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找了人, 把县衙后宅以及他们租的房子打通重新修整一下,为了尽快让人入住, 就没太顾及钱的问题,当然也是有这地方劳力实在是比京城里便宜太多的原因,所以王熙凤直接大手一挥,只要尽快完工, 钱不是问题。
没多久新县令家财大气粗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县, 让下人住那么好的客栈不说,还要住那么大的地方,听说就连下人穿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倒是让那些观望准备送礼套关系的人不敢动作了。
贾琏不知道啊,贾琏只觉得长治县原来的县令真的是治县有方,根本就没有人过来讨好他啊!这么风气正的地方真适合他!
等把安置的事儿都理顺了,贾琏县衙的工作就开张了, 每日起来去打个卡, 刚开始也幻想过是不是能搞个什么探案奇录啥的,当然,他会不会查案那不重要。
只是没多久就让他失望了, 整日里就听一些家长里短, 处理的事情不是东家铺子告西家铺子抢生意,就是西面人家告东边邻居偷东西。
他自己处理几次之后,身心俱疲不说,有时候他觉得很公正了,两家却都还不服气, 回去跟王熙凤一说,王熙凤总能简明扼要的把处理方法告诉贾琏,然后很是不屑的说:“这多容易处理的事儿,偏你弄得这般复杂。”
贾琏试图挽尊,义正言辞道:“我得秉公处理,当然会比较难。”
“秉公什么?他们这些事儿秉公处理根本没用,一个棒子再给个甜枣就完事儿了,谅谁也不敢说出什么来!”
王熙凤的话说得容易,贾琏琢磨了一下觉得事儿倒是那么个事儿,可他这人某些地方实在是有些一根筋的,让他去打棒子倒是可以,万一抡过头了甜枣安抚不回来岂不更麻烦?
再说承认别人某些方面比自己强也不是太难的事情,王熙凤可能就是比自己更容易处理这些事情呢?
这么一想,贾琏推了推旁边睡着的王熙凤,道:“那不如我都让你来处理?你不是闲的慌?”
王熙凤本来正混混沌沌的要睡过去,一听贾琏的话立即清醒过来,“你什么意思?官府的事儿怎么能让我一个妇人插手?”
“不是官府的事儿不就好了。”贾琏念头一起就无论如何都收不住了,坐起来看着侧躺身子看他的王熙凤道:“就在衙门边上,让他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都报给你处理,不在县衙备案,你看怎么样?”
“你不是说县衙都是家长里短吗?”王熙凤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虽然听着挺让人心动的,但还有些理智,“再说不备案你到时候怎么像上头交代?”
“怕什么的,我又没出什么岔子,自然会有对策的。我又不是要坐享其成,肯定也是有些别的事儿需要我做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发掘出来而已。”像年底收税之类的,肯定就是要他这个男人来做了。
王熙凤的胆量和想法一向是有别于这个年代的女人的,所以贾琏说的这么容易之后,她倒是真的有些跃跃欲试,兴致勃勃的就问贾琏准备怎么做。
贾琏琢磨着,他大可以搞个非官方的居委会,不过是从那个年代的小区变成这个年代的整个县,然后由县衙也就是自己监督,到时候谁掰扯的明白。而且王熙凤也不知道自己变成居委会大妈,让她发光发热顺便打发时间去呗。
他这人行动力一向是强的,所以第二日贾琏就把攒典县丞主簿都叫过来开会,主题就是特设这么个非官方部门以便减轻衙门负担。
几人自然是不赞成的,更别说负责的人还是一个女人,可贾琏问他们触不触犯法律之后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说:“那到时候下官们做什么?不可能不做事吧?”
“当然不是。”贾琏觉得这些人实在太天真,不做调解工作的只有他一人而已,“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必要的时候还要协助夫人,当然,做的好了,除了县衙给你们的俸银,我这个上官还会奖励的。”
其他人早就从贾县令家昨日的手笔看出他完全不差钱,只要手指缝露出一点,也就够他们乐的了,说白了都是个营生,自然也就不再说反驳的话。
既然这么愉快的全票通过了,具体如何实施贾琏就安排给了他们去写计划书,随后呈过来他再看可否实施,然后又让人从县衙里找了本朝律法出来。
“这是书?”
贾琏捏起被一层灰扑扑的东西覆盖,几乎看不出上面字迹的书一角,还没整个拎起来就从当中碎了,顿时有些无语:“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这么珍贵严肃的东西的?”
攒典用嘴吹了一下,不想迷了眼睛,眨了好一会儿眼泪滑下,在脸上滑出一道一道的痕迹来。反正已经脏了,就又伸手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窘迫道:“这不是一般也用不上吗?所以就堆积的有些久了……呵呵……”
“再买一套回来。”贾琏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想着县衙也没多少钱,随即又改口道:“不,买些纸回来,重新抄一份出来,以后好好保存。”
“大人,那钱……”
贾琏瞪眼,“钱当然是县衙里出,这可是为县衙置办的东西。”
攒典想说县衙的钱都是要用到正经地方的,但他又不好说出换新的律法书籍不是正经用处,便只能愁眉不展的跟贾琏告辞。
贾琏觉得他就是给这些人好脸了,竟然对自己的要求还敢摆脸色了,便又叫住人道:“就交给你们了,抄好了尽快给我拿过来。”
这本朝各种律法甚多,他们这些人多年都未抄过书了,一听县令大人的话,攒典就觉得整个人不好了,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县令大人。
他那花脸还有眼神让贾琏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抖了抖手臂,道:“你就不会拿到县学去让学子们抄?我还嫌弃你们那几笔字呢!”
“大人明智!”
