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新目标
晚上海棠带着莹莹回到家,发现弘阳在炕上奋笔疾书,旁边扎拉丰阿拿着他的总结看。
莹莹高兴地跑进去:“阿玛阿玛,你的暖和小棉袄回来了。”
扎拉丰阿笑着放下弘阳的总结,问道:“今儿跟你额娘玩得高兴吗?”
“高兴!”
扎拉丰阿看着海棠疲惫地歪在了榻上,从侍女手里接过茶水捧着给海棠,海棠撑着身体起来喝了。
扎拉丰阿说:“今儿奴才出去,在路上看到了多尔济塞布腾,小伙子长得不错,拉着奴才说话也显得亲近和气。今儿奴才问了宗人府和理藩院,都说明年送公主出嫁。”
他说的公主就是秀楠。多尔济塞布腾就是秀楠的未婚夫。
海棠点头:“楠楠的年纪不小了,留不住了。”到时候母女分别,又是哭得泪流成河。
莹莹叹口气捧着胖脸说:“我都不舍得让姐姐走,这是没法子,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日后不会走,在家里侍奉您二老。”
海棠白了一眼肥妞,自己还年轻呢,都成她嘴里的“二老”了。
人家说女孩子长大就瘦了,但是这肥妞还是很肥,如果说外甥像舅,这丫头站在老五阿哥身边活脱脱的一对父女。
扎拉丰阿却当真了,他内心不舍的女儿嫁出去,就问海棠:“给闺女招女婿吗?”
海棠瞬间觉得头疼,以前一直觉得很遥远的事儿,似乎就在眼前了,她因此生出一些逃避心态,就说:“再说吧,我日后去找四哥说说,把她留在身边,到时候看着谁家的孩子好,把她嫁到近处,能天天看见。”海棠只有这一个女儿,是不会让女儿嫁到草原上的。
莹莹大声说:“不不不,我只在家,不是在京。”她爬到海棠身边说:“额娘,我日后一辈子都不嫁人,我就留家里侍奉您和我阿玛了。”
扎拉丰阿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尽说些孩子话,要是将来你嫂子嫌弃你呢?”
莹莹立即说:“还不知道谁嫌弃谁呢?我哥说了,这家业有我一半,立字据为证,将来她要是对我好,我和她好,让她占点便宜也没什么。她不对我好,我立即跟我哥分家,该我的一点都不能少了,咱们家的大园子我要一半,这王府……除了这王府,我什么都要一半,看她后悔不后悔。”
海棠和扎拉丰阿看着弘阳,弘阳头都也没抬:“我给妹妹写过了,还摁了手印。”
海棠跟扎拉丰阿说:“咱们两个还活得好好的,这两个小东西都已经胆大包天到分咱们遗产了,你当爹的都不动手吗?”揍他。
扎拉丰阿对着弘阳往他身上拍了几巴掌,弘阳立即装腔作势地倒在木榻的那头,夸张地喊:“哎呀好疼啊,阿玛额娘别打了,儿子知道错了。”
扎拉丰阿就说:“格格听见了吧,知道错了。”
海棠看着他:你那是给你儿子挠痒痒呢?
就说:“这边还有一个没挨揍呢。”
莹莹立即趴在海棠身上:“额娘我错了,别打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家产都让你们分完了还有什么下次!
海棠没好气地推她:“你要是没笑得那么开心我也就信了。起开,胖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扎拉丰阿说:“不过说起来,嫁人还是要嫁的。今儿奴才去老赫家吃饭,他家的小儿子长得好看,出来给奴才请安,这孩子奴才看了就觉得喜欢,富察家的人长得都不错。”
扎拉丰阿的朋友额尔赫也是沙济富察氏的一支,一直都比不过马齐所在的家族,因为依靠着六阿哥,额尔赫的家族眼看着起来了。今日他邀请扎拉丰阿吃饭,说了很多为家族谋划的心里话。他们家现在也就是看着花团锦簇,如今缺少一个爵位,缺少和皇家联姻的机会。一旦这两项满足就是京城的豪门。
建功立业封爵这一项有可能,因为额尔赫的几个儿子在福建水军衙门,有机会建功立业,只有建功立业了才有机会送家里的女孩进宫。在额尔赫看来,这两件事儿没个几十年办不成。
当时扎拉丰阿看到他儿子心里就喜欢,有给女儿看女婿的心思,只是没说,回来和海棠商议。
看女儿的嘴巴噘着能挂油壶,海棠说:“咱们闺女的婚事我想着要满足三条,第一是志同道合,不能每天除了柴米油盐就没得聊了。第二是互相尊重,第三就是孩子有她想做的事情,对方要支持她。”
虽然扎拉丰阿自称奴才这么多年了,海棠对他还是给予了应有的尊敬,两人相亲相爱地过了这么久,海棠没对他又打又骂,也没让他难堪。扎拉丰阿也知道分寸,因此相处得还好。海棠不希望女儿嫁过去之后身上有了一道枷锁,被家庭和孩子绑架,就跟凤凰剪掉了羽毛一样,只能当一只走地鸡。
海棠就说:“不是富察家的孩子不好,如果两个孩子看对眼,各方面合适,你我有什么理由拦着呢?所以要让莹莹高兴才行。”
莹莹立即搂着海棠的脖子撒娇:“额娘你真好。”
海棠哈哈笑起来。
扎拉丰阿伸手在莹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对女儿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弘阳赶紧爬过来,让扎拉丰阿也揉揉自己的秃瓢,扎拉丰阿高兴地揉了揉弘阳的脑袋,一家子欢欢喜喜地吃了晚饭。
然而晚上孩子们散了海棠则显得郁郁寡欢。
扎拉丰阿看她闷闷不乐,就问:“格格怎么看着不高兴?是不是今儿说起莹莹的婚事你难受了?”
海棠摇头:“今儿看了儿子的总结,我倒是产生了疑问。”
“什么疑问?”
“我自出生到现在,几十年的时间我都做什么了?是不是走了很多弯路,虚度了人生,浪费了大把时间?”
扎拉丰阿失笑道:“您怎么有这样的想法?您要是虚度韶华那别人岂不是活得更没用。您的成就放眼看去在咱们入关后已经无人能敌了,将来必定会被记着。”
“君美我,私我也。”
海棠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稀碎,往日做的都是些无用功,在这种低落的情绪里,她现在的想法是推动教育。
朝廷最怕的是什么?是开民智,他们认为的开民智是读圣贤书,因此愚民。那么不读圣贤书行不行?格物致知,学数理化行不行?
海棠说:“我还有一件事要办,广开学堂,不拘男女,最好让天下一半的孩子能都读上书。”
扎拉丰阿觉得这是大气魄,这是圣人才能做的事儿啊!他问:“皇上自然不会疑心您,万一不是大阿哥……”将来的皇帝会不会疑心生暗鬼呢?
海棠说:“我又不教他们圣贤书,我也不去管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我要去教穷人家的孩子,教给他们做工,教给他们一技之长,读书科举做官对于百姓而言这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走过去的少之又少,你看看现在的科举,里面的考生哪个不是地主权贵官员家的孩子?穷人拿什么和他们比?没有良好的饮食,没有好师傅,没有笔墨纸砚,更没有长辈教待人接物。与其这样,靠做工养着全家,从吃上饭到吃饱饭到顿顿有肉,这才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学成了是做工的,不是做官的,所以那些大户人家有什么不满意呢?”
扎拉丰阿觉得行,说道:“格格此乃是大气魄!”
储备人才,用大基数人才去推动工业化,去推动社会变革,去改变这个社会。富贵人家的孩子可以去学那些琴棋书画,但是在历史的进程中,琴棋书画只是点缀。越是受教育者基数大越是能出现卓越的人才,推动社会的永远是技术,而技术就出自这些卓越人才的手中。
海棠因此订下自己下半生的目标,就从教育开始。
她做好决定后就美美地睡下了。
接近新年,朝廷各个衙门开始放假,扎拉丰阿以守孝的名义拒绝了大部分的邀请,他这是给康熙守孝,别人不仅不敢强拉他去喝酒,还十分羡慕。
倒是弘阳已经开始和刑部的人喝了几场了,第一天先是大家一起喝,第二天是几位高官,第三天中层官员,第四天是底层的小吏们。
在第二天喝酒的时候,鄂伦岱就不请自来拉着弘阳教给他怎么不着痕迹地给大家分点好处,比如喝酒,自己掏钱,别让下面的出钱。不仅如此,席上玩游戏,输了要多包红包,毕竟京官不容易,一旦施恩了,这些人才会听招呼,才会到处说好话。
鄂伦岱用手拍着弘阳的肩膀:“大阿哥,不能扣扣搜搜在意那点银子,这时候给银子比别的时候大家拿得更感激你。”大过年的时节,到处是花钱的地方,没钱怎么办?所以上面漏一点,下面感激不尽。
弘阳还真的把他这招用上了,特别是第四天的时候,大家席间猜拳行令,弘阳把赢来的钱还给了大家,自己出银子让算了今日的饭钱,让酒楼把多余的银子折算成米面粮油和一些需要预先处理的大菜送到各家去。
鄂伦岱以为弘阳不会用这招,因为无论是海棠还是雍正给人的感觉都是不好亲近。雍正那是斗天斗地斗兄弟群臣,那是比斗鸡都好斗,随时随地能都发怒和人死磕的主儿。海棠是有名的公事公办,态度一直是:你就说你有事儿没吧?没事儿别来本王跟前套近乎!
加上六阿哥和人来往不多,十四阿哥倒是很喜欢和人来往,但是看着这人不太聪明,给人的感觉是乌雅氏的孩子都不善交际。
然而乌雅氏真的是一个交际高手,而弘阳在祖父母跟前的时间比较多,因此看得还是分明的,自己也学了几手。后来跟着雍正,雍正不是不会和人进行利益交换,不是不会施恩,就如他说的那样,他半生盯着官场,佞臣会的他都会,见过看过认识过,就是不与其同流合污。
因此今年海棠带着弘阳接待门人附属后,弘阳已经彻底步入名利场,在京城里面不少人想要拜见他谋求攀附了。
而海棠有意识地把自己不想接触的人和不想管的事儿扔给了弘阳,开始寻找教材。
但是因为马上要过年,各处拜访的人多,几位公主带着孩子们来到了京城,每日来拜见姨妈的外甥和外甥女们排队,海棠则是要出面接待,所以教材的事儿只能暂时放下。
这次京城的权贵圈里面都在谈论着明年的选秀,选秀是大事,甚是远在青海的满人把出身好相貌好的女孩护送来想要博一个前程,自然要来拜访海棠这个青海之主,汇报一年来青海的各种事情,海棠也被这些事儿绊住了,教材的事一放再放。
这次选秀,适龄的宗室男性有很多,里面最大的香饽饽就是弘阳。
所以这些公主们也是来探海棠的口风,看看能不能让自家的孩子进海棠家的门。因此海棠看到的外甥女们都带着羞涩的模样,一开始没意识到,还是桂枝提醒:“以往你见到她们把孩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来见你吗?”
都不是说以前这些孩子没打扮,而是没这么隆重,这次恨不得从衣服到首饰都要搭配得精心,孩子们说话也很温柔和顺。海棠听了桂枝的话恍然大悟,她立即说:“不行,这血脉太近了。你看看二姐姐家的姑娘和衍潢,两人成亲这么久了都没孩子,不行不行。”
她想着自己怎么拒绝了这些姐姐们,就回头和扎拉丰阿说起这事儿。
扎拉丰阿是当不了家的,别看他是亲爹,但是在儿子的婚事上是说不上话的。他说:“奴才认识的人您也都认识,老伊家是一群小子,老赫家的女孩是庶出的,奴才见过一次,长得也就那样,单就相貌没法和咱们孩子比,不是奴才夸口,咱们家弘阳的模样比奴才都好看,要是找个丑的也是委屈了孩子。其他人家的孩子没见过,更没打听过,没法跟您说谁合适啊!”
海棠就觉得没有早点操心,现在无论怎么着急都晚了。
扎拉丰阿说:“您去问皇上啊,他那边肯定操心了。”拦不住这舅舅是在热情操心,这事儿必定早就放在他心上了!
雍正还真的操心了,听海棠问这个,就说:“朕就知道你们两口子不操心,没你们这种当爹娘当得这么粗心大意的,朕早几年都想到了。”
他想卖个关子,就说:“你猜猜是谁家的?”
海棠就说:“在猜之前咱们先说好,姐妹家的孩子不行,那些血脉太近的也不行。”
雍正说:“你这话说得,跟朕不懂一样。放心,不会让英儿给你做儿媳妇的。你猜猜啊!”
“姓什么?先说个姓。”
雍正刚摇头,就见外面几个太监跟苏培盛说了几句,苏培盛小碎步跑来,弯腰跟雍正说:“皇上,刚收承乾宫消息,年家的年熙大人怕是有些不好。”
“不好?”雍正问:“怎么个不好?”
大过年说出来都觉得霉气的那种不好,苏培盛没说,海棠和雍正都知道了,这必然是危及性命了。
苏培盛说:“贵妃娘娘想请您派些御医去年家。”
雍正点头:“去吧,调派最好的御医去看看。”
海棠看着苏培盛出门,就说:“年熙身体不好,听说他的腿比十三弟的还严重?”
雍正说:“都是腿疾,但是两人的病情又不一样,他是比十三弟的严重一些。年纪轻轻的如此遭遇,也真的是命运多舛,说到年熙,不得不说年羹尧了。”
“哦?”海棠好奇起来,想知道此时雍正对年羹尧是什么看法。
雍正说:“他今年年底来京城请安表现得极其乖巧,给年氏送了不少蜀锦,听说他不想在四川待了,想要回京城来。”
海棠低头想了想,八成是因为八阿哥如今身陷囹圄,而昔日的八爷党也基本上烟消云散。有哪些愿意追随八阿哥的,此时都被免职就地羁押,比如高成龄,这位山西布政使是个有作为的官员,如今兼任山西巡抚,是个“一切陋例裁汰殆尽”的官员,因为是八阿哥的死忠,此时已经被羁押在山西了。
所以这时候还在外面行走的八爷党都是重新有了主子的人。
似乎随着八阿哥被关押弘旺官司缠身,昔日在康熙朝震山撼岳的八爷党已经消失了,所以这时候年羹尧觉得一切都过去了。他在康熙朝的时候就以晋升快得到康熙喜爱而闻名,如今又有妹妹做贵妃,想要更进一步也很容易。
因此年羹尧拖家带口地回到了京城,雍正现在还真不好收拾他,毕竟当年老三阿哥的门人出去串联了几省官员索要贿赂的事儿在康熙朝已经结案了。老爷子亲口说是有人冒充的老三诈骗,这就是诈骗案,老爷子亲口给安排的人证物证,此时想推翻都不行。年羹尧当时也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这事儿结束后他远遁千里,难道说他偶尔给八阿哥送次礼就是八爷党了?
实际上就是他此时真的浑身干净地上岸了,也保不准日后会出事。
因为年羹尧封疆大吏做惯了,再回京城很难适应。
京城这里豪门林立,王府多到数不清,一块砖头掉下来就能砸到几个王子皇孙,他当了几年的土皇帝,很难再放下身段。特别是他妻子的娘家,上次去景陵哭康熙的就有他们,因此现在爵位没了,全家在景陵附近的棚子里挤着,这种天气必须赶紧造房子,要不然能冻死人。还是老五阿哥厚道,调拨宗人府的银子给他们盖了不少房子,每家分点,如今靠火炕续命。
年羹尧很骄傲,性子又桀骜不驯,他妻子也是如此,早年就讨厌雍正他们兄妹几个,现在更讨厌了,年羹尧受到他妻子影响很深,长此以往下去怎么可能会君臣相得。
如今雍正只知道年羹尧桀骜不驯,还不亲眼看到他生活奢靡。雍正是个吃饭都要光盘的人,连二哈都受不了他饭菜单调,那么他看到有人在吃穿上挑剔怎么办?自然是怒发冲冠。
而年羹尧吃饭不吃猪、牛、羊等四足动物的肉,只吃家禽和水产。他的这爱好连番邦都知道,他当年出使朝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安排饭菜。吃饭如此挑剔,自然是费银子费事,这里面不免有浪费的地方。因此不见面还好,一旦见面,两人之间很难相处好。
如今雍正手里面人才济济,对一个恃才傲物的臣子也没太大的兴趣。就说:“前几天朕去看椿椿和她弟弟,年氏就说起这事来,说老父亲年纪大了,想要让儿子回来承欢膝下,也不拘是什么职位,只要人能回来就行。”
雍正不是听后妃话耳根子软的男人,到现在都没答应,但是也没当场反对,就这么拖着。当初年羹尧拖着他,他是一心想把年羹尧收入麾下,如今不稀罕他了,让他着急去。
此时雍正就想和海棠聊一聊四川的事儿,就说:“趁着这会快吃饭了,咱们吃火锅吧,再一起聊聊云贵川康。”
外面送来铜炉子,里面是清水,又送了十多盘蔬菜来。海棠把莲藕倒锅里,就说:“这几年,云南广西倒是真的挣到钱了。”
靠种糖和烟叶云南的贸易兴盛了起来,他们的东西靠驴驮到广西,从广西运送上船远销海外。再把粮食和其他物资从驴驮回云南,源源不断的人参与进来,包括少数民族和一些四川人。因此广西云南官员的政绩显得很好看,但是周围几省就眼红了。
眼红又做不好,很多事不是短时间能做好的。
雍正说:“广西的水果多,如今靠着海运能卖到京城,以前朕想着他们走火车运输,可是果子等不得。但是茶叶糖盐这些倒是可以。”
是可以,茶没什么竞争力,福建沿海的茶叶滋味不错,运输也方便。盐更别说了,海盐湖盐井盐有很多,唯独是糖能大量供给北方。
然而走路上运输就免不了要走贵州四川,这两处的大山难以逾越。从两湖运输也可以,但是两湖真的是武力充沛,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为了争地盘能随时打起来,所以还是从海上更方便,更快,麻烦更少。
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周围几省很难从两广和云南的生意上沾上好处,又不知道本身有哪些优势,更不知道用什么和外界换好处,因此心情急躁的早就想离开到别处做官。
雍正说:“弘晖跟朕说,他明年想带着百岁出去看看,要么是跟着舒宜尔哈去外面,要么是带着百岁去南方几省看看。朕是觉得他该去看看,但是带着百岁朕就不放心了。”
海棠说:“是该去看看。”
这样带不带百岁,海棠没说话。他夹着藕片给雍正:“四哥,熟了,不蘸料都很好吃,尝尝。”
“嗯嗯嗯,别管朕,你吃,吃饱就行。”
第541章 结姻亲
海棠这时候才想起问弘阳成亲的事儿,就说:“刚才被打断了,您说您看上谁家的孩子了?”
这时候雍正哈哈笑起来:“你不老实,朕让你猜呢,你这是直接问了,以为哥哥忘了让你猜的事儿吗?”
海棠也跟着笑起来,“那您透露一下姓什么?这京城这么大,我哪知道您圈定的是谁家的孩子?”
“嗯,不能直接说,直接说了你就知道了,朕给你一点提示,跟咱们家有姻亲。”
“是亲戚?这范围也很大。”海棠问:“什么亲戚?”她更想问具体和谁有亲戚。
雍正说:“老亲戚。”
“老亲戚?您看上的是草原上的女孩?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这是正经老亲戚。
然而雍正看不上草原上的博尔济吉特们,就说:“你想什么呢?咱们家的孩子娶咱们满洲勋贵家的女孩,朕不打算让这几个孩子和草原上的女孩联姻。”如果弘晖他愿意倒是可以另讲,总之皇子里面尽量减少蒙古贵女,日后尽可能的让宗室子弟和蒙古联姻。
不是博尔济吉特,那这女孩就出在京城,还是老亲戚。这亲戚不是皇太极和福临的亲戚必然是皇父的亲戚。想到这里,海棠皱眉问:“佟家?”佟家是康熙认定的亲戚。
“嗯,鄂伦岱的长孙女,补熙的大女儿佟佳氏,你觉得如何?”
