如今挣扎着,只能用苟活来形容,不知道哪天就去见列祖列宗了。”

    曹寅赶紧说:“或许是因为生病您才有这样的想法,让奴才说您的身体好着呢,奴才听说您今年九月在畅春园当着臣民的面还能骑马射箭,龙体康健,还有三四十年的春秋呢,何必发出如此悲言?”

    康熙摆摆手:“你这是在安慰朕呢,三四十年?能有十年就不错了,那就是上天怜悯朕。活的时间越长越难受,看着自己的躯体日渐腐朽,有时候想着还不如一了百了。”

    “您可不能这么想。”

    康熙笑了笑:“朕乃是皇帝,万万人之上,只要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活着,放心,不过你与朕君臣之间的戏言罢了。”

    曹寅想了又想,没开口说出自己想回到京城的话,笑着陪康熙溜达。

    康熙说出下一年的安排:“今年班布拉和朕商量,请朕去山东的胶澳港去看看,朕被她说得有几分心动。想着既然去胶澳了,不如再去江南转一圈。此次南巡,所有钱款都是内务府出,你不必担忧。”

    曹寅此时没有背负巨大的南巡债务,因此对这事儿并不反对。

    然而康熙有顾虑:“朕如今老迈,此时去江南只怕不能震慑人心啊。”

    曹寅就说:“皇上虽然这么想,但是朝廷并不老迈啊,如今国运昌隆,您不必担心江南人心不稳。”

    康熙每次出门都是有目的的,他在衡量这一次要不要去江南,收益如何?他倒不是怕花钱,而是江南如果稳定他就没必要去。

    山东是必须去一趟的,因为明年两艘铁甲舰入列,他要去看一眼海棠口中的国之重器。

    如果携着火器之威来到江南,是否能震慑宵小换来五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太平?让江南那些惦记着反清复明的人生出绝望。

    这件事要仔细衡量才行。

    他说:“朕和你说的南巡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朕要再琢磨琢磨。”

    曹寅应了一声,一阵风吹来,曹寅自己咳嗽了两声,康熙看了就说:“回屋说话去,屋子里暖和,你一把年纪了,也该保养了。”

    第470章 识利器

    很快新年到了,新的一年在别人看来是万象更新,在康熙看来又老了一岁。

    在过完上元节,康熙就打算去巡视京畿。

    康熙的身体时好时坏,因此随同的人选就很重要,现在要考虑他万一在途中发生意外,在他身边接收遗言的人很重要。

    康熙的侍卫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里,别人无法插手,各路人马只能在随从人员上面下功夫。康熙带着十六和十七出门,弘皙主动提出要跟着侍奉,康熙同意了,八阿哥也想跟着,但是康熙没带他,也没带十四阿哥,就领着小儿子大孙子一起出门。

    海棠照样留下处理大小事情,把处理结果送给康熙知道,他点头之后才能发布出去。

    康熙开始巡视京城的农田,今年灌溉用上了抽水机,这抽水机是水车的变异版,地面上的蒸汽机做动力,然后架着一根圆木,把水桶放进去用特殊的绳节绑好绕在圆木上,一旦启动机器带动圆木,一只只水桶就开始从下面提水出来,出井口后倾倒在浅浅的沟子里再落到水里打水,这么周而复始居然能让水不间断地提上来,因为速度够快,整个水沟和溪水一样绵延不绝滋润着周围的土地。

    这样的好处是做出来的那一批铁牛除了可以犁地之外还可以带动水桶浇地,水桶就好说了,各家各户把自己家用的水桶拿来,让成本压缩,能迅速推广还能节省开支,避免百姓担水浇地这样耗时耗力还不能挽救庄稼陷入干旱的举动。坏处就是每当浇地的时候,地下水的水平面在灌溉时节会大规模下降,因为北方灌溉都是分阶段的,就拿小麦来说,分别是生长期、抽穗期、灌浆期。

