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来得极快,李谈甚至来不及分辨是什么, 就只能反射性的将放在窗台上的琴拿起来拍了过去。
而对方显然早有防备, 李倓手里的狸琴还没拍到什么就被阻拦住。
李谈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到对方低声笑道:“这么凶?”
李谈顿时眼睛一亮:“印星?!”
来的正是朱邪狸, 此时的朱邪狸一身黑衣,看上去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也难怪李谈刚刚根本没有看到他。
李谈在发现是他之后,直接将狸琴抽回来随手放在窗台上, 继而一抬手揽住朱邪狸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口才说道:“你可真是夜猫子,怎么大半夜的跑这里来了?”
朱邪狸没有回答,而是跳进来加深了这个吻, 等过了好一会才放开李谈, 低声说道:“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李谈自打从凉州离开,一走就走了小半年。
朱邪狸原本以为李谈打完吐蕃之后应该会回来看看, 结果没想到他直接就回了京。
盼星星盼月亮结果盼来一个李谈回京消息的朱邪狸心中的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他回想了一下自从两个人认识之后,似乎就再也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要不是身份敏感不宜露面, 朱邪狸早跑到长安去见李谈了。
后来收到李谈写的信, 他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对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结果他亲自乔装跑到凉州左等右等,又没等来李谈的身影。
朱邪狸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耐心等下去,也担心李谈在路上出什么事,所以就直接跑了过来。
李谈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泡在温水之中,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轻声笑道:“我也想你呀。”
朱邪狸难得十分孩子气的皱了皱鼻子说道:“可你去了那么久!”
李谈叹气:“这不是多事之秋吗?我也想早点回来的,结果偏要有人找事儿。”
朱邪狸挑眉:“大过年的他们还要找事?”
李谈拉着他坐下说道:“别提,长安的水是越来越浑了,明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大概就不回去了。”
朱邪狸听后略有些开心,但一想李谈原本就因为他远离父母亲人,若是过年都不回去,只怕他要不开心。
是以他还是说道:“过年还是要回去的。”
李谈摇了摇头:“安禄山来势汹汹,谁也说不好到底会怎么样。”
按照安禄山如今的势头,说他今年能打到长安,李谈都不怀疑。
朱邪狸不想两个人难得见面还要讨论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便转移话题问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防备比平时要严许多,发生了什么事?”
李谈犹豫了一下,他原本不太想跟朱邪狸说这件事情,只不过他之前承诺过不会隐瞒,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朱邪狸听后顿时怒气上涌,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但还是放柔语气说道:“伤口呢?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李谈无奈:“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对我的伤口这么感兴趣。”
他自然是不太想给朱邪狸看的,但是眼看朱邪狸脸色十分不好,也只好乖乖脱了外衣。
朱邪狸看到那道伤口之后自然又生气又心疼,俯身轻轻亲吻那道伤口。
李谈顿时倒抽口气,伸手抵住朱邪狸的肩膀,面色微红低声说道:“别闹。”
朱邪狸将心中的愤怒压下去,抬起头含笑说道:“这就害羞了?不是当初你给我写诗的时候了?”
李谈听了之后,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问道:“诗怎么了?写的不好吗?”
朱邪狸凑过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低声笑道:“小坏蛋,你就勾我吧。”
偏偏勾·引完了,也就有个一亲芳泽的机会。
李谈听后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也觉得他们这两地分居不是事儿,幸好他的新州府距离素麻城比较近。
想到这里他便说道:“等我回去收拾完那帮人就搬家。”
朱邪狸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别急,莫要打草惊蛇。”
李谈忽然说道:“对了,年后大理寺要流放一批人,到时候正好会送到你那里,素叶城建的怎么样了?”
朱邪狸脸上浮现出笑容,但又觉得不好太得意忘形,便十分矜持说道:“还行吧,外城墙已经全部建好,内部各坊的外墙也都建好。”
李谈有些奇怪问道:“王城呢?”