“我没见过,”海棠说着开始拿土豆片摆顺序:“我算算,弘阳是一代,往上数我是二代,汗阿玛是三代,慈和太后是四代,佟图赖是第五代。从佟图赖这里往下排,佟国纲之后是鄂伦岱,鄂伦岱之后是补熙,补熙之后是这个女孩子。倒不是不可以,我担心他们生孩子。”
雍正说:“你啊,操心多,阳儿怎么都有孩子。”嫡福晋不能生还有侧福晋呢。
海棠看着这个哥哥,发现这话从他这个封建大头子的嘴里说出来就很气人!
雍正把蘑菇放到海棠的碟子里说:“你若是没意见,朕就跟鄂伦岱说这事儿了。”
海棠有些犹豫。看妹妹皱眉,雍正说:“这是一门好亲事,佟家把控着火器营,而且是从关外就发迹的大户人家,就眼下看这家的女孩也只能嫁到咱们家。”
这就是海棠犹豫的第二个原因,佟家这种家世,这样的女孩是给储君做嫡妻都是够的,自己又是权王……她就说:“这女孩给弘晖做侧福晋都是够的,阳阳那里……”
雍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就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妹到今日有急过眼吗?还是说哥哥的这几个儿子对你不恭敬不亲近?哥哥和你这几个侄儿都没多想,你反而多想了,把我们的一腔真心往坏了想,你真是……你气死朕了!阳儿怎么了?阳儿就不能娶个好媳妇?在朕心里,阳儿和弘晖是一样的。全家就你心眼多,就你天天琢磨这个,就你把哥哥往坏了想!哥哥都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你主动远离哥哥,还想让哥哥和孩子们亲近不得,你你你……”
“哥,别生气,别生气”看他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海棠赶紧端着水杯以茶代酒给他赔罪让他消消气。
海棠一番伏低做小给他赔罪后,雍正还是气呼呼的。就说:“你们啊,把朕想得太坏了,皇帝就不是人吗?皇帝就不吃饭喝水了吗?皇帝又不是泥塑的,咱们彼此好好处着不行吗?你既没有违法乱纪,又没有中饱私囊,更没有列土分疆,你担心什么?”
海棠就说:“四哥,妹妹不过是随口一问,您这絮絮叨叨说半天。”
“你就是这么想的,哥哥今儿可难受了,吃完就去找额娘评理去。”
海棠心想这点事儿还用得着找老额娘评理?赶紧说:“我记住了,往后改。”
“你可不能只口头上说,朕是感觉出来了,你和你六哥都在和朕疏远,特别是老六,以前有事儿都跑来和朕商量,大事小事都找朕拿主意,他老丈人过寿送什么都来找朕商量,现在除了差事他都不来找朕了。朕这皇帝才当了一年,手足都渐行渐远,唉!”
这不是六哥成长了吗?
海棠理解这老哥哥,封建长兄做久了,很想让弟弟妹妹们依靠,这人也是当哥有瘾,换句话说是当大家长有瘾,也就是他事儿多顾不过来,要是他没外面的事儿整日盯着全家,就这种操心程度能让人窒息。
既然知道他现在怨念什么,海棠就决定日后拿着无关紧要的小事去烦他。还通知了六哥,让六阿哥多去找他聊聊小事。
老六阿哥:……
行吧,老哥哥是什么样的他也知道,立即抱着胖外孙女进宫了,找老哥哥炫耀一下外孙女也行啊!
雍正这几日闲下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和几个弟弟聊天,看着弟弟显摆外孙女就显摆自己的孙子外,偶尔还要陪着老额娘一起骂十四。因为十四来信抱怨送的衣服不合适,他胖了,给他送的都是紧巴巴的衣服,大冬天不穿不行,穿上又不合适,那衣服穿上跟偷来的似的。
乌雅氏就骂十四:“这哪是静心守陵啊,这是给他找个地方让他把自己当猪养啊!先帝说不定这时候埋怨咱们派谁不好派了十四去守陵”。
这倒霉孩子,让你去反思呢,你以为是给你放假啊?你是怎么落到了守陵的下场你不知道吗?
乌雅氏拍着自己的心口安慰自己:这也行,没心没肺活得久,这孩子将来必然长寿,换句话说是祸害遗千年。
就在乌雅氏一天一封信骂十四的时候,新年到了。去年初一朝贺雍正不顾体面和一群人对骂,今年再看群臣,去年和他对骂的人都没来。朝廷上新贵老贵各占了一半,还有不少人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新年朝贺的,显得很激动。
和去年的紧张刺激比,今年显得平平无奇,就是散场的时候雍正把鄂伦岱留下了。
这事儿把鄂伦岱的大儿子补熙吓得够呛,他是知道自己老子的,先帝在的那会自家老子能跟先帝掀桌子,现在就是收敛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怕再和这位皇上杠起来。
雍正带着鄂伦岱到了养心殿,鄂伦岱心想你不该去陪着你额娘过节吗?拉着我这个老头子干吗?大年初一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让我走,这拉着是要谈心?
谁想大年初一和皇帝谈心?
雍正养的二哈跑出来,甩着尾巴凑过来闻鄂伦岱。鄂伦岱不管这是不是皇帝养的狗,上去就拉着二哈的衣服在它脑袋上使劲撸。二哈不断地挣扎,鄂伦岱说:“你动什么?你额娘以前都让我摸,你怎么就不能摸了?”
二哈一听,汪汪汪汪地叫起来,情绪很激动。鄂伦岱哈哈笑着放开了二哈,二哈跑出去在门口对鄂伦岱接着一阵狂吠。
鄂伦岱笑得更开心了,这时候弘阳跟着弘晖进门,看着二哈大骂鄂伦岱,弘阳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鄂伦岱就说:“这狗子觉得奴才说瞎话了,占理了,得理不饶人呢。奴才说以前摸过盐宝,它不信,这会不骂够了不走,让它骂吧。”
弘阳摸着二哈的头说:“二哈,他真的摸过,盐宝小时候他说不定真的摁着盐宝撸过呢。”
雍正就说:“别说盐宝小时候,就是二哈小时候也是见过鄂公的。这一晃都几十年了。”
鄂伦岱也很感慨:“皇上这话说得对,奴才那时候跟着格格去草场,格格才一团团大,胖嘟嘟的一个,还没成亲,这一转眼大阿哥都要娶媳妇了,过几年生了孩子,这又是一代人啊。”
雍正头一次觉得鄂伦岱说话动听,点头赞成说:“是啊,又是一代人。今儿叫你来就是说这事儿的,阳儿你来,让鄂公看看你。鄂公,这孩子给你做孙女婿如何?”
鄂伦岱瞬间被惊喜砸的想晕过去,高兴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惊喜地把弘阳拉来到跟前:“哎呀呀,哎呀哎呀,哎呀呀呀呀!这真是好事儿啊!皇上你头回做事做得这么英明啊!放心阿哥,奴才肯定多给陪嫁,你今儿就跟奴才回家,你看上我们家什么了现在拿走,日后是一家人了,别客气啊!”
弘阳哭笑不得,鄂伦岱给他的印象就是坑货,当初举荐太子鄂伦岱就举荐他,现在鄂伦岱这模样,弘阳除了哭笑不得没别的表情了。
弘晖在一边说恭喜,弘阳和佟家联姻是他前几日都知道的,这次选秀有很多家世很好的女孩,他一度担心这些女孩进了自己的后院,好在这次需要娶亲的皇孙也多,这些出身豪门的秀女会优先分配给这些堂弟们,对于弘晖来说这真是松一口气,因为费莫氏的家族地位并不高,他担心有个强势的侧福晋对费莫氏母子有影响。
鄂伦岱这时候搂着弘阳的肩膀说:“走走走,咱们祖孙出去喝一杯。”
弘晖觉得鄂伦岱也太不靠谱了,这还没下圣旨都想传扬的满世界都知道,连忙拦着说:“鄂公,弟弟等会要去给太后祖母请安,您先回去,这事儿先别声张。”
鄂伦岱被弘晖推着出门,还不断地跟弘阳说:“大阿哥放心,奴才孙女长得好看着呢,到时候陪嫁肯定多……”
弘阳在屋里喊:“您小心门槛,您慢走,不送您了。”
看着鄂伦岱被弘晖送走了,弘阳立即跟雍正说:“舅舅,鄂伦岱也太不靠谱了。”
“他就是这德性,他儿子还是很严肃的。”说到这里雍正笑起来:“不对,朕说错了,你老丈人还是很严肃的。”
进门的弘晖听到“你老丈人”四个字笑起来,问弘阳:“知道怎么和你老丈人相处吗?”
弘阳真不知道,他呆呆地摇头:“怎么相处?”他发现他现在急需补课,“舅舅,你要教我啊!”这事儿不能问他阿玛,他阿玛的老丈人是玛法,玛法那是对女婿分成三六九等的人,这样的老丈人难伺候啊!而且这也不是正常的翁婿关系。
弘晖心说你问你舅舅不如问哥哥我,你舅舅就没老丈人!
雍正和那拉氏成亲前几年费扬古就去世了,雍正都不记得他老丈人长什么样。
虽然雍正没老丈人,但是他很有经验,因为老六阿哥的狗头军师就是他,因此他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孩子,你听舅舅的准没错。”
第542章 新生活
鄂伦岱兴奋地回家,路上碰到很多拜年的人,他心情好,主动和人打招呼。这兴奋的模样不常见,有人问:“公爷,您这是吃了蜜蜂屎啊?怎么这么高兴?”
“去去去,这蜜蜂屎你们还吃不到呢。”说完昂着脑袋乐滋滋地回家去了。
家里人都等着他,补熙看到他回来急忙问:“皇上留您说什么呢?”
鄂伦岱斜眼看着他:“你觉得说什么呢?”
“不会是要削了咱们家的统领吧?”补熙最怕这个,火器营就是他们家的命根子,没了这个差事,他们家的公爵爵位从金饭碗就变成了鎏金的。
鄂伦岱斜着眼说:“这一日早晚要来,你看你小子吓得这德性!”
补熙瞬间觉得这个年开心不起来了。
鄂伦岱瞧着这孩子哭丧脸就不顺眼了,立即说:“你这怎么开不起一点玩笑?不是火器营的事儿,不过你老子说的也是实话,这火器营将来不会一直在咱们手里,该让的时候让得利索些,别弄得小家子气。”
补熙松口气,心想早晚挨一刀,但是晚点比早点强啊!就问:“叫您过去是什么事儿?”
“今年选秀,你姑娘的前程定了,勇王府邸的大阿哥,高兴吧?”
对于补熙来说也确实高兴,进宫不是好选择,虽然能和皇家结亲,但是一旦自家孩子生下了阿哥,为了避免火器营卷入夺嫡的事情里,那么火器营统领的职位要让出来。再或者自家孩子没生育过皇子,这样才能接着维持家族地位。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好选择。
王府就不一样了,和王府结亲就没太多的忌讳。
鄂伦岱就说:“跟你媳妇说一声,给孩子好好捯饬些,过几日你们两口子带着孩子去王府请安,也提前熟悉一下。”
这好吗?
补熙觉得自己两口子去就行了,带孩子去就有点……他觉得不妥当。
鄂伦岱瞪着眼:“让你去你就去!”
佟家赶紧准备,把给孩子过年走亲戚穿的衣服拿出来再看看,又不合适的赶紧改,家里的珠宝首饰捡着合适的给孩子用上,再突击一下孩子的礼仪,千万别走了褶子。
全家对这事儿很上心,鄂伦岱甚至都没出去和人喝酒,佟家人聚在一起,他是族长,头一回笑眯眯地坐着没见谁骂谁。佟家族里的都觉得奇怪,按着往常的习惯,他不在嘴上鞭挞几句法海骂几句隆科多不算完,今儿居然非常和气,就有人问他:“你是哪里的妖怪变的?装得不像啊!”
鄂伦岱听了瞬间恢复本相:“孙子!说谁呢?!”
接着是满场大笑。
鄂伦岱抓耳挠腮,他想和人家分享这好消息,但是没宣布就不能说,在家偷着傻乐。
到了初四,补熙两口子带着孩子去王府请安。海棠出去见他们,莹莹要跟着一起出去:“我去看看我哥的媳妇。”
海棠这是把补熙一家当亲戚对待,还把隔壁的十一阿哥一家和老六阿哥一家来当陪客。
十一家里的孩子也是独子,叫做弘星。这会跟着莹莹一起出去,莹莹拦着他:“你别去,又不是你相亲。”
弘星说:“我跟着看看怎么了?”
弘杲拉着他:“别去了,咱们留下吃东西。”傻孩子,你等会能见到,她们还回到后面来的。
海棠请六福晋和十一福晋一起出去,扎拉丰阿和老六阿哥十一阿哥接待了补熙,海棠接待了佟家母女。
佟家母女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个福晋也在,心里反而更紧张了。
大家都是见过面的,见礼后开始说些闲话,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片汤话后六福晋先开口:“这是你家的闺女吧?长得可真俊,叫什么名字?”
这女孩低头说:“回您的话,叫月娥。”
六福晋说:“这名字好,好孩子,你来我身边坐着,咱们说说话。”
人家姑娘羞得脸都红了,慢慢地走过来挨着六福晋坐了。六福晋拉着人家的手问读了什么书,有什么爱好,这姑娘都低着头回答了,能看得出来是个有教养的姑娘。
十一福晋悄悄地捅了一下海棠,示意海棠有话问啊!
海棠没什么可问的,这虽然是儿媳妇,但是这是弘阳的媳妇,海棠的想法是永远是不插手儿子的婚姻生活,避免将来自己做个恶婆婆。
她看着六福晋问完了,就跟莹莹说:“我们说话都是些家长里短,你们小孩子不爱听,带着你月娥姐姐去后面和你敏敏姐说话吧。”
莹莹应了一声,伸出小肥手拉着人家:“姐姐,咱们去后面院子里玩儿吧。”
等两个人走了,海棠对补熙的妻子说:“咱们是有缘分,说起来都是亲戚,等会让我们家的孩子给你请安,你也看看他。”
补熙的妻子是早就见过弘阳的,弘阳自小在宫里长大,她是诰命夫人,偶尔见过,这时候赔笑着夸弘阳。
此时莹莹拉着月娥说:“你放心吧,我们家的饭菜好吃,等会儿咱们和敏敏姐一起吃饭,敏敏姐是六舅舅家的格格,你听我说过吧?”
月娥点头:“早先给圣祖爷的梓宫磕头的时候遇到过二格格,二格格为人温和,很好相处。”
说着迎头遇到弘阳,莹莹睁大眼:好啊,我被你利用了!
但是莹莹很配合地大喊一声:“哥,你怎么在这里?”
人家佟家的姑娘羞得赶紧往莹莹身后站,然而莹莹比她还矮,压根挡不住视线。
弘阳看着人家姑娘说:“哦,去前面给佟大人请安。”
莹莹提着嗓门说:“哥,给你介绍下,这是月娥姐姐。月娥姐姐,这是我哥,我就一个哥。”
弘阳想把这肥妞的嘴捂上:你喊那么大声干吗?
佟家的姑娘从莹莹背后出来,红着脸大大方方地请安,低着头不敢看人。
弘阳觉得还行,不讨厌。
就微微颔首:“姑娘好。”
此时莹莹终于发现自己站在这里显得多余了起来。
她看看哥哥,再看看未来的嫂子,再看看哥哥: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弘阳就说:“你们去吧,我去前面拜见佟大人了。”
莹莹说:“好啊好啊!”
弘阳走了之后,佟家的姑娘才抬起头看了看弘阳的背影。
刚才她都没看到弘阳长什么样!这时候颇后悔,刚才就该大胆一点。
对于佟家的姑娘来说,婚前这一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见了。
很快就是二月份秀女阅选,海棠一直不参与这种事儿,这次他们全家坐火车到山东港口送舒宜尔哈和莹莹出行,莹莹就在这次随行的名单里面。
上船的时候舒宜尔哈说:“姐姐,我这一去快了一年慢了两三年就回来,到时候您等我好消息吧。”
莹莹以为这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她把小时候的离别忘了,此时哭得一脸泪水,实际上这是母女的又一次分离,每次都是很伤心。海棠抱着她,跟她说:“活着回来。”海里的风浪,外人的恶意,这些都会让她命丧他乡。尽管如此,海棠不能拦着她,不能觉得危险就不许她出门见识外面的世界。
莹莹哭着和家里人道别,她尽管觉得后悔了,想要和父母回京城去,也知道一旦做出决定就要往前走。
扎拉丰阿哭得眼睛都肿了,看着女儿踩着梯子上了船,差点把莹莹从梯子上拽下来。
海棠和很多官员送他们上船,这次随行的官员有很多,理藩院翻译科三分之二的人随行为这些人做翻译,还有一些年纪大的传教士想要返乡,也跟着一起走了。整个船队十几艘大船冒着烟离开了港口,海棠看着船队消失在天边才松口气。
她觉得这个时代的人能主动了解外面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就是很舍不得女儿离开。
接下来她就要返回京城,准备去西北一趟。
海棠带着扎拉丰阿父子坐火车回京城的时候选秀正在进行。每年选秀都是上三旗先进宫,佟家属于上三旗中的镶黄旗。
太监捧着册子问:“可有亲人在宫中的秀女?”
佟国维的另一个女儿小佟氏在宫里,因此佟家的秀女出列,这次一共是四个女孩,除了佟家的月娥是佟国纲这一支的,剩下的三个是佟国维的孙女和重孙女。
有认字的太监看到她们的牌子,赶紧找到名册,请她们先进宫。安排住宿的时候把她们四个分开了,月娥和几个出身不错的女孩住一起,大家对视一笑,都知道对方是内定的人。
储秀宫里面的嬷嬷太监因为被提前交代过,这几位就是走过场来的,因此小心谨慎地侍奉。
宫里的小佟氏接到了隆科多的信,信里托她照顾女儿。小佟氏在心里埋怨这位兄弟,有事你不早说!都这时候了,该内定的都内定过了,该打过招呼的也都打过招呼了,没什么腾挪空间你才说话,早干什么去了!
她稍微一想,把这几个皇子给想了一遍,弘晖那边不好插手,弘昐弘昀都是病秧子,看着似乎命不久矣,也不能把自己侄女给坑了,弘时那边倒是好操作,齐妃好糊弄!
她想好了就让人出去和隆科多商量。
隆科多不是不知道早点打招呼的好处,就是他和李四儿一直没商量好。
隆科多的想法是:最好送到弘晖的后院,将来高低也是个娘娘,如果还不行,就送到弘时的后院,将来也是个亲王侧福晋。
李四儿反对,她哭着说:“我给你当了一辈子的小老婆,被人家笑话了半辈子,我闺女不能再给人家做小老婆了,当小老婆的苦我不是没吃过,我怎么忍心看着我闺女吃苦。你想法子给我闺女弄个嫡妻的位置,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问题是这几个适龄的皇阿哥都有嫡妻了!
李四儿就说:“勇王府的大阿哥不是没有吗?”
此时隆科多还不知道内定了他堂兄家的孙女,就说:“他那边有点难,先不说宫里皇上怎么想,关键是勇王那不是一般的婆婆啊!那家里是她说了算啊,这样的婆婆不好伺候!”