    在整个北方都在灌溉的时候,过上三四天就要让机器休息一天进行检修,再把更多的桶子拿来,要不然打不上水。

    因为这个发明,海棠特意请示康熙重赏赐了大师傅,同时厚赏了协助的人。

    康熙被扶着从车上下来,站在地头看着井水流入农田,有百姓站在田里跟着水位走,等到水走到头了大声吆喝着让家人把自家地头的入水口用泥土堵上。

    康熙看了就跟是十六和十七说:“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只要不旱不涝就是丰年,纵然如此,一般人家也只能收二三百斤的粮食,最好的良田才能收三四百斤,人口滋生、田地里的粮食却不多,养活这庞大的人口输入粮食是必须的。

    因此康熙坚定了去胶澳港口看铁甲舰的想法,没有外来的粮食就养不活这么多的人口。

    康熙上车后队伍再次动起来,等康熙把大部分地方看完就是二月份了。

    万物萌发的二月,康熙的身体变得轻快起来,他又恢复到往日的生活状态里,坚持养生和锻炼身体,然而太后的身体则开始变差了。

    太后病倒,太医诊治后跟康熙等人说:“太后这是上了年纪,这是老,并非病。”

    这话大家都听明白了。

    海棠除了每日忙前朝的事之外就是来照顾太后,太后的抵抗力下降,气温变化影响到她,吸了几口凉气就开始咳嗽发展到风寒,等风寒好了,又有了其他的毛病,一个小病在她身上造成的影响比大病都严重。

    加上康熙收到消息,草原上同样也是人口滋生,有不少贫困的牧民没牛羊,加上四公主在草原上开荒交给蒙古人种田大获成功,康熙打算在二三月份坐着火车去山西,出杀虎□□代土默特部调拨人手去草原上教给蒙古人种田。同时让朝廷发农具给蒙古人,教会他们耕种和捕鱼。除了这件事,他要去一趟五台山为太后祈福。

    很快整个铁路衙门开始准备,务必让康熙平安到达山西,沿途所有护路的民夫都被催着检查铁路。

    造办处给康熙造的火车车厢也正好派上了用场,一排车厢外面用黑色油漆刷了年号“康熙”,里面装饰豪奢,就是一座小型的移动行宫。

    康熙这次带的人多,毕竟是给家里老太后祈福,能带的儿子都带上了,各家年纪大一点的孙子也带上了,弘阳和弘皙就和康熙在同一节车厢里。

    给各位皇子分配车厢的时候,年纪大一点的阿哥们挤在一起,年纪小的又是另外一节车厢。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等人都住在一起。

    大家一看这个住宿环境和同行的兄弟都心里叫苦,四阿哥看了八阿哥犯恶心,三阿哥看这住宿环境瞬间把脸拉长,七阿哥盼着这几个各个弟弟别在车上干架,六阿哥在思索要是打起来自家是两个能不能干过对方一个?心底都在盘算,面上却显得其乐融融。

    车子还没开,大家的行李都在往车上送,外面二哈想上来,弘时使劲拉着它。

    四阿哥不想和这些兄弟们一起坐着说话,就起来到门口跟二哈说:“你乖乖在家不许闹。”

    二哈开始嚎叫,他这声音跟狼很类似。

    听见这动静车厢里的几位皇子脸都快绿了,以前当邻居的时候就知道这狗子是个麻烦精,现在要是坐一节车厢,大家岂不是要被这狗给啃了!

    三阿哥还被二哈给顶过,伸着脖子看车厢门口。

    四阿哥说:“爷和大阿哥都走了,你要在家乖!”

    二哈这下更不乐意了,直接一退身,低头挣脱了项圈,在弘时的大喊声中跑到另一处门口跳上车,闻着味儿钻进四阿哥的床下去了。

    四阿哥只能哄它出来,二哈趴着不动。

    三阿哥说:“老四,你可要把它给弄走,带上他大家伙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四阿哥心里很腻味,想着二哈的聪明是三哥比不上的!他怎么好意思说二哈!