朱邪狸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李谈能够如此顺畅的说出王城两个字。
实际上李谈这么说也的确没有心理负担,毕竟当初朱邪狸在大唐也是永寿郡王世子,永寿郡王去了,那他自然要继位。
如今朱邪狸不接受大唐的册封,那也是王级别的任务——皇帝全天下只有一个,皇城就别想了。
朱邪狸开口说道:“孟知涯设计的王城太过宏大,建设起来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多,不如先将民房建设出来,让族人都住进去,我住哪里不行呢?更何况现在也没到享受的时候。”
是的,孟知涯设计的王城的确很好,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有大明宫的影子,这个王城建好之后,住进去必然是舒适的。
然而朱邪狸却觉得现在还不到谈舒适的时候。
李谈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沙陀族人都肯死心塌地的跟着朱邪狸了,只从这一点上来说,朱邪狸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首领。
朱邪狸说完便说道:“好了,这些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已经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李谈哭笑不得:“你这每次过来都是为了陪我睡个觉啊?”
而且还是盖被纯睡觉,这么有瘾的吗?
朱邪狸无奈说道:“白天来找你也太不方便了些,只能这样了。”
李谈说道:“可我不睏,都睡了一天了。”
朱邪狸却不同意:“你受了重伤,哪怕治好了自己也伤到了元气,还是要多休息。可惜驿馆的条件不好。”
李谈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疲惫的,只不过就是没有睡意而已,索性拉着他躺下说道:“你这样说驿丞怕是要哭的。”
朱邪狸说道:“我说的又没错。”
李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跟朱邪狸讨论了一下以后从素麻城到新州府的商队互通问题。
素麻城现在建城取材大部分都是用当地材料,只是等大部分房屋都建好之后,除非他们的家具之类的都用石头做的,否则木质家具一类还有一些生活用具肯定是要从外部交易的。
而能够跟朱邪狸他们交易的自然也就只有李谈这边。
不过这样的话,就必须找靠谱的商队,或者……专门组建一支商队。
两个人说着说着,李谈的声音就含糊了下来,到最后彻底没有了声音,朱邪狸低头一看发现刚刚还说自己不想睡的人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顿时失笑。
他低头亲了亲李谈的额头说了句:“放心,我给你报仇。”
第二日李谈一睁眼,不出所料身边又空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说什么也不拖延了,赶紧回去拉倒。
是以贺知章等人都让他再停留两天,等伤口好了再走,他还是决定先回去。
众人也不好太过阻拦,而驿丞对于他们的离去简直是欢送,明明快要笑出来,却还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看得李谈都替他难受。
面对驿丞的挽留,李谈挥挥手说道:“行了,我要是再留几天,恐怕你要哭出来。”
驿丞讪讪说道:“殿下说笑了……”
李谈也没等他说完就登车走人。
重新上路之后,李谈终于是体会到冬天出行的难度。
当然严格来讲这个时候已经是春天了,然而还是很冷,尤其是越往西北走越冷,等快到凉州的时候,李谈甚至觉得这里比长安三九天时候还要冷一些。
李谈回到凉州第一件事情就是观察整个州府的氛围,然后发现州府如今平静的很,也冷清的很,大街上都没什么人在走。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有人提前得到了消息。
只能等回到刺史府询问公孙垂等人。
他到刺史府的时候,李白、杜甫、公孙垂等人都已经在等着他们。
李谈见到他们之后笑着说道:“不是说了大家该干嘛干嘛,不用来接我们。”
李白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说道:“我们当然不是来接大王的,而是来接贺老的!”
李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哎,自作多情了。”
众人瞬间都笑了,李谈转头看看贺知章,发现贺知章虽然经历了长途跋涉,但看上去精神还可以,便转头说道:“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先让贺老休息一下,反正日子还长。”
大家点了点头,杜甫说道:“我已经为贺老准备好了房间,还请贺老跟我来。”
李谈笑道:“你这是跟清空抢活干啊。”
杜甫是国令,是处理政事的官员,而清空才是王府管家。
杜甫说道:“谁让清空不在呢。”
众人说笑一番就准备散了,李谈顺口说道:“接风宴改明天吧,今晚都好好休息一下。”
他说完看了一眼公孙垂,公孙垂对着他点了点头。
李谈清洗一番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便将公孙垂找过来问道:“最近凉州怎么样?有没有走漏风声?”