李四儿一听觉得有道理。
隆科多接着说:“要是普通人家,婆婆顶多是看儿媳妇不顺眼也就不顺眼了,但是她家不一样,她要是看儿媳妇不顺眼是能直接上书换儿媳的,再说她家里还有个格格,这小姑子也不好伺候!”
李四儿皱眉,隆科多说:“五爷家七爷家的孩子你觉得怎么样,嫡福晋的位置是手拿把掐。”
李四儿一口回绝:“不行,他们那也配称嫡福晋!是,贝勒贝子的家的也能称嫡福晋,可是能和铁帽子王府的福晋比吗?我不管,你想法子把闺女嫁到铁帽子王府去!”
隆科多接着哄她:“叫我说,还是皇子府里比较好。”
两人谈不妥,因为这个打了一架,但是隆科多被抓花了脸没生气,屁颠屁颠地又去哄李四儿去了,如此循环往复,两人发现孩子要参选了,这下急了。
然而捧着宫里小佟氏的信,两人还没法达成一致,得不到回信的小佟氏就按着自己的计划和齐妃接触了。
齐妃一听,是佟家啊!
佟家的这块金字招牌是真的有用,出了两代皇后,是京城顶尖的豪门。至于姑娘额娘的名声不好听……但是这是隆科多唯一的闺女啊!
齐妃李氏十分心动,兴冲冲地找儿子进宫商量。
然而这时候弘时他们兄弟都搬出去了,弘时忙着看人重修府邸。他们兄弟几个挤在潜邸里面,弘晖是很欢迎他们一起住,但是日后孩子多了,住着也不方便,因此弘昐弘昀和弘时都商量过,让弘时先去修自家三兄弟的府邸,修好了就搬出去。
这事儿和雍正说了,雍正就觉得弘时很上进:“朕当年也是给你们姑妈修王府才摸到机会当差,你尽管去,朕跟你六叔打招呼,让他带着你。”
因此弘时的差事也解决了,每日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很辛苦。李氏派太监去传信,弘时的媳妇听了信儿就打听,才知道婆婆看上隆科多的女儿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的破事儿京城谁不知道,弘时媳妇心一横,就怕这女孩和她额娘是一路货色,自己命苦遇到了这样的婆婆也就算了,不能再遇到个克嫡妻的泼辣货,于是把消息藏了,就不告诉弘时。
李氏等了两天都没等到儿子,可是选秀这事儿不能拖啊,就去找皇后那拉氏。
皇后的事儿很多,首先是今年的选秀,其次是弘晖要出远门非要把妻儿带上。她都骂几次了,说南方多瘴气,对孩子不好,但是弘晖死心眼,非要带着走,那拉氏觉得以前很乖巧的儿子现在叛逆了,还不敢和雍正诉苦,就怕儿子在他老子心里的印象被拉低了。
这时候遇到齐妃来聒噪,那拉氏揉着太阳穴说:“你想让佟氏做弘时的侧福晋?”
李氏点头。
皇后就说:“你是看上这秀女的家世了吗?这次佟家有四个秀女,有一个是太后和皇上看上了,剩下三个就有隆科多的女儿。叫我说,你若是图佟家的家世,另外两个女孩不错,毕竟隆科多家的那个宠妾名声实在是差了些。”
李氏还耳根子软,觉得这也行。
她和小佟氏一说,小佟氏是想把隆科多的女儿给推出去,于是就说:“这都是我佟家的孩子,我们家的家教你还信不过吗?这几个孩子都很好,就是只有一个秀女的阿玛叫隆科多。”你好好想想二房是谁做主!
说完这话,她把佟家的几个女孩叫来,李氏看上了两个女孩,一个是月娥,一个是隆科多的女儿。
两个女孩长得都好,落落大方,看着个个如娇花照水。
等这几个秀女离开,小佟氏就说:“大房的孩子你别想了,不妨告诉你,皇上已经跟太后和皇后打过招呼,让大房的秀女去侍奉勇王家的大阿哥。”
李氏一想也能理解,人家是长房出的嫡女,自然是要配给皇子或者是世子做嫡妻。
小佟氏就说:“隆科多的女儿要不是沾上了那么个娘,她那也是香饽饽,这样的女孩这样的家世给个侧福晋是说不过去的。”
李氏很赞成这话。小佟氏也发现了齐妃的毛病,就说:“你跟我去找皇后说。”
她打算亲自出马,免得眼前这位被皇后三两句话打发回来。
皇后看她亲自来了,这位是长辈,不好直接推辞,就说:“这事儿我一个人拿不了主意,要跟太后和皇上说一声。”
小佟氏就知道这是皇后的推辞,皇帝日理万机,他把拔尖的挑一挑配给宗室子弟,剩下的就是太后皇后做主,太后又不管这事儿,管事儿的是皇后。就说:“这样吧,你还要忙别的,我去找太后和皇上说这事儿。”
皇后拦不住,小佟氏还真的去找皇上了。
小佟氏和乌雅氏早年不对付,所以她压根没去找太后,派人等着雍正带二哈出来遛弯请了他来。
看在孝懿仁皇后份上,雍正对小佟氏叫一声姨妈。
小佟氏叫了隆科多的女儿来在外面等着,拉着雍正的手说:“我本来在宫里不问外面的事儿一心养老,实在是这孩子可怜,她有一对糊涂的爹娘,可偏偏这是个好孩子。不管她吧,我心里过意不去,管她吧,实在是她爹娘名声不好。皇上,我虽然是深宫女眷我也知道,隆科多实在是狂妄了些,这爵位早晚会丢,他和那李四儿倒霉了倒也罢了,这孩子实在不该受她父母拖累,这会孩子就在外面,您见见,若是您觉不配做咱们家的侧福晋我也不说什么,若是您觉得好,不妨高抬贵手,拉她出苦海。”
说着看雍正的反应,叫了这女孩上来答话。
尽管雍正对隆科多很嫌弃,但是这孩子的谈吐是真不错。平心而论,这谈吐做弘晖的侧福晋都够了,实在是不像是李四儿那种人能养出来的孩子。但是佟家二房一向心大,一旦这姑娘进了弘晖的后院,隆科多立即跳起来。
他对小佟氏说:“既然姨妈开口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会儿朕派人跟皇后交代一句。”
小佟氏立即千恩万谢送走了雍正,就交代隆科多的女儿:“回去跟你阿玛说,孝懿仁皇后留下的脸面用一次薄一分,让他往后收敛着点,男人就该建功立业,别想着走捷径。”
这姑娘点头应了,回去之后并不高兴,因为她从自己的经历中就看出来家族已经是外强中干,若是家族还如大家说的那样如日中天,她何至于差点落选,还要靠着前人的遗泽才落到一个侧福晋的名分。
几日后阅选,雍正很忙,就出来露了一下面,他没给自己挑嫔妃,其他内定的都有名单,太后和皇后把事儿办了就行。
太后第一次见到秀娥,多看了两眼就让人家姑娘离开了。秀女出宫,各家的马车把人接着,准备好的圣旨开始发出去,剩下的就是谈婚论嫁。
弘时对自己多个侧福晋没什么感觉,就是路上偶遇了两次隆科多,他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找两个哥哥想办法去了。
海棠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带着扎拉丰阿去一趟西北,实在是女儿走了之后他天天唉声叹气,又经常做噩梦,海棠觉得留他在家不放心。
扎拉丰阿没想到会带他走,就说:“不是说下半年给儿子娶媳妇吗?奴才都已经打听怎么送聘了。”
海棠说:“让弘阳自己去送聘礼吧,你跟我去一趟西北,我担心你因为牵挂闺女把自己给闷出病来,本来身体都不太好,再这么愁下去怎么办?”
扎拉丰阿想跟海棠出去,又想要给儿子办事儿,刚想问问能不能在离开前把事儿办了,谁知道雍正听说孩子父母要走,高兴地把事儿接过去了,对海棠说:“你们尽管走,朕会把这事儿给办的风风光光。”
因此扎拉丰阿叹息一声,暗地里跟自己说活得长点,日后给孙子办事儿!
第543章 生感慨
弘阳送走了父母就搬到了园子里去住,白天去工部当差,晚上回圆明园读书。这段时候因为需要给园子里的庄稼浇水,他就没去衙门,留下陪着雍正干活。
此时他拿着铁锹卷着裤腿站在田里,看着水慢慢地往前漫灌。
二哈跑到地头趴了下来,显得无精打采。雍正在地头坐下,看着弘阳把这畦地的缺口用土堵上,挑开了新的地块,水重新从新的缺口流入田地中,就说:“坐下歇会。”
弘阳把铁锨放到一边,在马扎上坐下了。
二哈静静地躺着,弘阳摸摸它脑袋,就说:“二哈这几日好乖啊!”
雍正说:“它这是生气呢,前几日你大哥要走,它追着跳到车上了被推下来,追了半天没跟上,你弘时哥哥差点把它跟丢。回来后就成了这模样,快被弘晖气死了是不是啊二哈?”
二哈尾巴都没动。
弘阳说:“大哥去得远,不能带你,你就在京城吧。”
二哈没什么反应。
弘阳发现二哈也老了,这状态像极了早年盐宝喜欢到处趴着吹风,老狗已经没体力到处跑跳了。今年过年以来二哈表现得尤其明显,它依然爱吃肉,却没以前饭量大了。它虽然还爱啃家具,但是没以前那种到处横冲直撞的行为了。那时候一头撞在木板上,它自己晕得东倒西歪都不影响它下一刻生龙活虎到处破坏,如今真的不一样了。
弘阳不敢说,怕舅舅伤心,这也是一只养了很多年的狗子了,都已经养出感情了。
雍正看着农田说:“朕昨日忽然梦到了少年时候,醒来发现朕办了一件糊涂事。”
“哦?您梦到什么了?”
“梦到什么不重要,梦到了你舅妈年轻的时候。”
弘阳咧嘴笑起来。
雍正则说:“其实早年朕不喜欢她,现在也没喜欢到哪儿去,只不过是做夫妻久了,也就释怀了。早年你祖母和今日的李氏一样想要个出身好的媳妇,你玛法要照顾老臣,最终是你玛法做主把你舅妈配给朕,不能说她不好,她很好,就是朕心里不舒坦。千好万好不是朕喜欢的那种人。”
弘阳问:“这和您说糊涂事有关系吗?”
“有啊,朕自己当年心里憋屈,醒来想到朕今日做的事儿和你玛法一样。给你看好了媳妇,觉得她家世好教养好挑不出毛病来,就忽略你。你觉得她好她才好,她就是再好,别人都夸她,将来你心里还是意难平。朕上午想了一上午,觉得这会退婚还来得及。”
弘阳没想到舅舅居然这么说。
他想了想:“没必要退婚啊!我都不知道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就是退婚了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就是找到了,不合适,惹得朝廷里家里沸反盈天终究不美,所以还是算了。
他就说:“舅舅,其实有时候合适就行,没必要找最好的,这是人,又不是个物件,找到了如果生活得好倒也罢了,还能称呼一句情真意切,最后相处的不好生出怨愤最终每个人都落得面目全非的下场。以前玛法说咱们家的人要以江山为重,儿女情长是要不得的,譬如太宗和世祖……恕罪。”
“罢了罢了,祖宗做过还不许说了?太宗皇帝扔下几十万将士在前线飞马回去看望宸妃这事儿谁不知道?更别提世祖闹着废后。朕就是觉得委屈了你。”
然后这舅舅还办了一件事,给弘阳光安排了两个貌美的侍妾,这就是跟着康熙学来的,也是皇子们的惯例,连弘昐和弘昀都有。
如今正是春季,不冷不热的季节,除了这些宗室子弟要娶妻外,楠楠也到了出嫁的时候。
这次因为弘晖带着全家四口南巡,送秀楠出嫁的事儿就落到了弘时身上,除了弘时还有十五阿哥这个长辈。
十三建议让十二去,但是雍正第一反应是让老五阿哥去,但是这老哥哥一身肥肉,年纪也大了,远涉草原实在是辛苦,就打算十五十六十七这三个人中去一个,压根没想起十二来。这会都通知下去了,为了不驳十三的面子,让十二跟了去,毕竟两位皇叔送公主出嫁更隆重一些。
皇后先是把选秀的事儿办好,接着又把儿子一家送出去,这又马不停蹄地准备送公主出嫁。
给楠楠准备的东西很多,宋氏抓着这次机会什么好东西都要塞到女儿的嫁妆里,皇后也由着她,让人带她去仓库里,看上什么拿什么。
楠楠则没看上那些金银珠宝,她找雍正要的陪嫁是火铳和火炮。
雍正就说:“这些东西好说,但是里面的弹丸就先给你一年的,这玩意不能长时间放着,放得久了就没用了,你每年回来请安,给你捎带走一些。”
楠楠知道他要把弹药攥在手里,万一蒙古要反,弹药只够一场大战。换句话说,有人敢在楠楠跟前无礼,她就能用这些弹药教训对方怎么做人。
父女两个达成一致,因此火器营淘汰下来、保养还不错的一些火器给秀楠当嫁妆了。
因此秀楠出京城的时候,带着珠宝和火器招摇着进了草原。
送走了出嫁的秀楠,宫里就没大事儿了,各处也就安静了下来。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热,但是在北方,也就是中午这会热起来,别的时候不会太热。
海棠如往年一样先巡视各民族杂居的几处大城,再检查各种库房,清点存银和武库,再看各处存粮。
几年没来,这里的变化很大,但是某些势力也在抬头,比如说宗教和父权。海棠把还要询问此处的官员,考察他们摊丁入亩的情况,因此是早出晚归。
而扎拉丰阿就因为在王府里无所事事,就带着人去草原上打猎,不到半个月把一张脸晒黑了。
但是也有些收获,带回来了几只野兔子,还说遇到了长得像二哈的狼。他很高兴地说狼的尾巴是垂下来的,二哈的尾巴摇得跟风车一样。
他在草原上也看到了藏獒,虽然毛色和盐宝的不一样,看着也没盐宝机灵,个头也没盐宝那么大,但是是藏獒啊!
他回来找海棠商量:“要不然咱们再养一只狗?”
海棠摇头,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养狗了。
再次踏入草原,她发现时间可真是无情。早年包嬷嬷做饭,抱残守缺陪着她练习枪,王府里还有个油滑很想敛财的杜富贵。然而现在这些人都没了,连傲霜斗雪都年纪大想着找徒弟传承武艺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扎拉丰阿看得出来她很难受,想着回去后自己养只小狗,让格格闲着没事儿了抱一抱,也算是聊以安慰。
海棠这次除了巡视西北外,还有就是去甘肃等地查看开垦荒地等事儿,因此在青海这里安排了心腹,再在民间放置了眼线盯着各处银库粮库之后去巡视了天山南北,回来查看甘肃。在甘肃停留之后要去木兰主持今年的练兵。
这中间她和雍正的书信不断,在不停地交流西北的事情。
时间到了夏天,西郊也很热,二哈泡在福海里面不出来,就把狗头漂浮在水面上,全身泡在湖水里。有一次把路过的弘昼给吓了一跳,弘昼当时就抡起一块砖头砸过去,没砸到二哈倒是把自己送到亲爹跟前被罚着写了三天的检讨,打那之后弘昼放话他要躲着二哈。
弘昼之所以写了三天的检讨是因为他还逃学了,他逃学这事儿又牵扯出了弘历,哥俩一起被骂。
然而弘历被骂了一遍后就跟雍正说:“儿子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儿子想来想去,觉得跟着您办差就是事事躬行,您看二姐姐出嫁了,没人给您收拾桌面,儿子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跟着您学办差的时候,皇阿玛,您教教儿子啊!”
他的这点小心事在场的人都是知道的,老六阿哥这个时候挺感慨的,遥想自己当年也没有这么大大方方地跟老爷子要过差事,就算有什么企图,也是层层铺垫步步递进,可没有直接开口就说的。别说自己了,这些兄弟们哪个不是这样?如今这下一代倒是比上一代手段粗糙得多了。问题是这小子要的这个差事还相当重要,他就忍不住去看四哥。
雍正心花怒放了,虽然弘历这个孩子在他心目当中比不上弘晖和弘阳,但是也是自己的亲儿子,自家的崽如此大大方方地跟老子提要求,在雍正看来这是父子亲密的表现。
他就说:“你有这个想法也是好的,人就该上进,不上进跟一条咸鱼相比有什么区别?你大哥都是跟着你姑妈当差打下手才慢慢出来独当一面,既然是你开口提了,朕就准了。”
弘历瞬间喜形于色,高兴地谢了雍正。
老六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人对视一眼,这真是皇帝不一样了,讨皇帝欢心的办法也不一样了。
旁边的弘昼看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不是,你跟我不是一起来这里挨骂的吗?大家都逃课了,为什么我挨骂你却得了个差事?
弘昼甚是在想:大哥四哥,你们快回来啊,有人趁着你们两个不在家的时候偷家了!
第544章 织羽翼
弘晖要南巡的地方其实在湖广一带,他这次出行是给去年的钱庄重组收尾。作为过渡的“国兴”钱庄已经开始运作,这里面总号和分号的掌柜以及账房有七成是进出口商行的人,剩下的三成是以前在各个倒闭商号中做过事的人。
预计着国兴钱庄运行十年,十年后过渡到设计中的模式,随后就会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因此弘晖去湖广一代除了盯紧了钱庄就是观察湖广一代各处的工农商业,看看当地的营商环境。
他这次把妻儿带上日常就借住在大户人家的民居里,每到一处就住半个月左右。和康熙南巡的规模以及排场相比不能同日而语,自然也没宣扬,不会出现很多乡绅来拜的场景。加上他可以低调,就是有人听说了找来,他也已经离开到下一处地方了。
丫丫的年纪大了,知道这是出来了,但是百岁的年纪不大,他印象里从祖母身边搬出来后就在不停地搬家,与外面接触得多了,他稀里糊涂地意识到自家穷了。
吃饭的时候他问费莫氏:“额娘,咱们是不是在逃荒啊?”
这次吃饭只有费莫氏和百岁在家,丫丫打扮成个男孩跟着弘晖出去赴宴了。费莫氏没想到儿子会这么问,就很纳闷地问:“怎么这么问啊?你是哪儿听来的逃荒?”她印象里没人在百岁耳边说这些啊!
“跟着阿玛听来的,说,说没吃没住,被人家赶着到处走,就是逃荒。逃荒可苦了。”他看看这房子,外面再好的房子也没有圆明园的高大干净,而且圆明园的房子很多是新建的,虽然素净,但是各处都是新的,和外面不一样,他小小的年纪里模糊的圆明园和现实里低矮的旧房子做对比,还不停地被人家赶走搬家,觉得就是逃荒。
除了住宿,连吃的也不好了,低头看看饭菜,没以前的好吃了。
费莫氏哭笑不得:“没有,咱们是跟着你阿玛出来办差呢,等天冷了再回去,是不是想太太和祖母了?”
“嗯,还想玛法和哈哈。”
“回去就能看到了,乖,吃吧。”
晚上弘晖回来,费莫氏把拧干的毛巾递给他,就说:“今儿百岁问我咱们是不是逃荒了,我就觉得这孩子是长大了。”
弘晖擦着脸问:“他还知道逃荒啊?”
“是啊,我心里也觉得新奇着呢。”
弘晖就去看百岁,百岁坐在榻上玩儿,看到弘晖赶紧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请安,表现的十分懂事。弘晖就觉得有时候孩子是需要揍的,不揍没法教孩子!看来还是离开溺爱的环境有用。
就问:“玩着呢?今儿跟着额娘学背诗了吗?”