    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二哈就是调皮了些,三哥对它有误会。”

    二哈在床下不动,四阿哥哄了又哄,不乐意直接把它拽出来,等到发车的时候四阿哥就跟追上来的弘时说:“二哈跟着我们去了,你回去吧。”

    三阿哥顿时不乐意了。

    “四弟,你这样哥哥就不能跟你住一节车厢了!我换要到那节车厢去。”于是闹着搬家。

    最后三阿哥搬过去,十六阿哥搬了过来。六阿哥是不会搬走的,七阿哥觉得也能凑合,二哈再闹也就是闹三天,能忍。八阿哥更不会搬走,他宁肯和老四挤一起也不会和老三一起住,五阿哥觉得也能忍,十六阿哥和弘晖的关系好,和二哈很熟,于是二哈就跟着四阿哥坐车离开了京城。

    等车子启动后,二哈自己从床下钻出来,努力凑在窗口吹风,风吹进来二哈很愉快,忍不住仰天嚎叫。

    四阿哥就觉得带狗子上车的副作用体现出来了:“闭嘴!”二哈果然闭上了嘴,蹲在窗口吹风,努力把鼻子给塞到格子里闻着外面草木的味道,居然没闹人。

    到了黄河大桥的时候车子拉响了汽笛,随行的太监指出快到大桥了,一群人凑上去看,这大桥果然壮观,各节车厢里面都议论纷纷,车子轰隆轰隆地经过大桥后在开封停靠。

    一开门二哈跑出去撒欢,刚跳到站台,就看到了排好队等着觐见的河南官员。

    这些官员挨个上来请安见礼,不少随行的人都下车透气,八阿哥和这些官员都熟,他下车后站在站台上,不少人来给他和十四阿哥请安。

    二哈找到了弘晖,弘晖和几个堂弟在一起住,他们的车厢是上下铺,更挤一些,他的上铺坐着弘杲。看到二哈进来,弘晖惊呆了,二哈怎么跟来了?二哈进门不少人伸手撸狗,弘杲从上铺拿了苹果给弘晖:“大哥,这个给二哈吃。”

    弘晖就拿刀切了苹果喂给二哈,又喂给它一些水,带着他下车去解决卫生问题后才招呼着二哈送到四阿哥跟前。

    四阿哥没下车,这种时候别去外面,这些官员是来拜见老爷子的,老爷子没叫就不要去。

    四阿哥嘱咐弘晖:“你们兄弟别乱跑,就在车上,也别跟着凑热闹。”

    弘晖应了一声,把弘杲的安置跟六阿哥说了,遇到不乐意动弹的五阿哥和腿脚不好没下车的七阿哥,把几个堂弟状态也讲了讲,这才下车回去。

    七阿哥就说:“弘晖一转眼就是大小伙子了!”

    五阿哥也感慨:“长得可真快,简直是一转眼就长大了。”

    几个人就开始在车上感慨各自家里的孩子长得快,旁边坐着十六阿哥,他有侍妾了,这会在想象自己的孩子将来什么样。

    拜见康熙的人除了河南的官员还有当地的乡绅,等这边结束后都已经是下午了。火车重新启动,四阿哥喂了喂二哈,就把一层床单揭下来叠好铺在床下给二哈睡。睡之前四阿哥说:“这是在车上呢,不是在家,没地方遛你,你别一大早就闹,等能遛你了弘晖会来的。”

    二哈不客气地躺在床单上,随后对着床脚啃了几口,发现这是包铁的就放弃了。

    一晚上过去,二哈早上果然没闹,火车还在运行,七阿哥躺床上看着二哈无聊地躺在地板上翻来翻去,就说:“这狗挺聪明的啊,我就说盐宝快成精了,二哈的弟弟妹妹都乖巧,怎么就它特殊,现在看是这狗子脾气不好,仗着聪明闹人呢,实际上它还是能看懂眉高眼低。”

    四阿哥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嗯,狗子都知道看眼色。”

    五阿哥这种心眼大的跟着附和,八阿哥这种心细如发的人把话在心里过了三遍,面上在微笑。

    火车在一处小站停下,护军营侍卫下来各处查看,确定安全后各个车厢开启,二哈一马当先跑出去,都已经憋疯了,在站台上来回疯跑,边跑边嚎!