公孙垂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有关于捉拿尹家等家族的事情,便摇头说道:“没有,而且过年的时候这些家族基本上所有人都回来了,正是捉拿他们的好时候。”
李谈有些意外:“正月都快结束了,都还在?”
不应该啊,这些家族在凉州境内很多族人都有官职,哪怕是县衙内的官职那也是有的,过年的时候回家正常,但过完年还不回去,这不是渎职吗?
公孙垂笑的十分奸诈:“过年的时候他们请我吃酒,席间我曾说过等您从长安回来就会重新选拔一批州府官员,毕竟之前铁家被抄了之后还有一些官位空缺,是以他们都等着您回来呢。”
李谈瞬间拍案大笑:“你这也太狡猾了,干得好!”
其实公孙垂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要选人,但要等这几家全被砍了之后再说。
李谈笑完就从旁边拿过一个漆盒说道:“这里乃是命我们捉拿反贼的圣旨,一共四家,之前我记得你曾统计过人数?”
公孙垂点点头说道:“没错,一共五百三十二人。”
李谈听后叹了口气:“贺老说得对,谋反这种事情一旦判下来,那真的是血流漂杵。”
公孙垂却十分冷漠,接过那个漆盒说道:“这都是该杀之人。”
李谈点点头说道:“去找陈冲,让他点兵,多带点人但是别搞太大动静。”
公孙垂起身说道:“明白,此事就交给我们,大王好好休息吧。”
李谈也的确觉得有些疲惫,大冬天的长途跋涉真是太艰难了,路上的时候不显,等到了地方那真的是恨不得立刻躺平啥都不管。
不过他还是先写了封信跟朱邪狸报平安,然后回到卧房一脑袋扎下去,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这一次比上次好许多,至少精神缓过来了。
他一醒来清空就过来喜滋滋问道:“大王,接风宴是在州府办还是在新王府办?”
李谈有些惊讶:“新王府已经建好了?冬天他们没停工吗?”
清空笑道:“他们想要给您一个惊喜来着。”
李谈倒是真的有些惊喜了,便说道:“那就在新王府办吧,州府这边毕竟还是小了一些。”
州府作为行政场所,自然是比不上王府的,有大房子谁还住这里啊!
而李谈搬家倒是容易,粗苯家什一律不用管,只要带着自己常用的一些用具走就可以了。
李谈一说要在王府举办接风宴,清空就立刻让人去收拾东西。
做为李谈贴身伺候的大管家,清空对于李谈搬家需要带走什么东西,简直是了若指掌。
李谈在王府大办接风宴的时候,尹昉正在跟其他几家碰头商量事情。
大家一看不仅仅是自己没收到李谈的邀请,连尹昉都没收到,一时之间居然还有些幸灾乐祸。
只是都没表现出来而已,尹昉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由得冷笑说道:“此子明摆着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诸位还能笑得出来?”
其他人听了之后也的确觉得笑不出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结果这时候有人开口说了句:“人家乃是堂堂亲王,御史中丞都不放在眼里,你们又算老几?”
众人一听心里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青年正认真在那里喝酒吃菜,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这个青年长得不错,有一副好皮囊,只不过坐在他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尹昉更是轻咳了一声,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而这个青年身边的一个胖子说道:“印子哲,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一次尹昉的的咳嗽声更大了,同时他充满杀气地看向四周——谁把这两个货给请过来的?
众人瞬间摇头,谁都不知道这俩货是怎么混进来的。
印子哲大概是吃饱喝足了,看到满场眼神乱飞不由得冷笑道:“连海大胖都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还不肯承认?”
那个胖子顿时不乐意说道:“我叫海大成,你能不能喊对一次我的名字?”
印子哲转头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我觉得还是海大胖适合你,比较符合事实,要不你去官府改个名字?”
海大成顿时不乐意:“这是我爹选了半天给我选出来的好名字,怎么能改?”