“背了。”百岁说着把手放在背后,开始给弘晖背诗。
检察完儿子的学习,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天黑了弘晖挑灯写信,他估摸着今年秋季回不去了,会尽量赶在十一月底弘阳成亲前回去。随后在信上写了自己对两湖百姓的看法,真的是民生多艰,他打算带着妻儿去一趟云南,再去广西,最后坐船沿海岸线北上,在广州看看通商口岸,再去福建水军衙门看看,最后到达山东,坐火车入京。
写完后,想了想又把百岁觉得跟父母逃荒的趣事写了出来,随后检查了一下,厚厚地封装了让人送出去。
信送到京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雍正对弘晖的安排基本是认可的,对他在两湖的看法上也是赞同的。百姓日子过得艰难,民间土地兼并严重,除了朝廷的赋税,地主和乡绅们也在盘剥,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十分之七要被夺走,剩下的三成才用于养家。
所以农闲做工对于百姓而言非常重要,如果有地方管吃管饭每日再给几个钱,对于百姓来说这是真是碰上大好事了。
至于弘晖说他要去广州口岸再检察南库的事情,雍正立即写信阻止他去。
弘晖能去别的地方,但是广州一带最好别去,因为那里盘踞着大量天地会成员,弘晖拖家带口不好脱身,更是一个隐形太子,他一旦出事儿,对于雍正和这个朝廷而言打击巨大。
因此雍正的信被快马加鞭送往弘晖手中。
雍正这边回复了弘晖的信,接着就是海棠的信,海棠写这封信的时候就在天山南北,随信送来一串羊脂玉手持念珠。
雍正拿着念珠很感慨地说:“早年孝庄文皇后赏赐过朕一串念珠,后来汗阿玛也赏赐过朕一串念珠,这两串念珠一直在朕身边。如今妹妹送来一串,将来朕要是下去侍奉祖宗,这三串念珠就放在朕的梓宫里面,朕也一并带下去。”
十三阿哥觉得他现在说这个并非吉兆,就劝他:“这种话日后还是不要说出口,恐一语成谶。”
和康熙那种表面上不信,实际上很纠结自己寿命的人相比,雍正就实在的多,他真的想多活几年,于是立即说:“这话说得是,听你的,日后朕不说这些不吉利的了。”
此时雍正把海棠的信放下,让弘历收好这两封信,把自己写的《朋党论》拿给十三阿哥看。
这篇文章就是在讨伐以八阿哥为首的八爷党,十三阿哥低头看了,从结党对朝廷的危害说起,着重举例说明了结党这种事儿没一丝的好处,违背了君臣之道,从历史上几次大的结党之事来说给天下造成了很多不可挽回的损失。雍正在文章里抨击了结党,警告后来者不能结党为祸。
这篇文章实际上提供了个处理八爷党的理论依据,这篇文章只要发出去,下一步就是要以摧枯拉朽一般的手段处理八爷党,把八阿哥在这朝堂上最后一丝影响给消除干净。
现如今对着弘旺穷追猛打的两股势力,一股是以弘皙为首,这股子人就是想要吞噬了八爷党的力量。另一股就是弘昉,弘昉的目的是让红旺倒霉,能处死最好,死不了也要流放。
这两股力量目标明确,经过了这半年的接触和私下勾兑,在暗中结成同盟。弘旺现在就如漂浮在大海上的小船,已经被风浪打击得快要散架了。
而在宗人府大牢里面的八阿哥身体不好,老五阿哥来报,说他忧心重,日日失眠,而且肺部疾病已经到了不可逆的地步,剩下的命数不多了。换句话说八阿哥在苟延残喘罢了。
为了进一步打击八阿哥的势力,分化瓦解宗室,或者说为了减轻国库压力,让庞大的宗室人口有谋生的能力,他准备扩大宗学和八旗学堂,日后就要让这些人出去谋生。
所有适龄的宗室子女都要上学,男女宗学分开,每处宗学让一位亲王坐镇,下面分管各种教学的有贝勒贝子,这几处学校的师资力量都是千挑万选。
雍正不仅规定了要学什么,还规定了如何考试,如果考试成绩不好的,连着几次都是倒数的,日后宗室待遇都给取消了。
至于庞大的八旗,每旗最少两所学校,目前全部是男孩入学。和宗学不一样的是,这些旗学不是免费的,父母是要给孩子交学费的。但是为了避免有些贫苦人家没钱给孩子交学费,雍正开放官田给这些人耕种,会对一些贫苦的八旗子弟予以免除费用。
这里面也有严格的考试制度,这些孩子的成绩日后跟毕业了分配差事有关,因此有些早熟的孩子学起来很用功。
根据海棠在折子里的提议,在北方几省已经开设一种特殊的学堂,这种学堂占地面积不大,针对的是农村的男女少年和青年,用一些淘汰下来的织机教给他们如何操作。
海棠认为,纺织业是所有工业化的开端,能吸纳大量的人口,能很快形成规模,能促进原始积累。
因此这些人一部分进入察哈尔等地对羊毛进行精加工,一部分留在本地依托着北方的棉花产量加工棉布。
棉布的印染、运输、售卖等各个环节又会吸纳一部分人手,对农闲时候收拢安置讨饭的百姓有极大的帮助作用。
为了这件事,雍正特意招河南布政使田文镜进京。
田文镜进园子觐见的时候,弘历侍奉在雍正身边,对着田文镜这老头上下打量。
田文镜本人出身汉军正蓝旗,康熙一十一年他正好一十一岁,出来做官。但是一直做到康熙五十年前后也就是个州官而已,唯一拿得出手的履历就是康熙末年做了侍读学士,这时候已经是一把年纪了。随着雍正继位,田文镜的好日子来了,先是做山西布政使,又去河南做河南不布政使。因为在外地多年,对民间很了解,加上做官清廉,所以雍正对他的印象极好。
但是在弘历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要是真有本事怎么在康熙朝做官几十年没混出头来?因此就对田文镜轻视起来。
君臣相见,雍正对田文镜很客气,两人聊起了今年施行的火耗归公和养廉银制度。
田文镜就说:“这两项都是德政,奴才在河南大力推广,不过因为时间短,或者是在风头上,各处都相安无事。下面的人贪婪成性,只怕将来上面看得不严了,他们又有了别的手段。”
田文镜这话说得也是实话,对于贪官来说总能找到贪污办法。
雍正在官场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就叹口气点头说:“至少现在是没事儿的。”
两人说起了田文镜今年在河南的一些动作,如清查亏空赋税和开辟荒田,并且在这次觐见中田文镜请雍正把陈、许、禹、郑、陕、光六州升为省直隶州,归布政使直接管辖。他开口了,雍正立即同意。
中午雍正还留田文镜吃了一顿饭。打发走了田文镜,雍正就问弘历:“你对他有何看法?”
弘历私下揣摩皇父的心思,他对雍正的脾气秉性也是知道一些的,就说:“田文镜能干且不辞辛劳,凡事亲力亲为,实为楷模。”
雍正听了哈哈大笑,就说:“你说得对。”又问:“你觉得他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弘历想要脱口而出说田文镜“为人严厉”“权欲熏心”。说田文镜严厉是因为田文镜无论是推行摊丁入亩还是火耗归公,都是手段激烈,凡是下面官员动作慢了或者是阳奉阴违,他立即弹劾上奏,这种一言不合就撸袖子开干的事儿还不仅仅是针对下面的官员。
河南境内也有山,有些地方很容易藏匿匪徒,特别是外省接壤的地方,匪徒经常流窜,因此田文镜和邻省的官员也撸袖子开干了!嫌弃对方不作为,直接开口跟雍正上书,要把对方三县划到河南境内。
目前这事儿雍正还没同意,但是这种行为给人一种强势的感觉。弘历很不喜欢,觉得他在欺压同僚。这就是弘历觉得他权欲熏心的地方。
然而此时弘历不能这么说,他想了想就问雍正:“儿子年纪小,尚且看不到田文镜哪里需要改进,您教教儿子。”
弘历确实是雍正这些儿子里面独一份的存在。应该说这几位皇子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聪明又调皮的弘昼,弘昼很长一段时间是府里的小阿哥,也有着属于小儿子的骄纵,他的生活就是憨吃憨玩。
弘晖则是有长子的压力,成熟得很早。弘昀和弘昐则是带着一腔无奈不甘,不是他们愿意整日留在家里和妻妾说话,而是身体不允许他们的野心日益膨胀。再就是弘时,弘时也有一种沉重的压力,在于两个哥哥可能随时倒下,他不仅要照顾糊涂的额娘,如果哥哥有孩子,他还要照顾这些侄儿,有种一人照顾三家的无奈。
弘历是这里面最聪明,也是最上进的,自然是表现得最积极的。
这种上进和积极让雍正很欢喜,他一直觉得子侄们都是懒蛋,连弘阳这种处处和心意的孩子都要偶尔抽打着才能进步,所以弘历就显得尤其可爱。
面对着可爱儿子的询问,雍正就把自己的心得体会都传授给他。
因此这个时候父慈子孝,大家都很高兴。
一直跟随雍正的弘阳在刑部上班,弘晖又携带着妻儿在外地,如今跟着皇帝的人就是弘历。
比起秀楠的安静,弘历高调得多,他不仅陪同雍正出现在任何接见群臣的场合,还主动和人结交,不出两个月,京城里面就传言说皇帝要立弘历为储君。
也有人说大阿哥权力更大,参与的差事也多。
但是反驳的人也说了,大阿哥的确很忙,但是忙的都不是正事,钱庄不过是小道,而且还带着妻儿在外面,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谁家的储君是在外面的?当年康熙朝的时候,太子都是在京城监国。如今皇上带着弘历阿哥,这不就是给阿哥爷铺路的吗?
这种说法说服了不少人,这里面钮祜禄家族出力最多。
然而《朋党论》刚颁布,八阿哥父子的下场还没看到,这时候想抱大腿结党的人实在不敢太高调。但是也有人和钮祜禄家族暗中传递消息,互相抛媚眼了。
而这个钮祜禄家族并不是遏必隆这一支,就是弘历的生母钮祜禄凌柱这一支。因为家里有个皇阿哥,凌柱这个钮祜禄家的边缘人物渐渐地开始活跃起来,假以时日必要盖过嫡支。
这事儿京城的豪门也都知道,不少人家都暗地里对凌柱这一支嗤笑,觉得这就是暴发户,一朝得势开始抖起来了。但是现实里又没法不去笑脸结交,毕竟现实就是如此,他家有个外孙是皇子,将来有可能会是太子,这时候巴结总比日后巴结强。
那拉家则是着急了起来,不断地劝皇后想办法,皇后是真的想不出办法,又被娘家人接着催,各种消息让她心里七上八下,也没人可以商量,皇后这个夏天是日渐憔悴。
秀琳怀孕后进宫请安,先去拜见了皇后,又去看望李氏。李氏就跟女儿说:“我早就跟你说当大妇不能贤惠,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让你看到了吗?
你也知道早年皇上不待见钮祜禄氏,皇后没少帮他们母子,那是有大恩于他们。现在再看看,这满宫就他们母子最不讲良心,我就不信人家宫女太监没给钮祜禄氏传外面的消息,连我都知道了,这宫里谁不知道。就这样钮祜禄氏还装老实人看着他儿子上蹿下跳,这不就是皇后贤惠养了一条毒蛇,将来必然在皇后的心肝宝贝身上咬下一块肉吗,说不定能咬死大阿哥。”
秀琳皱眉:“连你们也知道了?”
李氏嗑着瓜子:“这宫里有几个是聋子瞎子?太后现在都没给过钮祜禄氏好脸色。你说弘历去当差也就罢了,就他那恨不得让大家都知道的模样,哪里是去当差啊!都当人家是傻子呢?”
秀琳叹口气,觉得长大后怎么事情突然就复杂了起来。
她从李氏这里出来去拜见雍正,在偏殿等了一会,从窗户里看弘历迎来送往,和来往的大臣关系都不错,再次叹气。
没一会苏培盛的徒弟来请她,秀琳就扶着侍女的手进了书房。
她进门请安后坐下,把礼物拿出来:“夏天天热,女儿给您做了一套衣服,这料子透气不沾身,您回头试试。”
雍正很高兴,从苏培盛手里接过衣服就说:“你如今身子重,别干这些事儿了。”
秀琳一边伸手撸一哈的狗头,一边说:“这是早几个月都开始做了,做了一大半后才发现有身孕,前些日子不舒服也没动,这几日舒服了,想着如今再懒下去您明年才能穿上,这才把最后几针给缝上,其实也就一点,没累着。”
弘历端了果汁送来,放到秀琳旁边:“大姐姐,请。姐夫最近在家干吗?”
秀琳看了一眼弘历,心想怪不得那些人都喜欢弘历,这话递得多可心啊!
弘历以为姐姐给皇父送衣服是为了给姐夫求点什么,主动提出来免得让姐姐铺垫很多,自己也能落下个人情。
然而秀琳就是给老阿玛送一套衣服罢了,也没想着给婆家求什么,就说:“这几日他在外面忙着呢,说是过了中秋去木兰,九姑妈要考他们,他怕考糊了,就先打熬筋骨,免得到时候落后被人笑话。”
雍正点头:“嗯,他说得在理,就该这样。朕回头跟你们姑妈交代,凡是有垫底的,别管是什么出身,通通重罚,回来朕再骂他们,让他们丢官丢面子,看这些人还在不在意。”
雍正说完跟苏培盛说:“派人去后面跟皇后说一声,就说朕的意思,给大公主赏一些补品,让她在家多补一补。”
秀琳赶紧站起来:“谢皇阿玛,皇额娘给过了,太后祖母也赏了很多。您忙吧,女儿这就告辞。”
弘历赶紧说:“我送大姐姐出去。”
一哈跟着到了门口,看到外面的大太阳立即回来,在冰鉴边趴下了。
巧的是此时送嫁的人回来了。
十一阿哥和十五阿哥打头,弘时在后面跟着,他们的衣服都湿了,秀琳跟叔叔们打过招呼,想问问弘时秀楠的婚礼,但是看着一行人都风尘仆仆,也没问,先带着侍女走了。
一行人进入书房,雍正道了辛苦,让人给他们上了凉茶,安抚了一番,让十一阿哥和十五阿哥回去休息,留下弘时说话。
弘时把婚礼的流程讲了,又说六姑妈固伦恪靖公主很照顾秀楠,秀楠还有一处规模不低的公主府,蒙古诸部都来参加婚礼,非常热闹等。
雍正心里满意,对弘时说:“你这趟也算是出远门了,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
弘时连声应是。
雍正说:“你大哥在南方,片刻之间回不来,你姑妈那边又需要个传令的,本来安排的是你大哥,这会也就你闲着了,你回头秋季了去木兰吧。”
弘时应了一声,看雍正没什么吩咐,就想走,刚抬脚就问:“就儿子一个人去吗?几位弟弟去不去?宗室里各位堂兄弟们去不去?”
“都去,朕到时候给你们姑妈写信,对你们不必客气,都要狠狠地训才行。你也累了这些日子了,回去休息三五日再到朕跟前来,朕对你另有吩咐,跪安吧。”
弘时哈哈笑了两声,告辞了。
弘历这个时候纠结了,他也想去木兰,去木兰的意义重大,为什么皇父再三强调是让大阿哥辅助姑妈,这里面的意思很明显,但是他的差事是随侍在皇父左右,只能让自己摁下浮躁的心,慢慢等。
弘历跟自己说不能急,慢慢的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545章 新训练
此时外面太监来通报:“十三爷回来了。”
弘历赶紧到门口扶着十三,十二大夏天出门一趟,回来衣服全湿了。
雍正就跟苏培盛说:“去把朕的干衣服拿来给你十二爷换上。”又让十二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担心湿气入体。
此时几个太监扶着十三去隔壁换了一套衣服,苏培盛把衣服拿出来,被雍正骂:“没眼力见的奴才,刚才大公主送来的衣服轻薄透气穿着舒服怎么不拿来?”
苏培盛想着到底是大公主送来的,皇上还没上身就没拿,听了雍正这么说赶紧回去把新衣服的外套捧了出来。
十二推辞几句,说这是秀琳孝敬的,雍正说:“衣服都是要穿的,你穿了朕再穿也是一样的。”
等十二这边收拾好了,雍正才问:“你去二哥那里看着如何了?”
十二叹口气,手里捧着杯子眉头打结,看着这表情就知道不好。十二说:“我瞧着不行了,太医跟我说八成拖到过年。”
雍正听完皱眉,想了一会问:“你看着那边缺什么吗?”
十二摇头:“您二令五申,那边东西不缺。就是二哥的后事您该考虑了,这葬礼怎么办?葬在何处?”
雍正叹口气,这是个发愁的事儿,他背着手踱步,发愁的说:“二嫂子当初葬在黄花山,汗阿玛也没露出让二哥附葬的意思,要不然让二哥和二嫂合葬?”
十二想了想点头说:“也行,咱们不少兄弟姐妹都葬在那里。”除了十八阿哥外,康熙所有夭折子女都葬在黄花山,风水是没得说。
至于葬礼规模,雍正想了想,就说:“葬礼的事儿到时候再说吧,最低也是亲王的规格。”
弘历看了雍正一眼,最低是亲王,那么最高是什么?
弘历决定在十二叔走后要劝劝皇父,不能对二伯的事抬得太高了,要不然弘皙跳得更高。
雍正接着和十二说:“朕还能忍着京城酷暑,你身体弱,不耐酷热,不如先去热河行宫吧。”
十二阿哥摇摇头:“臣弟没有觉得太热,只是觉得有些虚罢了。”
雍正就说:“让弘昌他们兄弟侍奉你去,你去那儿先准备着,妹妹九月就到木兰,到时候你把她要用的东西给送到围场就行了。”
十二知道这是安排自己去热河休养,看着雍正也不耐热,心想着早年雍正还中过暑,每年都起痱子,就说:“要不然咱们兄弟一起去,姐姐那边派个孩子去准备就行,不过是需要一些靶子弓箭什么的,好准备。”
兄弟又推脱了一会,雍正不会去,一旦他行动,整个京城都在动,他除了不想浪费时间还不想浪费钱。十二推不过就被安排去热河休养。
晚上弘昼听说了就跑来闹,他也想去热河,这京城实在太热了,热河那边凉快且好玩得多,如今他有资格住进行宫了,早就眼馋行宫里花草鱼虫,还想着在湖上泛舟睡觉,就闹着要去。
他还给自己找理由说:“儿子不是去玩儿的,热河那里两年没去了,就该看看各处是不是需要修缮,您要是不放心,就让十二叔督促儿子读书。”
雍正心里想着要不然让老额娘去行宫住着,今年的京城是真的热,再让桂枝去侍奉。想好了之后就说:“既然你这么说了,你回来了朕是要查你功课的,若是有一点令朕不满意地打断你的腿!你也别自己去,侍奉着你祖母一起去吧。”说完去找乌雅氏说这件事。
弘历拉着蹦跳着要走的弘昼说:“弟弟,哥哥有话嘱咐你。”
弘昼不想听他的,从他手里扯出手说:“弟弟尿急,先等等,日后再说吧。”直接跑了。
最终雍正母子两人决定带着弘昐、弘昀、弘昼、秀椿、福宜这几个孩子去,为了照顾一双儿女,年贵妃也跟着去,弘昐和弘昀的家眷也带去。
这消息传出去后,各家的老太妃也要去,进园子和乌雅氏一起商量何时出发。这次几乎是各家女眷和孩子去,男人都留在京城等着皇帝差遣。一群老娘娘们说着带孙子重孙子出行,乌雅氏就想起百岁父子,叹口气说:“要是百岁在我跟前,我也带着他去。弘晖这孩子忒可恶,非要让他儿子吃苦,就把孩子带出去了。外面哪有家里好,我说什么他们父子都不听,皇帝还来劝我,说什么‘英雄自古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说先帝在的时候都对百岁看重,不能把这孩子养成纨绔了,必要摔打才行。”
她这是表面抱怨,暗地里也是放出去话去,弘晖不是被流放的,弘晖这是带儿子见世面去了。
被太后惦记的弘晖父子此时到了云南,尽管见到了很多次山,百岁还是大惊小怪地大喊:“山,阿玛,山!”