    康熙没下车,他的车厢很宽敞,在里面转圈当溜达了,还打了一套拳,他不会把自己放到险境里面,所以这时候压根不下车。

    其他人一股脑跑去解决各人问题,在站台上开始伸胳膊踢腿,年纪小的在车上蹦蹦跳跳。各位皇子也下车了,在站台上站着一起说话。

    十四说:“听说今晚上能到太原。”十七问:“不是说要三天吗?”

    十二阿哥讲:“别的车是三天,专车就是两天。听说上次九姐姐回来是一天半。”

    五阿哥接着聊:“是一天半,但是火车头差点坏,一检查各种毛病都出来了,所以现在没大事儿最快是两天,这是听十一说的。”

    这时候汽笛声响起来,这是催着要走了,大家纷纷上车。各个车厢开始点名查人,无误后关闭车厢门。

    二哈又去皇孙们的车厢吃了一肚子的水果肉干回来,因为回来得急,嘴边的酸奶都没擦干净。

    四阿哥就拿手帕蘸着水给他清理脸和爪子。

    五阿哥问:“咱们是先去五台山还是先去杀虎口?”

    七阿哥知道流程安排,就说:“先去杀虎口,回来再去五台山。”

    五阿哥说:“我想先去五台山。”他很担心太后。

    六阿哥说:“等晚上了和汗阿玛商量。”

    八阿哥心里一动,这时候如果选择去五台山,就是心疼祖母,是个孝顺孙子。如果去杀虎口,就是关心国之大事。

    他在心里反复衡量,蒙古那边特别是漠西蒙古和漠北蒙古,影响力最大的两个人分别是四公主和海棠。现在杀虎口外的土默特部又是六阿哥的亲家,他就是再去经营也未必有这些人的影响力,所以没必要再去做这种出力没回报的事儿,不如去给祖母祈福,最起码科尔沁部是承情的。

    于是车到了太原,天色刚刚擦黑,山西官员来接,去年这里建造了很豪华的驿站,用来接待来往的官员亲贵,如今有富商愿意把府邸腾出来给康熙暂住,随从们就去了驿站。

    到了住宿的地方,各种山西美食端上来,官员们请安完毕就退下了,留康熙带着儿孙们吃饭。

    康熙很疲惫,只想着吃完好好地休息。这时候五阿哥说:“汗阿玛,儿子想直接去五台山给祖母祈福。”

    康熙想着这胖儿子本来就是个心眼实诚的,跟着跑草原他心里不乐意,不如随了他的心意,就点头说:“去吧。”

    八阿哥立即说:“儿子也愿意去。”

    康熙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想去就跟着去吧。”

    说完放下巾子,伸出手扶着魏珠,跟弘阳弘皙说:“早点睡,这几日累着你们了。”

    两人赶紧站起来连说不累,一群儿孙站起来目送康熙回房休息。

    康熙走后这堂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车。十六阿哥很活泼,站着跟侄儿们说:“以前读书,只听过‘千里江陵一日还’,今儿这是真的体会到一日千里是什么样子的,可惜我没学问,要不然也做一首诗。”

    十七阿哥说:“说到作诗,不如问问三哥有没有大作?”