印子哲嗤笑了一声,眼看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目光颇为不善,一时之间也有点担心被围殴,便说道:“你们继续啊,我就是说了句实话,若是你们不爱听,那我就闭嘴好了。”
尹昉真是恨不得他闭嘴,不过印子哲虽然行事不羁,但好歹也是凉州土著,现在他就是想要将所有人都聚拢起来,否则真的很难跟李谈抗衡。
是以他缓和了颜色说道:“子哲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等好歹也是为凉州建设出过力的,他如此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也太过傲慢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这位亲王行事作风就是如此,那我们也应该让他知道管理凉州,在座各位都是必不可少的。”
印子哲听着这话音不对,就装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哦?那要怎么证明呢?”
尹昉说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找山,新年的时候宁王不在这里,我们找不到人,如今正好找个机会宴请他,大家当面交流一番就好了嘛。”
印子哲问道:“之前铁家的宴请宁王可就直接拒绝了,你有什么把握能让他接受你的邀请?”
尹昉微微一笑:“州府不是要考试选官了吗?我等家中皆有优秀子弟,不是普通平民所能比拟,届时那些官职自然是我等囊中之物,等家中优秀子弟雀屏中选,我们再以感谢的名义邀请宁王,想必那时候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印子哲这才知道尹昉的打算,他又问道:“就算他同意了,又能如何?”
尹昉轻描淡写说道:“自然是到时候要好好谈谈了,我相信结果一定会是我们想要的。”
印子哲点点头起身说道:“原来如此,尹伯伯当真机智无双,不过,小侄还是先失陪了,毕竟州府即将开始选官,小侄也想回去临时抱佛脚,万一能考上呢?”
尹昉眼中闪过一抹嘲弄,嘴上却说道:“贤侄如此有上进心想必令尊在天之灵也会十分欣慰。”
印子哲打了个哈哈就准备走了,一旁的海大成也跟着站起来说道:“那……我……我也回去看书了,诸位……失陪。”
印子哲跟海大成走后,尹昉就冷哼了一声说道:“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一旁顿时有人附和:“没错,若非是看在印子哲他爹的面子上,才不会管他。”
尹昉点头说道:“没错,印子哲不堪造就,但是印老弟当年倒是帮过我们许多,只可惜……虎父犬子,哎……”
“尹老哥就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到时候怎么跟宁王好好谈谈吧!”
尹昉微微一笑:“宁王所自持者无非是他身兼河西、陇右两处节度使,手上有兵权,只不过他的兵如今不是防备突厥就是在防备吐蕃,随身也不过就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又能做什么呢?”
众人听后都会心一笑,尹昉的意思他们已经明白了。
尹昉见大家都懂了便叹口气说道:“哎,我原本不想用这种方法,毕竟以和为贵嘛,只是宁王欺人太甚,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是宁王能早日醒悟,那自然是最好。”
众人也纷纷说道:“是啊,宁王怕是在长安横行惯了,如今也该有人告诉他,天下间英才众多,他还是要保持谦虚为好啊。”
尹昉满意地笑了笑,只要在座的这些人跟他达成一致就好。
不过他一抬头就看到窗子上一道人影一闪而逝,不由得问道:“谁在外面?”
门外站着的侍者立刻回话说道:“郎君,没有别人。”
尹昉这一次会议讨论的事情不能为人所知,所以他在门外窗外都布置了许多人防止偷听,他倒不会觉得手下骗自己,却有些纳闷,他明明看到人影了。
而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印子哲急匆匆的往外跑,海大成也闷不吭声跟在他身边。
别看海大成体型比较圆润,跑起来却一点也不输印子哲。
等到了一个印子哲觉得安全的地方,他在停下来,面色凝重说道:“这些人真是疯了!”
海大成喘着气问道:“子哲,尹家那老狐狸到底什么意思啊?”
印子哲冷笑:“还能什么意思?这是要逼宫啊!”
海大成被吓的都不敢大喘气,惊恐问道:“这……他疯了吗?”