进山的路难走,这里的交通工具除了腿就是驴,坐在驴背上的百岁抬头看着山和云,身处大山里才知道天下是多么的广阔,他看着云彩在变换不同的形状,高兴的指着云说像鸟儿和糕糕。此时驴子叫了一声,把他吓得一激灵,拍着驴背说:“坏驴!”
这一路上,在两湖地区还能每顿饭有几个菜,坐在桌子边有人侍奉着吃饭,旁边的嬷嬷还时不时地纠正他吃饭的礼仪,到如今进入云南是蹲在山道上以石头为桌,一手窝头一手筷子吃着难吃的凉拌折耳根,边吃边嫌弃,最终还是把剌嗓子的窝头和带着鱼腥气的折耳根吃下去了。而百岁的个子也长高了很多,从肉嘟嘟的大宝宝成了一个壮实的小童。
云南的山道都这么难走了,费莫氏给两个孩子背蜀道难,丫丫都发愁:蜀道比这个还难走?
不过也有好处,进入云南后,这里的糖很多,菌子能吃到饱。糖被压成一个个小元宝的样子,丫丫和百岁在驴背上坐着的时候当零食在啃,常常被费莫氏让人给他们收走,怕吃坏了牙。
在这里的衙门住着,当地的官员杀猪招待他们,把炼油的油渣撒上盐来给姐弟两个吃,两人吃得嘴角流油,觉得这真是无上美味。商量着带回去给太后和玛法祖母吃。
费莫氏嘴角抽了抽,也就是微笑看他们。
孩子们的趣事被弘晖写成信送到京城,雍正看着信问苏培盛:“猪油渣香吗?”
苏培盛嘴里分泌口水,回答说:“香!可香了!”
当天晚上弘阳面前就有一碟子油渣,他问:“怎么今天有这道菜?”舅舅还在孝期,肉也就是给弘阳准备的。
雍正说:“你尝尝,刚出锅的。今天看到你大哥写的信,让他们给你准备着,看好不好吃。”
弘阳拿筷子夹了一块,点头说:“嗯嗯嗯,舅舅,好吃啊,这是咸香咸香的,这玩意我小时候就爱吃。”
旁边的二哈开始扒拉弘阳的衣服,急地绕着他转,张大嘴要吃。
弘阳一边喂二哈一边听唠叨。雍正嘱咐他去了木兰好好地训练,弘阳连连应是。
海棠八月底启程,到了九月扎拉丰阿就显得极其疲惫,没到木兰就生病了。海棠让人送他回热河,他家在那边有园子,先让他去休息,自己带人去木兰。
她到了木兰之后先骑马查看了整个草场,选定了一部分有坡度的路段作为第一天野外拉练的地段。
她已经计划好了,日后不能再依靠着康熙制定的围猎训练方法,这跟出来游猎没什么区别。
海棠打算前半段是训练,后半段弄成实战。第一天是负重前行,在规定时间内穿着甲胄带着兵器奔驰到某一地方。接下来几天是射击训练,除了弓箭外还有火铳和火炮射击。加上一些其他基础的训练外,就进入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是利用鼓、金、旗等各种方法传递信号,在广阔的战场上各旗要做到看懂旗语听懂鼓点,能根据传递的命令做到厮杀撤退结阵突围等动作。
接下来的阶段就是实战了,这次实战不再是祸害围场的小动物,而是白日和夜晚结合,把八旗分成两军,在规定的时间内俘虏对方最高统帅为胜。
这里面有大量规定避免人员伤亡,所需要的东西也多了起来,光是帐篷和军粮就需要庞大的数量,所以雍正让十二阿哥提前准备就是准备这些消耗品的。
这次满蒙汉八旗都到了木兰,先是宣读各种规定,务必让各方做到人人知晓,接下来就是按照旗色分组,同时也做出了惩罚措施。
第二日大家饱餐了一顿又休息了一会才集合,海棠骑在马上先检阅了参加拉练的人,再二讲明,从出发到目的地必须保持队列,不能跟放羊似的,一个人到了不算,必须全部到了才算是赢了。
检察完后一声令下,步兵骑兵都一起列队向前跑,一二里地里面没什么,越往后这队伍越是稀稀拉拉的,真的比放羊都难看,好歹羊群是跟着头羊的,这些人跟撒胡椒面一样到处都是,累的个个张嘴吐舌头,还有些人直接往地上一躺,跑不动了。
海棠跟弘时说:“瞧瞧,这些老爷们一个个都没鸡鸭跑得快!”
弘时也觉得这也太差劲了,脸色不好看。
八旗的都统副都统们在后面催着这些人赶紧起来接着跑。前面跑得利索的已经跑一半了,海棠不想再看这群怂货,带着弘时骑马往终点去,跑得最快的是汉军旗和蒙八旗的人。
此时看着现场的诸位王爷们脸色都难看,汉人和蒙古人比满人强,那种被赶回关外的恐惧又冒了出来。
有人来找海棠:“不能再比了,再比八旗的脸面都没了。”
海棠问:“你以为你不比人家就不知道吗?绿营兵看不出来八旗老爷们一肚子肥肉连上炕都费劲别说上马了吗?”
还有人说:“咱们是靠骑兵的,自然跑步赢不了。”
海棠不想搭理他们:“咱们就没有步军吗?你回去问问你们家老爷子,看看以前是怎么打仗的,问清楚了再来跟本王说话。”
远处十二阿哥骑在马上看着八旗跑到终点纷纷坐下等同伴,十二阿哥心里也凉了半截,想着赶紧给皇上写信,别的地方的八旗不知道,京城的这些真的太脓包了!
第546章 生孤独
木兰行围大概是半个月,没具体的时间,以前都是陪着圣祖爷打猎,有那上进心的陪着老爷子一顿冲就行了,反正千骑卷平冈看着就很壮观。没上进心的就找地方躲着,对于他们来说,最累的就是从京城到木兰这一路,在围场不算累。
然而换了人折腾后大家才发现圣祖爷真是个大好人啊!
第一天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帐篷,一群人连衣服鞋子都没脱,直接躺倒睡了。第二天天不亮就被人敲锣叫醒,刚抱怨着出帐篷,督战队就骑着马甩着鞭子到处乱抽,凡是动作不积极不灵敏的,被他们逮着一顿抽,被抽的人嗷嗷叫着去列队。
饿着肚子穿着盔甲跑了几里地才允许回来吃饭,吃了饭后给了半个时辰去办事儿,接下来又是一天操练。
第二天晚上大家睡到后半夜,外面大喊一声敌袭,来这里的哪怕是架子货也知道敌袭是什么意思,于是一群人披坚执锐地跑出来,跑得慢的又被督战队骑在马上追着抽。这晚上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挨了统领们一番骂才被回去睡觉。
这十来天下来大家伙都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以前是追不上兔子,现在最起码能追一追兔子。不仅如此,都已经从鼓点中听出上头的意思了,鼓声急促是前进,咚咚咚咚的间隔声能听明白是往左攻还是往右攻,鸣金的时候根据敲打的频率,是交互着撤退还是撒丫子放羊似的撤退大家都懂了。
吃饭的时候这些大头兵也能吹嘘自己是精锐,在大家觉得刚适应了接走,能熬下去时候,实战来了,各旗都统去抓阄,分攻守两方,在六天时间内俘虏对方统帅或是夺旗为胜。
海棠作为裁判,看他们自己内部协商调兵遣将,总体来说是自由发挥。
随后交代随行的文书们进入大军内部,以旁观者的角度把这些将领的表现给记录下来,为日后复盘用。
海棠特别说明不许用火攻,要是吩咐不到,说不定就有个大聪明会在草原上放一把火,这要是走水了可怎么办?
如果说前几日是训练士兵,这后面几日就是考验将帅了。最后结果有好有坏,在海棠看来这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别人看来,虽然有不足之处,但是众人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因此在结束行围之后,大头兵们欢呼一声终于结束了,哪怕回程的路也很累,但是不用睡到半夜被人偷袭了。特别是正蓝旗,小主子弘杲兵行险招带着人夜里凫水直插敌后抓住了信郡王一举结束了今年的行围。过程很辛苦,秋季的水里很凉,但是得到了大功,勇王论功行赏已经宣布了赏赐,回京就能领,这样的结果让大家觉得还累是累了点,总体还是很愉快的。
败了的一方都很气愤,信郡王德昭被扣了一年的俸禄,虽然他不稀罕这几千两银子,但是丢人啊!
特别是被一群宗室子弟埋怨,纷纷叫着下次不和他组军了。
德昭又骂了回去,说这些人只顾着自己建功立业,明知道对方要来俘虏主帅,怎么就不知道把主帅保护好!
这一路上大家互相埋怨,因为要写折子给皇上,都暗戳戳地准备把锅甩给人家,都觉得自己表现得还是很好的。
弘时要去一趟热河行宫把祖母和哥哥们接上,弘阳也跟着一去,他要接扎拉丰阿。热河那边早就收拾好了,这边小哥俩带人来接,乌雅氏就下令离开。
重点照顾的是弘昐、弘昀,还有年贵妃的儿女,这四个人真的是车子颠簸了都能难受半天的主儿。
因此路上走得慢,海棠也没等他们,带着大军先回京城,七八天后热河行宫的家眷才回到西郊园林。
此时雍正已经把各处的折子看了,还把各路文书记载的内容熟读,令人做出图纸,还原战事。
他对这次行围很满意:“不错,这算是一场小战了,此次暴露出很多问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朕觉得你罚得少了,一年半载的俸禄算什么,把差事爵位也加上才行,要不然这些人是不会用功的。”
老六阿哥赶紧劝他,这又不是真的打仗,怎么就把人家的爵位给降了,这说不过去。
雍正被他劝住了之后就夸弘杲:“往日看着还觉得弘杲还是个孩子,这次就数他亮眼,真好啊!要不是妹妹这次弄出这么新颖的行围,朕都不知道这孩子在带兵打仗上有天分,这样吧,就送他去兵部跟着七弟好好学学,要不然放在别处就蹉跎了日子。”
老六阿哥也很高兴,毕竟儿子出息总比没出息强。
雍正很高兴,就把手里的折子归在一处,让人抄写一些有用的给兵部送去,让兵部的官员分析一下,剩下的他要存档。
管理折子的是弘历,雍正对他交代了一番,最后说:“你把这差事办完后,把其中一些朕说好的放在外面,你大哥要回来了,这些给他送去,让你大哥也看看。”
他说到这里就和海棠讲:“明年就让弘晖跟你去,你也多考考他,你是上过战场的,多传授他一些经验。”
海棠应下了。
弘历真的体会到什么是心酸了,虽然皇父对他很好,但是对大哥更好!是不是当初玛法也这么对待二伯啊!
把这次行围的事儿说完,又说起西北的安排,海棠讲了去年西北的地震,造成的影响不算多,她亲自去看过灾后重建,因为西北地广人稀,所以造成的伤亡不大。在海棠看来,因为西北距离很远,现在真的需要一种快捷的传信手段,要不然收到消息的时候再去处理都已经晚了。
海棠一直想寻找人做出无线电技术,但是到现在这个人都没出现。海棠也跟十一阿哥提过,十一阿哥的表情都跟听神话故事一样。
海棠努力回想什么数据交换协议,什么不同系统之间的数据交换方式……回想了半天发现屁用没有,大概计算机技术是穿越后最没用的技术了,关键是这些东西都没记住,能记住名字全是老师们念经的功劳。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太后回来了,大家一起整理仪表前去迎接。
海棠只管扶着老额娘就行,雍正就很忙,先是跟额娘请安,又去看看孩子,再陪着年贵妃说几句,最后才赶到老额娘跟前陪着说话。
乌雅氏这次出去心情很好,有桂枝陪着很轻松,加上一群老娘娘们打牌聊天很悠闲,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然而她却和雍正说:“日后不去了,你不在额娘跟前,我一直想你们兄弟,还惦记几个孩子。远远地看不到你们,听不到百岁父子俩的消息,我心里七上八下甚是牵挂,行宫再好不如咱们母子守着。”
桂枝看着老额娘拉着哥哥信口胡说,关键是老哥哥还信了,感动得泪眼汪汪。
桂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说:“额娘,让四哥和嫂子陪着您说话吧,女儿回去了。”
乌雅氏点头:“回去吧,照顾好孩子。”
秀英起来跟雍正夫妻告别,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海棠就说:“额娘,明儿我再来看您,我和妹妹一起走了。”
乌雅氏说:“去吧,弘阳他们爷俩也回来了,你回去吧。”
皇后就送她们姐妹出去,路上问:“英儿这是了?”
英儿这是来月经了,桂枝悄悄地在皇后耳边说了,秀英这是痛经。皇后了然地点头,就说:“等会我打发人给你送点药丸子,好用着呢。”
桂枝谢了她,带着女儿走了。
皇后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弘历,弘历亲热地跟皇后打招呼,陪着她进太后的院子,路上问:“怎么瞧着英儿姐姐有些不舒服?”
皇后笑着说:“你啊,别为你姐姐的操心了,你英儿姐姐是大姑娘,日后要避着些。”
弘历应了一声,谢了皇后的教导,跟着进了院子。
海棠和桂枝母女分开后到了郎惠园,家里的总管李太监接着她,跟着一路小跑着汇报:“公爷和阿哥爷回来了,公爷看着气色还好,阿哥爷那边瞧着也不错。您看咱们什么时候挪回王府?”
他这么问是因为弘阳要在王府成亲,婚房就设在王府。为了他的婚事,自然是全家要回城里。
海棠心烦意乱,因为她从木兰回来,刚坐下就听见有人来拜见自己,一打听才知道是弘阳的侍妾。
弘阳的乳母来回话,说这两位是宫里安排的,都来半年了。海棠就感觉自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恨不得打死弘阳!
恶心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她也没见这两位侍妾,海棠坚定了自己不和儿子儿媳生活在一起的心,日后园子里的那条河就是楚河汉界,他们夫妻别想往自己这里跨一步!
她脸色黑乎乎地回了起居的院子里。
弘阳高兴地出来迎接他,还说:“额娘,跟您商量件事儿吧?阿玛说他想养只小狗。”
弘阳看着海棠的脸色,海棠没给他一点笑脸,就说:“养!养狗比养人强多了。”
扎拉丰阿听着这话音不对劲,就问:“这是怎么了?”
海棠说:“你儿子有侍妾了你知道吗?”
扎拉丰阿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就笑着说:“这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吗?”
海棠无话可说,对门口的李太监说:“去跟猫狗房说一声,就说扎爷要养狗。”跟他们父子说:“去选一只吧。”
扎拉丰阿跟弘阳讲:“你去挑一只乖巧,年岁小的,阿玛在家和你额娘聊聊。”
等儿子出去了,他问:“是因为哪两个侍妾?”
海棠说:“我心里堵得慌。”
扎拉丰阿就讲:“这开枝散叶就是孩子多,您怎么就想不开呢。不生气了,要是不高兴,就不让她们在院子里。嗯,让儿子搬出去住,怎么样?”
“就这么说定了。”
扎拉丰阿心里不乐意让弘阳搬出去,他就想让儿子守在身边,莹莹是她自己想出去,海棠也支持,要不然他是坚决反对莹莹出远门的。
看海棠这边答应了,就赶紧拉着海棠说:“这附近没什么空地了,他出去也没地方住啊,这样吧,就让她们在西边安置下来,放心,这些人不敢往您跟前凑。”
看着海棠不说话,他接着说:“格格,日后咱们老了,总要有儿孙来问安,奴才是想着日后有小孙子小孙女来跟前玩闹,咱们跟前不至于太安静了。”
海棠是每日都忙,是他怕太过于安静了。
海棠看看他,扎拉丰阿搂着海棠的肩膀摇了摇:“眼不见为净。”
海棠深深叹口气,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就是有种抓狂恶心的感觉,这吃人的社会啊!
下午弘阳带着两只笼子回来了,里面是两只白毛狮子狗,长长的毛毛带着几分仙气,放出来后依偎在一起,小模样惹人怜爱。
弘阳说:“本来是要带走一只,这两只一公一母,分开的时候叫得可伤心了,儿子想着就一起带回来吧,这才两岁,已经训好了,很乖巧。”
弘阳跟两只狮子狗说:“来,作揖。”
两只狮子狗立即抬起两只前爪并在一起真的很像是在作揖。
海棠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小的时候,四哥养的第一只狗和自己一起作揖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其中一个狗跑到了海棠跟前作揖,扎拉丰阿就说:“这狗儿真的很乖巧,格格,不如您赏赐它们个名字吧。”
海棠说:“你们自己处理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去书房一趟。”
她去了书房,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的工艺品,中间的大格子里放着一只瓷罐,这罐子本就是精品,里面装的是盐宝的骨灰。
海棠看着罐子,眼睛湿润了,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叹口气。
此时天黑了下来,外面侍女问要不要掌灯,海棠没回答。弘阳提着灯进来,他把蜡烛点燃,外面把饭菜送来,等人退下后,弘阳问:“额娘,是因为那两个侍妾您生气了吗?”
海棠说:“也谈不上生气,我想着你和你妹妹因缘际会托生在我肚子里,你们有你们的人生,我有我的路,我不能操控你们,在你成年后,我也不该对你的选择指指点点。”她相信父母不是孩子的前传,孩子不是父母的续篇,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海棠说完后对要说话的弘阳摆摆手,问他:“你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吧?”
“嗯,应该是吧,儿子现在还没做过,不知道。努力做好就是了,儿子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您说,自从您和阿玛走后,儿子去了刑部进了官场,就发现家里和外面真的不一样,撑起一方势力真的好难,以前跟着玛法,他说他幼年丧父常常惶恐不安,儿子没太多的感触,如今出来当差了,儿子也常常惶恐不安。”
体会到这种惶恐才是成熟了。
海棠深呼吸一口气,跟他说:“坐吧,一起聊聊。”她拿着手帕起来去擦瓷罐上的浮灰,检查瓷罐口的密封,她一直担心有人把盐宝的骨灰给调包了。
弘阳看着额娘在灯下仔细地检查瓷罐,那种荒谬感在心里又出现了。
弘阳赶紧说:“额娘,儿子想说外面的局势。”
“你说,我听着呢。”
弘阳心里想着阿玛养的小狗并不能让额娘释怀,说不定适得其反,她会更执着于照顾盐宝的骨灰。
第二天海棠把自己对木兰行围的总结送去给雍正,被老六阿哥抓壮丁:“妹妹,哥哥大概是眼花了,这折子上的字看不清,字太小了,你帮忙看一下。”
雍正和十三阿哥抬头看着老六阿哥,老六阿哥的脸皮厚,装模作样地揉眼眶。
雍正就说:“回头朕给你安排个人,就专门给你读折子。”
老六阿哥说:“弟弟是看的时间长了眼睛不舒服,缓一缓就好。”说完问海棠:“昨日听弘杲说弘阳去弄了两只狮子狗,怎么,你们家要重新养狗啊?”