攒典之前也没想到,县令大人一提,他就觉得甚妙,学子们本就要学习律法,书法又多年锻炼,必定是能让大人满意的。然后便匆匆走了。
而贾琏看着他那略有些欢快的步伐,觉得上行下效,这县衙是不是也要被他带的年轻活力十足了?可看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这样他还是有些接受无能的。
贾琏是县令老爷,攒典把县令老爷的要求带到县学,学子们想到他们抄写的律法能够保存在县衙,自然一个个都是兴致高昂的。
然后不到三天的功夫,贾琏就收到了崭新的最后一本墨迹还未完全干的装订成册的律法。认真的对攒典以及学子们的工作效率进行了赞扬,贾琏就让人抬着这些东西去见它们的第一个读者……
“贾琏!”王熙凤看着那高耸如山包的律法,良久,咬牙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啊。”贾琏拍了拍上面还带着墨香的法律典籍,道:“表哥还等着表妹你到时候架空我呢?不觉得想想就很刺激吗?”
“贾琏你准备吃软饭吗?”
“我不是一直在吃软饭吗?”说着贾琏蹲在王熙凤面前,脑袋还在她腿上蹭了蹭,学着巧姐儿的声音奶声奶气道:“表妹,你要养我吗?”
王熙凤绣鞋里的脚趾动了动,真想把这家伙一脚踢开,再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她自己选的,还是她两个女儿的爹,嫌弃也不能踹……
只是还没等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一抬眼就看到原本在里间他们床上睡觉的大姐儿正站在那儿,神情极度复杂且不符合年龄的看着她爹。
王熙凤忍不住捂住眼睛,不想去看贾琏即将会有的表情。
而贾琏还未意识到,颇有些演上瘾似的直接趴在王熙凤腿上,一边用手去扒开她的手一边继续道:“表妹,你还没回答呢?”
“哇啊啊啊!”
王熙凤没回答,回答贾琏的是里间突然响起的一阵哭嚎,贾琏看过去,就见大姐儿不知道站在那里看自己多久,顿时僵住。
而大姐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爹爹,好一会儿才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巧姐儿醒了,不过,现在她自己就等不及告诉了……”
贾琏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冲着大姐儿道:“如果爹爹让你当作刚睡醒眼花了,你觉得怎么样?”
大姐儿立即点头,认真道:“可以。”说完转身回去哄妹妹。
王熙凤这时候忍不住了,躺倒在榻上,头不小心磕到了墙都没能止住她的笑容,“哈哈哈”声几乎盖过他们大嗓门儿的小女儿了。
贾琏控诉的看了她一眼,笑得也太开心了吧?
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这人笑得停不下来,他还得去外面叫奶娘给巧姐儿喂奶呢!
贾琏也不管王熙凤,等到奶娘去喂奶,他则是把大姐儿叫到面前,蹲下对她解释:“我跟你娘闹着玩儿呢,爹在你心里的形象没变吧?”
“……”大姐儿默默的看着她爹,张张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父亲,您别解释了……”
“不是……”
大姐儿觉得自己经过刚才看到的场景之后,一下子就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幼稚的孩子了,所以她抬起手轻轻拍拍爹爹的头,道:“父亲,您放心,我不会嫌弃您的。”
“哦。”呵呵。
王熙凤靠在门框上笑得欢快,贾琏转头盯了她一会儿,默默的站起来,撂下一句“我出去走走”,就离开了后宅。
王熙凤和大姐儿一起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她低头对大姐儿道:“你对你爹好点儿。”即便他有时候就像个智障。
大姐儿抬起头看着母亲,认真的点点头。
而带着护卫走到外头的贾琏,只觉得这街头热闹至极的叫卖声都不能赶走自己内心的萧瑟,偏偏还有不长眼的人摔倒在他面前。
贾琏本来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自然是看到人影一下子就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的就看着一个姑娘实诚的摔在地上。
那姑娘可能也没想到县令大人这么不解风情,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只是成大事儿者自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退缩的,立即便忍着疼试图做一个梨花带雨的娇媚表情,“公子……”
可惜她大概没有对镜子练习过自己表情,脸上沾着灰不说,表情也略显狰狞,贾琏身后的俩护卫立即就一人一只手臂挡在前头,活似侧坐在地上那姑娘是来伤害他们主子一样。
而那姑娘有些受伤的看着他们,试图坚强的站起来,没想到刚撑起来又伴随着“啊”的娇声又跌坐在了地上,可怜又坚韧的看着他们,道:“我是不想麻烦几位的,只是如今我是因公子你受的伤,公子你不会连送小女子去医馆都不愿意吧?”
贾琏确定了,这是来碰瓷的,这对一个刚刚受到打击的男人来说,简直是令人发指。
只是周围围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贾琏作为一个县令,自然是不能让自己名声有污点,便彬彬有礼又带着几分嚣张的说:“虽然小爷不理解,明明是你不会走路自己摔倒在这儿,为什么会觉得是因为我,但小爷又不差这点儿医疗费。”
说完看了一眼周围,最后定格在一个有些胖胖的大娘身上,从荷包里掏出几两银子,请求道:“麻烦这位大娘送她去医馆看一下大夫,剩下的钱就当是劳烦您的报酬了。”
胖大娘没想到会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立即双手接过来,笑道:“得嘞,县令大老爷,我这就送她过去!”
然后在地上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拽住她那细瘦的手臂,毫不费力的就提了起来。完事儿还一使劲儿托着她的腿抗在肩上,扶着她那小细腰冲着贾琏道:“县令大老爷,您回吧,民妇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有空带夫人来我们店里吃面啊!”