印子哲摇了摇头:“没疯也离疯不远了,亏了我耳朵好用,离得远也能听到,否则我们只怕也要被他拉下水了!”
到时候宁王如果真的在赴宴的时候出事,那曾经参与过这次集会的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要被抄家灭门,就算他提前离开也一样。
想到这里印子哲转头对海大成说道:“我要去投靠宁王了,你呢?”
海大成十分干脆:“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当初我爹说了,如果拿不定主意就跟着你走。”
印子哲哭笑不得:“你爹还真是看得起我,我就一纨绔子弟,跟着我也不怕跟到大沟里?”
海大成抓了抓头说道:“我爹说你是锦绣内藏,还说你爹有眼无珠,咳咳,他就那么一评价啊,反正……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对了。”
印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冲你爹和你都这么信我,我也要拉你一把,走,我们去州府。”
海大成跟着他上了马车之后问道:“你为什么笃定尹家那只老狐狸得不了手?”
印子哲说道:“他只看到了宁王在城中只有几百亲卫,可是他没看到宁王还有许多亲卫驻扎在城外吗?而且据说他身边也是高手如云,就那个经常去沽酒,将凉州所有酒都尝过一遍的那位司马,据说剑术超绝,反正我是不看很好尹昉,他豢养的私兵怎么能跟圣人为宁王精挑细选出来的亲卫比?”
海大成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就是问问。”
印子哲叹了口气:“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希望宁王能够相信我们吧。”
只不过他想要直接见李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如今李谈已经搬到了王府,这大晚上的州府内部也只有轮值人员。
今天轮值的就恰好是公孙垂,印子哲好歹也是当地豪族的代表之一,公孙垂还是要见他一见的。
结果他没想到,在刚见到印子哲,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的时候,印子哲就直接说道:“尹昉等人意图对宁王殿下行不轨之举,还请宁王殿下多多防备。”
公孙垂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印子哲认真说道:“今日尹昉宴请本地大族族长,在□□为印家家主,也在受邀之列,原本我以为只是一次普通集会,结果没想到,酒尚未过三巡,尹昉就表达了对宁王殿下的不满,并且还扬言宁王殿下的兵都在驻守边关,所以……”
公孙垂顿时面色一变,严肃说道:“此事可是真的?”
印子哲说道:“千真万确,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大半夜跑到州府来?难不成是为了消遣您吗?”
一旁的海大成本来是印子哲说一句他点一次头,结果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海大成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忍不住看了眼印子哲,只觉得他这位兄弟真是……正经不了几息就立刻原形毕露。
公孙垂自然是不介意印子哲所言,他十分不客气说道:“麻烦印小郎君将他们所言复述一遍。”
印子哲当然不觉得麻烦,不过也是他记忆力不错,居然真的完整复述了那些人的话。
公孙垂一听的确是尹昉等人的语气,李谈跟这些人没怎么接触过,但公孙垂身为长史,又没有李谈那种身份,在某些时候就必须跟这些人来往。
他一向善于揣摩人心,是以对这些人的特点十分了解。
在听完印子哲收的话之后,公孙垂不由得冷笑道:“他们倒是真敢想。”
印子哲这次倒是没再说话,公孙垂柔和脸色说道:“此事我已知晓,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大王恐怕已经入睡,不好去打搅他,待我明日去禀告大王,大王或许要见你一见。”
印子哲眼睛一亮说道:“求之不得!”
他过来禀告这件事情,就是为了投靠李谈,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抱李谈大腿了,这年头就算是亲王,能够在御史手里全身而退。
不,李谈不仅是全身而退,他顺便还把御史中丞给踹了下去。
反正有这种本事的,印子哲是没听说过,这样的狠人不打好关系非要跟他硬碰硬,那不是找死吗?
印子哲带着海大成离开了官府,从头到尾海大成仿佛就是个打酱油的,偏偏他本人似乎没什么意见,等出来之后才问道:“王府……好像还亮着灯啊,他怎么说宁王殿下睡了?”
印子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多动动你的脑子吗?如果有个人大半夜的跑过来告诉你有人要杀你,你会立刻相信吗?”