海棠说:“是扎拉丰阿要养,名字起好了,叫团团圆圆。”海棠强调:“那是他的狗,不是我的狗。”
至于分那么清楚吗?
老六阿哥就问:“有区别吗?”
“有啊,”日后要是两人翻脸了,扎拉丰阿就不是净身出户了,那两只狗要跟着他一起出户的。海棠的说法是:“他能出现在我跟前,但是他的狗不能,我看到就烦。”
老六阿哥看看雍正,心说您二位都养狗,您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雍正不想说,就提起另外一件事:“弘晖快回来了,也不知道百岁如何了?朕对他们父子分外想念。”
要是一般人是不会说想念儿子的,顶多会说想念孙子,但是雍正就不是一般人。这对他而言还不是最炸裂的话,人家最炸裂的话是“亲亲心肝宝贝儿”一类的,这种话也就他能说得出来。
在场的几个人都在议论弘晖这一路的见闻。
在他回来的时候,弘时弘历弘昼去车站接他们一家。
火车在月台边停下,因为这次车上坐了大阿哥,因此其他乘客被要求暂缓下车。
宫里派出的车接走了他们,兄弟几个坐在车里,百岁听他阿玛的吩咐,弘晖说:“这是你四叔。”
百岁叫一声四叔。
把几个叔叔叫了一遍后,弘昼看着这大侄儿说:“嘿,百岁的变化真大!你脸上的肉都没了,你瘦了百岁。”
百岁说:“那是因为我长大了,我是大孩子了。不对,我是大人了。”
这话说出来弘时哈哈笑,被童言童语逗得肚子疼。
弘昼接着问他:“你在外边儿想我们不想啊?你最想谁呀?”
小孩子已经意识到这是叔叔故意问的,最讨厌这种人了,问东问西,没完没了。
他说:“你想让我想谁啊?”
弘晖立即呵斥:“怎么跟叔叔说话呢。”
百岁立即说:“叔叔我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弘昼立即说:“百岁,你不乖了,你现在学会将我的军了。”
弘历就说:“这是长大了。”
但是小孩子很敏感,他发现有叔叔带着恶意,但是分不出是哪个叔叔,就想都怼一遍。
这时候弘历跟弘晖说:“大哥,您这半年不在京城错过了很多热闹,您大概还没听说吧?八叔去世了。”
弘时和弘昼都看向弘历,弘昼忍不住说:“这团聚的大好日子你说这个干嘛?让人扫兴。”
弘晖很吃惊:“是吗?这真是大事儿!弘旺呢?”弘历看看弘昼就说:“皇阿玛恩典,让他给八叔办完葬礼再去关外流放。”
流放?
弘晖皱眉,但是没说什么。
到了圆明园,百岁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建筑和往来穿梭的太监宫女,久远的回忆又出现了,但是这回忆模模糊糊。直到看到了二哈,二哈从大殿里冲出来,汪汪叫着跑出来一头撞到了弘晖怀里。
二哈是一只大型犬,撞得弘晖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抱住了二哈。
百岁立即想起来了:“哈哈,是哈哈。”
他绕着二哈和弘晖,喊着:“阿玛,给我抱抱,我要抱哈哈。”
弘时拉着他:“你玛法在等你呢,快去抱你玛法。”
百岁听了就叫喊着:“玛法,玛法。”
雍正高兴地从大殿上跑出来:“诶,玛法听见了,听见了。”
雍正使劲把孙子抱起来,泪水都掉出来了:“长大了,这是长高长壮了。”
接下来是父子相见的场面,雍正明显是感情流露,一手搂着百岁,一手拉着弘晖,这场景让任何人看了都知道太子是谁。
被扶着进来的弘昐看了这场景,再看看弘时,他担心弘时会卷入到夺嫡里面。他和弘昀一直觉得自己是命短的人,将来孝敬额娘的事儿要落在弘时身上,他不希望弘时将来没了下场。
此时弘昐请安后跟弘晖打招呼,弘晖就问:“三弟还病着吗?”
弘昐点头,想说什么,看看这场合也没说。
他也没坐,跟雍正讲:“儿子刚才从后面过来,祖母那边等急了,催着儿子请您和大哥带着百岁到后面去一趟。”
雍正说:“既然是你们祖母召见,这就去吧。”
说着松开了弘晖的手,抱着百岁起来往外去。其他人都跟上,弘晖和弘昐走在最后。
弘晖问:“你刚才想说什么?是不是老三的病有点不一般?”
弘昐点点头:“是他不知道爱惜自己,又把自己给作病了。”
弘晖叹息一声。
第547章 刹那间
乌雅氏抱着百岁亲了两口,小家伙一脸嫌弃,推着曾祖母的脸说:“别亲,我下车后还没洗脸呢,车上到处是煤灰。”
乌雅氏说:“没事儿,我不嫌弃你。”
百岁立即捂脸:“不让亲不让亲。”
尽管他一脸嫌弃,乌雅氏还是抱着不放。
弘晖带回了很多礼物,里面就有一些南方的水果,这时候宫女切了端来,大家坐下尝尝。
乌雅氏跟百岁说:“今儿住在这里吧,你好久不在家了,我和你祖母都想你,你留下陪着我们吧?”
百岁摇头:“不不不,我要回家陪阿玛和额娘。”
费莫氏赶紧看太婆婆和婆婆的脸色,这两位倒是没生气。
乌雅氏说:“百岁,你现在和我们不亲近了,你以前可喜欢跟我玩儿的。”
“那是我长大了!长大了就不能再玩儿了。”
雍正立即说:“这话对着呢,后年你就要入学了,现在要提前认得几个字才好。”
乌雅氏就问:“你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想好了,他上学了朕再说。”
只要他心里有数就行,乌雅氏就没追问。
在乌雅氏这里吃了顿饭,弘晖带着人去他自己的园子里,这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前属于苏努,后来苏努因为党附八阿哥被逐出宗室全家发配到了山西,今年夏天苏努死在了山西,因此这园子现在被重新翻修,给了弘晖。
弘晖还是第一次来,周围邻居都是宗室,因此弘晖一家入住后纷纷来串门请安。
费莫氏带着人检查后院,跟两个孩子说:“日后咱们就住这里了。”
百岁看了心里很高兴,就说:“原来阿玛真不是带着咱们逃荒啊。”
费莫氏哭笑不得:“你是真没见过逃荒的,谁家逃荒还带着侍奉的人。过几日让你阿玛带你看看逃荒的人是什么模样的。”
百岁跟个大人一样背着手看看周围的房子,这房子比他在外面住过的好了很多,比起刚才圆明园的就差了很多,他略有羡慕地叹气:“还是玛法家的房子好。”
费莫氏刚想说你玛法的将来就是你的,但是这话她不敢说也不能说,普通人家,这家产大都是长子嫡孙的,然而皇家例外,从皇太极开始,这些皇帝都不是嫡长子,所以现在别给孩子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就说:“这也不错了,回头你去其他人家也看看人家的房子,大都是这样。”
百岁信以为真,还是故作老成地讲:“看来京城的百姓比别的地方的百姓富裕,房子都建得这么好。”
费莫氏心想这附近哪有百姓啊,这里的人都是百姓供养的。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就说:“等你阿玛回来了你问问他为什么这里的百姓比别的百姓富裕。”
百岁重重地点头。
没一会弘晖的太监来接百岁,跟费莫氏说:“六王爷家的弘杲世子爷,勇王家的弘阳世子爷,十三王爷家的弘暾阿哥爷,十四爷家的弘明阿哥爷在前面,主子让咱们家大阿哥出去给叔叔请安。”
百岁就蹦跶着跟太监出去了。
晚上海棠和扎拉丰阿一起吃饭,扎拉丰阿喂的两只小狗在走廊下的食盆里吃得很香,他看着两只狮子狗吃了回到屋里,餐桌上放着一盏烛台,海棠捧着弘阳的结婚流程在看。
扎拉丰阿问:“您提前三天回去,奴才明天就走,先把王府里看着打扫一下,春天的时候里面已经刷过漆水了,这时候看着打扫就行。后天佟家就来送嫁妆,到时候再留他们吃顿饭。”
海棠问:“请柬发出去了吗?”
“都发了。”
“董鄂家的也送去了?”
“送了,到时候是图二伯绅他们来。”
海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扎拉丰阿接着讲:“最近各处来送礼的人多,按照您的吩咐,都是当场回礼。”
海棠再三强调:“不是亲戚和门人就不要收人家的。”
尽管这么说,但是想送礼的人总能找到理由。
越是临近婚礼日期,来王府送礼说话的人就越多。这时候就能看出人缘来,弘晖成亲的时候因为雍正那稀烂的人缘来的宾客并不多,虽然有很多重量级的,但是总体而言比较清静,不像是弘晖这边,如今光是来讨要请柬的人都排着队,把隔壁十一家也安排了宴席才算是勉强安排完。
为了让老额娘高兴,雍正还让人给十四放假,让十四回京来也跟着热闹一下。
十四进城的时候就是弘旺被发配流放的时候。八阿哥已经下葬,弘旺被流放,八阿哥的女儿惠太妃打算带在身边,但是弘旺不放心,经过这一年生存环境的急剧变化,弘旺已经不是去年那个单纯的小孩子了。他小小年纪体会到了人心险恶,于是他做主把姐姐嫁给了一个汉军旗的侍卫。
弘旺嘱咐她好好过日子,别和宗室来往,别和任何人聊小时候的好日子。想要活命就要做个普通人,弯得下去身段,能笑脸迎人。
弘旺自己则是打算到关外去找个普通女人结婚生子,不再回京城了。然而此时八阿哥的死忠,那些幕僚们誓死追随旧主,哪怕弘旺落魄了也要跟着他,要照顾弘旺报答八阿哥。
这些人提前一步到关外打点,而弘旺则是披枷戴锁出京城。
就在出城没多远,弘旺遇到了十四,弘旺哭着说:“侄儿也不求您拉侄儿一把,我姐姐还在京城,她那人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日后吃苦受累倒也罢了,求您在她受委屈的时候给他撑腰,侄儿给您磕头了。”
十四听了想起“成王败寇”四个字来,忍不住掩面而泣。看着弘旺被押解着离开,他脸上的泪痕擦干进城,就察觉到了弘阳成亲而引动权贵们欢聚。
在景陵待了两年都没悟出来的感慨在此间被悟了出来。十四阿哥回家后没搭理妻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半天,也反思了半天,看看自己到底是错在哪儿。
他以往埋怨哥哥姐姐们都不帮自己,从八阿哥父子的结局来看,权力之争不是争宠,是血淋淋的、不讲亲情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我亡的相争。
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老四本人还不错,还是饶了弘旺一命,换成八阿哥,说不定会把弘晖往死里整。
十四本来还想着去老额娘跟前闹一闹,想着自己都守两年了,人家说守孝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他想着自己也该搬回来了。回来后官职如何安排也需要额娘帮助说话,但是在城门口遇到了弘旺,他虽然没有大彻大悟,也没了去闹老额娘的想法了。
自己都三四十的人了,过几年都做祖父了,该明白世情了。
于是十四很低调地去拜见了乌雅氏,乌雅氏纳闷他这次怎么就显得很稳重,上次为了衣服尺码小的事儿还特意写信抱怨了一通的儿子如今稳重地请安说话,没提什么要求,就这么陪着说了一会话离开了,乌雅氏觉得跟做梦一样。
她不信老十四还能长大,都做好了这儿子糊涂一辈子的打算。心想着这小东西肯定是装可怜呢。
就让他装,看他装到什么时候!
十四从老额娘这里出来去了养心殿拜见雍正。几个哥哥都在,他没梗着脖子不情不愿,而是态度平和地和哥哥们请安,看着他们都在忙,站着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他走之后让大家面面相觑,雍正都做好了和他对骂的准备,然而十四就这么走了。
老六阿哥说:“四哥,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升的吗?”
十三阿哥则是说:“十四弟这两年的反思可见是有用的。”
十四去王府拜见海棠,海棠这会忙着呢,就说:“姐姐这会忙,回头等弘阳成亲后再请你来,咱们再好好的说话。”
十四从王府出里去拜见桂枝,桂枝拉着他说:“老爷子都去世两年了,你都在景陵守两年了,这两年来人情冷暖你感受到了吧?等你回来别再折腾了,去兵部踏踏实实地当差吧,别让额娘和我担心你。”
十四则说:“弟弟这几日想好了,回来后不当差了,贝子的爵位给我儿子,我自己在家养花弄草,偶尔去拜见额娘,就这么悠闲地过后半辈子吧。”
桂枝皱眉:“你别在我跟前弄鬼,你是怎么想的?”
“弟弟真是这么想的,都想好了,也不在京城住,以前老爷子给弟弟分了一块庄子,就在昌平,弟弟日后就搬去做个富家翁。要是你们觉得太远,咱们来往不方便,我就去城外买百十亩地,种草种花都行,弟弟不想再参与朝里的是是非非了。”
桂枝看他那模样不像是装的,就说:“你先别这么打算,你先回去冷静考虑一番。”
十四从桂枝家里出来去了隔壁的平王府,平王的小女儿前几日夭折了,他哭了好几天,今儿听说十四来了才出来见面。
平王是伤心女儿,十四是为这半辈子的轻狂叹息,两人对着愁眉苦脸。
十四说:“我打算好了,往后自己把自己圈了,日后就不问外面的事儿,过一日少一日吧。”
平王皱眉:“十四叔,您还年轻啊!”
十四说:“一旦顿悟就发现天地宽阔。”人这一辈子一旦走错了路,想回头很难。十四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老爷子生前给老四捣乱没什么,那时候老爷子看着呢,老爷子都没说什么,他老四能说什么。但是老爷子驾崩那一刻他的糊涂让他断送了日后所有的好日子。
他此时能好好的坐着和平王说话是因为老额娘还活着,若是这个时候给老四服软日后还有活路,再蹦跶,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再去给父母守陵,而几个儿子就和弘旺一样披枷带锁流放到关外。
父母和孩子,他怎么能舍弃呢?夺不了江山不能再失去他们了。
十四跟平王说:“我已经决定了。”
第548章 大雪天
就在弘阳成亲的第二天,海棠和扎拉丰阿早早地起来等着小两口来敬茶。
扎拉丰阿养的一对狮子狗绕着海棠撒娇,虽然海棠不喜欢这对狗子,也没到看见就要打杀的地步,任凭这狗子在自己身边打滚露肚皮作揖撒娇。
扎拉丰阿很喜欢这对狗子,把其中一只抱起来,还用红色丝带给狗子们扎小辫子。
这时候门口的太监小跑着进来,几个侍女捂着嘴笑着进门,跟等着的海棠和扎拉丰阿说:“主子,大阿哥和福晋来了。”
扎拉丰阿把狗子放地上说:“出去玩吧。”
然后两个人坐好,等着小夫妻进门。
新媳妇进门海棠还是给了笑脸的,跟儿媳妇说:“进了咱们家的门就是一家人了,日后有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来跟我说。”她这是心里话,并非是应付今日这场面而说,然而儿媳妇能不能听见去海棠就不知道了。
新媳妇点点头,海棠让人给了见面礼,打发他们去宫里请安。
昨日孩子成亲,扎拉丰阿忙里忙外一日一夜没睡着,此时觉得眼皮很沉重,就跟海棠说:“格格,奴才回去睡个回笼觉。”
海棠也累了好几天了,但是她此时不困,就是累,点头说:“去吧,待会中午起来吃饭。”
扎拉丰阿回卧室后海棠去书房拿了一本书,这些年来案牍劳形,很久没这么悠闲地看过书了,她歪在炕上,看了一会眼皮很涩,闭上眼睡着了。
此时弘阳两口进宫,因为王府就在海子边上,进宫很方便。先去拜见雍正,此时雍正和几位总理王大臣在开会,就没见,给了丰厚的见面礼,让苏培盛陪着他们去拜见乌雅氏。
此时雍正在聊的事和刑部也有些关系,雍正说:“这事儿朕直接下就行,不必让阳儿来回话了,让阳儿也歇几天。”
此时被他们讨论的是封丘县罢考之事。
这件事要从去年说起,去年除了摊丁入亩这项改革之外,还有一项就是“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和火耗归公一起,这三件事把地主士绅们的特权给收缴了,民间的反对声很大,骂声一片。
去年海棠亲自巡视京畿,就有士绅地主闹着围攻官府,被海棠询问是否要造反!结果这些地主们害怕被扣一个造反的帽子,于是散了。在别的地方,地主们更大胆,趁着朝廷查亏空的时候,诬告推行摊丁入亩一体当差纳粮的官员勒索受贿等。
有句话说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其实和夺人钱财是一样的,民间编排雍正的难听话很多,海棠自然也没逃过悠悠众口。似乎抹黑一个人总是从下三路下手,她的形象在民间也很不堪,传说她在外面养了很多面首,还有人写她的小黄文,把雍正气的让粘杆处的人一把火烧了。
单说推行这几项改革的时候,民间和官场的阻力一样强,甚至有些地方出现官官相护,最典型的就是今年夏天爆发的另一个案子,令雍正大为光火。
山东巡抚陈世倌的弟弟陈世侃就是地主乡绅,他们的父亲陈诜官至工部侍郎,陈世倌是陈家第二代官员,他还有个儿子叫做陈家洛。
江湖传言说弘历就是从陈家抱养的,也不问问雍正有儿子为什么还要抱人家的。江湖还有传言,说弘晖就是雍正强迫热河行宫附近的民女生的,这些人也不看看热河行宫是哪一年修的,而弘晖又是哪一年出生的。
陈家是浙江海宁人,陈世倌的弟弟陈世侃家的家奴在同乡的一个肉铺里面赊账,肉铺主人去要账,结果发生了斗殴,后来这事儿闹到了公堂上。浙江巡抚黄淑琳审问这案子,让陈世倌坐在后堂观看现场且当堂杖毙了肉铺主人。这是典型的官官相护和士绅勾结。
消息传出民间反应激烈,商人罢事。这事儿传到京城,雍正命杭州将军安泰和浙江布政使佟吉图联合审理。
后来这两位上折子称,打死人是有的,罢市这件事不存在。
曹寅从江南走后,留下庞大的密探网遍布江南,雍正的心腹就接手了这个密探网。这俩人想用折子蒙蔽雍正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雍正大骂这两个人,要求秉公办理。
陈世倌看雍正不许徇私,心里害怕,上折子为自己开脱,还说家里有八十老母,被这件事吓得“寝食俱废”,将要“风烛难保”,求皇帝高抬贵手从宽发落。这话要是对康熙说没准就真的过去了,但是雍正就不是那慈和的人,又把陈世倌骂了一场,说他“因私而废公,器量何其褊小”。
最终这件事里面出现的官员没一个有好下场,都是一撸到底,陈世信也被革职,陈世倌还想在日后谋求起复,对外说是老母病重要回去侍奉,尽可能不提自己被罢官。
如果说陈世信身上发生的事更多是官官相护,那么河南封丘发生的事儿则是典型的土豪劣绅想干预官府决定。
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这件事推行的时候,反对最激烈的是读书人!
当时封丘县知县唐绥祖为加固黄河堤坝,要求全县按田出夫,一亩地出一个人,去黄河岸边修堤坝。根据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规定,这次出夫不仅仅是百姓,还有地主和读书人。不管土地的主人是什么身份,一律按田亩出劳力去干活。
去修堤坝和加固城墻修路一样,属于徭役的一种。徭役分为力役和兵役两种,力役就是无偿劳动。以往读书人有了功名后跳出服徭役的范畴,当是有一种现象,就是有人有了功名后亲戚们带着田地来投奔,把田地挂在读书人的名下,这就是逃避纳税和服徭役。现在又说大家一起当差纳粮,因此读书人反对得最激烈。
他们辛辛苦苦考出来就是为了做人上人,难道现在还要和泥腿子一样去服徭役?这不就是白考了吗?