    三阿哥高兴地说:“我在车上已经写了一首,正好请你们看看。”

    从四阿哥开始到八阿哥截止,这几个年纪大的阿哥一脸无奈的表情。偏偏三阿哥年龄最大,他不说散大家只能坐着听他在那里诗朗诵。

    最后还是大家都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三阿哥的儿子拉着他才算是结束。

    五阿哥和八阿哥脱离队伍上了五台山。

    五阿哥很虔诚地盼着神佛保佑祖母平平安安,作为一个行动都很笨拙的胖子,五阿哥从山下一步一个台阶走上去,每上一个台阶都诵一声佛号。上了山后在寺庙里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大殿里念经,和他的虔诚比,八阿哥的孝心就流于表面。

    五阿哥在寺庙大殿上念经,八阿哥在一群僧人的簇拥下和大家谈论经书,与其说是论经,不如说是在互相聊天。

    五阿哥坐得屁股疼,被扶着半天气血都不能流畅运转,还要坚持每一座寺庙都要拜到。八阿哥在僧人中已经声名大噪了。

    康熙出杀虎口后接见附近的蒙古贵族,北上深入草原宣传耕种,到了二月底才结束,三月开始返回,三月初十才到了五台山,康熙下令免了今年万寿节宴席,留在五台山给太后祈福。

    五阿哥居然因为亲力亲为上山下山,整个人瘦了一圈。康熙看了就说:“太后没白疼你啊!”

    五阿哥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在山上求了一支签,却是个中下签,心里惶恐。跟康熙说:“祖母对待儿子好得没话说,儿子不能回报万一,还让她操心,自己还不争气……”说着哭着,哭到差点撅过去。

    康熙也没劝他,带着儿孙们开始给太后祈福。到了三月中旬,海棠一再催促,他们才从五台山下来,在三月下旬回到了京城。

    随着天气转好,太后的情况好了些,没那些大病小病了,但是人迅速瘦了下去,以前一个白胖的老太太变得干瘦起来,脸上的皱纹一天比一天深。

    康熙说:“您放心,天热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太后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太后瘦得太快,康熙就觉得不正常,问了太医,太医的意思是快了今年,迟了三五年,不会比三五年更长了。

    这消息压在康熙的心头,也压在海棠的心头,同时五阿哥十一阿哥和舒宜尔哈心里涌上一层伤悲。知道这一天会来临,但是真的要来临了,心里的伤悲恐惧真的止不住。

    在海棠拉着十一陪着康熙去山东的时候,都还沉浸在伤悲中。

    海棠着急请康熙回来就是为了赶铁甲舰离开船坞进入大海这一天。

    礼部和钦天监算了吉日,要是错过了就要等下半年,海棠虽然觉得这是种封建迷信,但是铁甲舰值得这个排面!

    康熙的座船进入胶澳的军港,第二日大家一起去看铁甲舰,这次随行的官员很多,像是佟国维马齐这样的官员来了,鄂伦岱这种统领也来了,其他各部官员和各衙门的小吏尾随着康熙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造船厂。

    船坞里面已经灌满了水,铁甲舰已经漂浮起来,只要外面的阻挡物拆掉,它就能直接驶入大海。

    康熙站在小船上看着其中的一艘铁甲舰,果然比想象得更大更壮观。

    随后上了船,上面的炮管并列指向前方,走在甲板上,康熙跟身后的众大臣说:“国之利器,出鞘必要见血,明日朕能看到火器之威吗?”

    就有港口官员说:“之前俘获的敌舰明日拉到海面上打靶。”

    康熙满意地点头。

    第二日随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两艘铁甲舰从船坞来到了海面上。

    一群大臣们称赞:“远远看,甚是威武。”

    两艘靶船出现在海面上,随着旗语传递信息,港口的一个军官跑来请示:“可否开炮?”

    康熙点头:“可!”

    旗帜翻飞,最近的一艘铁甲舰开火,一声巨响后靶船下沉。第二艘开火,同样击中了靶船。

    满场都是万岁的呼喊声,康熙在高兴之余给这两艘铁甲舰起了两个名字“应龙”“烛龙”。应龙要交付给福建港,福建港来人了,高兴得嘴都合不住,现在就想把铁甲舰带走。

    在这两艘铁甲舰离开后,船坞里面开始排水,新的龙骨已经送来,就等着船坞处理干净铺设龙骨。

    看着游弋在港口的铁甲舰,康熙心里感慨万千。千万里江山,几万万臣民,他越发留恋,此时比任何一刻都盼着自己千秋万代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