海大成一脸景控股:“我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要杀我?”
印子哲:……
他无奈说道:“这只是个比喻!”
海大成认真想了想说道:“将信将疑吧,要看说的是谁,如果他们说要杀我的是你,我肯定不信,如果是尹昉老狐狸的话,那就真的很有可能。”
印子哲便说道:“你看,你也觉得是有可能,所以不要查证一下吗?总不能别人空口白牙,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吧?所以宁王殿下睡了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长史需要去验证一下此事真伪。”
海大成抓了抓头:“他们怎么验证啊,那个地方那么隐秘……”
印子哲负手说道:“那这就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海大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正如印子哲所说,公孙垂在他走了之后立刻也从后门走了。
不过与他猜想的不通过,公孙垂没有派人验证这件事情的真伪,他只是十分简单粗暴的跑到州府就告知李谈。
反正李谈手下能人多,还有别人比他更适合查证这件事情。
李谈在听了之后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这些所谓的大家族也不过如此,唐堂,你过去看一眼吧。”
公孙垂表示刚刚印子哲说那些人此时还没散,李谈干脆就让唐堂过去探听一下,反正他有隐身,不怕被人发现。
公孙垂报告完之后便问道:“若是真的,我们该如何?”
李谈摆摆手:“不如何,这些人的下场早就有定论的,就算再来一个意图继续谋害亲王,也不会比谋反的罪名更大了,至于数罪并罚——命都没了,还罚什么啊。倒是那个印子哲,有点意思,你去查查他的情况。”
公孙垂立刻拿出一叠纸说道:“我刚刚已经简单查了一遍,得知尹家跟印家当初是一起发家的两个家族,双方从祖辈到现在……不,就尹昉那一辈的关系都不错,倒是印子哲有些不一样,他似乎很看不惯尹昉,所以跟尹昉比较疏远。”
李谈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挑眉问道:“纨绔子弟?嘿,能够在这种局势下面准确分析哪边更有实力,我可没看到过哪个纨绔子弟有这个本事。”
公孙垂点点头说道:“印子哲这个风流的形象似乎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毕竟我查出来的当初他爹更加宠爱幼子,而他上面有个大哥,对于父亲偏心幼子看不过去,就想要杀了幼子,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发现,然后……他大哥就被他爹给杀了。”
李谈嘴角一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儿子说啥就杀,这是汉人还是胡人还是混血啊?
公孙垂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倾向于印子哲之前只不过就是给自己一个保护层,后来他的弟弟不幸染病试试,他爹才千挑万选从十几个儿子之中选出来他来继承家业。”
李谈忍不住翻白眼说道:“这一系列操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呢,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他真跟他爹亲,那么恐怕就不会给我们通风报信,唔,找个时间我见见他吧,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这样想要报效州府却又苦于没有门路的人。”
公孙垂有些意外:“大王不是要考试才能确定官职人选?”
李谈说道:“朝廷如今是科举举荐并行,我如果搞一个纯科考,那么问题就有点大,这可不是随便忽悠就能过去的事情。”
公孙垂点点头领命而去,而李谈则看着手里的狸琴,心中有些纳闷:朱邪狸怎么还没有给他回信?
他默默估算了一下信鸽的飞行速度,就算再慢这时候应该也能飞一个来回了,难道朱邪狸遇到了什么困难,连给他回信的时间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素麻城抵御巨蜥的事情,难不成除了那一窝巨蜥,还有别的可怕生物?
李谈越想越是担心,当天晚上睡觉都梦到朱邪狸被怪物包围,而他没有任何办法拯救对方。
醒来之后,李谈就觉得他有必要去一趟素麻城,别的不说,先让自己安心才是真的。
只不过贺知章等人肯定不会同意,他要怎么说服对方呢?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公孙垂急匆匆赶来说道:“大王,刚刚得到消息,暗巫教出了事情。”
李谈顿时警醒:“出了什么事情?”
公孙垂深吸口气说道:“据报暗巫教总坛从上到下一共二百三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全部被诛杀,无一幸免。”
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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