随后封丘县的生员们一体反对,说自从盘古开天地,读书人一向是免除徭役的,这规矩都几千年了,凭什么现在让我们去服徭役,真的去了那就是斯文扫地!
于是在夏季黄河水位上涨的时候,知县巡视河岸,被生员王逊、武生范瑚等人拦截,要求知县唐绥祖收回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要求,豁免他们读书人服徭役。
知县当然不同意,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是皇上主推的,他就一个七品芝麻官,有什么本事收回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规定!没多久,河南府的学政官张廷璐在开封主持考试,封丘县的读书人罢考,他们不考也就算了,还冲进考场抢夺别人的卷子,不许别人考。
这事儿闹到京城,吏部侍郎和刑部侍郎一起去河南查案。随后把带头闹事儿的王逊、范瑚等人逮捕,随后刑部侍郎送上折子,是对这次参与生员的处理结果:凡是参与者革除功名,带头闹事的头目监后斩。
现在放在雍正跟前的就是这个折子。雍正对这个折子的处理很满意,不想当个顺民就如他们的意,死了一了百了。
他觉得革除功名还不足以警示别人,就说:“再有这种抱团罢考的,就全部停考,日后也别考试了,不想考永远不用考了。再有闹事的从严从重处罚。”
此时在慈宁宫,乌雅氏看着月娥高兴地拉着她说话。
皇后和年贵妃也在,都在含笑看着,时不时地夸几句小夫妻甚是般配。
这时候宫女进来禀告,说弘昼阿哥来辞行。屋子里年轻女眷们避开,弘昼耷拉着脑袋进门,拉着一张脸委屈地跟乌雅氏说:“祖母,孙儿这就走了。”
乌雅氏看到他的长脸了,就笑着说:“你这孩子,快别这样,让你皇阿玛看到又骂你,让你出去当差呢,你就该欢喜些。他前几天还说你们这些小孩子个个不求上进,针扎不动,抽几鞭子都不知道动弹一下。”
弘昼说:“当差没什么,就是这大冷天出门也太受罪了。”
乌雅氏又说:“你别挑三拣四了,你皇阿玛当年出去当差,风里来雨里去,比你辛苦得多,都没听他抱怨一声,你也不许抱怨。”
弘阳笑着说:“祖母,他这是撒娇呢,待会孙儿送他出去再来陪您说话。”
弘昼就从乌雅氏身边起来跟皇后告辞,说:“皇额娘,儿子走了,儿子过几日就回来了,给您带山东的土仪。”
皇后说:“路上慢着点,照顾好自己。”
弘阳和弘昼从慈宁宫出来,一起走在宫道里,因为天冷了,这紫禁城的穿堂风一吹,感觉骨头缝都是凉的。
弘昼说:“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倒霉,这倒霉差事怎么就轮到我了呢?”
弘阳笑着说:“你别卖乖了,有人想去还去不了呢。”弘历就想去,没去成,这真是想去的不让去,不想去的催着去。
“我是真不想去!大冷天的谁想出门。还是去山东,很远啊!”他看着弘阳问道:“哥,咱们商量一下,要不你去?这是去孔家啊,诶,这是和读书人结缘的大好事啊!只要你提,皇阿玛肯定愿意。”
弘阳还真不稀罕,就说:“让你去你就去呗,我额娘和阿玛大半年不在家,我要侍奉额娘和阿玛,再来舅舅跟前当差。”
弘昼苦恼地揉脸。
路上遇到了弘时,弘时捧着图纸路过,看到弘昼还在磨蹭,就问:“你怎么还没走,早去早回来啊!”
弘昼听着很像是早死早超生。
他就无精打采地说:“那行,我走了。”留下两个哥哥,带着人出宫去了。
弘时就说:“这是好差事,皇阿玛疼他才让他去呢,你看他那模样,去祭拜孔圣人还不乐意。”
弘阳说:“大概是他不爱读书吧。”
今年夏天,因为雷击导致孔庙失火,大殿及附属建筑都被焚烧殆尽,衍圣公孔传铎上奏给雍正。孔庙失火这是大事,和康熙一样,雍正也在笼络读书人,尽管他和读书人互相看不顺眼,似乎笼络的效果也不好,但是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的。雍正对孔庙失火表现得很积极也很关心,调拨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重修孔庙,还调派了大量工部官员去现场督促施工,半年时间把孔庙重新修缮完毕,因此雍正派弘昼去祭祀。
这个决定让很多人不解,因为大家觉得会派弘晖去,就算是弘晖不去也该是弘历去,结果是弘昼去了。
这让人弄不懂雍正到底是重视还是不重视。要说重视,派了个小儿子去,还不是夺嫡热门的弘晖和弘历,甚至都没派一位总理王大臣或者是铁帽子王同去,要知道当初康熙都是最少派两个儿子去,去的时候带着诸王贝勒一起。甚至康熙都亲自去祭祀过孔子,给足了脸面摆足了排场。
说不重视,他真金白银给出去了,还天天催进度,非常关心,这一连关心了半年不像是假的。
最后大家的想法是:圣心难测!
而此时被大家热议的夺嫡热门人选,大家心目中祭孔的最佳代表弘晖则是惊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履历。
他手里捧着的这份履历来自一个镶白旗官员,此人叫做朱之琏。
朱之琏眼下是正定府知府,弘晖听海棠说过他,此人的履历很简单,他只在安徽河北两地做过官。在安徽的时间比较久,第一次在毫州做知府的时候,百姓为其建造生祠。第二次在毫州做知府的时候毫州水灾,瘟疫四起民不聊生,他带着百姓共波难关。
这样一个爱民如子的官员却有一个很特殊的身份,他是明朝宗室后裔。
他祖父曾经在洪承畴的军中做监军,被俘虏之后到了关外编入镶白旗。这段经历被粘杆处扒了出来上报给雍正,雍正又把这履历拿给了弘晖看,问弘晖该怎么处理。
在康熙朝,不少朱三太子被康熙下令杀了,每次杀的时候是以斩草除根的方式杀人全家。可偏偏朱三太子层出不穷,几乎每隔几年都会冒出一个朱三太子来。
这些朱三太子都是假的,但是朱之琏明朝宗室的身份是真的。
弘晖拿着这履历皱眉想了一会,随后把这些拿着去找雍正。
此时老兄弟几个在说话,弘晖进来后雍正问:“看明白了吧?”
这些字是看明白了,弘晖说:“您让儿子拿出个章程来,儿子有些浅薄的见识,斗胆说给您和叔叔们听。”
雍正点头,让太监给弘晖搬个凳子来。
弘晖说:“其实这件事很好办,就有前人办过,《史记·秦本纪》里就有‘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记载。不如效仿秦庄襄王,赐予朱之琏一个爵位,以奉春秋祭享。”
雍正听完看看两个弟弟,十三阿哥就说:“弘晖这话对着呢,不如公开,也能给天下一个交代。”
老六阿哥点头:“这事儿要缓缓图之,一步步安排才行。不让先传出风声,说是寻访明宗室供奉祭祀各处皇陵,过一阵子再把朱之琏推出来。
这样一来,有活着的遗民也不会再生事端,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毕竟咱们没断朱明的香火祭祀。”
雍正考虑了一会,就跟他们说:“这事儿要慎重,朕再琢磨琢磨。”
弘晖把履历交给了弘历,让弘历收起来,弘历趁机把履历打开看了看,他觉得不能轻易地做决定,要先看看朱之琏这人如何,要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必要处理了才行,要不然他的身份必然能给他招来反清复明的人。
可是这里没他说话的资格,因此这话先憋在心里。
大家又说了一会话,眼看着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十三阿哥的表情有些痛苦,大家都知道一场大风雪要来了。
雍正这会儿没想起正在赶路的弘昼,只心疼弟弟腿疼,就说:“十三弟别回去了,就在宫里住着吧,朕把隔壁给你收拾出来,你先去躺一会。”
十三觉得不合适,坚持要走,但是雍正不让他走,在宫里比在家里舒服些,何必回去受罪呢。老六阿哥也劝,让他等天气好了腿不疼了再回去。趁着这会雪没落下,弘晖就把十三背到雍正寝宫的隔壁先安顿下来,再派人回去跟十三福晋说一声。
大风雪来临,京城乃至于京畿都有可能遭遇雪灾,所以弘晖向雍正禀告了一声出去了。
这时候慈宁宫里面的宫女端着灯进去,乌雅氏说:“看着天气不好,幸好你们昨天办事儿,这真是菩萨保佑,晚一天天气就不行了。好孩子,你们先回去,就怕等会儿下得大了路上不好走。”
弘阳带着月娥告辞出来,两人顶着风上了车,车子疾行出了宫门,到王府的时候外面已经大雪纷飞。
在车子进入王府大门的时候,弘阳指着门前的海子说:“月娥,将来爷带着咱们家的孩子在这里溜冰。”
一句话说得月娥满脸羞红,推了一下他,嘴里说:“你好没正经。”
弘阳就挑眉问:“这哪里不正经了,爷不能带孩子溜冰吗?”
月娥就用拳头捶他。
海棠看着外面落下的大雪,跟扎拉丰阿说:“这种天气,正适合吃火锅。”
扎拉丰阿也觉得此时围着炉子吃火锅不错,就说:“等他们回来了一起吃。”
海棠看了他一眼,说:“儿子如今成亲了,你要弄清楚,他是他媳妇的,你是我的,我请你吃火锅,你还要带一对拖油瓶你觉得合适吗?”
扎拉丰阿笑着说:“儿媳妇第一天来,不能不在一起吃啊!”
“大雪天不方便,人家小两口刚成亲,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别在一边碍事,想一起吃饭日后机会多的是,这大雪天不常见,不如咱们自己享受。”
外面说大阿哥和大福晋回来了,海棠看着小夫妻在走廊跺脚震掉鞋子上的雪才一起进屋,看了扎拉丰阿一眼,在榻上坐起来笑着问:“请过安了?”
月娥说:“是,拜见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两位长辈都很慈爱,给了儿媳很多见面礼。”
她的陪嫁侍女赶紧把托盘端来,海棠看了一眼,就说:“给你们的你们收着,今儿下雪了,本想留你们说话,可你们淋了一身雪,要赶紧换衣服才行。换了衣服你们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吧,我吩咐过厨房给你们送热腾腾的锅子,吃点暖暖,晚上也不用过来了。”
弘阳看看扎拉丰阿,月娥悄悄地观察婆婆,发现海棠并没有生气。
扎拉丰阿说:“是啊,今儿天气不好,留在你们屋里吧,日后再一起吃饭。”
弘阳应了一声,带着媳妇回去了。
等他们离开了,海棠让人传火锅进来。扎拉丰阿养的小狗就在屋子里吃饭,吃着跑到桌子边向扎拉丰阿讨要吃的。
扎拉丰阿就发现这小狗不乖,没盐宝听话,盐宝哪怕不爱吃也把饭吃完了,这两只狗见不得人动嘴,看到什么都想吃。
海棠听着小狗唧唧汪汪在叫,慢慢吃自己的。
扎拉丰阿把两只狗喂了才开始吃。他一边给海棠夹菜一边问:“您瞧着对儿子不太亲近啊?”
海棠就说:“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怎么不亲近?只是儿子大了,别管那么多了,他日后有自己的小家,不是跟以前那样,咱们一叫就往咱们跟前来了。”
扎拉丰阿觉得海棠的话说得好没道理,但是这家里是她做主,反驳不得。就说:“反正儿子是咱们的。”
海棠看着他:“吃你的饭吧,我又不是把儿子逐出家里了,你看你这模样,跟我要抛弃孩子一样。我是说,将来你要有边界分寸,毕竟咱们把儿子分出去了一半,分出的那部分属于他的妻儿了。”
海棠此时说了一句:“这天下,你才是完整属于我的,所以你别老想着儿子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这霸总式的发言很能打动扎拉丰阿,他给海棠夹菜,咧嘴说:“老夫老妻,说这个干嘛?格格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第549章 临葬礼
大雪下了两天,第二天晚上废太子的儿子弘曣急匆匆进宫,他阿玛不行了。
十三挣扎着起来要去见废太子最后一面,雍正一面安排十三出行,一面又通知京城里其他兄弟一起赶去,他自己并没有离开紫禁城。
海棠和扎拉丰阿都已经吃过饭,宫里的太监急匆匆地进门,在海棠面前说:“弘曣阿哥进宫,说二爷快不行了,皇上急得没办法,请各位爷和格格您一起出城去探望。”
海棠听了立即让人给自己准备衣服,这太监小声说:“奴才来的时候皇上吩咐了,如果场面顺利也就罢了,如果场面不顺利,请您控制大局。”
海棠点头,跟他说:“就说本王领旨了。”
太监后退几步离开,他还要去隔壁十一阿哥家传信。
弘阳和他走了个对面,也知道了废太子快不行的消息了,进了父母起居的上房,扎拉丰阿说:“你额娘去里面换衣服了,这事儿你还去吗?”
海棠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说:“别让他去了。”
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有变故,不能让人把母子两个一网打尽。
她换了衣服从外面出来,扎拉丰阿赶紧拿起一件黑呢绒面大毛内衬的披风给海棠披上。
这衣服沉甸甸的,保暖效果不错,海棠戴上帽子,扎拉丰阿在后面追着嘱咐:“格格,今儿天气冷,坐车吧。”
这天气有车的人不会骑马的,实在太冷了,弘阳觉得阿玛这几日变得婆婆妈妈,他跟扎拉丰阿说:“阿玛,外面冷,您坐着吧,儿子送额娘出门。”
他送海棠的车队出了大门,看到车子在隔壁十一阿哥门前停了一会,十一阿哥也裹得很紧,一身黑色从里面出来上了海棠的车,随后车队向着北门而去,郑家庄就在城外。
十一阿哥家的弘星也在门口,裹着的跟球一样,看到弘阳远远地挥手当打招呼,随后回了府中。
海棠的车子沿着海子边的大路行驶,城内路面的积雪被清扫过了,过了银锭桥和老六阿哥的车队汇合,没走多远老七阿哥出门,就一会的工夫,上百辆汽车到了北边城门口。
此时城门还没关闭,车队依次出城。城外的路面雪和泥混在一起,加上晚上气温低,不少地方开始结冰,车轮子打滑,慢慢地到了郑家庄。
理亲王府的大门大开着,太监们沉默地提着灯笼出来接人。大家在车边站住,都在等老三阿哥。大哥没来,三个就是众人眼里的带头人。老三阿哥的车在最后,扶着太监的手下车后急匆匆来到了门前。
老三阿哥问:“弘曣在宫里,弘皙呢?怎么不出来接着。”
十三阿哥急着进去:“少说几句吧,咱们进去。”
老三阿哥担心弘皙这瘪犊子给大家整活,可十三阿哥急着见废太子最后一面,顾不得这些了,率先进去。
老三阿哥和十三阿哥是有矛盾的,当年敏妃去世,皇子们给庶母服孝,就老三阿哥无视孝期禁忌图凉快剃了头发,十三阿哥差点和他打架见血。从此之后两人不对付,这事儿康熙都知道,十三阿哥就是不原谅老三阿哥,康熙都化解不开的矛盾,到如今两人年纪越来越大看上去都不打算原谅对方了。
十三阿哥进门后大家纷纷跟上,老三阿哥气得跺脚,大家都该跟着他一起进门,现在这是坏了规矩!
大家进了王府,跟着太监来到了废太子的卧室。这里太医进进出出,废太子的三个小儿子弘暐、弘昞、弘晥在角落里哭哭啼啼,年纪大一点的弘暐已经知道事儿了,此时眼睛都哭肿了。
而弘皙就守在床边,一刻也没离开他按阿玛,甚至没出去迎接叔叔们。大家一起进去,老三阿哥开口呼唤:“二哥,二哥?”
废太子睁开眼,随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弘皙赶紧上去给他顺气,大家都安静地看着。
废太子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不得不说了,老三阿哥问:“二哥,您还有什么话没有?家里怎么安排?身后事又有什么要求?”
废太子睁开浑浊的眼睛把弟弟妹妹们都看了一遍,这些人都是穿了一身黑色的素服来的,都看着他。
他把这些人看了一遍,闭上眼睛说:“没什么话说了。”
弘皙立即开口:“阿玛,十三叔在这里呢,您没什么话跟十三叔说吗?”
十三阿哥用袖子抹眼泪,被十五阿哥扶着坐到了床上。十五阿哥的福晋是废太子妃的亲妹妹,两家的关系亲密一些,他就说:“二哥,这些孩子怎么安排?我们也好转诉给皇上。”
废太子说:“我死之后葬在何处凭皇上裁决。至于爵位子嗣,都写在遗折里了,折子早就交给了皇上,请他按着折子安排吧。”
别人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弘皙惊呆了,他亲自守着废太子,把整个王府收拾得如铁桶一般都没找出折子,他甚至伪造了折子准备替换真正的遗折,没想到早送出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在他惊讶的时候,废太子说:“弘暐,你来,给你叔叔姑姑们磕头。”
弘暐赶紧来到床前,给每个叔叔磕头,大家都拉着他,海棠说:“二哥的意思我们知道了,都是至亲,侄儿就是不磕头我们也照顾他。”
废太子说:“哥哥这一支的兴衰都在他身上了,孩子年纪小,望弟弟妹妹们多提携。”
弘皙此时觉得呼吸困难,看着弘暐被十五阿哥拉到了十三阿哥身边,这王府的将来谁说了算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看向弘暐的时候眼睛里抑制不住冒出凶光。但是他还不敢在这个时候质问废太子,茫然无措又极其愤怒地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废太子跟在场的所有人说:“我这一辈子的是是非非、和你们的恩恩怨怨,都随着我的死烟消云散盖棺论定,若是有下辈子……咱们别认识彼此,对面走过不相识才是最好的结果。”
十三阿哥哭出声来,废太子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十三弟,十三弟没负我,是我连累了你。”
他看着帐子,喉头动了几下,眼睛闭上了。弘暐大声哭起来,其他几个孩子都挤过来趴在床上大哭,海棠此时心里不是滋味。太监们出去传信,葬礼开始,准备好的棺材寿衣都摆了出来。
葬礼的流程都知道,这里面有老五阿哥和十二阿哥这样的专业户,流程安排是不会出错的,今晚上的重点是要确定弘暐继承人的身份,他是丧主,在叔叔姑姑们的扶持下继承了王府。
而弘皙就这么和爵位擦肩而过了。
他心里愤恨,私下里心腹们劝他别闹,先忍:“这毕竟是老主子的葬礼,您在这时候闹起来了不占理。”放着刚去世的亲爹不管,和弟弟争夺爵位,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弘皙咬牙忍了,他问:“我阿玛的折子是怎么出门的?谁传出去了?”
他的心腹们想了想,有人说:“现在京城里面有小道消息,说皇上有密探,耳目遍布各处,不仅仅是在市井里面,听说各个王府也有,比当年的锦衣卫还要多,简直是无孔不入。大概就是这些人把折子拿走的。”
弘皙听着心腹的话,思绪放飞,看着夜色里的王府想了很多。
他以前想江山,江山没有了。现在想王位,王位没有了。不知道再往后自己还有什么?这一辈子在不断失去,明明他可以继承江山,明明他才是王府的继承人。
这都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但是恶从心头起,就跟心腹说:“他们来的人多吗?”
心腹中有不明白地问:“您说的是谁?”
“自然是圣祖爷的这些子女,随从来了多少?”
心腹们猜到了几分,立即警觉的问:“您想干吗?”
“不用多,五百人就足以宰了他们。”
“爷,这可不行啊!这事儿弄不好是要灭族的啊!他们都是您的至亲,您这是杀亲。”
“皇家讲究这个吗?皇家压根不讲究这个,我杀了他们又怎么样?自古以来谁上位的时候手上没有血。”
他的心腹拉着他,口不择言地劝阻:“爷,您要冷静,您杀了他们没用,皇上和皇子们都京城呢,要杀……也要捡着关键的人杀才行啊。”
对啊!
杀了他们有皇位吗?
弘皙听了心腹的话:“你说得对,做买卖必要做那挣钱的买卖,赔本的不能干!”
他的心腹看他没了刚才的冲动,顿时把心落在了腔子里,只觉得浑身都是软的,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弘皙想了一会就说:“这事儿只能慢慢图之。”他现在没有机会单独和雍正在一处,所以急切不能下手。
想明白后他跟心腹说:“走,给阿玛守灵去。”出了这个门他就是好儿子好哥哥,他要在人家的眼里是个好人。
一晚上过去,葬礼正式开始,弘晖带着弘字辈的来祭奠废太子,安慰弘皙几句就离开了。
皇子们来去匆匆,雍正倒是想去,但是被大臣劝阻了。不少大臣劝他别去,那是废太子,这个标签就是最大的麻烦,皇上去了人家不会说皇上兄弟情深,只会把所有的目光集中在皇位更迭上。
马奇劝雍正:“过去的事儿让他过去吧,不能因为一场葬礼让人再谈论圣祖父子的是是非非。”
雍正最终没有亲自去葬礼现场,让人安排的葬礼规格比太子的略低,比亲王的略高。
他已经放出话了,废太子的三个小儿子他要亲自抚养,葬礼结束后就带到宫里。
随着小年的到来,雍正二年将要结束。八阿哥和废太子这两个同辈人的去世让海棠生出生命短暂的感慨,跟觉得人生无常。
她也没地方去询问自己还有多少寿命,接下来的每一天只求自己能每日活得充实就够了。
想要充实,就要做有意义的事儿啊!
第550章 生迷茫
海棠在废太子的葬礼后,就着手编纂教材。
教育是一件大事,艺术这些只是锦上添花,是在社会繁荣后才能百花齐放的学科,真正起到给社会打下基础的还是数理化。
小年后乔老爷的儿子乔家大爷想见小金爷。自从乔老爷去世,小金爷和乔家的合作就没有以前那么紧密了,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
最主要的原因是以朱尔哈岱为首的神武门侍卫们和粘杆处合并了。好处就是不用再自筹费用,所以对这种来钱的路子就没那么紧盯着不放,其次是海棠不敢再带着他们弄钱了,担心弄得太多也没法交代。
然而这条挣钱的路子也没有断,小金爷和乔家大爷这两年来往的书信没以前那么紧密,今年乔家大爷来拜见金爷,海棠因为事情多不打算见他,但是乔家大爷一直不走,说是一定要见到金爷才行。
海棠因此抽了一天时间乔装打扮去见他。
乔家大爷见面就笑嘻嘻,见面三分情,特别是海棠对乔老爷的印象很好,就主动解释:“让乔兄一直等着,罪过罪过,今年的事儿多,这两个月先是勇王府和佟家联姻,这都是高门大户,京里一等一的人家,怠慢不得。我陪着我们王爷去了几次,王爷让我去帮忙弄点好东西当贺礼,乔兄也知道,一般的物件他们看不上,光是找贺礼就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这事儿刚忙完,又有别的事儿找上门了,实在是抽不开身。”
乔家大爷在一边连连赔笑,外面在对账,他在屋里跟海棠吐苦水。
“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当初刚开始开放海禁的时候,那是出海就挣钱,凭着大胆心细凡是敢出海的人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当初我爹就是有这份眼光,特意来京中借钱,那时候他老人家就是借钱也要出海。果不其然,其中回报丰厚,才有了我们家的家业。只是如今我接手后发现生意不好做了,咱们乃是合伙做生意,我今日是特意找金爷来拿主意的。”
海棠就问:“我怎么听说外面的生意很好啊!不瞒你说,这几个月京中的喜事多,我听别的府中的管事儿说如今生意还算平稳,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怎么别人都赚,咱们反而生意不好了?”
“金爷,这就是不进则退啊!当初咱们往家里拉银子是一船接着一船。现在出海的人多了,就那么多的肉汤,大家都想喝一口,咱们不就喝得少了。而且出去做瓷器生意的人也多了,以前做瓷器那是暴利,现在不行了,以前一套瓷器能换回几斤黄金,现在能换点银子不亏本大家都卖了。”
海棠听了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想独霸官窑出口的生意。她就说:“如果说景德镇官窑的瓷器只卖几个钱,不卖也罢。乔爷,这可是独一份的东西啊,你拉出去的那些粉彩物件比很多官员府邸中用的都要好看,我听说西洋都在用巴洛克风格的东西,官窑里出了不少繁复夸张、富丽堂皇、气势宏大的瓷器给你,你这么说,我觉得……”
“金爷金爷,”乔家大爷就发现这话说得过头了,这位金爷不是对外面一无所知的人,相反还很了解。立即说:“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如今咱们的生意只有这个最好做了,听说进出口商行也在做瓷器生意,他们家大业大,身后又有官府撑腰,咱们还能从景德镇的官窑里拿货吗?”海棠就说:“不好说,将来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进出口商行就是再神通广大他们也不能一口把所有的生意吃了,这两三年里面没什么变化,两三年后再说吧。”
乔家大爷心里七上八下,走的时候跟海棠说:“您在京城消息灵通,您要是有什么消息打发人往广州走一趟告诉我们家,金爷,这是咱们两家的买卖,虽然王府还有其他进项,可是谁嫌银子烫手啊,您也多劝劝王爷,咱们的生意还是要长长久久做下去的。”
海棠说:“自然是这样,我也盼着咱们能长久地合伙下去。”她说到这里问:“今年公主带人去海外了,虽然消息不断,但是你们也是有路子的人,我想从你这里打听点别的消息。”
乔家大爷立即明白了,公主出洋带着很多宗室子弟,说不定这里面就有简王府的人,立即说:“这个好办,我这就回广州会馆,这三两天内把消息汇聚好了给您送来。”
海棠看他急匆匆地走了,换了衣服打算回去接着编纂教材,但是因为担心莹莹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时候弘晖来访,和海棠说起了朱之琏的事情。
雍正打算册封朱之琏为侯爵,日后负责祭祀明朝的皇陵,这个爵位世袭罔替,如今各个方面都透露过风声了,朝廷里面整体反应都很平淡,雍正会在过年封笔前把这事办好。
弘晖来这里和海棠聊天,问海棠:“您觉得朱之琏被封为侯爵后,这天下反清复明的人会消停吗?”
海棠摇头:“不会。”
康熙年间这些人很活跃,雍正执政的两年,虽然官场上对他的埋怨声一片,但是各地并没有爆发什么反抗朝廷的事儿。
但是自从秦末到现在,起义这种事儿一直连绵不断,不会消失只会蛰伏。
因此海棠笃定不会消失,只会在某个时间爆发。
弘晖问:“您说咱们会灭亡吗?我是说如果咱们一直很强大,是不是就可以跳出覆灭。”
“会,汉强不强大?陈汤在喊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后没多久汉灭亡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掘墓人把咱们扫进垃圾堆里给埋了。今日有朱之琏,明日就会有姓爱新觉罗的其他人。别想那么多了,来看看我编纂的教材,这都是给小孩子启蒙的。”
“这是什么?算术?”
弘晖翻看了一会,发现上面的内容倒是适合百岁学,他笑着说:“姑妈,侄儿抄一些回去给百岁用,他现在跟着他额娘和姐姐学了几十首唐诗在肚子里,就缺这个。对了,这个您打算给什么人用?”
“给孩子们用。我是说给那些工坊里工人的孩子们用,如果有人想学就推广到别处。有些人家是夫妻都去做工,孩子就到处乱跑,我想着与其这样,不如抽出一些妇女看着这些孩子,再教他们算术,每个月给她们一些钱,这些孩子不求他们学得有出息,就是日后去卖菜也能算出来一棵白菜三斤四两该卖多少钱。”
弘晖点头,他去江南才知道打算盘这种事儿也不是人人都会的,能打得一手算盘,算明白进账出账都已经足以胜任一些小店铺里的账房师傅了。
海棠把一些四则运算和乘法口诀放在一起,觉得这些已经能让一些孩子摸到入门的门槛。
数学还好,但是其他的就不好编纂教材。海棠发现,如果想要对操作机器编纂教材,必须有一套操作规范,想要有操作规范,必要对机器制定一个统一的标准,所以这事儿还是要去找十一阿哥,从源头拿到标准才能编纂教材。
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
十一阿哥带着儿子来海棠家里串门,弘星看到扎拉丰阿养的两只狗就跑着去抱,十一阿哥进门给海棠送了一些小礼物。
他给海棠的小礼物是和半个拇指盖大小的金饰配件,用的是景泰蓝工艺,但是不是海棠印象里的景泰蓝,而是在金胎上烧出米黄乳白橘黄等暖色调的颜色,做工精致,摸着温润如玉,颜色搭配得极好。
这些配饰都是各种憨态可掬的小猫和华丽的蝴蝶。用红绳穿了一串,以猫蝶取“耄耋”的意思,有吉祥寓意。
海棠看得爱不释手,问道:“这是新出的吗?很好看啊!”
十一嘴角抽动,看着弘晖在这里就没吐槽雍正,就说:“嗯,这是皇上再三调配的颜色,确实是好看。”他真的是因为弘晖在这里才没抱怨出声,毕竟当着儿子的面说父亲的不是容易落下乘。只不过这样忍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关键雍正这人毛病多,他是十一见过的最烦人的甲方。他嫌弃十一的审美太俗,对十一的技术把控还是很放心的,因此雍正亲自调颜色,画图案,告诉十一阿哥要烧出什么效果,务必如玉石一般。
十一阿哥给还真给他烧出来了,这一串就是十一阿哥特意多烧的来给海棠把玩,对外的解释是怕烧出瑕疵品,多烧一些以备皇帝挑选,多出的这些请示过雍正给海棠送来了。
海棠果然喜欢这些小物件,一边把玩一边说起了要编纂教材,几个人一直说到了晚上,十一阿哥的意思是弄一本教材来只能让他们知道这活该怎么干,但是不可能立即上手的。
他拿造办处来举例子,造办处不是早年那几十号能工巧匠手搓精品的时候了,尽管现在造办处还有给皇家提供各种手工工艺品的职责,但是造办处已经是有三万学徒的大工坊了。
在这里有了简单的机床,也有各种标准,这里面发明了很多种工具,从一开始都是奔着统一标准去的。
十一阿哥说:“徒弟跟着师父都是先看,把步骤烂熟于心了才会上手。大部分人都是报废了很多材料后才能做出能用的东西来,就是同一台车床,同一批人去学,也不是很快就出师的,再有天分也要靠报废材料才能堆出一个大师来,靠一本书是教不出一个好工匠的。”
海棠知道,但是做了总比没做强。
教材也不是一步就能编撰成功的,不能在家里闭门造车,她打算过了年去各处工坊看一看。
不管怎么说职业教育才是底层人的出路。
弘晖在海棠这里吃了一顿饭后回家去了,回到家,费莫氏跟他商量过年的事。
大福晋的意思就一个:咱们没钱了!
也不是一分钱都没有,弘晖在搬出来的时候雍正没少给他塞钱,考虑到儿子将来花钱的地方多,雍正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手里握着养母的私房钱日子才轻松得多,就把自己的私房钱给出去的几个儿子分了分。
弘晖以前没成亲的时候是没为钱发过愁,成亲后在宫里住着,有父母补贴,也没发过愁。从去年在江南接触到了大量钱庄的账房后,他发现花钱不能没计划,不能大手大脚,因此他和妻子制定了花钱计划。费莫氏说得没钱,就是今年的预算花完了,想要把年过下去必须动明年的预算。
费莫氏就说:“这马上要过年了,给各家走礼就是一大笔钱,今年咱们要招待亲戚,光是从初三开始就每天上千两银子撒出去,半个月就要花掉好大一笔钱,这该怎么办?”
关键是除了弘晖的俸禄没什么进账,弘晖到现在都是个光头阿哥,有一万两银子的俸禄,看着挺多的,但是只够过年。
弘晖叹口气:“这事儿爷记住了,明儿找阿玛问问。”
不仅是弘晖没钱,弘时兄弟几个也没钱。
因此弘晖就去找雍正,开口就说:“是儿子托大了,以为出去后如在您跟前一样轻松,如今养不了家,还要来找您求助。”
雍正很高兴,他和康熙在这方面不一样,康熙是分开出去就别想回来吃老子的!他的那些儿子们在外面捞钱就是因为都知道老爷子把儿子分出去就不管了,日子好不好过就看各自的本事。
雍正却是听到儿子没钱花了找回来,高兴地把自己的私房钱再给几个儿子分一分。一边分一边说:“不够花了来找阿玛,阿玛给你们银子,你们别去勒索下面。”
弘时都说:“也没想过勒索下面,就是这样年年找您拿钱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啊!儿子想着找个来钱的营生,最起码能养家啊!”
雍正自己对经营商业有些心得,他靠自己把庞大的遗产给盘活了,毕竟粘杆处也是个很烧钱的组织,相对而言他的日子比兄弟们轻松。但是和海棠一比,他的这点手段就有些不够看,就说:“朕没什么教你们的,你们回头问问你们姑妈。”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有养家压力的不只是弘晖他们兄弟几个,除了弘阳弘杲这几个独子,其他人都有这个压力。
最明显的是十四阿哥家的弘春,他今年也成亲了,因为是庶出长子,十四福晋做主给他分家了。
分出去后他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底,觉得明年就要喝西北风,就找堂兄弟们想办法。
弘春就抱怨说:“我们家本就家底薄,如今我的身家比起哥哥们更薄。自从分家后到现在,柴米油盐都要钱,这小钱花着不明显,一算账才知道这小钱加到一起是大钱啊,这该怎么办?”
十四阿哥比起哥哥姐姐们来确实没攒下什么家产,因此这个是他的孩子们也没什么钱。
不过十四家不是最惨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是老三阿哥家。别看亲王府外面光鲜,也真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因为不能把排场给撤了,一旦撤了连体面都没有了,名利场那真是架子不能倒,为了王府的体面咬牙硬撑。
如果非要让这些小年轻们说原因,诚亲王府有今天在他们看来就是老三阿哥之前没攒下家业,之后没抓住权力。
而且这些老兄弟们老实的如老五阿哥和老七阿哥都没受到什么影响。老三阿哥因为在雍正元年闹过幺蛾子,此时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自然日子过得紧张。
弘阳从酒宴上回来后去洗漱了一番拜见海棠。
海棠除了数学编纂教材比较顺利外,其他的都不顺利,此时唉声叹气。书房里面扎拉丰阿给她磨墨铺纸,两只小狗在门口打闹,因此格外有生活气息。
扎拉丰阿劝海棠:“格格,别叹气,那句话怎么说?‘有志者事竟成’,著书立说本就是大事,不是人人都能做成的,这里面自然要付出不少心血,您这是刚刚开头而已。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您只要踏踏实实地,早晚有办成的那一天。”
海棠看他一眼,心想自己居然有被他劝说的一天。
扎拉丰阿看她笑了笑不说话,就说:“您不如先编这一篇算术教材,奴才已经看过了,您写得不错,里面再稍加润色就能拿出去刻印了。”
海棠问:“你觉得可以?”
“可不可以的您别怀疑,不如您修改好,让人刻印一些送到宗学给那些小孩子们试一试,能不能用这不就能看出来了吗?”
“这也是个办法。”
弘阳在外面打招呼:“阿玛额娘,儿子进来了。”
他进门看到海棠歪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笔。扎拉丰阿手里拿着墨条,两人之间气氛很好有说有笑。
扎拉丰阿问:“怎么才回来?”
“哦,和大家喝了几杯,说了些理财经济文章这些。”
扎拉丰阿笑着跟海棠说:“人家说先成家后立业,这话果然不假,他成家之后嘴里说的也都是大事了,不像以前小孩子的时候嘴里都是童言童语。”
海棠就说:“在咱们跟前他自然是把话题往大了说,让我猜一猜,这些人肯定是抱怨柴米油盐贵,嘴里嚷嚷着没钱了。”
弘阳笑着说:“就是这些话,额娘猜对了。”
海棠把笔放下:“你们这点儿事儿也都是我们经历过的,年轻的时候谁不受穷,难得是安贫乐道。我这并非说大话空话,年轻人心气儿浮躁,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自然花钱大手大脚,也不知道节省的好处。别人劝导了一万句不如亲身经历。总要吃些苦受些罪,将来拿这段经历当教训再来教育子孙。”
扎拉丰阿就说:“格格说这话奴才听着很有道理。格格不如把这些心得写下来将来用于传家,这就是咱们家的家训了。”
弘阳笑起来。
海棠说:“等我老了出不了门了,回忆往昔做消遣,再给你编一本家训。”
说完跟弘阳说:“既然你喝了不少酒,回去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弘阳应下,刚出门就听见里面喊:“弘阳你回来。”
弘阳赶紧回去,海棠问:“今儿都有谁和你一起喝酒呀?”
弘阳回答说:“都是自家兄弟。”也确实是自家兄弟,有弘晖弘时兄弟,弘杲和十三阿哥家的弘昌弘暾两兄弟,十四阿哥家的弘春,还有桂枝家的穆禄。
海棠点点头,就说:“知道了,回去吧。”
弘阳出门,担心额娘还叫自己,蹲门口搂着两只狮子狗揉了几下,听见里面阿玛额娘又说起别的事儿才离开。
第二日雍正写福字赐给群臣。
他的字本来就很好,一口气写了上百张,又把弘阳叫过去,弘阳练字十几年,也有了一些功底在身上,跟着一起写。两人写了四五百张的福字,要从里面挑出一些好的给亲近人家。
在他们挑选的时候海棠去了养心殿。看着两人挑了几张好的,剩下的拿去安排着分发,就和雍正说:“我有些私事要和哥哥商量。”
雍正点头,跟弘阳吩咐:“你把朕写得最好的这一张捧着给你祖母送去,朕和你额娘说几句话。”
等弘阳走了海棠就说:“早些年汗阿玛带着我出去玩儿,赏给了我一份家业,如今我也不缺钱,想着不如给传给弘晖。”
雍正摆手:“给你的你就拿着,别总想着把自己的东西送人,你留着就挺好的。”
“我听说弘晖现在缺钱,我倒是不缺银子,就是广州的一份生意,不如给孩子度一下难关。”
雍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产业,就说:“朕知道你的好意,朕的意思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带着他挣钱就行了,交给他办法比给他钱更实在。至于这门生意,你留着就行,将来给弘阳或者是给莹莹做陪嫁都可以。”
海棠还要再说,雍正摆手:“留着吧,朕富有天下,怎么能把妹妹来钱的渠道也给拿走,不能什么好东西都扒拉到自己怀里。这张福字给你,新的一年你要健康遂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对了,朕发现你最近很不开心,也一直没问你,趁着今天咱们两个都不忙,不妨聊聊这件事儿,你是为什么郁郁寡欢?”
海棠说:“我不知道将来做什么合适,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无论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雍正说:“说到底你还是不忙,你要是忙了哪有工夫想这些?看来明年你要更忙一点才行。”
海棠瞬间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